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上帝之都
所有的攝影機皆巳就位。美國空軍的C-5B銀河式運輸機自安德魯空軍基地帶來了一
大批最新式的地面轉播車抵達達文西機場。這些器材其實主要不是用來轉播簽約典禮一
如果他們能進行到這個地步的話,事實上電視台的評論員都有點擔心——反而是用於所謂
的會前賽節目。
這些全數字化的高解析度器材才剛剛問世,而電視台的製作人覺得這些器材用來拍
攝梵蒂岡到處充斥的藝術品反而比較適合。當地的木匠已協同來自來亞特蘭大及紐約的
專家急忙趕工建造一些主播台供轉播新聞用。
美國三大電視網早晨新聞現在都是梵蒂岡製作的,美國有錢新聞電視及日本的NHK,
與英國國家廣播公司以及其他世界各國的主要電視網都已加入這個浩大的陣容,擠在這
座建於1503年,由布拉曼德、拉斐爾、米開朗基羅及貝裡尼設計的教堂前的大迴廊裡。
時候一到,只見一陣像小暴風的人群從中央噴泉快速地移向德國廣播公司的主播台,
通過主播台時,摧毀了不下十萬馬克的器材後揚場而去。梵蒂岡的官員最後不得不抗議
,這裡實在沒有那麼大的空間讓各國記者進入——採訪這一次和會——當然他們也為這次和
會的結果祈禱——不過他們的抗議實在太晚了。記者中還有人記得在羅馬時代時,這個教
堂的所在地便是此城的大競技場,而一般認為這次和會也是近年來最大的競技。不過在
羅馬時代「競技」主要是馬車比賽。
電視工作人員很喜歡待在羅馬。美國的今日新聞以及早安美國的工作人員可以不像
在美國工作時,每天還得比送報童早起,他們可以起得相當晚,只要在當地時間午餐前
開始播報,然後在下午上街購物前結束,購物後還可以在羅馬眾多精緻的餐廳裡享受一
頓豐盛的晚餐。電視新聞的幕後研究人員則到處搜集當地各個名勝古跡的資料,像是古
羅馬的大劇院——現今被稱為費萊芬思圓形競技場,後人發現它還有一個小型的劇院—
—在此,人們可以吟詩頌揚羅馬當時最受歡迎的競技項目,好比是美國現代的職業美式
足球:戰鬥致死,人對人,人抵抗猛獸,猛獸吞噬基督徒,以及其餘各種組合。不過此
處也是當時在羅馬舉行學術講座會的主要場所。此處還有羅馬公民中心的廢虛,西塞羅
和西皮奧曾在這裡公開辯論過,並在此處會見他們的支持者及反對者,從世界各國到羅
馬的訪客都不會錯過這個地方。永恆的羅馬,一個巨大帝國的起源,此時在世界舞台上
又扮演另一個角色。在它的中心教宗也對以色列人展露相同的歡迎之意。在教宗表示歡
迎猶太教及回教代表參加盛會之意時,此舉引起較保守的教會人士些許不悅,但教宗馬
上以三種語言的演講很快地把這種感覺消除。
「我們各自所認識的上帝雖各有其名,但無論如何他對全體的人而盲都是相同的神
氏。我們信仰一個慈悲且充滿愛意的神。我們也都相信人類的靈性。我們都相信信仰的
無窮價值,但信仰應該顯示在慈悲及民胞物與神的精神上。對於自遠方來的兄弟們,我
們誠摯地歡迎你們,我們也祈禱你們的信仰將能帶你們通往神的正義及和平,正如我們
的信仰所引導我們的方向一樣。」
「哇,聽了這段話我幾乎開始相信他們把這場競技遊戲當真的了。」一名晨間新聞
的主播故意避開麥克風說道。
當然新聞的長度並不像教宗的演講那麼簡短,為了促銷他們的廣告以及表現他們的
公平性,他們也播出了一些引人爭論的議題,並且為了讓觀眾對事情的經過有適當地的
瞭解,電視新聞還訪問了一名半軍事化的領袖,這名強硬的猶太民族主義分子在電視上
大聲疾呼,希望觀眾不要忘記猶太人曾被逐出伊伯利亞半島,並在沙皇的統治下悲慘地
度過黑暗千年,最後他當然不會忘記希特勒的集中營——由於兩德的統一,他特別強調
這一點——並下結論認為猶太人除了自己手上的武器外,若相信其他任何人,便是傻瓜
。接下來訪問的便是伊朗的宗教領袖,他向來反對任何美國人想做的事,並隨時樂於打
擊任何異教徒,他認為這些人都應該準備下地獄,不過由於譯詞對美國觀眾來講仍不太
容易瞭解,所以此人誇張的言司被截短了。另一個來自美國南部的「神召聖徒」組織則
佔了最多的訪問時間。這個組織的領袖首先宣佈羅馬教廷是一個典型的反基督組織之後
,又不斷重覆他著名的宣稱:上帝甚至不會聽到猶太人的祈禱,更不可能聽從異端的回
教,他又對這些回教徒冠以不雅的名稱。
不過這些煽動家卻為觀眾所忽略——更精確的說法是,他們的觀點根本不受重視。
電視台收到成千上萬憤怒的電話,抗議不該讓這些極端分子利用那麼多新聞時間。當然
這一點讓新聞的執行製作非常高興。這表示觀眾下一次還會轉台觀賞這個節目,尋找令
他們更生氣了的東西。那個美國宗教極端組織領袖立即發現他收到的捐款數增加不少,
猶太教領袖及時趕來譴責那些脫離教會的猶太教士。回教國家聯盟的領袖雖是一個傑出
的傳教士,但也上電視譴責激進的回教教士根本就是違抗先知聖言的異教徒,其中還引
用了大堆先知的聖言來佐證他的觀點。美國的電視媒體邀請了所有的對抗團體使他們都
有機會上電視提出他觀點,以此展現他們報導的平衡性,以平息一些觀眾的怒氣,並更
加激怒其他的觀眾,以達刺激收視的效果。
在一天內,有一份報紙指出參與採訪這次和會的上千名記者已經將此次和會稱為超
級和平杯,這個名稱的由來是結合了聖彼得堡大教堂的圓形構造及美國最受歡迎的超級
杯而成。觀察力較敏銳的讀者已經發覺報導這次和會的記者承受了英大的壓力,因為他
們實在找不到什麼題材可以報導,這次和會的保密措施實在是滴水不漏。參與和會的人
員都是自軍用機場搭軍機抵達梵蒂岡。記者及攝影師只好靠著他們的長鏡頭盡可能拍取
一些特寫畫面,可是大部分與會人員都是在夜間抵達梵蒂岡。梵蒂岡的瑞士衛隊雖然穿
著文藝復興時代的制服,在保防方面卻做得相當完善,可以說一隻老鼠也跑不進去,而
且在一些事件上保密得更透徹——瑞士國防部長悄悄地從邊門進入會場,結果沒有任何
人發覺到。
許多國家的民意測驗顯示,他們都希望這次和會是最後一次。這個世界已經厭煩了
戰亂紛爭,而且近年來東西雙方的關係迅速地改善,使得人們抱著無限的希望。不過新
聞評論人員還是警告觀眾及讀者這次和會可能是近代歷史中最難解決的一項,但全世界
的人民無一不祈禱能夠結束這個地區的戰亂及紛爭。電視新聞也報導了這一點。
與會職業外交官卻也感受了從未經歷過的重大壓力,雖然他們其中有些人原本不管
對於任何事都喜歡在旁冷嘲熱諷,而且其中大多數自孩童時代之後就不曾進過教堂。另
外在梵蒂岡採訪的記者也報告說,有人看到教宗跟一些隨從半夜在聖彼得堡教堂中庭迴
廊內散步長談。但除此之外便沒有任何具體的報告。那些高薪的電視主持人實在挖不出
什麼可以報導的。報紙和雜誌的記者拚命想挖出一些新聞,甚至不惜盜用一些小道消息
,只為了交幾份稿了事。此次和會是自從卡特在大衛營裡的馬拉松式談判之後另一次很
少洩漏消息的重量級談判。
整個世界都屏息以待這次和會的結局。
這名老人戴著一頂虹白相間的士耳其氈帽。已經很少人穿著這類服裝,不過這名老
人依然遵循著他祖先的傳統。德魯士的生活是相當艱難的,老人靠著他過去六十年來的
堅定信仰來撫平他一輩子所遭受的那些苦難。
德魯士人是中東一支融合了回教、基督教及猶太教思想的教派的信徒,這支教派在
十一世紀時由埃及的一個法師哈金所創立,他稱自己為上帝的轉世。德魯士教徒居住在
黎巴嫩、敘利亞及·以色列,處於這三個國家中不受重視的低層社會。不像信奉回教的
以色列人,德魯士人可以在猶太國家的軍隊內服役,這一點並未使敘利亞政府相信他國
內的德魯士人。即使有些德魯士人在敘利亞軍隊內升到指揮階層,不過也曾經有一名德
魯士裔的上校於1973年的戰爭中指揮一個團,因為他的單位被以色列部隊逐出一個戰略
據點而被處死。雖然以軍事方面來講,這其實不是他的錯,因為他已經盡力了,而且他
也把他的單位有次序地撤退到後方,不過喪失了這個據點使得敘利亞陸軍失去兩個寶貴
的裝甲旅,結果這名德魯士上校最後還是被處死……實在是很倒霉,不過也許就因為他
是個德魯士人所以他才被處死。
這名老農夫並不知道這個故事背後所有的細節,不過他也知道得夠多了。敘利亞的
回教徒在當時也殺了另外一個德魯士人,而且後來又殺了更多。因此他不相信任何敘利
亞陸軍或政府裡的官員。但這並不表示他比較喜歡以色列人。1975年一門以色列的一七
五毫米大炮在轟擊敘利亞的彈藥庫時,破片殃及他的家園,相處四十年的老伴因此重傷
而死,使他苦難的一生中又平添了寂寞。不管以色列人在過去歷史中遭遇到什麼苦難,
對這個老農夫來講,眼前便是殘酷的事實。命運使得他住在兩個交戰的軍隊之間,他們
都認為德魯士人的存在只會礙手礙腳。這名老農夫也不是一個要求很多的人,他有一塊
小小的農地,幾隻羊,和一間他從農田里撿來的石頭蓋成的小屋。他所要的一切僅僅是
要活下去而已。他從未想過要求更多的東西,不過在度過六十個動亂的年頭以來,事實
已經一再證明他的想法是大錯特錯。他曾祈禱願他的神明給他更多的憐憫、公平,以及
稍為些許的舒適——他早就知道永遠不可能成為一個有錢的人——他只希望他的農田肥
沃一點,他的老婆能夠舒適一點,但他的祈禱從未靈驗過。他和他的老婆一共生下五個
孩子,只有一個孩子長大成人,他的這名兒子被敘利亞徵召當兵,並且參加了1973年的
戰爭。他的兒子的確比全家人稍為幸運一點:當他兒子的BTR160裝甲運兵車被一輛以色
列坦克擊毀時,他剛好被拋到車外,只失去了一隻眼睛和一隻手。雖然變成了半個瞎子
,不過小命總算保住,而且還結婚生子,讓老農夫當上了祖父,現在他兒子經營一點小
企業,另外還放點高利貸。在他苦難的一輩子中這是唯一遭遇的好運道,這也是老農夫
唯一的樂趣。
老農夫擁有的一小片田地靠近敘利亞及黎巴嫩的邊境,他在這塊貧瘠的農地上種植
蔬菜,還有放牧幾隻羊。他不是一個剛毅的人,也不是真的可以忍受痛苦的人,甚至存
活對他來講不過是苟延殘喘而已。生存下去對於老農夫而盲,僅僅不過是他一個沒有辦
法改變的習慣,只是一段無止境的痛苦日子。當每年春天他的母羊生出小羊時,他總是
希望不要活到眼看著這些小羊被屠宰——不過他也不喜歡想到這些愚蠢溫馴的動物活得
比他還長。
又是一個黎明到來。老農夫投有也不需要一個鬧鐘。當東方發白時,羊群脖子上的
鈴鐺便開始響起。張開眼睛後,他再次感覺到四肢的酸痛。他在床上伸了個懶腰,隨後
緩緩地爬起來.他馬上洗臉刮鬍子,吃著發霉的麵包及濃郁的甜咖啡,然後開始另一天
的勞動。老農夫總是在氣溫升高之前趁早整理他的花園。他有一個不小的花園,因為他
可以在這裡種一些可在當地市場賣出去的東西,然後換取現金買些他認為是奢華的物品
。但即使如此,這也是相當因難的一件事。這項工作總是讓他關節疼痛,再加上他還得
讓他的羊群避開兩軍交戰的地區,後者令他更加難受,但是這些羊群亦可換點現金,而
且沒有這筆錢,他可能早已挨餓了。事實就是如此,他只有靠著滿佈皺紋的額頭滴下的
汗水,才能吃得夠飽,如果他不是如此孤單的話,他可以吃得更多,就是這樣子,孤寂
使他更為節儉。即使他耕田的工具已經相當老舊,他還是捨不得換新的。當他走出花園
來到他的田地時,太陽還未完全升起,他必須除去每天在作物間冒出的雜草,他跟他的
父親及祖父都曾突發奇想,他們想像如果有人能訓練一隻山羊專門吃這些雜草,而不會
吃到其他作物的話,對他們而言這真是一大功勞。這些羊除了有時候還會頑皮一下之外
,他們的智慧跟一堆泥土沒兩樣。他如往常一樣從相同的角落開始他三個小時揮動鋤頭
的除草工作,總是沿著一行又一行的作物依序整理他的農地。
鏗!
「這是什麼東西?」農夫立直身體,抹去額頭上的一些汗水。他早上的工作才做到
一半,希望在看羊的時候能稍微休息一下……這應該不是個石頭。他用他的鋤頭翻開周
圍的泥土——喱,是那個東西。
人們常常對這種現象感到很奇怪.對全世界農夫來講,這是最自然的現象,自從人
類最早開始進入農業時代後,農夫們就注意到農田里常常會冒出石來。新英格蘭的石牆
常被附會為超自然力量所造成的神秘現象。事實上是水造成的。雨水落在地面後滲入土
壤內。冬季的時候地下的水就結成冰,水結冰的過程中會膨脹。不過水膨脹時只會往上
而不會往下,因為向上推是比較容易的。這種膨脹過程使土壤裡的石頭冒出表面,因此
好像是田里長出石頭一樣,這一點在敘利亞的戈蘭高地地區特別明顯,它的土壤是屬於
新生代火山運動所造成的,所以很多人都相當驚訝那兒的作物在寒霜下依然能夠生長。
但老農夫掘到的不是一顆石頭。
它的外殼是金屬的,上面漆著砂黃色,他把覆蓋它表面的土壤撥開。喔,是那一天
掉下的.就是那一天他兒子被——我該拿這個鬼東西怎麼辦呢?老農夫問自己。它當然
是一顆炸彈。他還不至於傻到那個地步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奇怪的是,這個東西怎麼
會掉到這一帶來.老農夫從未看過任何飛機在他家園附近投擲炸彈,不管是敘利亞或以
色列的,但這並不重要。由於這顆炸已經埋藏多年,已習慣了它的存在。對於這位老農
夫而言,這顆炸彈跟一顆黃色的大石頭沒有兩樣,只不過這顆炸彈太大而難以挖出來,
占掉他農田的一角,阻礙了附近兩排胡蘿蔔的生長.他並不怕這個東西。畢竟過去這些
年來它都沒有爆炸,表示這顆炸彈可能已經失效了。通常炸彈從飛機落下後,撞及地面
時應該會爆炸。這顆僅在地面上撞個小洞,第二天就被他用土埋在地下,當時他正因兒
子受傷而心神意亂根本沒留意這顆炸彈。
為什麼這顆炸彈不乖乖地待在原來地下二公尺的地方呢?那兒才是它試待的地方嘛
.他不由得自言自語。但這口吻絕不符合他的生活哲學,不是嗎?過去任何有可能傷害
到他的東西,最後他還是躲不過,不是嗎?農夫常常覺得奇怪,為什麼上帝對他如此殘
酷。難道他沒有按時祈禱,難道他曾違抗德魯士嚴苛的教規嗎?他也從沒有對神要求過
太多,他是在替誰在贖罪呢?
到了晚年才問這個問題,似乎是沒什麼道理。現在他還有工作得做。他繼續鋤他的
草,甚至還站在露出的彈體上以便工作,然後沿著這行作物繼續下去.一兩天後他兒子
會回來看他,帶著他的孫子讓他享受含飴弄孫之樂,這也是他這輩子唯一知道的樂趣。
那時候再問他兒子的意見。他兒子曾經當過兵,應該比較瞭解這種事情。
這樣的星期是任何政府官員最痛恨的,重大的事件在不同的時區內正在進展中。那
裡跟華盛頓地區有六小時的時差,弄到最後雷恩雖然沒有作任何長途旅行,居然也發生
時差不適應的問題。
「那兒的事情進展得怎樣?」克拉克在司機座位上問他。
「完美極了。」雷恩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輕彈手上文件.「沙特阿拉伯及以色列
昨天真的達成了重大協議。兩國都同意了對方所提出的交換條件,而且他們真的是誠心
誠意地提出這些條件,」雷恩不禁對此微笑。這一定是偶發的,如果他們知道對方的心
理,兩國一定會改變他們的立場。
「這一定使某人羞愧尷尬不已!」克拉克大聲笑道,跟他的上司想著同樣的事情。
現在天色還滿暗的,早起的好處之一就是路上還是空蕩蕩的。「你好像還滿喜歡沙特阿
拉伯人的?」
「去過那兒沒有?」
「你是說除了那次波灣戰爭之外嗎?我待在那邊滿久的。我早在七九年和八零年時
就曾待在伊朗過,而且跟抄烏地阿拉伯人相處了一段很長的時間,還學了他們的語言。
「你覺得那個國家怎樣?」雷恩問道。
「我滿喜歡那兒的,在那裡我還跟一個傢伙交情不錯,他們陸軍裡面的一個少校—
—他跟我一樣也是個特務。雖然沒有太多的野戰經驗,不過讀了不少軍書。他也知道自
己有很多要學,而且當我告訴他一件事時,他會認真地傾聽。我曾到過他家兩三次。他
有兩個很可愛的小孩,現在有一個已經在飛戰鬥機了。不過他們對待他們女人的方式的
確很奇怪,我老婆珊蒂絕不會贊成的。」克拉克頓了一下,以變換車道超過一輛卡車。
「以職業的眼光來講,他們是相當好的合作夥伴。無論如何,我所見到的沙特阿拉
伯人都不會很討人厭。他們是跟我們不太一樣,不過那又怎麼樣呢?世界上又不全都是
美國人。」
「你跟以色列人相處過嗎?」雷恩一邊問道,一邊合起他的皮箱。
「我跟他們共事過一兩次——嗯,不只一兩次,主要是在黎巴嫩。他們的情報人員
真的是專家,都是一些自大傲慢的傢伙,不過我遇到的那些以色人員的確有資格傲慢。
他們都具有堅定不移的意志,就像是——我們和他們的意志,你知道我的意思嗎?他們
的傲慢也是可理解的。」克拉克轉過話題。「這對他們來講是個大轉變,不是嗎?」
「你是指什麼?」
「讓他們擺脫過去的情結,這比登天還難。」
「不會的。我真希望他們能睜開眼睛正視現今的世界局勢。」雷恩不平地怒道.「
博士,你必須瞭解他們的心理.他們全國人民的想法都像是第一線的戰士。你還期望他
們怎麼想呢?老兄,他們的國家現在就像交戰區一般。我們過去的士兵在越南殺紅了眼
,就跟他們現在的想法一樣。當時我們在越南只有兩種人——一種是你的同胞,其他的
人都是敵人。」克拉克搖搖他的頭。「你知道我有多少次在以色列集體農場裡,試圖對
那些以色列孩子解釋我們的想法嗎」他們的基本心態就是生存,以色列會做如是想,只
因為他們沒有辦法以別的方式思考。納粹殺了幾百萬的猶太人,而我們卻一點都沒幫上
忙——也許我們沒辦法盡一點力是因為當時的情況。我常在想,如果事情又重演一次,
而我們真的認真想暗殺希特勒,事情可能就會完全改觀了。」
「不管怎麼說,我同意你的看法,他們的確需要把眼光放遠一點。不過你也必須記
得我們的要求也太多了。」
「也許我碰到老班的時候,你該待在我身旁,雷恩打哈欠時說道。
「你是指班雅科將軍嗎?聽說他是一個難纏而且嚴肅的傢伙.他的士兵相當尊敬他
這個人。這一點就說明了許多。很抱歉我不在場,但是我實在需要休假,就像這兩周的
釣魚假期。」
甚至像克拉克這種頭腦簡單的傢伙,都有休假的時候。
「我聽到你說的了,克拉克先生。」
「嘿,我今天下午得到關係科那兒去接受手槍射擊的重新檢定。如果你不介意我說
實話,你看起來實在需要一點解除壓力的娛樂,老兄,何不跟我一起去靶場玩一玩?我
有一枝相當精良的小型貝瑞塔手槍可以借你玩一玩。」
雷恩對這個提議想了想,聽起來的確滿吸引人的。事實上,這個主意聽起來很棒,
但是他的工作實在太多了。
「我沒有時間,老克.」
「是的,長官,你沒有花點時間做運動,你他媽的喝得太多了,你看起來實在不像
樣,雷恩博士。這是專家的意見。」
不正是我太太凱西昨晚跟我說的話嗎,但克拉克不知道情況有多糟。雷恩望著車窗
外房子的燈光,住那些房子的公務員都剛剛起床。
「你說得沒錯。我必須開始戒酒並做一點運動,但今天我實在沒有時間。」
「那麼明天我們吃完午餐以後,作點小跑如何?」
「我明天得跟各處處長共進午餐。」雷恩只想躲避。
克拉克只好放棄不再多談,只專心開車。這王八蛋什麼時候才學得乖?像他那麼聰
明的傢伙,他正讓工作逐漸侵蝕自己。
福勒總統一早醒來,發現一堆金髮散落在他的胸膛上,又有一隻女人纖瘦的手臂放
在他的身體上。醒來方式比今天更糟的有許多.他問自己為什麼會忍了那麼久。搞上艾
略特對他而言是輕而易舉的——老天啊,忍了那麼多年。雖然已經有四十出頭,不過依
然柔軟而且美麗,是任何男人所夢寐以求的,而總統也是個人。他的亡妻瑪麗安,長年
臥病在床,勇敢地跟最後奪走她生命的病魔奮戰。福勒還記得,病魔不只奪走他妻子的
生命,也奪走他一度充滿活力、魅力、智慧,以及討人喜歡的個性。他之所以擁有這些
優點,大部分是瑪麗安的功勞,而這一切也隨著她病情的惡化逐漸逝去.他知道這是一
種心理的自衛機制。他與瑪麗安一起度過無盡的歲月,他必須為她堅強起來,並且為了
讓她儲存更多的精力和病魔纏鬥,他們必須過著禁慾的生活,否則她可能死得更快,但
如此一來,便成為福勒的一種習慣。一個男人所擁有的勇氣、力量,以及人性就只有那
麼多,而且隨著瑪麗安的生命光芒逐漸暗淡,他的人性也隨這消逝。福勒自己默認,也
許還不只如此。
但奇怪的是這種生活習慣反而使他變成一位更好的政治家。他在州長任內優良的政
績以及總統競選期間的表現,在在顯示他是一名冷靜,聰明和不情緒化的人,正是選民
多年來一直期待的總統人選,這一點的確大出學者及所謂評論家的意料之外,這些人總
是認為自己已經知道得夠多,從不會自己去思考原因。前任總統在選戰時實在花了一大
筆冤枉錢,當然對福勒選戰有莫大的助益,不管怎麼說,福勒認定他自己總是會贏。
前年十一月的大勝,使得他成為——自克裡夫蘭總統之後——第一位單身的總統,
而且也是第一位喪失那麼多人性的總統。報紙社論的專欄聲稱他為專家政治論的總統
(編者按:主張將技術放在首位來治理社會的理念。〕似乎他從前的職業是一個律師,
並沒有影響到新聞媒體的看法。一旦媒體想出個簡單的標籤,全部人都同意了這個標籤
之後,他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這個標籤貼在別人的身上,無論事實的真象是什麼。他
的外號被稱為冰人。
要是瑪麗安能活著看到這一切就好了。瑪麗安知道他原來不是那麼冷酷無情的。有
些人還記得福勒過去是怎樣的人,他曾經是一個熱情洋溢的律師,民權的鼓吹者,以及
擅長迫討一些組織化犯罪團體。這個人也曾掃藹過克裡卡蘭市的犯罪組織。這一切的成
就和政治上的一些作為,雖然僅是幾年前的事,可是都已成過眼雲煙。他還記得他每個
孩子出生的情形,也記得身為父親的驕傲,以及對他妻子和兩個孩子的愛,還有無數次
和她一同在餐廳享用靜謹的燭光晚餐。他也依然記得,當初在高中足球賽時遇到瑪麗安
的情形,她最喜歡看他在球場上的慘狀。兩人還在讀大學時就結婚了,共度了三十年的
婚姻生涯,不過其中的最後三年就像一場無盡夢幻,在她接近四十幾的前幾年,絕症的
症狀就已經出現在她身上了,然後在她不到五十幾時病情就急轉直下,那時他們已經在
等待死神的到來,不過在瑪麗安真正安息時,福勒早已身心俱疲,甚至連一滴眼淚也沒
有掉下來,緊接而至的是多年來的孤獨。
也許這一切可能都要結束了.
因為有了這些密勤人員,真誠感謝上天,福勒想道。如果像他過去在哥倫比亞的官
邸.事情可能很快地就傳開了,但這兒絕不會發生這種事。在他房門外站了兩名武裝的
幹員,而走廊上還有一名陸軍的士官帶著一個被歡稱為足球的皮箱,他雖然不喜歡這個
皮箱及其討厭的名稱,但即使是位高權重的總統也不能改變這些規矩。在其他方面,他
的國家安全顧問就可以跟他一同上床,而且白宮的人員一定會守口如瓶。他認為這一點
真是令人讚賞。
福勒低頭看著他的愛人。艾略特的確是十分漂亮的女人。她的皮膚相當蒼白,因為
她的工作習慣使她難得接觸到陽光,不過福勒喜歡女人的皮夫蒼白細緻。床單顯得相當
零亂,因為昨天晚上有過劇烈運動,不過他現在可以看到艾略特後背部,她的皮膚是如
此地光滑柔軟。此時福勒也可以感覺到艾略特在他胸膛上的氣息,她的左臂依然環抱著
他。福勒用一隻手滑過艾略特的背,換來了一聲舒服的聲音,並且更緊緊地抱著他。
有人敲著房。福勒將床單拉到胸膛上。然後咳了一聲。差不多數了五下以後,房門
打開了,然後一名密勤幹員帶進來一壺咖啡以及一些文件。福勒知道他不會那麼相信一
般的白宮幕僚,但是白宮密勤處真是美國版的羅馬皇帝親衛隊。這些幹員們從不違逆總
統的意思,平時除了跟總統點個頭,道早安之外,也不多說什麼話。他們對於他的安全
所做的奉獻幾乎跟古代的奴隸一樣,雖然這些幹員都受過良好的教育,他們對事情的看
法卻相當簡單,而且福勒知道世界上像這樣的人還是滿多的。有些人即使是相當聰明幹
練,還是不得不執行其上司的決定與命令。這些密勤幹員全都誓死要保護他,甚至在必
要時還得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任何危及總統的威力——這個動作被戲稱為「抓住子彈」—
—這一點讓福勒覺得有些驚訝,像那麼聰明的人居然可以訓練自己做些如此愚蠢的事情
,不過退一步想這對他只有好處。然而這也是他們自己的選擇。對這種如此優秀的服務
加以譏諷實在是不對的。事實是:你必須是個總統,才會有這種僕人。
福勒拿起咖啡壺倒了一杯咖啡,他喝咖啡沒有加奶精和糖。啜了一口之後,他拿起
遙控器打開電視,剛好是有線新聞電視網的新聞節目,頭條新聞當然是羅馬的和會,那
裡的時間是下午兩點。
「嗯……」艾略特的頭部動了一下,她的頭髮再次撩動了福勒。艾略特總是比福勒
起得晚。福勒的手指輕輕滑過艾略特的背脊,在她眼睛張開之前,又得到她一次緊緊的
擁抱。突然艾略特驚叫了一下。
「福勒!」
「什麼事?」
「有人進來過房間!」艾略特指著咖啡,知道福勒絕不會自己端咖啡進房。
「要喝咖啡嗎?」
「福勒!」
「艾略特,你要搞清楚,在門外的人知道你在這邊度過了一夜。你想我們還有什麼
好躲的?我們還能隱藏些什麼?他媽的,他們甚至還可能在這裡裝了麥克風。」他以前
從未講過這一點。他自己也沒辦法確定,而且總是抑制自己不要向屑下問這些事情,不
過在他房間裝麥克風是相當合乎邏輯的。密勤處的保防狂熱已經到了偏執的地步,使得
他們的探員不能相信總統之外的任何人,包括艾略特在內。因此如果艾略特企圖刺殺福
勒,密勤處就必須要知道房內發生什麼事,他們的探員才能帶著槍衝進房內保護老鷹。
這兒除了麥克風之外,會不會也裝有攝影機?不會的,應該不會吧,要是裝攝影機就太
過分了一點,不過一定會有麥克風的。福勒想到這一點,覺得這種事情相當刺激,報社
的記者不會相信艾略特跟他之間的韻事。他們認為綽號叫冰人的福勒會發生這種事,實
在令人不可思議。
「我的天啊!」艾略特從未想過這一點,她馬上用床單將自己包得緊緊的,結果看
在福勒眼裡更為誘人,但福勒在早晨卻沒有那種興致.他認為早上是用來工作的。
「艾略特,你該明白我是總統。」福勒在艾略特急忙著裝的時候指出。她也想到房
內可能裝有攝像機,她趕快穿好了睡袍。福勒對她的舉動覺得很好笑。「要不要咖啡?
」他再一次問道。
艾略特幾乎笑出聲音來。她赤裸裸地在總統的床上,房門外還有一堆武裝警衛,真
是十分有趣。不過福勒竟然讓別人進入這個房間內!她真的沒有辦法相信這個男人會這
樣做。不知道福勒在別人進房之時有沒有把床單蓋好。其實她可以問這個問題,但是她
覺得還是不要問比較好,僅管心情好時福勒也會講一些粗魯的黃色笑話,但她真怕福勒
再度顯露他詭異的幽默感。然而她不曾遇過像福勒這麼好的愛人嗎。她的第一次——已
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但他是如此地有耐心,如此地……心懷敬意。他是那麼容易受她
擺佈,艾略特在內心裡露出勝利的微笑。她能隨心所欲地擺佈福勒,不論是何時或是何
事,因為福勒喜歡為女人帶來歡樂。為什麼呢?她覺得很奇怪。也許福勒希望被人家記
在心裡。畢竟他是個政客,這些政客們都希望自己能夠名列青史。不管福勒在任期內做
得多糟,他都不會被排在歷史之外。事實上每個總統都會在美國歷史課本上出現,即使
像格蘭特、哈定這類的總統都會被記載,以及他們的一些政績,無論好壞與否……他希
望名列青史,他也會照著這個女人的意願做事,如果她有這個智慧要求的話。
「把聲音開大聲一點。」艾略特說道。福勒立刻照著她的話去做,艾略特看了相當
高興。他是如此地急於取悅一個女人,即使在這種小事上。可是他又為什麼讓一些僕人
端咖啡來!真不懂這個男人。福勒已經在閱讀一些從羅馬傳真回來的報告。
「親愛的,這次和談真的行得通。艾略特,我希望你的行李已經打包好了。」
「為什麼?」
「沙特阿拉伯和以色列昨天晚真正在一個歧見上彼此讓步……根據塔伯的說法——
老天,真是令人驚訝!他跟兩國代表單獨會談時,他們提出相同的建議……然後塔伯故
意讓雙方代表不知道對方也提出相同內容的提案,他只是跟雙方代表講對方有可能會接
受這個提案……然後在下一回合的單獨會面時才說對方已經接受他們友好的建議!哈!
」福勒興奮地用手背拍了一下這份文件。「塔伯真的是個傑出的人才。而雷恩那個傢伙
也是一名精幹的人員。雖然他是一個自命不凡而滿腹牢騷的傢伙,但他的主意——」
「算了吧,福勒!這個根本不算是創新的主意。雷恩只是把其他人多年來所提出的
方案重覆一次罷了。對阿尼來講是個新主意,阿尼的興趣只局限於白宮裡面。只歸功於
雷恩就好像說是他為你安排一次美好的夕陽。」
「也許吧。」這位總統不想再爭辯。他認為這位中情局副局長提出的主意並不只如
此,但不值得為這種小事跟艾略特鬧得不愉快。「你還是記得雷恩對沙特阿拉伯做了一
次很好的工作嗎…』「如果他知道何時不要開口講話,他會更有成就。好吧,就算他給
了沙特阿拉伯一次好的簡報,這在美國外交政策上也不算是一次重大的成就啊,不是嗎
?提供簡報本來就是他的工作。塔伯跟邦克才是真正把事情實現的人物,根本不是雷恩
。」
「我想你說得沒錯。邦克和塔伯對這次和會的結果具有最大的貢獻……塔伯說只要
再花個三到四天就可以告一段落。」福勒把手上的傳真遞給艾略特。該是他起床為一天
的工作做準備的時候了,但在此之前他用一隻手撫摸著床單上一個特別的曲線,只是讓
艾略特知道……「不要這樣子!」艾略特故意一笑以顯得她是在開玩笑。福勒當然乖乖
地照艾略特的話去做。為了讓福勒不太難堪,艾略特傾下身吻了福勒一下,不管早上起
床的口臭成其他東西,只要福勒喜歡就好。
「那些是什麼東西」一名卡車司機在伐木場的出口問道。他身旁有四輛巨形的拖車
串成一排,旁邊還堆了四根準備運往日本的大木材。「我上次來的時候,它們就堆在那
邊了。』「運到日本。「那名工頭答道,一邊走向卡車司機。
「這裡哪有木材不是運往日本的呢?」
「這批木材不同。日本人付了一大筆錢讓這些木材保持原封不動地運往日本,特別
租了這些拖車以及其他一些特殊工具。我聽說這批木材要做為一個類似教堂或是寺廟的
大粱。你靠近一點看——這些木頭已經用鐵鏈栓在一起了,然後再用繩索綁在一起,但
鐵鏈是要確保這四根大木材不至於分離。這是他們寺廟的一些傳統。我真難想像以這樣
捆綁固定的方式要裝上船去,那得花費好大一番工夫。』「日本人租這幾輛拖車只是為
了把這些木材放在特別的地方?又把它們用鐵鏈栓在一起。天啊!他們是不是大凱子?
」
「這幹我們屁事?」這名工頭反問道,每次一有卡車司機經過,他都要回答相同的
問題,實在令他有點厭煩。
這批木材就堆在那裡。這名工頭知道,這樣的做法是想讓這些木材稍微風乾。不過
這名工頭認為,此種做法實在不太聰明。今年夏天這地區的濕度是歷年來最高的一次,
這批木材在被砍伐之前已吸了一大堆濕氣,而砍伐之後躺臥在泥土上又吸收了不少的雨
水。雖然那些小枝葉都被砍掉了,可是幫助並不大。雨水還是從樹幹上一些伐鋸過的地
方滲透進來,而後擴散至整個樹幹。現在這些木材可能比剛被砍伐下來時重。這位工頭
認為也許用防水布把這些木材蓋住會比較好,不過如此一來濕氣也會被包在裡面跑不出
來,此外,他接到的命令是讓這批木材就放在拖車上。現在正在下雨。伐木公司的堆木
場裡簡直變成了一個小沼澤,每輛經過的卡車都濺起一大堆泥土。也許日本人對於這批
木材的風乾和處理過程有自己的作法。他們的要求令美國人沒有辦法在此做任何風乾的
工作,不過這是他們的錢,日本人愛怎麼花就怎麼花。甚至於這些木材裝到船上的時候
,日本人還要求把這批木材放在所有貨物的最上面,也就是說這批木材得等麥克瑞迪號
的所有貨物裝完之後,才能裝上船,然後隨著這艘貨輪渡過太平洋到日本。如此一來這
批木材在渡過太平洋時肯定又會弄濕。這名工頭又想到,如果這批木材弄得更濕的話,
那些水手就要對這批木材特別小心處理。因為這些木材要是掉到水裡,幾乎不可能浮得
上來,因為它們實在太濕太重了。
那名德魯士老農夫知道他的孫子對於他的落伍感到有點尷尬。這些孩子甚至不喜歡
被他擁抱和親吻,在他的兒子把這些孩子抱出去之前,還對父親埋怨了幾聲,老農夫對
此並不介意,現今的孩子們都不尊敬他們的長輩。也許這就是讓孩子們擁有更多的選擇
後所必須付出的代價。世代承襲的循環已經被打斷了,他的生活跟他前十代的祖先沒什
麼兩樣,而他兒子雖然殘廢,可是生活得比他更好,而且他的孫子可能比他們的父親有
更大的成就。
這些小孫子們深深以他們的父親為榮。如果他們同班同學說了什麼德魯土人的壞話
,他們會以他們的父親為例強調說,他們的父親曾與可恨的以色列人奮戰過,甚至還殺
了一些可惡的錫安主義者。敘利亞政府並不是完全不照顧他的受傷農民。老農夫的兒子
現在經營一些小生意,而且政府方面也不會騷擾他,否則一般的德魯士商人是經常會遭
到有關當局的刁難的。他兒子在這個地區算是相當晚婚的,不過卻娶了一位相當漂亮而
且穩重的妻子——他媳婦對老農夫也不錯,可能是老農夫從未提過要搬去跟兒子一起住
,因為他不想讓兒子窄小的屋子再擠進一個人,他媳婦為此相當感謝他.老農夫也為他
的孫子感到驕傲。這些男孩長得強壯又健康,就像一般健康的男孩子一樣,老農夫的兒
子也感到相當驕傲,而且抱有相當大的期望。他跟他父親在午餐後一同走到外面,兒子
看了他曾經鋤過草的農田,不自覺得感到有點慚愧,因為他父親每天仍得那麼辛苦的工
作,不過他也曾經提議要侍奉父親,而且也提過給父親一些錢,然而這一切都被老農夫
拒絕了。他父親擁有的雖然並不多,不過倔強的傲骨依然存在。
『這片田地今年的收成看起來還不錯嘛。』
「今年的雨水相當好,而且母羊生了很多小羊。今年的收成應該不錯。你呢?」老
農夫說道。
「我最好的一年。父親,我真希望你不需要再那麼辛勞地工作。」
「哈!」老農夫揮了一揮手。「我還能過哪一種生活呢?這是我的地方。」
男人的勇氣,他兒子想道。而這個老人的確是有勇氣。他堅忍不拔。除了這一點外
,他什麼都沒有。老農夫可以給他兒子的並不多,不過他把這種勇氣傳給了他兒子。當
老農夫的兒子發現自己躺在戈蘭高地的戰場上,二十公尺外就是他幾秒前坐的裝甲運兵
車,現在只剩下一堆殘骸。他知道自己原本可躺在那兒等死,因為自己的眼珠那已經跑
出眼眶,而且他的左手只剩一片模糊的血肉,事後醫生不得不為他截肢。他本可躺在地
上等死的,但是老農夫的兒子知道放棄不是他父親曾經做過的事情。於是勉強爬了起來
,依然不放棄他的步槍,走了6公里才到達團部的救護站,而且在向長官報告後才肯接
受急救。他因此獲頒了一枚勳章,團長也因而對他另眼看待,給了他一些錢,讓在他退
伍後可以經營一些小生意,並警告當地的警察不要隨便去騷擾他。雖然這名上校在金錢
上對他有所幫助,但是他的父親卻給了他勇氣。只可惜老農夫不肯接受他的幫忙。
「我的兒子,我需要你的一點建議。」
這倒是新鮮事。「父親,有什麼話儘管說。」
「你跟我來,我讓你看一看。」老農夫帶著他的兒子走到菜輔種了蘿蔔的地方,用
他的腳撥開一些泥土。
「停!停!」老農夫的兒子幾乎是尖叫地說道。他馬上把他父親拉開。「我的天啊
——炸彈在這裡有多久了?」
「自從你受傷那天在開始。」這名農夫回答道。
老農夫的兒子不自覺地用右手摸摸他的眼眶,那天恐怖的一刻幾乎又浮現在他的腦
海裡。那一陣令人目的閃光.他被拋在空中,他同袍被燒死時尖叫的聲音。以色列人幹
了這一切。以色列的人又殺了他的母親,而現在——又加上這個?
這是什麼東西?他叫他的父親不要再靠近,然後小心地走上前看一看。他小心翼翼
地走著,好像正在穿過一個地雷區.他在陸軍裡曾跟工兵一起幹過;雖然他的單位也跟
步兵一同作戰,不過他們的職務應該是佈雷或是掃雷。這個怪東西相當大,好像一顆上
千公斤的的炸彈。這一定是以色列的;從顏色上他可以分辨出來.他回頭看著他的父親
。
「這個東西從那時起就放到現在?」
「是的。它掉下來的時候撞了一個洞,然後我就把它埋在裡面。一定是地底下的霜
把它推上來。這有危險嗎?它不是已經失效了嗎?」
「爸爸,這類東西絕不會真的失效。它是相當危險的。像這麼大顆的炸彈,如果爆
開來可以段了您和房子?」
老農夫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果它要爆炸的話,它掉下來的時候早就爆開了
。」
「這不一定!父親,這種事情你必須聽我的意見。你不要再靠近這個可惡的東西了
!」
「那我的農田怎麼辦呢?」老農夫質問道。
「我會想出一個方法移開這個東西,然後您就可以再耕種了。」老農夫的兒子將這
件事想了一想。這的確是一個問題,而且還不是個小問題。敘利亞的陸軍裡會處理這類
未爆彈的人才並不多,他們的方法就是在當地直接引爆,只要不危及人民的生命,但是
這樣肯定會毀了他父親的房子,而他父親沒有了房子,就再也活不久。然而他老婆也不
可能讓他父親住到自己的家裡,同時他也不可能幫他父親重建房子,因為他只剩下一隻
手。這顆炸彈必須移開,但是他可以托誰來做這件事呢?
「您必須答應我。」不要再接近這塊農地了廣老農夫的兒子再次強調。
「我會照你的話去做。」老農夫回答道。他根本不想遵從他兒子的命令。「你怎麼
把它移開?」
「我不知道。我需要幾天的時間想想辦法。」
老農夫點點頭。也許他該聽他兒子的話,至少不要太靠近這個該死的炸彈。這顆炸
彈當然已經失效了,不管他兒子說些什麼。老農夫對命運就只知道那麼多。如果這顆炸
彈要殺死他,現在早已經爆開了。他這輩子已嘗過太多的噩運,還有什麼值得自己退怯
逃避的嗎?
新聞記者在第二天終於有一些東西可以報導了,希臘正教的史塔佛克大主教是乘車
來的——他拒絕搭乘直升機——在大白天裡。
「一個有鬍子的尼姑」一名攝影記者透過他的麥克風問道,此時他正在調整焦距。
站在門口的梵蒂岡衛隊向這位主教行禮,奧圖主教也在門口迎接這位新來的貴賓,並立
即引導他進入會場。
「他是希臘人。」有一名主播立回答道。「希臘東正教的教士,一定是個主教或是
高級的教士。他來這兒幹嘛?」這名主播覺得相當奇怪。
「我們對希臘正教知道多少?」他的製作人問道。
「他們不在教宗管轄之下,而且他們也允許他們的教士結婚。以色列人曾把他們的
一個教士關進牢裡,我想大概是因為他提供武器給阿拉伯人。」這些記者中有一個人回
答道。
「那麼這些希臘教土跟阿拉伯人交情不錯,反而和教宗處不來羅?那麼跟以色列人
呢?」
「不知道,也許我們需要去找一下資料。」這位電視製作人說道。
「那麼現在就有四個宗教團體參加了。」
「梵蒂岡是真的參與談判,還是只是提供一個中立的地方讓各方舉行和會呢?」這
名主插問道。就像大部分的電視主播一樣,他只擅長念出眼前提詞機的文字。
「梵蒂岡何時變成一個中立的談判場所了呢?如果要『中立』的場所,大家都會去
日內瓦。」這名攝影記者說道。他很喜歡日內瓦那個地方。
「有什麼新消息嗎?」他們其中一名研究人員進到放映室內。製作人馬上拖她進來
。
「那個該死的顧問跑到哪去了?」這名主播怒道。
「你能把帶子重播一次嗎?」這名研究員問道。控制室的人員馬上照著她的話去做
,然後她把畫面停格。
「他就是史塔佛克嘛,是希臘正教的主教。瑞克,你不知道,他就是所有東正數教
會的龍頭老大,地位有點像教宗。所有希臘、蘇聯以及保加利來的東正教教會都有自己
的領袖,不過他們都聽命於這個主教。情形差不多是這樣子。」
「他們不是允許他們的教士結婚嗎?」
『他們的教土是可以結婚……不過在我的記憶中,如果你成為主教或更高的的職位
,你就得保持單身。」
「他們還不是些沒有用的人。」這名叫做瑞克的主插說道。
「史塔佛克去年曾經跟天主教教士爭奪過天主教會的管轄權——而且如果我沒記錯
的話,他還贏了。他真的讓一些天主教教會的主教氣得要命。不過他到底在這兒幹什麼
」。
「瑪麗爾,你的職責就是要告訴我們這一些!」這名主播不耐地說道。
「省省你的口舌吧,瑞克,」瑪麗樂實在很厭煩跟這些空心大草包打交道。他喝了
一口咖啡想了幾分鐘,說道:「我想我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你能告訴我們嗎」
「歡迎來訪!」安東尼奧主教親了史塔佛克的雙頰。他發現這個人的鬍子實在不好
聞,不過他也沒有辦法。他帶領這位東正教的主教進入了會場。裡面有十六個人圍著一
張桌子坐著,桌子末端的位於被空出來,史塔佛克就坐在那裡。
「非常感激你加入我們。」國務卿塔伯說道。
「一個人不能拒絕這類的邀請。」這位東正教的教主回答道。
『『相信你已經讀過有關的簡報?」這些簡報已經由信差們傳送給東正教。
「這個構想相當具有野心。」史塔佛克小心地答道。
「你們能接受在這次協約中的角色嗎?」
史塔佛克想道,這一切實在太快了,不過——「我們接受。」他簡單地回答道.「
我們只要求東正教擁有聖地內所有基督教會的管轄權。如果大家能夠同意的話,我方將
相當樂於加入你們的協商。」
安東尼奧主教試著讓自己臉上不動聲色。他控制自己的呼吸,並為此突發的干擾急
忙地向上帝祈禱。他一直不太肯定這次和會行不行得通。
「現在提出這種重大的要求實在稍嫌晚了一點。」眾人的頭都轉向說話者。說話的
人是蘇聯第一副外交部長馬波夫,「當在場的各方代表都已經讓步那麼多了才提出這類
的要求實在是太過分了一點。難道你想獨力阻止這次和會嗎?」
史塔佛克並不習慣如此直接的責備。
「基督教會的管轄權在這個協議裡並沒有相當直接的關係,閣下。」國務卿塔伯打
圓場說道。「我們認為你參加協商的意願好像不太高。」
「也許我誤解了一些簡報的內容。」史塔佛克馬上軟化自己的立場,以免成為談判
桌上的眾矢之的。「你們可不可以說清楚一點我們東正教在這次協商中的立場為何?」
「不可能。」這位主播對瑪麗爾的猜測嗤之以鼻。
「為什麼不可能?還有什麼合理的猜測嗎?」瑪麗爾回答道。
「你所猜測的和平提案野心實在太大了一點,」
「你說得沒錯,但是還有什麼提案才符合這一切暱?」瑪麗爾說道。
「我只想信我看到的事實。」
「你可能根本看不到。史塔佛克根本不喜歡羅馬天主教會。去年聖誕節所發生的管
轄權爭奪戰聽說爭得相當火熱。」
「那麼我們怎麼沒有報導那次事件呢」
「因為我們忙著報導聖誕節銷售情況下降的事情。」你這個白癡,瑪麗爾沒有加上
最後這句話。
「你們是說成立一個獨立的委員會來解決基督教的紛爭?」史塔佛克一點也不喜歡
這個主意。
「大主教教區希望能派他們自己的代表。」巴波夫說道。巴波夫自己仍然比較相信
馬克斯而不信神,但是東正教最大自治教會俄羅斯正教會的成員皆為俄國人,因此蘇聯
參加這次和會的姿態必須相當認真,無論在表面上蘇聯的立場是顯得多微小。「我必須
講出我心中的感覺,我覺得這種爭執很奇怪。難道我們今天就為了爭論哪一個教會最有
影響力嗎?我們在此的目的是為了消除猶太人與回教徒之間的紛爭,怎麼基督教徒反而
擋在其中呢?」巴波夫抬頭望著天花板說道——有點像在演戲,安東尼奧想道。
「這種枝微末節最好是留給各基督教分支所組成的獨立委員會解決。」安東尼奧主
教最後忍不住出面說話。「我敢在上帝面前向你保證,這些派系的紛爭已經快要終止了
!」
我以前也聽過這種話,史塔佛克提醒自己——不過,不過他怎麼能讓自己顯得如此
卑微?他也提醒自己聖經上所教他的東西,他自己也相信聖經上的每一句話。我讓自己
表現得好像一個傻瓜,而且還在俄國人和羅馬人面前顯示露出來!他也想到土耳其人只
是勉強容忍他在伊斯坦堡,(譯註:土耳其歐洲部分之東部一城市,或稱君士坦相堡
)這下可讓他有直接控制他的教會和教廷的機會了。
「請原諒我。我讓一些不幸的事件影響到我的判斷力。是的,我會支持這次的協議
,我也相信我的教友弟兄們會信守承諾。」
塔伯靠回他的椅子,並向上帝祈禱謝恩。這位國務卿並不常祈禱,但在這種環境下
,他也沒辦法避免作這種事。
「既然如此,我想我們大家都同意這次協議的內容。」塔伯環視在座的人士,而在
場人士一個接著一個點頭,雖然有些人帶著懇切的表情,有些人則抱持著觀望望態度,
不過他們全都點頭同意。他們終於達成了協議。
「艾德勒先生,所有的文件什麼時候才會準備就緒」」安東尼典主教問道。
「大概要花兩小時,閣下大人。」
「親王大人,」塔伯站起來說道,「主教大人,各位部長—一我們做到了。」
令人奇怪的是,這些參加和會的代表根本不太瞭解他們所完成的任務。跟其他類似
的重大談判一樣,這次談判過程也拖了一段不算短的時間,使得代表們反而把心思都放
在協商的過程及技巧。而所要達成的目標卻變得有點模糊。現在突然他們已經走到他們
目標的終點,但他們心中對事實的懷疑反而給他們不真實的感覺,在場的代表們都擅長
於制定與執行他們國家的外交政策和目標,這種專長卻壓制住他們的感覺。與會的所有
人士都跟塔伯一樣站了起來,這個動作稍微改變了他們原來的感覺。一個接著一個地,
他們明瞭自己完成了什麼事情。更重要的是,他們明瞭自己真的辦到了,不可能的事剛
剛卻發生了。
以色列外交部長艾肯席繞過桌子走向阿里親王,後者是參加這次和會協議的沙特阿
拉伯代表艾肯席向阿里親主伸出他的手。這實在不夠。這位親王像兄弟般地緊緊地擁抱
艾肯席。
「在神的面前,貴國與我國將會有永久的和平,艾肯席。」
「阿里親王,在這麼多年之後我們終於辦到了。」這位從前是以色列裝甲兵的部長
答道。艾肯席在1956年的蘇伊士運河戰爭中身為一名少尉,然後又在1967年的六日戰爭
中以上尉的身份參加戰鬥,在1973年他所屬的後備裝甲團曾經增援過戈蘭高地。兩人都
驚訝於會場內突然響起掌聲。這位以色列的部長忍不住哭了,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而
且也不敢相信。
「不要覺得害羞。部長先生,您個人的勇氣大家都知道。」阿里親王優雅地說道。
「艾肯席先生,一位士兵原本就應該維持和平。」
「有那麼多人死在戰爭中。都是一些優秀的年輕子弟,兩國的都是,阿里親王。那
些男孩們。」
「不過這種悲劇不會再有了。」
「巴波夫,真感謝你的一臂之力。」塔伯隔著桌子跟他的俄國對手說道。
「我們兩國合作時的成績真是傑出,不是嗎?」
剛剛發生在艾肯席身上的情形現在在塔伯身上重演:「馬波夫,整整兩代的精力就
在這方面浪費掉了。全都是浪費時間。」
「我們沒辦法彌補失去的時間。」馬波夫答道。「不過我們現在擁有的智慧能讓我
們不再浪費任何寶貴』時間。」這名俄國人痛苦地微笑著。「像這樣重大的時刻,真應
該有伏特加酒。』塔伯向馬波夫示意這裡有阿里親王在場。「在場人士並不是全都喝酒
。」
「他們沒有伏特加怎麼能活得下去呢?」馬波夫笑道。
「這也是生命中奇妙的事情。我們都有消息要傳回本國吧。」
「的確如此,我的朋友。」
最令在羅馬的特振記者火冒三丈的事情是,第一個打破新聞封銷的竟是一名駐華盛
頓的華盛頓郵報記者。其實這是意料中的事。他有一個消息來源,是一名負責維修
vc-25A專機的空軍士官,這種飛機改良自波音七四七,以作為總統的軍用專機。
這位女土官早巳被那名記者收買。所有人都知道總統即將前往羅馬,問題是什麼時
候。這位土官一知道飛機即將出發時,便故意打電話回家查問她送洗的衣服回來了沒有
。只是她故意按錯號碼,這個錯誤的號碼恰好是那名記者家中的答錄機。萬一這個士官
被逮到洩漏機密的話,她可以用這個故事搪塞。不過她這一次也沒被抓到,而且她覺得
也不可能被抓到。
一小時後,在白宮例行的早晨記者會中,那名郵報的記者宜稱一個「未經證實的報
導」指出福勒即將前往羅馬——並且問道:這表示條約的協商結果是成功或者是破裂?
主持記者會的白宮新聞秘書對這個問題一點心裡準備也沒有.他在十分鐘前才知道自己
也得前往羅馬,並且跟往常一樣宣誓要保守秘密——這項誓言對他來講好像是陰天裡的
陽光,根本不具什麼份量,不過他還是被這個問題所窘,而且這的確令他驚訝,原本應
該是由他來主導消息洩漏的過程一不過那也要等到午餐後簡報會上。他的「無可置評」
的答覆裡沒有一點堅定的語氣,使得這些白宮的特派員好像聞到水中血液的鯊魚一樣,
紛紛開始蠢動。這些記者手上都有總統預定的行程及約會,而且他們都有一些熟人可以
查詢。
總統的助理早就打了一些電話取消總統的約會及行程。即使身為總統,他也不能對
一些重要人士爽約而無事先警告,而這些人士即使能保守秘密,但他們的助理或秘書不
見得能這麼做。這是新聞自由國家的媒體所仰賴最典型的消息來源。知道一些事情的人
們總是沒辦法守口如瓶,尤其是知道一些秘密的事情。在一小時內,媒體就從四個不同
的管道證實:福勒總統已經取消了數天的行程。即將前往某處,但不是前往伊利諾州的
皮奧裡亞。這一切就可以讓各大電視網用一些手寫的聲明取消娛樂節目,然後馬上切入
廣告,雖然他們還沒有告訴觀眾總統要去那裡,但是這等於向觀眾表示有重大事情即將
發生。
在一個潮濕燠熱的羅馬夏日的午後,當梵蒂岡方面告訴記者們,他們只允許三名攝
影記者——沒有特派記者——進入多日來保密森嚴的會場內時,在接近各主播台的「化
妝室」拖車裡,各媒體的主播就急急忙忙化妝,然後坐回自己的主播位置,帶上他們的
耳機等待導播的命令。
會場內部的畫面同時出現在主擂台的監視幕以及全世界觀眾的電視機裡。在會場中
央有一張坐無虛席的大型桌子。首席便是教宗,在他面前有一個大型的檔案夾,記者們
隨口提到它是由紅色的小牛皮製成——這些記者大概不知道,當有人間到那個是什麼皮
做的,而他無法給一個確定的答案時,他會慌成什麼樣子,而必須馬上找供應商求證,
所幸觀眾並未對這一點發生疑問。
與會代表都決定此時不做任何聲明。最早的聲明應該在各相關國家的首都自行發佈
,然後在正式的簽約典禮上才會有真正詞藻華美的演講出現。一名梵蒂岡的發言人已經
把一份公開的聲明書傳給各大電視新聞。上面寫說草約的內容是關於一次中東地區紛爭
的最後調停已經達成,而各相關國家的代表已經鑒署丁這份和約。正式和約的內容將由
各國的無首以及外交部長在數天後正式簽署。草約的內容現在還不便公佈,即使是部分
的內容也是一樣。這一點並沒有真的難倒駐羅馬的特派員——主要是他們知道,在各個
與會國家的首都裡,其他的記者可以從外交部內的線民知道這份草約的詳細內容。
那份紅色的卷宗在桌上一個一個地傳遞。梵蒂岡的聲明指出簽署國的次序是在會議
中決定的,結果是以色列外交部長率先簽署,緊接著是蘇聯、瑞士、美國、沙特阿拉伯
,最後才是梵蒂岡的代表。現場的一名教土負責在各國代表中傳遞這份草約,他還負責
把鋼筆以及吸墨紙提供給各國代表使用。這次簽約並沒有什麼繁文縟節,很快就完成了
。簽署完畢後,接下來就是各國代表握手致意,然後大家為彼此的表現鼓掌。事情便告
一段落。
「真是奉上帝這名。」雷恩說道,看著電視畫面的變化。他低頭看看草約內容概要
的傳真報告,跟他原始的構想差異並不大。沙特阿拉伯在內容上作了一些改變,以色列
也不例外,還有蘇聯、瑞士,當然還有美國國務院,但原始的構想還是他的——除了他
自己,也向其他許多人借來的主意,其中有不少是真正創新的。他所做的就是把這些主
意組織起來,然後選對時機提出他的意見。
只是如此而已。這一切是他一輩子中最驕傲的時刻。真可惜,沒人會向他恭喜。
在白宮裡,專門替福勒總統捉力寫演講稿的人員,已經開始為他的演講草擬一份草
稿。這位美國總統可望在即將來臨的簽約典禮上倍受推祟,因為這是他的主意,畢竟是
他在聯合國大會裡提出的演講,才把所有相關國家帶到羅馬。到地教宗也會演講——所
有人都會演講,這位演講稿的撰稿者想到,對她而言這是個大問題,因為每一個人的演
講稿必須創新而且不跟別人雷同。他知道自己可能在搭總統專機橫渡大西洋時;還得構
思這份演講稿,在她的膝上型電腦前辛苦地工作。不過她知道這就是她的工作,而且空
軍一號專機上也有一台激光複印機。
在樓上的橢圓型辦公室裡,福勒總統正在查看他急忙修改的行程表。他跟一批新的
老鷹童子裡的會面,就跟會見新任的威斯康辛起土皇后一樣被取消,其實他也不太確定
這位小姐的頭銜是什麼,還有一些和各行業裡有舉足輕重地位的商業人士的公開會面也
被取消了,這類人通常在走進總統的辦公室側門時,臉色真的都已經發白了,專門安排
他約會的秘書已經把話傳開了。有些實在不能取消的重要約會幾乎把往後的三十六小時
給填滿了。這會使福勒在未來的一天半內忙得昏頭轉向,不過這也是總統的職務之一。
「有什麼事嗎?」福勒抬頭看到艾略特站在門邊對著他微笑。
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嗎?你將會因中東問題在你任內一勞永逸地平息而被美國民
眾牢記在心。如果——難得處於客觀立插的艾略特不得不承認——這一切行得通的話,
能在這種紛爭的局勢中達成和平,是件了不起的成就。
「艾略特,我們已經對全世界提供了一次服務。」艾略特知道,他說的「我們」其
實指的是「我」,不過這個也相當公平。畢竟福勒在他哥倫比亞州長任內忍受了數月之
久的競選辛勞,無數次的演講、擁抱嬰孩以及到處拍馬屁,還要應付那些翻臉比翻書還
快的記者,及其惱人的問題,經過這一場耐力的競賽,才能進到這間小小的辦公室裡,
也才能坐上擁有無上權力的職位。這個男人經過這一切折磨後依然沒有崩潰——可惜這
個位子還只有男人坐過,艾略特想道——福勒畢竟安全地爬到了這個位子。但這所有一
切努力的成果,這一切無盡的折磨,就是讓爬到這個位子的人能夠享有一切的光榮。就
是因為如此,總統是接受責難與毛病的人。總統也要為事情進展的好壞與否負責。選民
最關心的不過是國內的事務,失業率上升、利率、經濟不景氣,以及最具影響力的領先
經濟指標。但在一些極少的情況下,總統可以主導國際情勢發生重大的改變,像這次和
會可以改變整個世界。艾略特不得不承認裡根名列青史的原因,不過是他剛好碰上蘇聯
決定不再把他們的籌碼全部押在馬克思主義上,而布什剛好是接下來享受成果的總統。
譬如說尼克森是真正打開中國大陸之門的總統,而卡特在中東問題上的努力幾乎像現在
的福勒一樣可以名列青史。美國的選民可能因為一些芝麻綠豆的小事來選擇他們的政治
領袖,但是歷史上所記載的畢竟是更重要的事情。能夠使世界局勢發生重大改變的政治
家,才能在歷史課本上佔了幾段話,也才能吸引學者的研究。政治學者所記載的人物是
能夠創造局勢的人——例如俾斯麥,而不是愛迪生——他們把在社會裡的科技變化當作
是政治因素下的產生,然而卻有點倒因為果,艾略特想到這個問題,覺得政治人物和科
技在影響人類歷史上應該有同等的地位。但是歷史學有它自己的規則及傳統,跟現實投
什麼關係,主要是因為現實的範圍太廣,即使學術研究也要等到事件發生之後好幾年才
能寫出事件的概略。政客們也依循這個歷史的法則扮演著自己的角色,因為遵循這些歷
史法則表示如果發生了什麼重大事件,這些人將會被歷史學家記載下來。
「對於世界的服務?」艾略特停了好一段時間才回答道。「對世界的服務,我喜歡
這句話。他們曾經稱威爾遜總統是使我們免於戰爭的總統,你也將會被視為結束戰爭的
總統。」
福勒及艾略特都知道數月後期中選舉就要展開,相同地,過去威爾遜曾在這種時候
把美國帶人立國以來第一次真正的對外戰爭(譯註:第一次世界大戰)。當時樂的觀察家
都認為這場戰爭可以結束世界上所有的戰爭,結果三十年後希特勒的集中營以及核武器
都相繼出現。但兩人都認為這一次不只是一個樂觀的氣氛,威爾遜總統的理想世界,終
於被當今其他世界政治領導人物所認同了。
這傢伙是個德魯士人,也就是說他是個異教教徒,但這個人還是值得他尊敬。這個
傢伙在跟錫安主義者的戰鬥中曾經光榮負傷。他獻身戰鬥,而且因他的勇氣曾獲頒章。
他的母親也因為以色列非人道的武器而去世。而且無論巴勒斯坦人何時請他幫忙,他都
會支持他們的行動。誇提是一個從不會忘記基本原則的人。誇提從小就讀過毛語錄。當
然毛澤東是最糟的一種異教徒——他甚至否認有關於神的一切思想,而且還迫害那些虔
誠的教徒——不過這一切也無關緊要。革命就像游在廣大農民之海裡的一條魚,善待這
些農民——或者在這個例子裡,這傢伙是一個開店做生意的商人——是他成功的必經之
路。這名德魯士人也經常為革命奉獻他的金錢,而且有一次還在家裡庇護一名他受傷的
手下。他可不能忘掉這樣的人情。誇提從桌後起身跟這個人握手,而且還吻了他的雙頰
。
「歡迎你來,我的朋友。」
「謝謝你接見我,指揮官。」這名德魯士商人似乎非常緊張,誇提不知道有什麼問
題。
「請坐下,阿度拉,」他叫了一名他的手下,「請你為我們的客人準備咖啡好嗎?
」
「你真是太客氣了。」
「不要客氣。你是我們的同志。你的友誼我絕不會忘記——多少年了。」
這名商人似乎有點畏縮,但內心裡卻偷偷在笑,這一點小小的投資所換來的報酬似
乎相當豐碩。他很害怕誇提及他的手下,這就是為什麼他從來不遠逆他們的意思,他也
讓敘利亞政府知道他為誇提這批人做了些什麼,因為他也相當畏懼敘利亞政府。在這個
地區生存下去是一種藝術,也是一種機率的遊戲。
「我來找你是需要你提供一些建議。」他在喝了第一口咖啡之後說道。
「你儘管說。」誇提身體向前傾。「我如能幫上你的忙,我會覺得相當榮幸,朋友
.你到底有什麼麻煩?」
「是我父親遇到一些問題。」
「他現在年紀多大了?」誇提問道。這名老農夫有時也會給他的手下一些禮物,大
部分是小羊。只是一個農民,而且還是一個異教徒的農民,但是他的敵人恰好是誇提這
批人的敵人。
「六十六歲了——你知道他的知道農田嗎?」
「是的,我幾年前去過,就在你母親被錫安主義者殺害後不久。」誇提提醒他。
「現在在他的田里有一顆以色列的炸彈。」
「炸彈?你的意思是一顆炮彈。」
「不是的.指揮官,一顆炸彈。它的直徑有半公尺寬。」
「喔,我懂了——如果敘利亞人知道這件事……」
「是的。你也知道,他們就會當場引爆這顆炸彈。那我父親的房子將會被波及。」
這名客人舉起他殘廢的左手。「我沒辦法幫我父親重建房手,而我父親太老了也無法自
己做。我來此是想請問您是否可以幫我移開這個鬼東西。」
「那你就來對了地方。你知道那個炸彈擺在那邊有多久了嗎?」
「我父親說是我受傷那一天掉下來的。」這名商人又再度舉起他受傷的手臂說道。
「真主阿拉左那一天對你家相當寬大。」
這算是哪一種寬大,這名商人想道,不過還是點頭稱是。
「你是我們最忠實的朋友。我們當然會幫你。我手下有一個人擅長於折除以色列炸
彈的引信以及搬運這些東西一然後他可以再利用炸彈裡面的炸藥提供給我們組織使用。
」誇提就此打住,然後舉起一根手指警告道:「你絕不能說出去。」
坐在椅子上的這名房客搖搖頭。「指揮官,對我來講,您可以全部宰光那些猶太人
,而且如果您能利用那些豬丟在我父親農田里的那顆炸彈殺死那些猶太人的話,我會為
您的安全及成功祈禱的。」
「請原諒我,我的朋友。我不是想侮辱你,可是我必須說這些話,希望你能瞭解。
」誇提話中的意思早已明白地傳達給他的客人.『我絕不會背叛您的。」這名商人堅決
地答道。
「我知道這一點。」現在是相信這群農民的時候了。「明天我會派我的人到你父親
的家裡。真主阿拉保佑你。」他說道。
「指揮官,我欠您一次人情。」這名德魯士人希望今年內可以還清這筆人情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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