【一、精瘦的孩子】
騙徒,從頭到尾,寫騙徒的故事。
顧名思義,騙徒也者,騙,是他或她生活的主要組成部份。:騙,是人類行為之中
,最根本也最普遍的一種,上至皇帝將相,下至屠狗乞丐,都必然曾經騙過人(也必然
曾被人騙過)。常言道,『花花轎子人抬人」,也可以說,花花世界人騙人——整個世
界的運行,就建立在人騙人的基礎上。
所以,寫寫騙徒的故事,很是有趣,就算不去騙人,也可以防止為人所騙!
或許,會有人大聲疾呼:他或她大多數在社會很有地位,一臉正氣,滿口仁義,全
身道德,差點沒有把忠實兩字頂在頭上當帽子戴,說他以誠待人,恪守古訓,生平從來
也不騙人,良心放在當中,等等種種,甚至可以指天罰誓,也可以搶天呼地。
你相信他或她?
恭喜!恭喜!你被騙了!
閒話少說,言歸正傳。
這小孩子瘦極了,城市中很少有孩子那麼瘦的,真的瘦得皮包骨。由於瘦,也說不
清他的長相怎樣,第一眼看到他的臉,只看到他一雙大眼睛——就算他不瘦,是一個小
胖子,眼睛也是大的,所以在瘦稜稜的臉上,那雙眼睛更大得異樣。
多半也是由於瘦的緣故,他的臉上,沒有什麼肌肉可供他作表情——人臉上表情是
運動肌肉纖維而形成的,皮膚和骨頭,都不會作表情。
所以,這孩子就把反映內心世界的表情,反映在他的眼神之中,那是表情之中最高
級的一種,一般人都相信,自眼神中流露出來的,都是發自內心的真正感情,不能偽裝
。
孟軻先生曾因學問道德之高,和孔丘先生一起,是儒家的第二代掌門人,被尊稱為
亞聖。他老人家就一直認為,人的眼神忠實反映人的內心。
他說:「存乎人者,莫良於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惡。」
他又用眼睛來判斷人的品格,古書《論衡》中說:「孟子相人以眸子焉,心清而眸
子瞭,心濁而眸子眊。」
這個精瘦的孩子,他根本就不知道孟子是什麼東西,自然也不知道他用眼睛來展示
表情的能力,已經把孟子的論點推翻了。
精瘦的孩子站在街邊,街上人不多,但是也不至於沒有人,在不遠的街角處,有一
些攤子,有的賣食物,有的賣衣服。
當然,不會有人注意他,誰會注意一個蹲在電線桿旁,髒兮兮的瘦小孩子呢?
就算終於有人注意了他,也不會留意他的眼神——雖然那時,孩子的眼神完全變了
,變得可憐、無助,仿徨,像是馬上就要大禍臨頭一樣。
人家會留意他手中拿著的鈔票。
鈔票在任何場合,都是最矚目的,能把人的目光吸引過去。
(若有人說什麼「錢不是最重要」或類似的話,絕對可以肯定,這人是在騙人——
既然是「騙徒」,就該一有機會,就寫出各類騙徒的面目,努力企圖使人相信金錢並不
重要,他只為理想道義什麼而活的,當然是騙徒的一種,而且在騙徒的等級上最低劣,
因為那種騙人的話,根本騙不到人,沒有人會相信,甚至連他自己也不信。)
精瘦小孩的兩隻手,都拿著鈔票,左手,是一張一百元面額的,右手,是幾張(三
或四)十元面額的。
必須說明,那是發生在若干年之前的事,一百幾十元在那時的購買力至少是現在的
十倍。
當一個成年人正在匆匆走路,卻忽然被一個孩子拉住了衣角,或是阻住了去路,而
這孩子的雙手之中,又捏著鈔票的時候,成年人會有什麼反應呢?
精瘦的孩子雖然眼神已改變了,但是他眨著眼,留意著成年人的反應。
成年人先是一怔,接著,四面張望了一下,眼珠亂轉,使得本來已經夠猥瑣的樣子
,看來更是獐頭鼠目。
孩子先開口,或是成年人先開口,都不成問題,不改變以後發生的事就當是孩子先
開口吧:「叔叔,幫幫忙,爸爸叫我出來換零錢………只有一個阿姨肯換給我——」
說到這裡,孩子揚起了右手,那手中捏著三或四張十元鈔票。
然後,他又揚起左手所捏的那百元鈔票來:「叔叔,你肯換給我嗎?
回去晚了,爸爸會打我!」
成年人呆了一呆,又四下看了一下——這是為什麼事情要在行人不多的街道上進行
的原因,四周圍沒有人。
成年人先指孩子的左手,再指右手,問:「這就是你一張換幾張……的零錢?」
孩子回答很快:「是,叔叔,你可以換給我嗎?」
成年人的回答比孩子更快:「可以!可以!」
成年人取出三或四張十元鈔票來,和孩子手中的百元鈔票交換,孩子的雙眼之中,
迸射出喜悅,連聲道:「謝謝,叔叔你真好!」
成年人連禮貌也不顧,就急急走了,這時候,他在想什麼,沒有人知道,也不必追
究。但是他必然會想盡快地離開這事發生的地點,那是可以肯定的事。
於是,他急匆匆地走著,直到忽然有一只手搭上他的肩頭,一聲斷喝:「站住,別
走!」
成年人是不是轉過頭來,都不重要,因為一個穿著整齊制服的警員,必然會出現在
他的面前。
成年人愕然之後,必然不會第一時間留意站在警員身邊,十分可憐的那個精瘦的孩
子。
他會大聲問:「什麼事?」
警員指了指孩子:「這小孩說,他爸爸吩咐他拿一張百元鈔票來換零錢,他不小心
掉了,被你撿了去,不肯還給他!」
成年人又驚又怒,瞪著精瘦的孩子,手已揚了起來,可是孩子略向警員的身後躲了
躲,成年人就不禁氣餒,但仍然盛怒:「這小鬼胡說!」
警員沉聲道:「小弟弟,你說!」
孩子的聲音很低,可是清楚:「我爸爸說,現在壞人多,叫我小心別被人騙了,他
把那張錢上的號數,寫在我的手臂上——」
孩子卷起了衣袖,他極瘦的,兩隻手指一用力,就可以捏斷的手臂上,有著一行號
碼,鈔票的號碼。
警員的目光變得凌厲,盯著成年人。
成年人在事情發展到這一地步時,會有不同的反應,最糟的反應,竟然有拔腳就逃
的,但由於警員早有戒備,都難以逃得脫。
最通常的反應是成年人驚怒更甚:「那是這小鬼向我換零錢的!」
警員會望向孩子,孩子在那時,根本不必說話,只消睜大眼搖頭就行。
警員會聲色懼厲:「快把錢還給孩子!這孩子身上只有六十元錢,你換零錢給他,
呸!」
成年人也不甘示弱,大聲道:「我是——」
他說了兩個字,就說不下去了,至多說四個字:「我是換了——」
必然無法繼續說下去。
因為他只用了三十或四十元,就換了孩子手中的一百元,那是不能在警員面前說出
來的。
於是,必然的結果是,他把那張百元鈔票拿出來,重歸孩子之手。孩子跳蹦著,連
聲「多謝警察叔叔」,走了開去,還趁警員不覺,向成年人做了一個鬼臉——由於他瘦
,單靠臉,做不出鬼臉來,所以還要用雙手來搭夠,而他的手中,各捏著鈔票。
成年人若是看到了孩子的鬼臉,雖是怒上加怒,也無可奈何,不過,大都看不見,
因為他正忙於哀求警員別控告他,或正手忙腳亂地把身份證拿出來,給警員檢查。
精瘦的孩子呢?早走遠了。
這精瘦的孩子多大?那一年,他五歲。
他姓馬,五歲那年還沒有名字,只知道人家叫他馬仔,那時他以為那就是他的名字
。
馬仔的這種行為,是他在生活中鍛煉出來的。當然,到後來,他長大了後,有人說
他是天才,他倒也不會特別不快。
雖說人的性格、聰明才智是天生的,但是在什麼樣的環境之中,也就能產生什麼樣
的適應行為。
像馬仔,由於他一出生,就沒有什麼人照料他的緣故,所以不到一歲。
已是健步如飛。
他住在山上的木屋中,那是繁華的大城市中的貧民窟,他又住在最高處,每天上山
下山,又練成了腳力,小小年紀,別看他精瘦,可是卻一身好氣力,尤其是腳力,一天
上下幾千級石級,不算一回事。
行山路如履平地,這本領,使得馬仔不但死裡逃生,而且在未來的生命之中,開創
出了一片光明的前途。
常言道「上得山多終遇虎」。馬仔「換零錢」把戲,在玩的時候,他已經很小心,
每次都揀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對象,也找不同的警察叔叔來投訴,他也不太貪心,每天
最多玩兩三次,所得的錢,也足夠給他母親買毒品和食物的了。
當然,馬仔不會有一個幸福家庭,他不知父親是誰,只知道母親一天到晚,倒在破
木屋裡,發出難聞的臭味,一小包一小包白色的粉是她的生命,她是什麼樣子的,馬仔
也沒有見到過。
一些人都對馬仔說:「你媽隨時會死,你每天推她三次,她不動,就是死了!」
馬仔也真的每天推三次,每次都動,所以他知道自己的媽媽還沒有死。
不是說上的山多終遇虎嗎?是的,那天傍晚,他剛踏上上山的小路口,迎面有兩個
男人走下來,馬仔一抬頭,看到其中一個,他就身子一斜,在兩個男人的身邊疾竄了上
去!
馬仔有認人的本領——因為他這種把戲,不能在同一個人的身上玩兩次,所以他必
須十分小心地認得每一個人。馬仔的反應也快,一想到要逃,立刻就逃,決不會有十分
之一秒的耽擱,這也是生活訓練出來的。
馬仔竄上了五級石級,才聽得那男人吼叫一聲:「抓住這小鬼,打死他!」
一個男人叫,兩個男人一起轉身,向上追來。
馬仔在山路上向上,簡直如同野兔一樣快,當他肯定那兩個氣喘喘的男人追不上他
之後,他甚至屢次停下來,逃逗那兩個男人——當然,其中的一個,是被他騙過的。
當馬仔認為他很安全的時候,他停下來,向下面還在勉力追上來的兩個男人撒尿,
一面哈哈大笑,他有本領可以一面小便,一面倒退著向上跳。
看那兩個男人的神情,憤怒已至於極,其中一個,奮力向上一沖,在和馬仔距離較
近時,揚手把一塊早已抓在手中的石頭,疾拋了出去!
這一下攻擊,出乎馬仔的意料之外,拳頭大小的石頭來勢極快,還有呼呼的風聲,
眼看石頭砸向馬仔的胸口,非砸斷他好幾條助骨不可,斜刺裡,突然有一根木棍伸過來
,一下子就搭住了石塊,木棍略轉,石塊被挑了起來,一只手伸過來,接住了石塊。
馬仔看到,一個看來很普通的中年人,已把石塊接在手中,上下拋著,他手中的棍
子,是一根簡陋的手杖。
這一下阻延,兩個男人,也已追了上來,其中一個,伸手向馬仔便抓。
那中年人手中的杖,輕輕敲下,敲在那男人的手背上。
那男人立時縮手,神情驚怒,厲聲喝:「這孩子是你的什麼人?」
中年人氣定神閒:「不必是什麼人!」
這時,山上又有一穿黑衣的中年人,走了下來。那人面黃肌瘦,一臉的潦倒,馬仔
是認識的,馬仔立時叫:「蔡伯,你怎麼自己下山,我替你跑腿!」
那男人指著馬仔:「這小鬼——」
他一五一十,把受騙的經過說了,中年人揚了揚眉,轉過頭來問:「小弟弟,是真
的?」
日後,馬仔怎麼也想不通,何以他那次竟會講了實話,自然,也由於他講了真話,
所以,他的一生,就起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騙徒語錄:要騙人,先引人來騙你。
反面教育:當你覺得對方很易騙時,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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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萬裡無雲封二先生】
都說冤家路窄,馬仔在上山的小路上,遇上了曾被他欺騙過的那個男人,追著要打
死他,恰好又有一個中年人,和一個馬仔認識的,也是木屋區住客的蔡伯,一起下山來。
中年人攔住了那男人,那男人把馬仔的作為,一五一十,向那中年人說了一遍,中
年人聽得雙眉牽動,神情驚訝,問馬仔,「是真的?」
根據馬仔以往的經驗,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在大人的面前,最好是說謊,什麼也不
承認。可是,那一次,他不知為了什麼,或許那就叫「福至心靈」,他睜著眼,點了點
頭:「是,他說得對!」
馬仔承認做過這些,但看他的眼神,一望而知,絕不是悔過知錯,而是十分得意。
那中年人哈哈笑了起來,笑得歡暢之極,轉頭向蔡伯道:「這孩子,要是遇上了大
師兄,那還得了?」
蔡伯長歎一聲:「我注意這孩子很久了,他那一身筋骨,給你遇上,也不得了!」
中年人盯著馬仔看,馬仔也瞪著中年人看,並沒有小孩子的畏怯。
那男人焦躁起來:「你要是和這小鬼沒關係,快讓開,非痛打他一頓不可!」
那中年人笑起來:「沒有關係?太有關係了,老三,是不是?」
被稱作老三的蔡伯,卻愁眉苦臉,歎了一聲:「二哥,我看真是沒有關係,這孩子
自有他自己的路,我們何必多管閒事?」
那中年人雙眉牽動,意似不解。可是蔡伯向他望去。蔡伯的雙眼,本來眼光混濁,
有精無神,但這時,卻突然深邃無比,極具神采。
他們兩人只對望了極短的時間,那中年人居然就同意了蔡伯的意見,點頭道:「是
,我們又何必多管閒事?」
這一下事情急轉直下,那兩個男人,和馬仔都大出意料之外,其中最吃驚的自然是
馬仔,他何等機靈,最善於鑒貌辨色,揣摸他人的心意。他看出蔡伯和那中年人大有為
自己出頭之意,那兩個男人必然奈何自己不得,所以早在一旁向那兩個男人擠眉弄眼,
做了不少鬼臉,極盡嘲弄。
可是,忽然之間,中年人和蔡伯,卻撒手不管了,他不禁發起急來,伸手去拉那中
年人的衣服,想出聲哀求。可是他還未曾出聲,中年人手指,在他的手背上,輕輕點了
一下。
馬仔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得手背上一麻,那種酥麻的感覺,直達半邊身
子,手臂也自然而然,垂了下來。
他還沒有定過神來,那中年人和蔡伯,竟已緩步走下山去,在兩個男人身邊經過之
時,看也不著一眼。
那兩個男人也著實呆了一陣,才弄清了眼前的形勢!本來有人干涉,如今干涉的人
打了退堂鼓——人很少有自知之明,以為那是自己身形健碩,年輕力壯,所以嚇退了對
方之故。
所以,他們先轉身向已過了他們,走下山去的蔡伯和那中年人的身後,「呸呸」吐
了兩口口水。
然後,他們一起盯住了馬仔,馬仔本來可以轉身再逃,那兩個男人也未必得上他,
可是他半邊身酥麻,一時動作不靈,未及轉身,那個曾遭他欺騙的男人,大喝一聲,已
經抓住了他的肩頭!
一被人抓住了肩頭,馬仔就再也逃不脫了,他先大叫了起來:「救命!
救命!」
叫聲雖然響亮,可是哪裡有人接應,馬仔趁自己的身子還未被人提起來之時,伸腳
把一塊石頭,踢得向下滾了下去,石塊下滾之勢很快,眼看著追上了正在緩步下山的蔡
伯。
馬仔也在這時,破口大罵:「死老鬼,見死不救,我要是被人打死了,你藏的錢再
多,也不得好死!」
蔡伯的耳朵好像不是很好,竟沒有聽到馬仔的話。那男人一手抓住了馬仔,一手揚
起,老大的耳光,就待扇將上去,忽然,一旁伸過一只手來,把他要打人的手抓住,那
是另一個男人。
另一個男人盯著馬仔,手向下山的蔡伯指了指:「這老鬼有很多錢?」
那時,夕陽西下,暮色四合,下山的蔡伯和那中年人的背影看來已很模糊了。
馬仔仍在罵:「見死不救,我每天替你跑腿——」
另一個男人再暴喝著問了一遍,馬仔才道:「很多,大大小小都有,還有金子——
」
他說到這裡陡然睜大了眼,伸手遮住了口,眼神之中,大有懼色,只是搖頭,並不
言語。
兩個男人對望了一眼,抓住馬仔的男人揚手又要打,另一個男人再次止住了他,又
向他使眼色。然後,他十分溫和地道:「小朋友,你別怕。」
他一面說,一回把馬仔遮住口的手,拉下來,馬仔立時叫:「我怕,我不說,蔡伯
說那是他的棺材本,有很多,全是給我的!」
兩個男人又互望了一眼,即使在暮色之中,也可以看到他們的喉結,在貪婪地上下
移動!
一個男人聲音更動聽:「小朋友,那老鬼騙你的!你看,他見死不救,怎會給你?
」
抓住馬仔的男人也道:「是啊,不如你帶我們去,拿了來,我們分給你!你知道他
的錢藏在什麼地方?」
馬仔大搖其頭:「我知道,可是我……不能做……」在暮色中,他那雙大眼睛之中
.眼神表示他的話很誠懇:「爸爸說過……那不應該……他是上次叫我去偷了蔡伯的錢
之後,流著眼淚說的!」
那兩個男人齊聲道:「你爸爸都偷,可知那沒有什麼不對!」
馬仔用力搖那男人的手:「你抓得我好痛!」
那男人猶豫了一下,向他夥伴使了一個眼色,那另一個男人走上幾步,這一來,馬
仔被兩人夾在中間,就難以逃走了。
那男人這才松了手,馬仔一點也沒有要逃走的意思,只是用力搓著剛才被那男人緊
緊抓過的肩頭,一面像是在自言自語:「蔡伯的錢好多,一疊一疊,我一個小孩子用也
用不完,小孩子能用多少錢!」
他說到這裡,向兩個男人望去,竟大有詢問的眼神。兩個男人看出很著急,那另一
個道:「帶我們去拿,我們會分給你,你留著慢慢用!」
馬仔高興起來,可是忽然又搖頭:「我爸爸說,大人說的話,多半靠不住!」
那另一個男人伸手入袋,拿出了一疊鈔票來,在馬仔面前揚了一揚,外面一張百元
,裡面的,馬仔眼尖,早已看出顏色不同,全是小面額的。
馬仔撇了撇嘴:「蔡伯的錢比你的錢大,顏色也不同,有那麼厚,好多疊——」
他伸出食指和姆指,作了半寸左右的距離,表示每一疊都有那麼厚。
那另一個男人在馬仔伸手出來時,把手中的錢,放進了馬仔的手指之中:「拿著,
看,我們先給你錢,當然靠得住了!」
他這樣做的時候,他同伴推了他一下,他卻搖頭,作了一個手勢,表示不怕馬仔逃
走。
馬仔接過了錢,也不數,緊緊捏在手裡,仍在討價還價:「你們不能打我!」
兩個男人忙道:「不打!不打!」
雖然說「不打」,可是兩個男人神情戒備,馬仔把腰上的皮帶,勒了一勒,他人瘦
,那條皮帶是大人用的,一勒之下有一大截剩了下來,他把一截遞向兩人:「你們怕我
逃走,是不是,抓緊點,我怎麼逃?」
那男人立時接了過來,在手腕上繞了一繞,現出滿意的神情。
馬仔轉身向上走去,兩個男人在後相隨,走不到三步,忽然聽得馬仔一聲大叫,在
暮色之中,身子也像野兔一樣,向上竄去。
那男人也算是反應快的了,立時伸手用力向後一拉,可是力道全用了一個空,那皮
帶斷下了尺把長的一截,他力道運得大了,幾乎沒有倒栽下去!
馬仔飛快地竄上了十來級,卻不再走,揚著手中的鈔票,叫:「來追!
來追!追到了,還給你,追不到,我不逃!」
兩個男人大叫著,向上追來,這一次,和上次的追逐,氣勢又大不相同,兩個男人
知道自己又被騙了,盛怒之下,變得瘋狂——人在這種情形之下,體能會得到異常的發
揮。
這一點,是在馬仔的估計之外了——這件事發生的時候,馬仔六歲。
雙方之間的距離,漸漸拉近了,馬仔叫了起來,聲音之中當真大是恐懼。也就在這
時,他看到前面有人:那中年人和蔡伯!這時,那男人也已追到了馬仔的身後。
那男人跳上一步,伸手來抓馬仔,那中年人飛掠而下,手中的杖一伸,穿到了男人
的肋下,手臂向上一揚,看得馬仔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那身形很高大壯健的男人,
竟然被木杖挑了起來,雙臂軟垂,雙腳亂踢,像是一只臘鴨一樣!
那男人的夥伴見了這樣的情形,連連後退,退得大急了,一腳踏空,竟然號叫著滾
了下去。那男人急叫:「我不追究了!不追究了!」
中年人手一沉,把那男人放了下來,那男人雖然害怕,可是仍一臉憤然。中年人笑
:「你老大一個人,自己若不先起貪心,怎會一再著了小孩子的道兒?虧你還有臉見人
,早該弄塊豆腐來一頭撞死,滾吧!」
那男人不能不走,剛才他覺得自己被人挑在半空,像是一只小雞,還有什麼好說的
?
那中年人轉過身來,看了馬仔一會,蔡伯已在旁,簡單地向中年人,介紹了馬仔的
情形,又對馬仔道:「賣白粉的陳彪說,你媽的情形很不好,你快去看她,我趕不上你
,隨後就到!」
蔡伯一面說,一面向那中年人望了一眼,大有挑戰之意,中年人雙眉一揚,立時明
白了他的意思,向正在飛一樣登山的馬仔看了一眼,身子拔起,也疾如奔豹,向山上奔
去。
這一小一大兩個人的上山勢子,當真是快絕無倫,蔡伯抬頭看了一回,就覺得脖子
發酸,他自顧自慢慢走上去。
那持木杖的中年人,各位一定已經想到他絕非等閒人的了!
是的,那中年人是一個非同小可的人物,在這個城市中,他早已名揚全城,但是人
人都只知道他是城中的一名富豪,卻絕少人知道他還有一個身分,是長期浸淫在中國武
術之中的武術大家。
他對這個身分保密,很有來由,那又和一個奇人,一個秘密的幫會有關,牽涉到許
多事,他不願人家知道他這方面的事,所以嚴守秘密。
所以,在這裡也不能把他的真姓名寫出來,大家也不必去研究那是誰,畢竟整個「
騙徒」也只是小說家言,而他又很重要,不能沒有名字,姑且稱他為封二先生——他在
師門,排行第二,倒是真的。
封二先生是一個典型的「兩面人」,他在商場叱吒風雲,在社會上有崇高的地位。
可是又在秘密幫會之中,地位高超,再加上一身武藝,練的是內家氣功。據說,當今之
世,十大高手之中,他排名在前五名之內。
而且,他和江湖人物,都在暗中有來往——在那一方面,他所接觸的人,都不當他
是商界人士,只當他是封二先生。
封二先生在道上有一個很具氣派的外號:「萬裡元雲」,單聽這個外號,就可以知
道他非同小可。
馬仔所住的木屋,在山上最高處,馬仔一溜煙似地上竄,看得封二先生這個武術大
家,也不禁暗暗稱奇——他要追上馬仔,自然輕而易舉,但他只是跟在後面,心中思潮
起伏。
他和蔡伯偽作下山,不再管閒事,是為了觀察馬仔在這樣的處境下如何應付,早已
悄悄折了回來。
馬仔和那兩個男人洲一切,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心中感慨:「哪丈見了這孩子,那還得了!」
他自己這麼了不起,他口中的「老大」,自然也不是常人。
那麼多非常人之間,自然會有許多非常事發生,自然會依次一一道來。
騙徒語錄:要騙人,先令人相信你會替他帶來好處。
反面教育:世界上很少真正為他人好處著想的人,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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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發自地獄的淒厲叫聲】
卻說暮色更濃,奔在前面的馬仔疾如野兔,跟在後面的封二先生感慨萬千。
他們兩個人,本來年紀懸殊,地位一天一地,根本風馬牛不相干,可是,偶然的一個機
緣,卻把他們拉在一起,再也分不開。
這或許就是命運!
馬仔那時,還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已開始了決定性的變化,他只是擔心著他的母親
——雖然對他來說,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母愛。對他來說,母親更多的時候,只是一個發
出臭味的物體。
但是,母子之時,畢竟有著某種十分奇妙的聯繫。當他小小的心靈,知道自己的母
親「情形不妙」時,他已經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在這之前,他已經很好地了解過「死亡」是怎麼一口事,雖然對一個六歲的孩子來
說,再聰明也難以真正了解,可是他記得蔡伯對他說的話:「孩於,對你母親來說,死
,是解脫,她不會再有任何痛苦,也不會給賣白粉的人喝罵,不會沒有白粉就痛苦得打
滾。對她來說,死是最好的事了!」
馬仔想著蔡伯的話,已經來到了木屋的門口。別的木屋雖然殘破,但總還有門,這
間木屋,連門也沒有,只放了一只破木箱在門口,防止野狗闖進去。
馬仔躍過了木箱,進入了木屋,在一堆破爛的硬紙皮上,出乎意料之外,他的母親
,竟然不是躺著,而是半坐著。屋中的光線十分暗,馬仔首先看到的,是一雙綠幽幽的
眼睛,不像是人,像是什麼野獸。
這時,感慨萬千的封二先生,也跟了進來。
封二先生是大有地位的富豪,這時,他已下了決定:照顧這個孩子——他自己是武
術大家,看出馬仔自小就自然而然,練成了鋼皮鐵骨的身體,那絕不是普通孩子能擁有
的好條件!
徒弟拜師父難,師父找徒弟也難,像馬仔這樣資質,在封二先生的心目之中,簡直
是無價之寶,稀世奇珍,自然不能輕易放過!
可是,封二先生的心中,另有一層顧忌——他早看出,馬仔不但筋骨好,智力更是
過人,他竟然可以玩弄兩個成年人於股掌之上!
而他只不過是一個六歲的小孩子——說他是一個天生的騙徒,也不為過。
封二先生知道,有一個堪稱天下第一騙子的高人,如果見了馬仔,也和自己一樣,
非收他為徒不可,那麼馬仔將成為什麼樣的一個人呢?自己是不是有權,去決定一個孩
子一生的命運?
封二先生想著,進了屋子,先聞到了一股惡臭,然後看到了一個影子一樣的人,半
坐在紙皮箱上。他又看到有半截蠟燭在,就打著了火,點上,木屋之中,總算有了半明
不暗的光線。
然後,他看清了那半坐著的,是一個女人。
這時,不但封二先生,連馬仔,也望著那女人發怔——他也很少有機會看清自己的
母親。
那女人原來是什麼樣子的,完全難以設想,只知道她現在看來,簡直就是一具活的
骷髏,所不同的是,眼眶之中還有眼珠,在發著綠幽幽光芒,散發著死亡的預告。
那女人的眼極大(馬仔的相貌像母親),燭火閃動,她只是望向馬仔,口皮子動了
幾下,發出的聲音如幽靈:「你倒還趕得回來,讓我……看你……一眼!」
馬仔走前去,低聲叫:「媽!」
那女人伸出慘白的、瘦骨嶁峋的手,想去摸馬仔,可是卻沒有氣力。
封二先生在這時候走過去,提起她的手來,放在馬仔的頭上,那女人舒出一口氣,
抬眼向封二先生望來,她一眼看到封二先生,全身就篩糠一樣發起抖來,顫聲道:「你
,你……你……」
封二先生彎下身:「我姓封,今天才認識這孩子,我會盡力照顧他,你……」
他自然想說「你放心」,可是活還沒有說完,女人就突然之間,發出了一下可怕之
極的尖叫聲。
真難想像這樣一個只剩下了半口氣的女人,還能發出那麼淒厲的聲音來。
這一下叫,像是有一大群鬼魂,自陰司地獄中沖了出來,一起在淒厲地叫——連封
二先生,也不禁震動了一下,馬仔不由自主,跌倒在地。
那女人的手,自馬仔的頭上,滑了下來,雙眼圓睜,仍然有綠幽幽的光芒射出來,
可是卻已一動不動了!
這時,蔡伯也已走了進來,他也神情駭然:「剛才是什麼聲音,那麼可怕!」
封二先生伸手指著那女人,說不出話來。蔡伯走向前,伸手在女人的鼻前探了一探
,揚起手來,已順手拂下了那女人的眼皮。
他半轉過頭,用極疑惑的眼,望著封二先生,封二先生則緩緩搖了搖頭。
馬仔當時年紀小,再加他又被剛才那一聲慘叫,嚇得心靈狂跳,所以,他並不知道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但是,在木屋中發生的事,他卻都看在眼裡。他的記性極好,過目不忘,自四歲起
,看到過的情形,都可以清楚地回想起來。
若干年後,他想起當時的情形,一切在他腦際重現之時,他就知道,蔡伯用眼神在
問:「那女人為什麼死前發出了尖叫聲!」
而封二先生的回答是:「我也不知道,她像是看到了我面尖叫的。」
當馬仔明白了這一點之後,他的心中,自然而然,生出一個疑問:「媽媽臨死的時
候,為什麼會發出那麼樣駭人的尖叫聲?」
正因為他的記性好,所以那一下尖叫聲,竟像是一直在他的耳際縈迴,喜歡什麼時
候冒出來就會出現,令他的精神,受到很大的困擾。
所以他也一直想弄清楚。
再後來,弄清楚了沒有,當然留到後來再說了。
蔡伯轉過身,拉住馬仔的手,向他宣佈:「馬仔,你媽媽死了!」
馬仔起了一陣很異樣的感覺,但不是傷心,他沒有哭,只是怔怔地站著。
蔡伯又道:「你不必怕,封二先生會照顧你——」
封二先生疾聲道:「老三,你知道我事情忙,你難道真的想退隱?看到這樣的孩子
,都不動心?」
蔡伯發了片刻怔,長歎一聲:「好,你怎麼說,就怎麼說!」
封二先生走過來,也牽住馬仔的手,道:「孩子,我們一共是三個師兄弟,現在,
先由我和老三收你為徒,我來教你武術!」
馬仔完全知道武術是怎麼一回事,他精瘦的臉上,興奮得通紅,雙膝一屆,就跪了
下來,而且,十分中規中矩,叩了三個頭。
封二先生很是激動,連聲道:「這孩子!這孩子!叫我二師父!」
馬仔揚聲叫:「二師父!」
封二先生指著蔡伯:「再去拜三師父!」
馬仔眼珠轉動:「拜三師父……為什麼?」
蔡伯寒著臉,封二先生縱笑了起來:「你三師父號稱天下第一巧手,你什麼都有得
為!」
馬仔那時,不知道什麼叫「天下第一巧手」只是他和蔡伯一直有來往,也很親切,
所以也就跪下,叩了頭,蔡伯和封二先生,在女人遺體之前,又喃喃說了一些什麼,先
由封二先生帶馬仔下山去,留下老蔡,料理那女人的身後事。
兩天之後,蔡怕把女人的骨灰帶回來,馬仔印象中的母親,就永遠成為休止符了!
卻說馬仔被封二先生帶下山,走不多久,一輛黑色的車子駛過來,一個穿制服的司
機打開門,封二先生帶著馬仔,進了車子。
這是馬仔第一次坐上汽車,而且還是輛豪華的大房車,他也知道,自己的生命,開
始在轉變了。
車子駛向郊外,很久,駛出很遠,才駛進了一幢很大的花園洋房,直駛到屋子前。
屋子大得驚人,封二先生牽著馬仔,走了進去,馬仔在眼花撩亂之中,看到兩個女
孩子,正從樓上飛奔而下,口中叫的是:「二師父!」
馬仔立刻向封二先生望了一眼,封二先生向兩個女孩子道:「你們自己介紹!」
兩個女孩子,一個大的留著短髮,很是清秀,約莫九歲,小的比馬仔還小,只有四
五歲的樣子,圓臉大眼,卻搶著說話:「我叫王燕——」
然後,她搖頭晃腦,說了一句馬仔一點也不懂的話:「是『昔日王謝堂前燕』的王
燕。」
那大女孩接著道:「我叫諸弟。」
接著,她也說了一句馬仔當時聽不懂的話:「是『海內風塵諸弟隔』的諸弟!」
封二先生望向馬仔,馬仔朗聲道:「我叫馬仔。」
兩個女孩子一起笑,大的笑得含蓄,小的笑得放肆,還道:「二師父,他沒有名字
。」
馬仔漲紅了臉,封二先生道:「等見了大師父,替他取一個名字,你們一個是他的
師姐,一個是他的師妹,可不能欺負他,他有不懂的,很快就會懂!來,握握手!」
大女孩諸弟,小女孩王燕,就和馬仔握手。
馬仔握得很用力,因為他意識到,這兩個女孩子,會和自己今後的生活,有密切關
係。
封二先生道:「這屋子,由三師父主持,我會定期來,更多的時候,你們要互相照
顧,也更要自己照顧自己!」
他說著,取出了一疊鈔票來,馬仔一看到鈔票,就不由自主,吞了一吞口水,封二
先生把錢分成三份,一人給一份,馬仔把錢緊握著,手心冒汗。封二先生道:「留點錢
防身,可別亂用!」
他說著,竟轉身離去了,馬仔大是訝異,指著兩個女孩:「這屋子,原來只有你們
兩個人?」
王燕揚著頭:「是,加上你,變三個!」
馬仔看看王燕手上的錢,又看著諸弟手上的錢,忽然轉身走向外,邊走邊說:我要
做點事,你們別跟著我!」
諸弟和王燕互望一眼,卻亦步亦趨,跟了出去。馬仔在前,疾奔出去又在黑暗中躲
了一會,這才蹲下身,用一塊石頭在地上挖著。
他才掘了一個洞,兩個女孩子還是發現了他,好奇地問:「喂,你在干什麼?」
馬仔歎一聲:「女孩子真麻煩,說了你們也不會懂,走走走!」
王燕笑嘻嘻:「不走,看你做什麼!」
馬仔不說什麼,挖了一個洞,拿出封二先生給的錢,小心地放進去口中說道:「我
在種錢,把錢種下去,過幾天,錢就變多,變大!」
王燕叫了起來:「我們也有錢,也要種錢!」
馬仔現出為難的神情,諸弟和王燕也一起把剛才到手的錢,拿了出來馬仔歎了一聲
:「也好,便宜了你們,過五天,錢就種出來了!」
他接過了錢,和自己那一份,一起放進洞中,兩個女孩幫著把土推進洞中,三個人
跳著,把泥踏結實,諸弟問:「要不要淋水?」
馬仔搖頭:「不必了,我手有靈氣,經我手種下去的,一定會長出來,五天之後,
我們一起來收!」
諸弟和王燕都很高興,拍著手:「二師父看到我們有這種本事,一定會贊我們,給
我們更多錢!」
馬仔忙道;「我再替你們種!」
他一面說,一面拍著手走開去,回頭看了幾眼,記住了「種錢」的所在,尋思:過
得一會,就可以把三份錢都掘出來了!
諸弟和王燕帶他進了房間,看到那麼大的房間和浴室,馬仔已呆住了。
等他洗乾淨了出來,在大大的床上一躺,就不由自主,睡著了。
遠遠鄉村的雄雞啼聲,使馬仔醒來,天已經亮了!
騙徒語錄:大多數女人都很笨,最容易騙。
反面教育:也還有少數女人很聰明,她不來騙你,你值得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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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金老實真老實】
卻說馬仔自出世以來,他的身體從來也未曾接觸過一樣叫作「床」的東西,這一晚,
他卻攤手攤腳睡在一張床上,一覺醒來,已經天色大亮,他一骨碌從床上翻起身來,
看到有兩個女孩子在門口,探頭探腦看他。一時之間,他想不起發生了什麼事,
等到定過神來,才想起昨天,自己有了奇遇,拜了兩個師父,也有了一個師姐,一個師
妹,身在一座大花園洋房之中!
自然,他也更記得,昨天曾種下了三份錢,應該連夜掘出來的,不過今天再掘也不
要緊,看這兩個女孩傻頭傻腦,根本不知道她們已經受騙了!
一看到馬仔醒來,那兩個女孩子——還記得她們的名字嗎?大的叫諸弟,小的叫王
燕,就一起叫了起來:「那麼遲才醒!」
諸弟加了一句:「到廚房去吃早餐!」
馬仔覺得肚子咕咕一陣叫,可是他還是先叫:「放一泡水再吃!」
從浴室出來,走進廚房,一看到桌上的早餐,馬仔發出一下呼聲,立刻撲向前去,
雙手左起右落,忙個不已,狼吞虎嚥起來。王燕笑著看,諸弟歎了一聲:「別急,全是
你的,愛吃多少是多少!」
馬仔從小有一頓沒一頓,所以養成了一個像駱駝一樣的本事——可以一下子吃很多
很多,然後慢慢地消化,一餐飽的之後,可以三幾天不吃。
這時,雖然諸弟向他一再保證,食物多的是,而且打開了冰箱和儲物櫃給他看。馬
仔也知道.單是昨天種下去的錢.也使他至少一個月不用餓肚子.可是他還是大吃特吃
,吃到再塞不下了,還含了一片火腿,慢慢找機會擠下食道去。
由於他極瘦,所以他吃得極飽之後,肚子就鼓了起來,像是頂著半個籃球。
他心滿意足地摸著肚子,聲音含糊地問:「我們在這裡,是不是吃飽了什麼也不必
做?」
諸弟搖頭:「不是,三位師父今天都會來,會教我們很多東西。」
馬仔打了幾個飽嗝,喃喃道:「那好,趁師父沒來,我要睡覺,嗯,吃得太飽了,
先拉屎,再睡覺,你們別來吵我!」。
這一次,馬仔的話,只騙人一半,他確然心滿意足,十分痛快地拉了屎,但是沒有
睡,卻是從浴室的窗口,沿著水管攀下去,到了花園,昨天把錢種下去的地方,用一根
樹枝,用力挖著。
他記得再清楚也沒有,絕沒有弄錯,可是泥土翻了起來,出現了一個洞穴,洞穴之
中,本來應該有三卷鈔票的,現在什麼也沒有。
馬仔蹲在洞穴旁邊,把手放在洞穴之中,新掘開來的泥土很涼,他知道發生了什麼
事了。
他一聲也不出,只呆了極短的時間,就人主前腦處,扯下一塊膠布,在膠佈下面,
有一張百元鈔票,摺得小小的,他把鈔票打開.一下子撕成兩半,再撕,又撕,撕成了
碎片。
十分鐘之後,馬仔走進屋子,滿面笑容,他看到諸弟和王燕正在「打架」——後來
他知道,那是習武過程中的「拆招」。
兩人一看到他就停手,一起向他望來,馬他不等她們開口,就笑得歡暢,大聲道:
「昨天我們種下去的錢發芽了!」
兩個女孩子互相望了一眼,都立時現出了不相信的神色,王燕口快:「哪有這樣的
事,那——」
她沒有說下去,諸弟一伸手,已俺信了她的口。
馬仔一翻眼:「不信?我帶你們去看!」
他說了,轉身就走,兩個女孩急急跟在後面,一起到了花園之中。
馬仔向地上一拍:「看!」
兩個女孩子向地上看去,登時呆了。地上,看得見有許多鈔票的許多「芽」,紅色
的鈔票,有一點冒出了土面.恰如是植物自土中茁生出來的芽!
諸弟和王燕呆了一會,諸弟一彎腰,伸手就想去把鈔票「芽」拔出來。馬仔早有準
備,一下子把她的手拍打開去:「你干什麼,一拔起來,就不再長了。不出五天,每一
個芽,就是一張鈔票——奇怪,昨天我們種了那麼多鈔票下去,應該有好幾百個芽才是
,怎麼只有這十多個?真奇怪,沒有道理。」
他一面說,一面望向諸弟和王燕,像是在問她們何以鈔票的「芽」會那麼少。
兩個女孩子神情尷尬,連連搖頭。
馬仔又自言自語:「或許其余的,明天才發芽——」他提高了聲音:「你們不能碰
,一碰就不長大了。唉,真可惜,一年只有兩天種鈔票才發芽,要是有多點錢,今天種
下去,還來得及!」
這一次,王燕搶著說話,諸弟沒來得及攔阻,王燕道:「有,我們有很多錢……」
馬仔頓腳:「為什麼不早說,拿來種啊!」
王燕一拉諸弟,兩個女孩子飛快奔了開去,等她們進了屋子,馬仔才像兔子一樣,
跟了進去,在她們的房外,聽到了兩個女孩的對話。
諸弟在說:「不對啊,昨晚我們明明全拿走了!怎麼還發芽?」
王燕道:「或許是心急慌忙,剩下了一張。唉,要不是拿走了,會有好幾百個芽!
」
諸弟說:「不要緊,今天種還來得及,把我們的錢,全種下去!」
馬仔聽到這裡,就沒有再聽下去,一溜煙地回到了花園之中。
不一會,兩個女孩子興奮得臉頰通紅,她們的錢還真不少,出乎馬仔的意料之外,
兩只手伸出來,把鈔票一起交到了馬仔手中。
馬仔接過了錢來,指著地上的「錢芽」:「真奇怪,我思疑有人偷走了昨天種下去
的鈔票,唉,那可害了人,鈔票有法術,偷的人會爛斷手指——」
他說到這裡,略頓了一頓,不看那兩個女孩子,自言自語:「得用尿洗手,越早越
好!」
他說到這裡,略頓了一頓,不看那兩個女孩子,自言自語:「得用尿洗手,越早越
好!」
兩個女孩子異口同聲:「你一個人種,我們有點事要做——」
馬仔很忍得住,即使兩個女孩子急急奔遠了,他也沒有笑出聲來。
在這幢屋子中,三樓,有一間寬大的房間,陳設很是古怪,最主要的,是十二幅熒
光幕。
這時,在那十二幅熒光幕之前的是三個人,正盯著熒光幕在看。
三個人之中,有兩個已經亮過相,一個是萬裡無雲封二先生,一個是愁眉苦臉的蔡
伯,蔡伯在江湖上,也有一個外號:「只手遮天」。
封二先生曾向馬仔介紹過,蔡伯是天下第一巧手,馬仔現在不知那是什麼意思,後
來自然也明白了他的三師父那雙手,靈巧得可以玩任何用手進行的戲法,出神人化,叫
人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只當他是神仙的化身,身懷異術。
他有這樣的一雙巧手,又何至於淪落在貧民窟中呢?自然有他的大段傷心史——由
於他不是騙徒,所以他的傷心史,雖然很動人,但也不能歸入「騙徒」之中,他雙手的
靈巧,有時用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扒竊上,也頗為見功,令他在天下扒手之中,名列第二
,僅次於天下第一的古九非。
扒竊不屬於騙術,所以他的故事,不包括在騙徒之內,宜另為之立傳。
至於另外一個未曾亮過相的,這時,正笑咪咪地盯著十二幅熒光幕和其中一幅看。
在那幅熒光幕上,可以看到馬仔正用一柄小刀,截斷了一根竹子,制成了一只竹筒,然
後,把到手的鈔票掩起來,塞進竹筒去,再用泥封好,飛快地爬上了樹去,把竹筒緊挾
在一個樹權之中,又落了下來。
那人也不過四十來歲年紀,樣子和身形,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就算碰到他十次,也
不容易一下子把他認出來的那種人。
而且,他那種普通的樣子,又老實得不能再老實,全身都散發出老實的氣味,那種
老實的外貌,任何人一看,都會對他有好印象。
這個人,是封二先生和蔡伯的師兄,姓金,名字就叫老實。
他常在介紹了自已的姓名之後,對人說:「《玉蒲團》這本書中有利老實,人不如
其名,一點也不老實,可是我這個金老實,是真老實!」
他說話有浙江寧波口音,在寧波話中,「金」和「真」是同音的,所以,也很容易
真的叫人相信,他這個金老實是真老實。」
當然,不知道有多少人上過他這個真老實人的當。這個看來呆頭呆腦的金老實,實
際上有七巧玲瓏心,是一個聰明絕頂的人物,非同凡響,騙術之精,只怕舉世無雙,所
以他在「騙徒」中,很有地位,以後介紹他豐功偉業的機會有的是,可以慢慢來。
這時,他能從熒光幕上,看到馬仔的一切行為,聽到他和兩個女孩的對話,道理再
簡單也沒有,十二個閉路電視的裝置,可以使得在房間中的人,幾乎看到屋子和花園中
的全部情形。
這一切,以及還有許多走在科學尖端的裝置、設備等等,也都是金老實的傑作。金
老實是不折不扣的科學家,尤精於電子工業,有好幾項設計,全球采用,專利權就屬於
他。
金老實由於自己如此出色,所以他曾暢言:「天下芸芸眾生之中,我只佩服三人,
一個是恩師,一個是毛澤東,一個是白老大。」
毛澤東是誰,不必介紹了。白老大是白素的父親,衛斯理的岳父,也略作介紹即可
,至於他的恩師,自然也是蔡伯和封二先生的師父,那是一位震古爍今的江湖奇人,可
是在江湖上卻一點也不出名。
人各有所好,那位奇人把他的畢生精力,花在調教他的三個徒弟身上——封二先生
得了奇人的武學真傳,蔡伯得了巧手的絕技,而金老實,則盡得了騙術的精髓。
試想,蔡伯、封二先生和金老實三個人,各自的本領已是如此驚人,他們的師父一
個人,卻兼有三個人的絕技,更是非同小可之至了!
像他們師父那樣的奇人,實在不是人間常見的,而這時,金老實看到從樹上爬下來
的馬仔,那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忍不住歎了一聲:「要是師父當年見了這孩子,就不
會收我們三人為徒了!」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過——馬仔可以兼有三者之長,可以集三種絕藝於一身,就像他
們的師父一樣!
這種話,對一個孩子來說,自然是至高無上的稱讚了!
蔡伯在聽了之後,冷冷地道:「我的一身本事不會傳給他,我會傳給那兩個女孩子
!」
金老實側頭想了一想——他那種神情,就像是在想如何盡心盡力去幫助別人一樣:
「那兩個女孩也靈巧,可是比不上這孩子,這孩子……這孩子……」
他一連說了幾聲「這孩子」,竟不知如何下形容詞才好。蔡伯歎:「是一個天生的
騙子,那是絕無疑問,將來,連師父也會被他騙死……」
金老實聽了,竟現出了極歡愉的神情:「騙了一輩子人,若能叫這樣的高手騙死,
那真是夫復何求!」一句話說得他兩個師弟相顧愕然,一時之間,竟無法分辨他這話是
真是偽!
封二先生道:「這孩子說是姓馬沒有名字。兩個女孩子的名字,全是大師兄你起的
,出自唐詩,很是風雅,也替他取一個好名字吧!」
金老實縱聲大笑,指著封二先生:「太好了,單名一『扁』字。」
封二先生和蔡伯一怔:「典出何處?」
金老實笑得更歡:「他姓馬,名扁,你們說,出典在何處,在字典!」
一個馬字,一個扁字,合起來,就是一個「騙」字。
自此之後,馬仔有一大號,就叫馬扁,後來,他附庸風雅,取了一個號,叫「子曰
」。。
封二先生吸了一口氣:「好,叫他進來吧!」
金老實一揚眉:「不,我們出去看他!」
他站起身,向外走去,蔡、封二人,跟在後面。
花園中陽光明媚,世界看來美好——再美好,騙子也是絕少不了的!
騙徒語錄:上乘的騙術是,被騙的人,根本說不出什麼來!
反面教育:若是你受騙了,就別說什麼。
熾天使書城
【五、兩種人】
卻說江湖三大奇人,「真老實」金老實,「只手遮天」蔡伯,「萬
裡無雲」封二先生,在閉路電視上,從頭到尾,觀看了馬仔的把戲之後,金老實替馬仔
取了名宇,單名一個「扁」
字,和他的姓加起來,就是一個「騙」字。
之後,三個人來到陽光明媚的花園之中,其時,馬扁正從樹上下來,拍著雙手一副
得意洋洋的神情。
而諸弟和王燕兩人,也「洗手」回來,神情尷尬,不住地在衣服上擦著雙手。
兩個女孩子先叫:「二師父,三師父!」
馬扁也跟著叫,封二先生指著金老實:「叫大師父!」
兩個女孩子立刻叫了,馬扁側著頭,打量著金老實,一看到那副老實樣子,他就皺
了皺眉。
咦,不對啊,孩子是騙人的專家,小小年紀,騙人的花樣就層出不窮,見了老實樣
子的人,應該很高興才是,怎麼會不高興呢?
一點也沒有不對,正因為孩子他精於騙人,所以他知道,要騙滑頭滑腦的人容易,
因為他先存了騙你的心。而老實人,尤其是真正的老實人,卻最難騙——在你說得天花
亂墜,老實人總不動心。所以騙術再精通,也無用武之地,恰合了一句俗語:「老鼠拉
龜,無處下手。」
所以,馬扁看到了金老實,就自然而然皺眉。這時,他心中最佩服的是二師父,所
以,他在不情不願地叫了一聲「大師父」之後,又向封二先生:「向大師父學什麼?大
師父也是第一……巧手」?
金老實笑了起來——他連笑容都是老實的!「不,我不是巧手,也沒有什麼好學的
——」
他說到這裡,眼光一轉,射向地上,露出地面的那些「鈔票的芽」,咦地一聲:「
好啊,鈔票發芽了!」
一看到他的視線一變,馬扁立刻身子移動了一下,想遮住他視線,但當然不能成功
。
兩個女孩子極高興,一起叫:「是啊,是馬仔種的,才一個晚上,就發了芽,我們
種了很多,過幾天,就可以收成了!」
金老實伸手按在馬扁的頭上:「你們兩人記著,馬仔有了名字,他姓馬,單名扁,
當然,你們也可以仍然叫他馬仔!」;
兩個女孩子很聽話地點頭,可是馬扁卻嘟著嘴,有點不以為然。可是接下來發生的
事,卻令得他來不及對這個名字,提出抗議。
他的大師父伸手,在他的頭頂上輕輕拍著,問他:「你這種錢的法術,是誰教你的
?」
馬扁的大眼睛轉動:「一個老神仙,白髮白鬚,飛來飛去,連蒙面超人的一身功夫
,都是他教的!」
金老實聽得極用心:「是!是!我也見過這老神仙,對,他會種錢的方法,讓我看
看,你學的方法對不對,是不是種得出錢來!」
他一面說,一面走向前,彎下身來,伸手去碰那些「芽」。
馬扁在那一剎間,也不禁心中怦怦亂跳——他自己玩的把戲,自然知道是怎麼一回
事,不過他卻很鎮定,反倒大聲道:「別碰,神仙說過,一碰,就不靈了!」
王燕還幫馬扁,大聲道:「是啊,還要用尿去洗手,又髒又——」
她下面一個「臭」字還未出口,身邊的諸弟,就伸過手來,用力摀住了她的口——
金老實仍在伸出手去,聲音依然老實:「是嗎!阿呀,已經長好了,再不收成,會跑掉
,那是老神仙說的——他也教過我!」
金老實說著,伸手拈住了一個「芽」,一揚手,就從土中,抽出了一張半新不舊的
鈔票來,鈔票上還沾著點泥土,看起來,就像是從土中拉出來一樣。
金老實伸指一彈,發出「拍」地一聲,又把手中的鈔票,揚了一揚。
這一下子,不但王燕發出了一下歡呼聲,連生性很是沉著的諸弟,也沉不住氣,同
時發出了歡呼聲。
馬扁呢?
他張大了口,睜大了眼,一時之間,難以說任何活,只是在喉頭,發出一陣像青蛙
一樣的「咯咯」聲。
他的眼睛本來就大,這時,看起來更是大得驚人。
金老實把鈔票給了他,他雙手有點發抖,接了過來,拉了兩下,用力眨著眼,金老
實催他:「你自己動手,我看張張都長好了!」
馬扁吞了一口口水,走向前去,俯身,在手指捏住了「芽」的時候,還轉頭向金老
實望了一眼,這才伸手向上一提,在「芽」的下面,果然就連著一張鈔票——一張種出
來的鈔票!
王燕大聲叫:「原來錢是這樣種出來的!」
馬扁到這時候,才迸出了一句話來:「本來就是整張種下——」
他話說了一半就住了口,因為他想,自己還有許多錢,藏在樹上,還可以整張地種
,每張生出好多張來,這應該保守秘密。
當時,馬扁在「收成」了地上的鈔票之後,大方地分給了王燕和諸弟各一份,當日
,他找到機會,把藏在竹筒中的錢,都種了下去。
第二天,馬扁興奮得一晚沒睡好,一閉上眼,就像是見到白髮白鬚的神仙在向他笑
。天一亮就沖進了花園,沒有看到「芽」,他已經呆了一呆,扒開土,連他種下去的錢
也全不見了時,他又在地上蹲了一會。
上一次,他一看到錢不見了,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可是這一次,他蹲了很久,直
到雙腿感到有點麻木,他才算明白了。
他慢慢站了起來,在花園的一棚架之下,找到了正在進食早餐的三位師父。
他在大師父的面前跪了下來,十分誠懇地道:「大師父,教我!」
大師父望向他兩個師弟,三人一起哈哈大笑了起來。
金老實教馬扁的第一課是:「世界上有兩種人,一種騙人,一種被騙,你要做哪一
種?」
各位不妨猜一猜,馬扁選做哪一種人,哈哈!
十七年後。
在某些電影上,流水瀑瀑,或是海浪衝擊礁石,海鷗飛翔,表示歲月流逝;然後打
出字幕:「十七年後。」
也有些電影中,把逝去的歲月,縮成為許多剪影,快速地閃現,好讓看的人,約略
知道那歲月中,發生了一些什麼事。
後一種表達方式比較好。
十七年後,馬扁、諸弟和王燕,當然都成了青年人,他們的成長過程,有必要簡單
地說一下。
卻說馬扁自從向金老實下跪之後,自然真心誠意,向大師父學藝,也向二師父學武
。
他接受的教育,很是嚴酷,金老實沒有把他送進學校去,而是除了親自訓練之外,
還請了不少人,向馬扁進行個別傳授各種知識。
金老實說:「若是為獲得基礎知識,而要進行六年小學教育,那是對孩子生命的一
種欺騙,這種制度,不知道是由什麼低能者制訂的,或許他自己需要六年的時間才能獲
得基礎知識,所以以為別的孩子,也需要六年寶貴的生命,才能達到目的!」
封二先生問:「大師哥,那麼照你看,需要多久就夠了?」
金老實的回答斬釘截鐵;「兩年!」
時間縮短了,對孩子來說,可能辛苦一些,但是也完成得漂亮俐落,馬扁、王燕和
諸弟三個孩子,在兩年之後,不但在知識上高於一般的「小學畢業生」,而且各自在武
術上,在封二先生的嚴格訓練之下,也扎下了極其扎實的根基。
而諸弟和王燕,比馬扁更學多了一樣本領,那就是蔡伯的巧手功夫。
這「巧手功夫」的內容如何,馬扁不知道,因為蔡伯當日就曾說過:「我不會教他
功夫。」
只是在諸弟和王燕練習的時候,馬扁偷偷地看過,看過她們的十只手指,動作快起
來,簡直就如同千手觀音一樣,手指會閃起一重幻影,像是風扇的葉,轉得快了,根本
看不到實體。
馬扁不時偷看,看到她們手部的動作,越來越快,也看到她們的手,像是越來越可
愛——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纖纖的手指,變得像是春蔥一樣,叫人興起想吮吸一下的念
頭。
也不知從什麼時侯起,她們的手,看來好像一下子就有了柔和的光澤,叫人聯想到
軟綿綿的撫摸,起了一陣又一陣異樣的感覺。更不知在什麼時候起,她們的手,變得很
神秘,連多看幾眼,也像是心中有她們柔嫩的手,在輕輕地爬搔。
馬扁和她們都長大了,脫離了兒童時期,進人了少年時期。
促使他們三個人在剎那之間,都知道自己和對方長大了的,是一個小小的生活上的
插曲。
三個人一直在那幢大屋子中生活,自然如同兄弟姐妹一樣,很是親熟,絕沒有爭執
——他們要花很多時間去吸收知識,根本沒有時間去爭執。
那一次,馬扁練武之後走進屋子,王燕和諸弟兩人迎面走來,馬扁在她們兩人中間
走過去,就聽得兩人在背笑起來。
馬扁知道有什麼事發生了,一站定身子,轉過身,看到王燕和諸弟,各背對著他,
揚著手,手上各拿著一樣東西:一個亮晶晶的三角形金屬片。它大小如指甲,那是封二
先生這些日子來傳授的暗器:蟬翼鏢。
這蟬翼鏢是封二先生的暗器絕招之一,封二先生為人自負,他說:「暗器雖然是武
器的一種,但是趁人不覺使用,始終有失光明正義,所以我蟬翼鏢,發時有聲,一如蟬
鳴。」
正由於玩意發的時侯,有一下響亮的聲響,所以暗器招式之中,也頗有一些很文雅
的名稱,例如「蟬曳殘聲過別枝」之類。
這暗器,用極佳的緬鋼鑄成,作三角形,三面的刀口,都鋒銳無比,發時以雙指捏
住中心部份,以強勁發出,專攻人身要害,雖有聲響,但去如閃電,也厲害無比。
由於上好緬鋼難得,連封二先生自己,也只有七枚。賜了馬扁兩枚,作練習之用,
千叮萬囑,不可失去,幾乎沒說「人在鏢在,人亡鏢亡」了。
馬扁自然是小心,把兩枚小小的蟬翼鏢,放在腰帶之下的一個暗袋之中,連他自己
,要取出來應用,也得花上一番手腳。可是兩個女孩子,在他身邊一過,就把它們拈了
出來,可知她們的「巧手功夫」,也非同小可了。
馬扁一看到她們手上的蟬翼鏢,先是又驚又怒,可是一下子,就呆住了!
這時,王燕和諸弟兩人,都背對著,各自高舉著一只手。
馬扁的視線,由她們手上的蟬翼鏢,略移動了一下,就看到了她們的背影。
那一年,馬扁自己是十四歲。
他看到的兩個少女,王燕較矮,可是豐滿,正當盛暑,她高舉著的手臂,豐腴白嫩
,可愛之極,腰細臀圓,就是站著不動,也自然誘人,有叫人喉頭幹得冒火的動人的曲
線。
諸弟的身子高,所以背影也極苗條,腰細得像是要斷折,手臂也長,衣袖褪了下來
,皮膚光滑得像是奶油,雙腿修長,恰好又穿了緊身的短褲。
馬扁在剎那之間震呆,沒有了聲音,那令得兩個少女很驚訝,一起轉過身來。
她們看到的,是一個身子又高又瘦的少年人,一雙眼睛,睜得極大,她們幾乎可以
在他的眼球之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少年臉紅耳赤,正盯著自己。
兩個少女在剎那之間,俏臉也紅了起來,使得她們在馬扁的眼中,更加好看。
三個人就那樣定定地站著,足有一兩分鐘。
騙徒語錄:人分成兩種,一種騙人,一種被人騙。
反面教育:你立志做哪一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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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齊人之福】
卻說在忽然之間,馬扁、諸弟和王燕,都發現對方長大了,一起
生活了那麼多年,突然之間有了這樣的發現,竟令得三人都像是傻瓜一樣,只知道怔怔
地站著,臉紅心熱,心跳得像是要從口中蹦出來,只想快快奔開去,可是兩隻腳,偏偏
像是釘在地上一樣,不聽大腦的命令,且盼長年累月地這樣凝望下去。
這時候,他們都不是普通的少年男女了,可是在這種情形下,人的反應都一樣,那
是一種動物在一定時期的必然反應,沒有這種反應,才是不正常。
他們早已在嚴格的訓練之下,完成了所謂「中學學業」,而且也已訂下了各自的大
學學業。
金老實說:「現行教育制度之中,只有大學教育,比較合理,那是學分制,可以縮
短時間來勤修,不必一定在制度下浪費生命!」
馬扁就快起程,去攻讀他的第一個博士學位——他的目標是三個,目的地是英國,
他將成為著名的劍橋大學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博士學生。封二先生的巨額財富,在這件
事上,起了作用——他向大學當局捐了大量的捐款,一切自然都不成問題。
而且,大學方面,派出了一個三人小組,特地來測試馬扁的程度,是否夠人學資格
,他們的評語是:一致通過,毫無疑問,該名少年將成為本校最優秀的學生。
諸弟會到法國去,王燕的目的地是美國。
三個人這一分手,至少要好幾年,在這以前,他們都未曾想到過什麼。可是這時,
在相互的凝望之中,各種各樣的情緒,卻湧了上來。
自小就精靈無比的馬扁,想說些什麼,但是竟訥訥不知如何說才好。
兩個少女究竟比較敏感,先有了反應,王燕首先道:「看你,急得這樣子,還你!
」
她說著,一揚手,就把手中的蟬翼鏢,向馬扁拋了過來,蟬翼鏢帶起的,卻不止是
「滋」
地一下響,而是兩下——諸弟沒有說話,可是也揚手,把鏢向馬扁拋了過來。
馬扁雙手齊出,把兩枚鏢一起握住,再攤開手來,雖然只是輕輕地一握,可是那蟬
翼鏢薄如蟬翼,卻是鋒利無比,三個尖角,已割破了他雙手的手心,鮮血滲了出來。一
則是由於手心中的血,特別鮮濃,二則是由於他手心上早已全是汗,血容易滲開。所以
,他一攤開手,在晶光閃閃的蟬翼鏢之旁,掌心竟是一片殷紅。
兩個少女一見這種怵目驚心的情景,各自發出一下驚聲,身形一晃,已到馬扁的身
前。
馬扁在剎那之間,看到一雙俏生生的人兒,來到了自己的面前,一股似甜非甜,似
香非香的氣息,撲鼻而來,令他天旋地轉,身子不由自主。晃動了一下,手一震,兩枚
蟬翼鏢,跌落在地上。
同時,他雙手像是觸了電一樣,陡然之間,有一股熱流,自他的指尖之中,直透了
過來。
那時馬扁額上的汗,直流了下來,令他的視線有點模糊,但是他還可以看到,諸弟
和王燕,各自握住了一只手——不是握住,只是捏住了他的兩隻手指,正在察看他的手
掌。
他的那種熱流就在身的感覺,就是這樣來的。
王燕失聲叫:「你流血了!」
她一面叫,一面自然而然,舉起馬扁的手來,低下頭,口湊上去,在馬扁的掌心上
吮了一下——小孩子割傷了手指,放進口中吮一下,是極自然的反應。王燕這時的動作
,也正是如此。
可是那一下,掌心和口唇的接觸,對馬扁來說,卻是一個比天打雷劈更要劇烈的震
動!
他陡然震動,抬起頭來,卻恰好在近距離和諸弟四目相投;諸弟那一黑白分明,澄
澈如秋日長空的眼睛,正望著他!
在那雙眼睛之中,馬扁只覺得有成千上萬的訊息,正在發射,可是馬扁只能在模模
糊糊之間,知道那是一種訊息,可是訊息卻是用密碼發出來的,馬扁一時之間,還難以
解得開。
諸弟的雙眼,非但在射出訊息,而且也有著巨大無比的吸力,吸住了馬扁的視線。
馬扁在事後,怎麼都想不起這種情形,維持了多久,只記得忽然之間,人影閃動,
諸弟和王燕都不見了,他還是呆立了很久,就在那時候,他立定了主意,要「一箭雙雕
」!
馬扁雙手的掌心,也就因為這一次,各留下了三點小小的疤痕。在以後的日子中,
他有時會凝神往視看手心中的疤痕,思念著當時的情景,回憶在那幢大屋子中的那幾年
生活——那幾年令他脫胎換骨的生活。
馬扁用了三年不到的時間,就得到了他的第一個心理學博士,博士論文的題目是:
「人類欺騙行為的剖析」。論文在討論通過時,曾引起激烈的爭辯。
十八歲的馬扁,在考核成員之前,侃侃而談,講出了他觀點的主要部份:「人類的
歷史,就是一種一些人欺騙另一些人的過程,或者說,是少數懂得欺騙的人,欺騙大多
數人的過程。
皇帝自稱是『天子』,受命於天,可以統治天下,這就是最大的謊言。」
他略停一停,挺了挺身:「本世紀,有人宣稱有一種主義,可以使人類生活幸福無
比,引得相信的人,前仆後繼,為了實現這主義而奮鬥,這難道不是歷史上的大騙局嗎
?人與人之間的欺詐,相形之下,根本不算什麼,人類歷史上的大騙子,也正是人類歷
史上的大偉人。
人類一方面在一些小事情上譴責欺騙行為,一方面又在各種教育上認同欺詐行為,
這種奇異自心理上的矛盾現象,不正值得作深人的研究嗎?」
一番話說得教授們目瞪口呆——投票的結果,倒是一致通過了馬扁的博士學位。
馬扁於是轉往美國,進入麻省理工學院,攻讀電子工程學博士。
他的大師父金老實,曾是這間著名學府的高材生。
在麻省理工學院的三年,是馬扁人生之中,又一個重要的轉折點,他如魚得水,發
現了一個遼闊無比,可以任由他振翅飛翔的大空間。。
他發現,自從人類越來越依賴電腦,尤其是在美國,沒有了電腦,幾乎沒有了任何
運作。
在一開始的時侯,他還只是想:要騙倒人腦,並不很困難,要騙倒電腦,是不是也
很容易呢?
不多久,他就發現,電腦雖然在各方面的動作上,都能勝過人腦,可是要騙倒電腦
,卻比騙倒人腦容易不知多少——電腦對於欺騙這種行為,毫無防御能力,所有電腦,
都像是染上了人類的愛滋病一樣,根本沒有任何免疫力!
他可以通過電腦運作,為所欲為,那甚至使馬扁覺得不忍心,勝之不武,就像從一
個嬰兒的手中,奪去他的奶瓶一樣,雖然可以輕而易舉做得到,但是稍有良知的人,都
不會去做。
馬扁自然是很有人類良知的人。
在他進人劍橋大學時,他的大師父金老實就曾和他作過懇切的長談,金老實說:「
人有騙別人的天性,欺騙,理論上來說,必然可以替自己帶來快樂,騙倒人,何等愉快
。相反地,若是被別人騙了,那就必然不愉快之至。我和你,心理上都有濃烈的欺騙他
人的傾向,這可能由我們細胞染色體中脫氧核酸核醣中的密碼決定,身不由主,就像很
多人有同性戀的傾向一樣!」
那時,馬扁還未曾寫他心理學博士的論文,聽得大師父這樣說,簡直感動得流淚,
佩服得五體投地。因為在這之前,他從來也不知道可以用那麼冠冕堂皇的話,來解釋欺
騙行為。
金老實又道:「不過,良知也是人性的重要的構成部份,就像是人有占掠他人所有
物的天性,可是除非是猿人,真正的人,不會在幼兒的手中奪取物件。我被江湖上稱為
天下第一騙徒,可是從未騙得人傾家蕩產,家破人亡,更不會騙比我弱的人,騙之不智
,盡可能騙了人不讓被騙人知道他受了騙——騙人一輩子,偽的和真的,也就一樣了!
」
馬扁聽得連連點頭,金老實又道:「歸根究底,欺騙是一種藝術,欺騙不同於搶掠
,是在人類良知控制之下的一種行為,要在優雅的狀態之中進行,絕對不能惡形惡狀,
淪為掠奪!」
這一番騙徒教育,對於馬扁,啟發性極大,所以,他在掌握了欺騙電腦的能力之後
,並沒有「大展拳腳」——他若是要「惡形惡狀」,那麼,干擾全世界電腦的運作都輕
而易舉。
但是,既然人類竟然失策到了一切都依賴電腦,在這種愚蠢行為之中充滿智慧的人
如馬扁,從中取得一些利益,不是很應該嗎?
所以,馬扁在美國第二年,就成立了一個商業間諜網,用十分神秘的方式,進行商
業秘密的搜集。
實際上,所謂「間諜網」只有他一個人,和他的電腦設備一他的電腦設備並不突出
,任何人都可以得到。突出的是他破解其他電腦系統密碼為能力。
不到三個月,他的「營業額」已達到了八位數字。他輕而易舉,在甲公司的電腦之
中,取得業務秘密,出售給乙公司,又把乙公司的營業狀況,出賣給甲公司,簡直不費
吹灰之力。
他的行為,當然觸犯法律,可是電腦不會去告發他,又有誰會告發他呢?
一年之後,他有了一個外號:「東方王子」,闊綽得所有人都側目相待,他的生活
豪奢得過了份,各種美女,投懷送抱者不計其數。
可是馬扁在這一方面,卻只懷念兩個異性;諸弟和王燕,其余的,他和她們再親熱
,最後關頭,他都會及時停止——自然而然的停止,沒有什麼痛苦。
他設想著王燕和諸弟現在的樣子。
他甚至狂野地設想,他的第一次性歡愛對象,就該是王燕還是諸弟——這其中,自
然也包括了種種細節的模擬設想。
他甚至很有自信,那兩個女孩子,也一定保留了她們的第一次,為他!
問題是馬扁必須設計,使兩個都成為他的女人。他知道,兩個之中選擇一個,那就
會令另一個陷入極度的失望。可是,兩者兼得,兩個女孩子又一定不會同意這樣的安排
(這是女性心態的矛盾),他必須有絕佳的設計,令得王燕和諸弟,都納人他的安排之
中。
馬扁有這樣的自信,是他知道,他們三個人,在這樣奇特的環境之中成長,受了那
麼獨特的訓練,不會把其他庸庸碌碌的異性放在眼裡!
他自己是這樣,他相信王燕和諸弟也是那樣。
他想過,要是兩個女孩子都沒有中了什麼女權份子的毒,沒有所謂「愛情不能和人
分享」
的觀念,那麼,事情自然簡單得很,一個男人(像他那種出色的男人)有兩個愛侶
,以男性的立場來看,很是正常。
若是兩個女孩子居然堅持一夫只能一妻,那就要看他的手段了!
馬扁在心中,甚至暗暗希望她們都是激烈的女權份子,那麼他就有大展手段的余地
了!
這對他來說,是一項挑戰,連他自己也沒有必勝的把握——正由乎如此,這才夠刺
激。
他來到美國的時侯,和王燕通過電話,一年之後,兩人才見面。
當兩人在城市的西區,高尚住宅區見面的時候,兩人互望了兩分鐘之久。在這以前
,他們只是通信,十分簡單的問侯。
兩個人都成長了,王燕首先開口,吸了一口氣之後,她道:「想不到你長得那麼高
!」
確然,十五歲之後,馬扁長高的速度,極其驚人,這一年,他二十一歲,身高一公
尺八四。
王燕已經沒有了「嬰兒肥」,她個子不高,只有一點六公尺,嬌上玲瓏,有著最標
準的人體比例,所以看起來一點也不覺她個子矮,只覺得她嬌小得叫人憐愛,她也不像
小時候臉那麼圓,而有了適當的尖下額。
她的全身,都散發著誘人的光彩,再加上她爽朗的性格,使她成了動人之極的少女
。
當晚,兩人在享受了豐富的晚餐,回到了馬扁的那幢幽雅的屋子時,外面正下著雪
,屋內,當然溫暖如春,馬扁在替王燕脫下大衣之後,就在她的身後,雙臂環抱住了她
的纖腰。
騙徒語錄:騙倒人是很愉快的事。
反面教育:被人騙了,絕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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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讓他選擇】
卻說在美國東部,麻省費城,大雪紛飛,屋內卻溫暖如春,馬扁
和王燕久別重逢,自外歸來,馬扁替王燕除去了大衣之後,在王燕身後,伸手環抱了王
燕的纖腰,雙手自然而然,掌心貼在她的腰腹之間。
王燕所穿的是絲質的露肩晚服,馬扁的掌心,可以感到她的體溫,兩人的體溫,通
過掌心,正迅速地融合為一。
王燕的呼吸有點急促,她反手來摟馬扁的頭,馬扁比她高得多,她的雙手,恰好扳
住了馬扁的頭,這就令得她的背部,和馬扁的身子,貼得更緊。
而且,由於她雙手高舉,及伸向後面,令得她飽滿的胸脯,更加突出,低胸的晚服
,大有掩飾不住之勢。她肌膚賽雪,看時又從腴白之中,透出一陣淡淡的緋紅色來,再
加上一陣陣幽幽的女兒體香,馬扁的雙手分開,一向上,一向下,緩緩地移動。
王燕先是低著頭,這時,她仰起頭來,雙頰酡紅——不單是由於剛才喝了酒,因為
這時,馬扁的一只手,已可以感到她的心跳,速度遠超過正常。
她雙眼水汪汪,眼珠之中,有著說不出的情意。
馬扁在這種情景之中,自然如飲醇醪,他知道,今天晚上,是他和王燕之間的決定
性一晚,日後如何再安排,那是日後的事了。所以,馬扁把王燕抱得更緊。王燕在這時
候,忽然歎了一聲:「你知道我現在想什麼?」
馬扁在她的身後,發了一句挑逗性極濃的話:「我知道,你在想,一直在想的事,
終於要發生了!」
王燕的俏臉更紅,可是她卻搖頭——這令得馬扁無法把她的耳珠再咬在口中。
王燕道:「我在想,第一次見到你,我們想騙你,反被你騙了的事!」
馬扁笑:「後來,我又被大師父騙了去。」
王燕幽幽地歎了一聲,踮起腳,和馬扁兩唇相接,熱烈地吻在一起,然後,她又歎
一聲:「我容易騙,只求你騙我一輩子——」
她說到這裡,頓了一頓,馬扁及時接上去:「我沒有騙你,我們之間,不需要欺騙
!」
王燕再歎一聲。「你錯了,女人需要欺騙,愛聽謊言,可是,也有例外,馬仔,告
訴你,諸弟是例外!」
馬扁呆了呆,他本來想說:「如此良宵,何必提起她呢?」
可是他知道,如果這樣說了,那是十分低劣的欺騙,所以他只是默然不語。
王燕在這時候,松開了手,身子轉了一轉,轉得和馬扁正面相對,馬扁的雙臂,卻
仍然環抱著她,她把臉埋在馬扁的懷中,一面喘著氣:「我知道……我們都知道你不會
在我們兩個之中選擇一個!」
馬扁默然:「是,如果這樣,另一個一定傷心欲絕。」
王燕緊摟住馬扁:「我不要緊,但是諸弟說了,她寧願傷心欲絕,也不肯和任何人
分享一個男人!」
馬扁立時道:「你不是『任何人』,我也不是普通的『一個男人』!」
王燕抬起頭來,媚眼如絲:「那你對她說去,我……不在乎,我甚至急不及待了,
你看我的心跳得——」
她貼近馬扁,馬扁早已感到她的心跳得劇烈,他自己的心也跳得劇烈。
馬扁一面吻她的頭,吻她的肩,吻她的胸,一面口中喃喃不清地在說些連他自己也
聽不清的話。
王燕的呼吸更急促,她身子略一聳,不但抱住了馬扁,而且雙腳離地,雙腿也纏住
了馬扁。
她斷續在說的話,馬扁倒是聽得清清楚楚:「你想清楚了,你得到了我,再想要她
,就更難了……」
馬扁是聽清楚了,也知道那是實情。
可是在當時那種情形下,他還能做些什麼別的?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他沒有選擇,也不想選擇!
對他來說,是第一次,對她來說,也是第一次。
第一次的生澀感,更使原來已夠刺激的行為,加倍地刺激,他們互相親吻對方的身
體,撫摸對方的身體,互相用身體各部份摩擦著,直到兩人的情慾高漲,都達到了應該
爆炸的頂點。
馬扁雙手捧著王燕火燙的臉,王燕眼波橫溢,馬扁吸了一口氣,水到渠成,已經是
他進入她生命的時刻了!
在這之前,他們互相之間說了許多情話,馬扁感到美麗嬌小的王燕,已經完全屬於
自己的了!
就在這一刻,她就是自己的了,馬扁心跳加劇,有點心慌意亂,反倒是王燕,已經
完全準備接受生命的第一次性愛。
而就在這時,屋子中的燈光,突然熄滅了!
是整間屋子的燈光全部熄滅,並不單是廳堂的燈光熄滅,所以,一下子,黑暗包圍
了一切,緊擁著,在客廳的長毛地毯上糾纏成一團的馬扁和王燕,甚至無法在那一刻看
得到對方!
如果說剛才,他們兩人體內的血都在沸騰,那麼,現在,兩人體內的血,就降溫到
了接近冰點!
他們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意外!
突然之間,他們交纏著的身體,還來不及分開,馬扁就一下子挺身站立了起來——
由於兩人糾纏得那麼緊,所以,王燕的雙臂,一雙粉腿,還是纏在馬扁的身上。
由於外面正下著大雪,雪光很明亮,在窗簾的隙縫中,有光閃進來,在眼睛開始適
應黑暗時,可以看到,一個頗長的人影,似真似假,正從樓梯上,慢慢向下移動。
馬扁先看見,王燕手腳下松,落下地來,轉過身,也看到了。
外面的雪下得很大,雪和雨不同,落地之時,了無聲息,而且在降落之後,覆蓋了
地上的一切。本來再丑惡的景物,一旦覆上了一層雪,白雪皚皚,銀光閃閃,看起來也
就一樣美麗無比。
而在美麗的雪景之中,似乎也沒有什麼人去追究在白雪之下的,是什麼丑惡,只當
和表面現象一樣美好。
王燕和馬扁重逢,青年男女,早已把對方在心中當成了自己的戀人,在那麼浪漫的
環境之中,雙方有灼熱的身體接觸,那不是美麗之極的人類行為嗎?
然而,這種情形,也像是雪景一樣,看起來美麗,而被美麗覆蓋著的,又是什麼呢
?
馬扁一心以為,王燕性格爽直,喜歡說話,是一個單純的圓臉大眼小姑娘,而且,
她的話也說得那麼真誠;她不在乎,需要對付的是諸弟!
馬扁把王燕當作是自己必然的愛侶,而且是最忠誠老實,死心塌地的愛侶,決不會
有什麼花樣,更不會騙他。
馬扁雖然在藝術和學術上已大有成就,但顯然,「欺騙學」的造詣,還淺之又淺!
他竟然認為世上有人不會騙他!
他又竟然認為男歡女愛這種神聖美麗的時刻之中,不會有欺騙行為!
他也竟然忘了他自己是怎麼運用高超的表演令他人上當的,而相信了王蒸的「演出
」!
事情要回溯到去年,當時,馬扁還在倫敦,學校假期,王燕到法國,和諸弟相會。
兩個女孩子都是孤兒,又從小在這樣一個奇特的環境中長大,兩人的感情,自然親
切無比。
她們成長的環境,極其富足,應有盡有。在一個幾乎要什麼有什麼的環境之中,自
然也不會有任何爭執和齟齲,只會有深情。
可是,馬扁卻只有一個——這個眼睛大得驚人,堅韌如鋼條,機敏如野兔的小伙子
,卻只有一個。
時間上溯更久些,在無話不談的王燕和諸弟之間,若是在興致勃勃的談話之中,忽
然提及了馬扁,兩人就會一起靜下來。ˍ她們都知道自己和對方為什麼會突然靜下來的
原因,知道得太清楚了!
她們都太年輕,不知道如何解決這件事,於是,她們之間,有了一個初步的協定:
「不知道怎樣做才好,等年紀大些再說,說不定到時,根本不存在問題了!何必現在來
自尋煩惱?」
這個初步協議實行得很好,在馬扁下定決心,要一箭雙雕的同時,兩個美少女都把
自己心中的戀情,深深地收在心底深處。
待到那一年,王燕到法國,和諸弟相會,兩人在一起共浴,各自都清楚地看到了對
方發育成熟,美麗得眩目的胴體,都知道自己長大了。
諸弟身形頎長,一雙玉腿修長得迷人,肌膚如同象牙色的樣子,從臉型到體形,都
有古典的優雅。
兩人躺在大床上,王燕先開口:「以為到外國,眼界大開,就會見識多,忘了馬仔
,可是三年過去了,我知道自己不能。」
諸弟的話比較簡單:「是,我也不能!」
王燕一個翻身,伏在床上:「那麼,是取消我們之間第一份協議,重訂第二份協議
的時候了!」
兩人自小一起長大,自然都熟知對方的言語行為,很多情形之下,根本不必明言。
所以,王燕這樣一說,諸弟心中已經雪亮,她的心目之中,唯一的戀人是馬扁,不
會退讓。
諸弟閉上眼睛一會,她有著迷人的鳳眼,而且睫毛極長,不論雙眼在什麼樣的狀態
之下,都很動人。
她只欠了欠身子,使自己半坐著,浴巾自她的身上滑下來,她看著乳尖向上微翹的
雙乳,不是很豐滿,但是形態令人陶醉,粉紅的乳暈,小小乳尖,連王燕看了,也不免
有一點異樣的感覺。
她閉上了眼睛之後,「看」到的是另一對眼睛——就是若干年之前,馬扁和她對望
時的那一雙眼睛,那眼睛中有一團火,這些年來,一直燃燒著她少女的心。
起先,也以為,時間久了,這團火就會逐漸熄滅,可是卻恰好相反,時間越久,火
越是熾烈,直像是要把她的心燒成灰燼——可不是嗎?這時,一浮起了那雙眼睛,她的
心頭就一陣絞痛。
她緩緩睜開眼來,歎了一聲:「造化弄人!」
一聽得她那樣說,王燕也不由自主閉上了眼,她知道,諸弟也不會退讓。
王燕苦笑:「或許只是我們兩個心傻想,他早把我們忘了,或者是……根本把我們
放在心上!」
諸弟的聲音聽來很平靜:「別自己騙自己了,他的心意,你我都知道!」
王燕咬著下唇:「就讓他遂了心願?」
兩個女孩子是什麼時候知道馬扁下定了「一箭雙雕」的決心的,這是一個神秘的迷
,一直到很久之後,馬扁都不知道。
或許,那是少女的第六感,在馬扁的不自覺的言語行為之中,知道了馬扁有這樣的
雄心壯志。
諸弟撇了撇嘴,笑了一下,她的牙齒白得耀眼,她語音不高,可是語意堅決:「我
做不到,你呢?」
王燕雙手交叉,放在胸前:「我也做不到。」
兩人默然,然後,各自長歎,互望。
王燕舉起雙手來:「我不會和你決鬥!」
諸弟吸了一口氣:「讓……他選擇!」
她說的那四個字,十分普通,可是這四個字一出口,俏臉卻陡地紅了起來,而且越
來越紅,紅得像是天際的朝霞,嬌艷絕倫!
王燕先是怔呆,然後,忽然也明白了,她的臉,也紅了起來,同樣嬌羞無限。
兩人都不作聲,陷入沉思之中,好一會,她們才齊聲道:「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對她們兩人來說,那確然是唯一的辦法了。
讀者諸君或許會說:馬扁既然抱定了決心要一箭雙雕,那麼他就必然拒絕選擇!
那是還不明白諸弟一提出來,王燕很快明白的「讓他選擇」的詳細內容之故。
明白了,就不會那麼說。
諸弟不由自主喘著氣:「要是他選擇了你,我會遁入空門,再不見人。」
王燕凝視著燈光:「我會自殺,結束生命,祝你們幸福快樂!」
兩個女孩子都說得那麼認真!
騙徒語錄:人如以為最不可能受騙時,就是最容易被騙時。
反面教育:任何時候,任何人都可能騙人。
熾天使書城
【八、天下第一難題】
卻說一年之前在法國,諸弟和王燕這兩個好朋友,為了解決
自古以來,人類之間最難解決的問題,想出了一個辦法,是「讓他選擇」。
什麼叫「讓他選擇」呢?
馬扁不是下定了決心要「一箭雙雕」嗎?馬扁的脾氣,她們自然知道——決定了的
事,勇往直前,不達目的誓不甘休。
這樣性格的人,自己給自己訂下了準則:只許成功,不許失敗。那麼,兩個美麗的
女孩子——又有什麼方法使馬扁在她們兩個之中選擇一個呢?
這一切,馬扁全不知情——也只有在馬扁全不知情的情形下,她們的計劃,才能實
行。
當時,又經過了一個相當時間的沉默,大約是三五分鐘。這三五分鐘,如果有旁觀
者的活,一定會感到那是動人之極的情景。
她們都才浴罷,又由於想到了她們的計劃,全身都呈現由於興奮而產生的鮮紅色,
飽滿的胸脯上,乳溝中,也不知是沒有抹於的水珠,還是由於熾熱而滲出來的汗珠,晶
瑩閃耀。
如果觀察得細心一些,還可以看到,由於她們的呼吸急促,胸脯起伏,所以水珠在
輕輕顫動。自然,她們的玉腿也就呈現一種肌肉緊張,使得雙腿緊靠在一起。
那是充滿了綺思的少女的典型形態,就算是一個普通的少女,在這樣的狀態之下,
也都會變得動人之至,何況她們是十分出色的美女!
然後,是王燕先開口:「什麼時候?」
她們之間說話,不必說得太繁,王燕的這句話,就是「什麼時侯由他選擇」之意。
諸弟咬了咬下唇:「要是你等不及,立刻進行也可以,等得及,最好再過兩……唔
,一兩年!」
她本來想說「兩三年」的,可是心中忽然蕩了一蕩,她感到自己也等不及了,所以
,才改口說「一兩年」。
王燕用力搖了一下手,再把雙手放在她自己的雙乳上,搓揉了一下,這才道:「好
,到時我們先見面,再討論細節……的進行……」。。
王燕說來十分自然,世上最精密先進的測謊機,也決不能根據她的心跳速度等等,
推定她在說謊。
然而,就在那一剎間,她已經訂下了周密的欺騙計劃,她要騙諸弟,騙這個自小相
依為命,一起長大,確然親如姐妹的朋友。
她要用欺騙的手段,達到自己的目的!
諸弟是不是立刻知道王燕有這樣的意圖?還是在事後知道的,連她自己也不是很肯
定。
或許,當時,她也正在想著和王燕同樣的計劃,所以也難以去肯定王燕是不是有陰
謀。
「由他選擇」的妙法,雖然是諸弟提出來的,但是在提出來的同時,她也想到,應
該還有別的辦法可以使自己有把握獲勝。
你騙他,他騙你,有一句現成的話:「爾虞我詐」,就是這個意思。
只不過,由於每一個人的性格不同,所以行事方式,也有不同。有的人,性格使他
行事的方式可以「豁出去做」,不顧一切,有的人則不能。
很難說哪一種人更易成功,但是豁得出去的人,必然會先一步采取行動。
王燕就是。
王燕已經以為自己可以成功了,可是就在最後一秒鐘,出現意料之外的變化!
全屋燈火熄滅,積雪的反映,朦朧之中,看到一個頎長的人影,自樓梯上慢慢走了
下來,宛若是一個魅影,自高處冉冉而下。
人影才一人眼,兩人的心中就都已認出了那是什麼人:諸弟!
王燕首先發出了一下聽來很淒涼的叫聲,表示了她功敗垂成的悲憤。
馬扁在那時,當然不知道王燕的憤怒,是來自失敗——是的,失敗不但令人痛苦,
而且令人憤怒。但是他卻知道,一定有極其不尋常的事發生了。
在王燕和諸弟之間,是不應該有這種情緒產生的!
於是,馬扁想到,那一定是由於諸弟突如其來的出現,恰好在那時出現,那是煞風
景之極的事,使人一下子自天上跌進了萬丈深淵,不但當時在情緒上造成極度的波動,
而且還可能造成可怕的後遺症,心理上形成的陰影,會演化為對男歡女愛的極度恐懼,
使人生自此陷進苦惱之中!
所以,在那一剎間,馬扁的同情,傾向於王燕那一邊,他一伸手,握住了王燕的手
。
半點鐘之前,王燕的手,還那麼香軟滑膩,可是此際,不但冰冷,而且僵硬。這更
令得馬扁心生憐愛,他進一步輕摟住王燕微顫的肩,向上望著如煙似幻的諸弟,冷冷地
問:「諸弟,從什麼時候起,你變得神出鬼沒了?」
他接著還想用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語氣說:「你可知道,你的這種惡作劇行為,可能
導致我從此性無能,王燕從此變性冷感!」
可是他的這番話,並未能說出口。
因為這時,他看到諸弟揚了揚手,在她的手中,有一具屋內使用的遙控器,她正按
下一個摯,令窗簾自動打開,給更多的雪光湧進來。
雪光和任何燈光不同,柔美之極,又有一股淡淡的銀輝,能起照明作用,可是又使
人感到是身在夢幻世界和童話世界之中。
馬扁就是突然之間,感到自己進入了夢幻世界,所以才會說不出話來的。
令他有這樣的感覺,當然不只是雪光,而是他看到了只有童話世界中的公主,或是
夢幻世界中的仙女。就在他的上面,距離他不過十公尺,站在樓梯上,披著雪白的輕紗
,那種輕紗,和雪光溶為一體,所以她也就如同把整個腳體裸露在雪光之中。
從仰角的角度來看,她的雙腿更是修長,腰肢更是細軟,而且,她正在款擺柳腰,
向下慢慢走來。如果真的有仙女下凡,大抵也是這種景像了。
馬扁的話沒有說出來,諸弟已有了解釋:「當有人背棄盟約,進行欺騙的時候……
」
一直到這時為止,馬扁不知道有什麼事發生,可是他知道,一定有事發生了。
因為諸弟不但等於裸露了她美好異常的身體,而且還有一陣幽香,隨著她的移動,
而在空氣之中飄浮,這證明她早有準備,在這屋子中好久了!
而她,顯然又不是和王燕約好的,而且,兩個人這時,站在敵對地位,這一點,就
算傻瓜也可以感覺得出來,何況機敏如馬扁!
馬扁立刻向王燕望去,王燕一躍而起,躍到了一沙發上,身子蜷曲,雙手緊抱著頭
,縮成了一團。
她的那種姿勢,奇特之極,也怪異之極,有一種原始荒野的怪誕,如果不是氣氛如
此僵硬,倒也不失是極其誘人的情景。
諸弟走下了樓梯,挾著一陣香風,直來到了馬扁的面前,馬扁挺身而立,英武如著
名的大衛雕像,毫不掩這。諸弟吸了一口氣:「對不起,壞了你們的好事!」
這句「壞了好事」,是舊小說日常用的詞句。馬扁立時笑:「壞了小好事,可以變
成大好事!」
他的意思,再明顯沒有,他本就有一箭雙雕之心,現在兩個美女,都在他的面前,
而且相互之間,再也沒有隔閡,正好可以為所欲為,遂他生平之志,所以他一面掛著手
,一面已感到異樣的興奮,一伸手,已把諸弟拉了過來。諸弟全身軟若無骨,款款地向
他靠去。
就在這時,王燕宜跳了起來,一面喘著氣,一面道:「告訴他,他只能要一個!」
諸弟歎了一聲:「現代的女性,被社會寵壞了,馬仔,你只能在我們兩個之間要一
個!」
馬扁搖頭,他知道兩人認真,可是他還想用開玩笑的方式來處理,他的手已在諸弟
的胸脯上搓撫著,嬉應笑臉:「不,我兩個都要,不論上天人地,下刀山落油鍋,我是
吞了秤鉈,鐵了心,兩個都要!」
諸弟和王燕兩人,忽然都笑了起來。
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兩人居然笑得那麼自然,這自然反常之至。機靈如馬扁,一時
之間,也不知是什麼意思。而就在這時,王燕也已來到他的身前。
馬扁豈肯放過這個好機會,這刻伸臂又摟住王燕。
而更令得馬扁絕想不到的是兩個女孩子的纖手,竟同時輕柔地按向他小腹之下,立
刻一股熱流,在全身流轉,在應該集中處產生,他發出了一下歡呼聲——真正發自心底
的歡呼聲。
兩個女孩子一起面對著他,可氣如蘭,異口同聲問:「你先要哪一個?」
馬扁在一片混沌之中,忽然感到了事情的焦點仍在,所以一剎那間,他清醒了不少
,他含糊地道:「那有什麼不同——」
王燕歎了一聲:「太不同了,即使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之下,你也只能要一個——」
諸弟接了下去:「先要了哪一個,那一個就會離去,這是我們之間的協訂,可是—
—」
王燕接上去:「可是我違反了協訂,我想先得到你,好讓諸弟退讓!」
諸弟立即道:「我忽然察覺她不老實,所以才趕來——沒有人甘心被人欺騙!」
王燕向諸弟:「可是你這一來,也破壞了讓他選擇的機會,現在,他不會選擇了!
」
兩個女孩子你一言,我一語,說的話,聽來有點雜亂無章,可是馬扁還是明白了!
他陡然之間,發出了一下吼叫聲,手臂用力一揮,將兩人自懷中一起揮開去。他雙
手接著,緊抱著頭,發出了一陣又一陣的悶吼聲。
他明白兩個女孩子的計劃是:在同一時間,向他投懷送抱,而他必然會和她們達成
靈肉一致的結合,問題在於,也必然有一先一後!
那就是「他的選擇」!
事實上,那當然不是他的選擇——在一雙美女同時投懷送抱的情形下,誰也不可能
再去作選擇,那只好說是「天意的選擇」!
如果馬扁全然不知情,兩個女孩子的計劃很容易成功,一定分出先後——她們有約
定,「先」的那個,成為馬扁的女人,另一個,王燕說是要自殺,諸弟說是要削髮為尼
!
可是現在,馬扁全知道了,他如何肯選擇?
他叫了又叫,只覺得眼前的兩個女孩子,殘忍無比,不但玩弄他,也玩弄她們自己
。他也覺得兩個女孩子愚蠢無比,要把自己的一生,縛上這樣的死結。
他越叫越大聲,全身像是要漲裂,他陡然沖向門口,撞開門,就這樣沖進了大雪紛
飛之中,向前飛奔,去發洩那會使他身體漲裂的精力。
第二天——當地報紙稱:「昨夜大雪,有市民依稀見到,大雪紛揚之中,有人形怪
物,沒有衣著,以令人難以相信的速度在雪中飛奔,並且不時發出可怕的吼叫聲,總共
有七宗類似的報告。」
後來,不多久,馬扁就向他的大師父請教:「師父,你說我該怎麼辦?」
金老實沉吟:「照說——女人是最容易騙的,可是她們兩個,卻精靈得很——」
他說到這裡,忽然笑了起來:「徒弟,這就要考你騙人的本領了!這是一個天下第
一難題,看你有什麼方法,可以騙得她們兩人,心甘情願,讓你如願,哈哈!哈哈!」
馬扁苦笑:「師父,你也想不出辦法來!」
金老實正色道:「這需要運用最高妙的騙術,比騙錢、騙東西難得多了,這種高深
的騙術,是一種藝術,如何運用,要靠天份,師父是教不了的!」
馬扁長歎一聲,自從雪夜狂奔以來,他想過了不知多少辦法,可是沒有一個行得通
,滿心以為師父會指點一二,卻又得到這樣的答覆。
看來,能否通過這天下第一難題,是他的一大考驗。
他是不是能解決這個大難題呢?
騙徒語錄:世上有太多故事,靠欺騙而達到目的。
反面教育:別問成功者是怎麼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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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王燕之死】
卻說馬扁鐵定了心腸,要一箭雙雕,同時把諸弟和王燕這兩個青
梅竹馬的好朋友一起弄上手,卻始終想不出一個行得通的辦法來。
兩個女孩子,都發過誓假如他選擇了另外一個,剩下一個不是要削髮為尼,就是說
要自殺。馬扁眼前最大的難題是,就是他此刻改變主意,只要一個,另外一個也會因他
的抉擇,而落得悲慘下場!
他究竟應該如何是好?
為了這件事,馬扁特地走去請教他的大師父金老實,誰知金老實給他的答覆卻是:
要他自己想辦法!
只有兩點,是馬扁可以肯定的。第一,諸弟和王燕想得到他的肉體的決心和欲望,
只會比他想得到兩女的肉體為高。這一點,從王燕和諸弟主動挑逗馬扁可以證明,是毫
無疑問的。
也就是說,對於這件事,兩女比他更急切,因為,她們都有強大的競爭對手就是對
方!
而對於馬扁來說,假如他想得到其中任何一人,是絕無困難的。
所以,現時馬扁手上最大的皇牌,便是他自己!
第二點,就是在往後的日子,他們這三個自小青梅竹馬的好朋友,一定會爾虞我詐
,用盡種種欺騙的手段,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而馬扁、諸弟和王燕三人都是這樣出色之極的人物,三個人都知道對方一定會用盡
種種欺騙手段來達到目的,一方面要提防被騙,另一方面要主動騙人,這場自古未有的
大騙局,絕對是精彩萬分,令人目不暇給。
而三個人之中,敗的一方會落得最悲慘的下場,假如二妹失敗,那不必說了;而假
如馬扁不能同時得到二女,亦必定會落得郁郁終生。
這場騙局,究竟會怎樣開始呢?
這個問題,就是連盛名顯赫的封二先生也禁不住好奇,問他的大師兄金老實,誰知
金老實的答案居然是:「老二,不瞞你說,這個答案,我也想知道!」
究竟金老實是真的不知道,還只是騙騙封二先生,那就真的是天曉得了。
自從馬扁見過金老實的那天後,他便像是在茫茫人海中蒸發了一般,消失得無影無
蹤,再也沒有人見過他。
他本來有一個龐大的社交圈子,亦有無數戀上他的女性,其中包括地球上每個國籍
的頂尖美女,但自從那天開始,便完全沒有一個人再見過他。大家都以為這位神秘的東
方王子,一定是回到他所屬的神秘東方國度,承繼他家族的寶座,不消多久,就會見到
他在各大報紙電台上以大人物的身份出現。
但過了一個月又一個月,人們在媒介上還是看不見馬扁的行蹤,另一種傳言又開始
不退而走,便是馬扁已遭到王室敵對勢力派下來的殺手殺掉,東方宮廷殘酷的權力鬥爭
,真是殘酷可怕得難以形容。許許多多戀上馬扁的女孩子,聽見這個消息後,更是傷心
得不可開交,哭哭啼啼有之,當場暈倒有之,甚至有些傷心得要自殺,幸好終於為友輩
阻止。這些都是題外話,按下不表。
同一時間,諸弟和王燕亦告失蹤,在她們的生活圈子中,當然亦是顯赫一時的東方
公主,她們的失蹤,亦造成了極大的轟動。
究竟他們三人在弄什麼玄虛,也許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
半年後,一個風和日麗的中午,地中海接鄰意大利的海域,出現了一艘游艇。
這艘游艇,全長超過七十公尺,奶白色的船身呈柔和的流線型,一看便知是出自意
大利名廠的設計。船身漆著的一個中文名字是:東方王子號。
失蹤了半年的馬扁,就躺在船上甲板懶洋洋地曬著太陽,身上只穿著一條布料極少
的三角游泳褲,猛烈的陽光照曬著他古銅色的肌膚,他身上迸出的汗珠在金黃色的太陽
光下,泛起一陣一陣眩目的閃光,流露出原始男人的味道。
船在海面輕輕蕩漾著,船身傳來陣陣小波拍打的聲音,寧靜得彷彿與大自然溶為一
體。
馬扁閉著眼,聆聽著劍魚在海中跳躍濺起水花的聲音,手裡拿著一杯冰得溫度恰好
的葡萄酒,寫意無比。
這半年來,究竟他到了哪裡去?究竟他和諸弟和王燕之間的愛情糾紛又走到哪一地
步?
就在此時,一陣隆隆的聲音,劃破了周遭寧謐的環境,聲音漸漸由遠至近,越來越
響。
看清楚,原來是一架最新款式的直升機。
直升機來得好快,飛至東方王子號上方時,突然停下,只是不停在盤旋著。
那架直升機在馬扁的頭頂足足盤旋了整整十分鐘,強大的聲音引擎一直響著,馬扁
卻完全沒有睜開過眼睛來,好像早已預料到有這位不速之客突然來訪。
直升機終於冉冉從游艇頂部降落,這艘時值超過三千萬美元的游艇,有一個特別設
計,頂部平台是專門供給直升機降落用途。
然後,直升機艙門打開,駕駛員走了出來,是一個身材高挑,大約二十歲左右的年
輕女郎,不是別人,正是諸弟。
諸弟婀婀娜娜走到馬扁身旁,身上唯一穿著的,是一件三點式碎花泳衣,布料極少
,此外,便什麼都沒有了。
她的皮膚雪白得像牛奶,胸脯小巧而結實,雙腿曲線修長,走路時腰肢不停擺動著
,被一片小布緊緊包裹著的臀部更是呼之欲出,還有那高高賁起的小腹,帶給人無窮無
盡的幻想,絕對足夠令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血脈賁張,慾火難禁。
諸弟走到馬扁身旁,靜靜的站著。昔日水汪汪的眼睛竟然傳來一絲幽怨的神色,蒼
白的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
此刻她雙腿緊緊併攏著,那俊美得像上帝精心傑作的女性胴體線條美,就更加盡顯
無遺。
這樣的一個絕色美人站在自己身旁,而且還是多年來自己一直深深愛著的對象,照
說應該立刻出現纏綿旖旎的故事才對。可是,此刻的馬扁,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依舊
還是懶洋洋的仰著椅上曬太陽,一眼也沒有望向諸弟。
過了很久,諸弟才慢慢問道:「這些日子來,你到了哪裡去?」她的聲音干澀無比
,好像帶著無窮的苦楚,偏偏語氣又極度平板完全沒有任何抑揚頓挫。
馬扁忽地坐起身來,脫下太陽眼鏡,雙目凝望著諸弟,眼神十分奇怪,有點無可奈
何,又有點嘲弄的神色。他並沒有正面回答諸弟這問題!「我結婚了。」
諸弟聽見馬扁這句話,陡地一震,蒼白的臉更蒼白了,緩緩搖頭道:「我不信。」
語氣平淡,彷彿只是說了一句無關痛癢的家常話。
馬扁沒有理會諸弟的反應,繼續說道:「你和王燕,一個說要自殺,一個說要做尼
姑,沒有辦法,我只有和別人一起。」
諸弟幽幽地歎了口氣,截住馬扁的說話:「馬扁,不用再欺騙下去,游戲已經結束
了。」
馬扁聳聳肩:「你不信便算了,瑪姬!」
船艙內隨即傳來一聲甜美得發膩的嬌呼,用純正的英語叫出來:「甜心,我立刻趕
來。」
不到三秒鐘,一個美麗得令人難以置信的金髮美女立刻便從船艙走了出來,手裡還
拿著一個鑊鏟:「親愛的,我正學煮你最喜愛吃的炒排骨呢,咦!」她這時才發現諸弟
的存在,不禁發出了一聲驚呼。
諸弟上下打量著瑪姬,只見她面目姣好,胸脯高聳,腰肢纖巧,一頭金髮在太陽底
下閃閃生光,實在是個一等一的絕色美女。
馬扁一手挽住瑪姬的纖腰!「這是我的新婚妻子,瑪姬,這位便是我常常和你提起
,和我自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好朋友,諸弟小姐。」
瑪姬甜甜一笑:「諸弟姐姐。」雙眼卻一瞬不瞬,一直癡癡的望著馬扁,目光無限
溫柔。
諸弟伸出手來:「瑪姬,你好。」
瑪姬笑著伸出手來,陡地諸弟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一扭,凌空一記大背摔,瑪姬被
摔得飛出船外,噗通一聲便跌在海上。
諸弟這一下偷襲事出突然,淬不及防之下,連馬扁也措手不及,只能眼巴巴的瞧著
瑪姬給摔下海中。
馬扁氣得全身發抖,大叫:「諸弟,你瘋了嗎!」
諸弟冷冷地道:「馬扁,不用再做戲下去了,這樣的伎倆,騙三歲小孩都可以。」
馬扁終於忍耐不住,一巴掌便重重的朝諸弟臉上打去。諸弟也不閃過,「啪」的一
聲,臉部腫起了紅紅的一大片。
諸弟語氣依然平淡:「王燕死了。」
聽到這句話,馬扁陡地全身震了一震,面部肌肉在跳動著,大聲道:「不是的,你
是騙我的!」
諸弟沒有理會馬扁,只是幽幽的繼續說下去:「半年前,我告訴王燕,說你和我已
經……試過了,以為這樣她便會放棄角逐,誰知,誰知她竟然真的……」她緊抿著嘴,
咬著下唇,竭力使自己不哭出來。
馬扁額上青筋暴現,發出一下怪聲音,聽出來令人毛骨聳然的怪叫著,雙手用力搖
著諸弟的雙肩:「快說,你是騙我的,是不是?快說!」
諸弟用力搖了搖頭,終於忍耐不住,「哇」聲哭了起來。
馬扁驚叫了好一會,雙手慢慢松開,頹然倒在地上,喃喃地道:「你害死了王燕,
你害死了王燕,你害死了王燕……」
諸弟努力止住笑聲:「王燕的墳墓在瑞士,你有空便去看她一趟吧。」
她走到船舷,這時,正好那瑪姬正濕淋淋的爬上甲板,經過諸弟時,諸弟伸手一推
,瑪姬又跌回水中,又是跌個水花四濺。
諸弟毫不猶豫,跟著跳下水中,在茫茫大海中,誰也不知道她將會游生何處。
騙徒語錄:要騙別人,最好先引對方騙自己。
反面教育:騙徒的話,無論在什麼情形下,都千萬不要相信。
熾天使書城
【十、皆大歡喜】
卻說在地中海,諸弟終於找到失蹤多時的馬扁,還對他說了一個
驚人的事實:「王燕自殺死了!
馬扁自然傷心欲絕,可是心中仍然有一個疑問:究竟諸弟是不是騙他?
可是,諸弟說出王燕自殺的故事後,便立刻離開現場。假如馬扁要知道真相,就一
定要先找到諸弟!
馬扁甚至沒有安慰她那位美麗的新婚妻子——這位美麗的金髮美女,當然不是他的
妻子,而是一場串通了的騙局。可是,當這位瑪姬聽見馬扁要求他假結婚時,她幾乎開
心得暈了過去,還追問:「假如你追求不到那位女士,我們可不可以做真的夫妻?」
馬扁當然不會愚蠢到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深深的吻下她的額頭,已足夠令她神魂顛
倒,不再發問下去了。
諸弟離開後不到一分鐘,馬扁已經下了個決定:立刻到瑞士去!
既然諸弟在臨離去前說:王燕的墳墓在瑞士,這便有兩個可能:一、王燕的墳墓真
的在瑞士;二、王燕其實並未死,諸弟只是要引他到瑞士去。
無論答案是一還是二,馬扁一定要到瑞士走一趟。
不到三小時,馬扁已經在一架波音七四七豪華客機的頭等機艙中,不停地做著古古
怪怪的動作,每當做完一個動作,便如一個穿了孔的輪船一般,透出長長的一口大氣。
除了幾個漂亮的空中小姐之外,並沒有任何乘客看到馬扁幹著這些奇怪的動作,因
為馬扁已經把整架飛機包了下來。
幾個空中小姐都在一旁竊竊私語,討論這位住朗不凡的東方王子,究竟他來自何方
,正在幹著些什麼,最後,她們一致決定,馬扁是弄著古老印度的瑜珈,加上他的一身
古銅色健康膚色,一定是來自印度的王子。
事實上,她們當然不知道,馬扁正在練習的,是來自另一個遙遠的東方國度,中國
傳統的高深吐納運氣法門,傳自馬扁的二師父,赫赫大名的「萬裡無雲」封二先生。
此時此刻他還在運氣,不是為什麼,只是要平伏他紊亂不堪的心情,一切一切,都
只是為了王燕之死!
王燕啊王燕,究竟你是不是真的死了?
這個令人心急的問題,相信很快便有答案了。
經過一小時的運功,馬扁的心情經已平伏,對於如何應付這個難題,心中已有計較
。
馬扁慢慢地站起身來,走往機長室,平靜地對機長道:「我改變了主意,請你轉飛
法國。」
馬扁一下機,第一時間,便走往機場附近一間毫不起眼的雜貨店,二話不說,從袋
中掏出厚厚的一疊美鈔,,遞給掌櫃:「佐治,我要知道一個叫王燕的中國女人在哪裡
?」
這位佐治是個毫不起眼的小老頭,銀白色的頭髮,瞇起一雙小眼睛,他拿起那疊美
鈔,隨隨便便一手塞人抽屜,用蹩腳的法語解釋道:「小伙子,找心上人嗎?你下機才
不過十五分鐘,可不用這麼心急啊!」
馬扁面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佐治你怎麼……知道的?」
佐治從口袋中掏出一管粗大的黑水筆,手顫顫地在一張皺得不堪的紙上,不知寫著
什麼東西,一邊叨叨嘮嘮:「當然嘛,否則怎叫得上宇宙情報收發中心,前些時,一位
姓衛的先生才來過,問我有關他女兒……啊,寫完了!」把手上的紙條遞給馬扁,上面
歪七斜人寫了個潦草的地址。
馬扁望了紙條一眼,已把地址記下,把紙條丟在字紙簍上。「謝謝你,佐治。」
佐治笑容可掬地揮手:「再見,不送了,多謝光顧。」
這位則佐治的小老頭,其實當然不叫佐治,是一位震古鑠今的當世奇人,而且很有
一點來歷,他之所以流落法國,以出賣情報為生,也有一個曲折離奇的故事,但這就和
他如何從世界各地搜集到龐大的情報一樣,雖然奇幻有趣,但和本故事無關,也就不多
贅了。
且說馬扁得到王燕地址,卻並不立刻趕去,反而到附近豪華的五星級酒店,痛快的
洗了一個熱水澡,過了幾天,才施施然的趕到王燕的住址。
馬扁輕輕的打開王燕房門。王燕驚呼一聲:「馬扁,是你?」
馬扁劈頭的第一句話是:「你知不知道,諸弟已經削了發,出家做了尼姑?」
王燕的答覆是如何,暫且賣個關於,且回到一年之後的法國南部。
馬扁和諸弟在一間充滿古典風味的豪華大宅內,正喝著冰鎮在攝氏十八度的法國極
品波多紅酒,據專家認為,這是喝法國紅酒的最佳溫度。
馬扁輕輕歎了一口氣:「真快,王燕已經死了整整一年了。」
諸弟按著馬扁的肩頭,輕輕在他耳畔呵著氣:「真想不到,我們的姻緣建立在王燕
的不幸上,有時,我真覺得有點難過。」
馬扁言下不禁黯然:「我想到王燕的墳墓再看一下……」
諸弟突然用手指堵住馬扁的嘴:「你忘了,曾經答應我什麼事的?」
馬扁大笑,笑得豪邁爽朗:「對,我們就永遠在這裡,做一對快樂的神仙眷屬!」
諸弟嬌笑點頭,心裡愉快無限,她的用心明顯不過:只要他們永遠躲在這裡,馬扁
便永遠不會發現王燕未死這秘密了。
馬扁笑得更是歡暢,至於當年他對王燕說了什麼話,做了什麼事,也就只有他和王
燕才明白了。
騙徒語錄:說真話有時比說謊更容易騙倒人。
反面教育:騙徒說的真話,最好也千萬不要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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