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場】
★簡介:
約翰.克拉克,這位前海豹部隊隊員、密勤局幹員,他擁有許多傑克.雷
恩相同的動人特質,但也同時擁有九○年代後期人類慣有的偏執;他篤信暴力
可以解決一切,認為武力是嚇阻恐怖主義的最佳手段。
於是,克拉克籌組了一支由各國菁英組成的跨國特種部隊──虹彩,誓死以
武的消滅所有的恐怖行動。
就在虹彩部隊成軍之際,世界上恰巧發生了接二連三的恐怖行動。這一連串
事件雖然看似各自獨立,但發生時機的湊巧卻引起克拉克的重視,尤其是當俄國
當局開始針對虹彩部隊進行調查之後,更令克拉克懷疑這些恐怖行動是否與俄國
有關?
然而就在虹彩部隊與恐怖份子對峙之際,更大危機卻一步步逼近,而且一
旦爆發,將把人類推向滅亡之路……
湯姆•克蘭西藉由對虹彩部隊、前蘇聯國安會幹員、雪梨奧運,以及一群對
環境保護懷有激進思想的美國科學家的敘述,進而巧妙地揭露整個故事的中心主
題──濕婆病毒的祕密。全書充滿許多在混密通信、傳送和解密方面的最新科技
發明,其逼真之程度,令各國政府都大感震驚,而且都不敢承認他寫的是確有其
事。
關於作者
湯姆.克蘭西
高科技時代的千面說書人 朱學恆
在看過了湯姆.克蘭西(Tom Clancy)所寫的那麼多本軍事小說、看過由他的小說所改
編的電影、玩過由小說改編成的多媒體遊戲、紙上遊戲之後;你到底認不認識湯姆.克蘭西
?
也許大多數的讀者下意識的回答是「不」。好吧,那麼,你認識小說中當上美國總統的
傑克.雷恩嗎?答案當然是「是的」!
只要你認識小說中的雷恩,你就算認識了真實生活中的克蘭西。
約翰.派崔克.雷恩曾在馬里蘭州陶森市的羅耀拉高中就讀,湯姆.克蘭西畢業於馬里
蘭州巴爾的摩市的羅耀拉學院。由於視力的問題,克蘭西無法加入美國陸軍的預備軍官團(
ROTC),也因而無法進入軍中服役;而幸運的雷恩則在大學時加入了海軍的預備軍官團,
並且在畢業以後進入了海軍陸戰隊擔任少尉排長的職務。在退役之後,雷恩在梅若.林區房
地產股票保險公司的巴爾的摩分公司找到了工作,並且因此結識了公司副總裁的女兒,正在
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就讀醫學院的凱西;克蘭西的妻子則是他在羅耀拉學院二年級時結識的
護理系學生汪達,兩人婚後遷居馬里蘭州南部,並且成為汪達祖父母開設的一家小保險代理
公司的合夥人。克蘭西熱愛軍事科技和海軍方面的戰史,雷恩則是在馬里蘭州的安那波里斯
海軍官校擔任歷史學系的副教授。雷恩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進入了中情局,並且藉由所獲得
的資料分析,發現了前蘇聯最先進的「紅色十月號」意圖叛逃的計畫,成功的讓船長雷明斯
安全的進入了美國,最後經過一連串的機緣巧合。甚至當上了美國總統;而克蘭西藉著研究
資料和對軍事科技的愛好,撰寫了《獵殺紅色十月號》這本小說,並且成為當代描述尖端軍
事科技最成功、作品最暢銷的小說家,他的小說甚至被許多軍事院校列為必讀的教材之一。
這位真實生活中的傑克.雷恩,他的作品幾乎可以說是全世界最精彩的軍事科技操作手
冊,相對的,也常被批評為只涉及缺乏人性的機器戰爭。在早期的《獵殺紅色十月號》中,
雙方的潛艦以科技決勝負;擁有較高等級聲納的達拉斯號和先進的噪音抑止裝置的紅色十月
號,靠著尖端科技和高強的操作人員,和敵人在海中周旋。在《紅色風暴》中,美蘇雙方的
武器以無比的精準度和效率,破壞了對方的生命和裝備,用如同電玩一樣的快節奏來推展整
個故事。對於利用拉瑞.龐德發展出來的戰略遊戲「魚叉」(Haroon)來輔助構思的克蘭西
來說,這樣的走向幾乎是理所當然的。
但是,隨著美蘇冷戰的結束、及蘇聯的解體,克蘭西不但為了自己的小說找到了新的反
面角色,更帶入了大量的人性層面。《愛國者遊戲》中恐怖份子以解放愛爾蘭之名,恣意濫
殺無辜;這場原本假借民族解放的名義而進行的聖戰,由於雷恩意外介入,而轉變成了皇室
和雷恩保衛自己家人的戰鬥。《克里姆林宮的樞機主教》則是環繞著間不容髮的追捕和調查
、陰謀和刺探等等人性中最險惡的那一面打轉。
在克蘭西成功跳脫了「高科技手冊撰寫員」的刻板印象之後,擅長收集資料、進行分析
的他,又搖身一變成為了軍事、政治潮流的預言家。在《迫切的危機》中,克蘭西反映出了
美國人民對毒品問題日益重視的態度,以及對冗長司法制度不信任的觀感;他在書中提出「
美國以武力協助哥倫比亞緝毒」的概念,在日後穫得了實現,直到一九九九年的初夏,這些
協助緝毒、調查飛機走私毒品的美軍才全部撤回國內。另外,在一九九一年出版的《恐懼的
總和》中,美國本土遭到大規模的恐怖活動政擊,和核彈落入恐怖份子之手的景象,都和日
後美國聯邦大廈爆炸案、鈽交易案的情形不謀而合。就連一九九五年日本和美國發生的一場
小規模的經濟戰,竟也讓一九九四年出版的《美日開戰》給料中!
克蘭西曾經在訪談中表明,寫作其實是段相當艱苦的過程,真正有趣的是其間不斷收集
資料的研究和調查作業,而他也不吝於將這方面的樂趣和讀者分享。因此,從一九九三年開
始,克蘭西連續在潛艦、戰鬥機、陸戰隊、裝甲兵、航艦等領域中出版了非小說的報導文學
;由於克蘭西的名氣此時已是如日中天,所以在採訪的時候得到相當的禮遇,得以親身探訪
許多軍事設施,對他來說,這如同一場圓夢之旅似的。在接下來的小說中,《冷血悍將》道
出了克蘭西對越戰的看法;《總統命令》則讓雷恩以改造私人企業的辦法去改造一個積病已
深的美國政府,在該書中,安排了中共藉由超越海峽中線的攻擊來對美國施壓的情節,更和
「兩國論」發布以來,臺灣海峽空中一觸即發的緊張情勢,有著令人膽寒的相似性。
近年來,美國軍方鑑於動輒花大錢採購任務訓練器、模擬駕駛艙等設備,其效果往往不
及許多為了娛樂而開發出來的電子產品,於是決定向娛樂產業取經。除了特種部隊使用了遊
戲設計公司開發出的引擎來訓練隊員之外,五角大廈也在日前和好萊塢合作,開發更先進的
訓練及模擬器材。這麼有趣的潮流,崇拜科技、愛好科技的克蘭西自然不會缺席。
對於曾經著迷於「魚叉」這類戰略遊戲的克蘭西來說,在一九九六年底成立的「紅色風
暴遊戲製作公司」就是他對於現行娛樂科技所投下的一票信任票。他和當年曾經擔任潛艦軍
官、並且在《紅色風暴》小說撰寫上提供了不少意見的道格.小約翰(Doug LittleJohn),聯
合籌組了這家公司。紅色風暴公司所推出的第一個產品,就是將小說和遊戲結合的《寶劍計
劃:搶救俄羅斯》( Power Plays:Politika )。遊戲部分,是以美國歷史悠久的「外交紙上遊
戲(Diplomacy,玩者在遊戲中可以扮演一次世界大戰前的各強國,用各種爾虞我詐的外交方
式來圍魏救趙、彼此侵攻)」為藍本而改良成的「交談式策略遊戲」,也可以透過網路連線
或是單人模式來進行;玩者必須扮演葉爾欽死後俄國八個派系的其中一個,藉由運籌帷幄來
設法獲取最後的獎賞––權力。在這場政治遊戲中,克蘭西會怎麼安排來贏得這場鬥爭,這
就是小說的責任了。在國外,這本小說和同名的紙上遊戲(即電玩)一起上市,在當時是前
所末有的創舉。
接下來的《虹彩六號》(Rainbow Six)則是描述由約翰.克拉克所率領的反恐怖部隊的
故事。克蘭西提供了整個遊戲的概念來讓紅色風暴公司進行同名遊戲的設定。在小說出版三
週之後,以班為戰鬥單位的模擬遊戲「虹彩六號」也跟著上市;玩者在遊戲中指揮代號為「
虹彩」的反恐怖部隊,其中帶著濃厚克蘭西風格,讓玩者以巨觀角度策劃突擊行動的任務策
劃模式更是最大的特色。遊戲推出之後,風評竟壓倒模擬三角洲部隊和綠扁帽部隊的同類型
遊戲,實在讓人不由得認同「克蘭西的想像比真實更真實」這句話。此系列遊戲後來亦推出
「鷹眼行動」(Rainbow Six:Eagle's Watch)資料片和續集「虹彩六號:精兵悍將」
(Rainbow Six:Rogue Spear)。
從此以後,克蘭西的主要精力幾乎全部放在電子娛樂世界上。他的新作《深入風暴:指
揮的探究》(Into the Storm:A Study in Command)是和法蘭克斯將軍(Fredrick M. F
ranks Jr.)
合著的一本關於戰爭與指揮的綜合性論述;在此晝出版之後,法蘭克斯將軍又為紅色風暴公
司擔任顧問,設計出了假想中共入侵俄羅斯的戰略遊戲「二十一軍團」。也就是說,對現在
的克蘭西來說,他的寫作將會是以多媒體、多層面同時展現的作品為主。讀者不只能夠從平
面來閱讀小說,更能夠進一步的投入其中,扮演主動的角色。
湯姆.克蘭西,一位崇拜科技的狂熱者、軍事小說的頂尖作者、政軍潮流的預言者,這
一次,他又再度轉變角色,挾著高科技的魅力,成為新時代的說書人!
朱學恆,國立中央大學電機系畢業,目前為國內四家電腦遊戲雜誌的特約作者。曾在報
章雜誌上多次撰文介紹科幻(Science–Fiction)與奇幻(Fantasy)類的作品,及各類原著小說
跨媒體改編的情形,另譯有六本奇幻小說,完成過數個科幻和奇幻類遊戲的中文化工作。
荷馬史詩
獅子不會與人打交道
狼也不會跟羊看對眼
主要人物簡介
約翰.克拉克––曾經是美國海豹部隊成員,後被中情局吸收,成為主力幹員,與雷恩有深
厚的交情。本書中,他成立了一支專門打擊恐怖活動的菁英部隊––虹彩
,並在危急中適時阻止了足以導致人類滅亡的危機。
亞利司特.史丹利––原為英國特戰空勒部隊(SAS)的一名少校,負責協助克拉克成立虹
彩部隊,擔任副手執行官。
多明戈.查維斯––暱稱「丁」,原為中情局幹員,是克拉克的好搭檔,現為虹彩部隊第二
小隊隊長,克拉克的女婿。
彼得.寇文頓––英國人,虹彩部隊第一小隊隊長。
大衛.伯利德––以色列人,電子天才,虹彩部隊的技術部門主管。
比爾.陶尼––英國人,原任職於英國祕密情報局(MI–六),負責主管虹彩部隊的情報部
門。
保羅.貝婁博士––美國人,原任職於聯邦調查局,擅長判斷他人的心理。在虹彩部隊中擔
任比爾.陶尼的助手。
朱立歐.維加––綽號「大熊」,美國人,來自三角洲部隊,虹彩部隊第二小隊隊員。
路易斯.羅斯理––法國人,出身於傘兵,原任職於法國 DGSE 特戰部隊,現為虹彩部隊第
二小隊隊員。擅長各種技能。是一名「多用途內野手」,無論步槍和手
槍都極其擅長。
狄特.韋伯––德國人,結訓於德國陸軍的山地作戰幹部學校。原任職於德國著名的反恐怖
部隊 GSG - 九,現為虹彩部隊第二小隊隊員,步槍手之一。
荷馬.強士頓––美國人,來自三角洲部隊,虹彩部隊第二小隊的步槍手之一。
艾迪.普萊斯––英國人,虹彩部隊第二小隊中最年長的。原本為第二十二特戰空勤團的士
官長。
史提夫.林肯––英國人,來自SAS,虹彩部隊第二小隊隊員。
巴迪,康諾利––英國人,來自SAS,虹彩部隊第二小隊隊員。
史考提.麥泰勒––英國人,來自SAS,虹彩部隊第二小隊隊員。
麥克.皮爾斯––美國人,虹彩部隊第二小隊隊員。
漢克.帕特森––美國人,虹彩部隊第二小隊隊員。
喬治.湯林森––美國人,虹彩部隊第二小隊隊員。
芭芭拉,亞契––受聘於地平線公司的流行病學家,激進的環保份子,負責「計畫」中的人
體試驗。
約翰.基爾格––受聘於地平線公司的流行病學家,激進的環保份子,負責「計畫」中的人
體試驗。
迪米區.阿卡德葉維奇.波卜夫––前蘇聯國安會幹員,專門負責與恐怖份子連絡。本書中
他受聘於地平線公司,仍然負責連絡恐怖份子,煽動恐
怖活動。
提姆.努南––虹彩部隊第二小隊的科技高手,來自聯邦調查局。
卡洛.布萊林––白宮高級科學顧問,是環境研究的專家,約翰.布萊林的前妻。
約翰.布萊林––維吉尼亞大學的分子生物及醫學博土,成立「地平線公司」而致富,具有
激進的環保思想,企圖以消滅人類來達到環境保護的目的。
比爾.亨利克森––前聯邦調查局幹員,現為全球保全公司總裁兼國際恐怖份子專家。
史提夫.伯格––頂尖的免役專家,被地平線公司延攬從事A、B疫苗的研究。
丹尼何.馬洛伊––美國陸戰隊隊員,後被借調到虹彩部隊,擔任直升機飛行員。
科克.麥克林––「計畫」的成員,負責誘拐女子以作為實驗對象。
威爾森.基林––「計畫」的成員,負責施放「濕婆」病毒。
開場
約翰.克拉克覺得不太自在。雖然比起全世界大部份的飛行員,克拉克的飛行時數要高
出許多,也瞭解各項關於飛安的統計數字,但他還是不喜歡搭乘一架只有兩具發動機的客機
飛越大西洋。「四」才應該是飛機發動機數目的正確數字,因為一具發動機故障代表飛機只
喪失百分之二十五的動力;但在這架聯合航空的波音七七七上,一具發動機熄火就代表動力
少了一半。也許今天是因為他的妻子、女兒、女婿都在飛機上,才使他特別緊張。不,這樣
講不對,他才不會緊張,至少絕不會因為搭飛機而緊張。也許只是有一點感覺不對勁……為
什麼呢?他問自己。在他身旁,妻子珊蒂正聚精會神地讀著一本偵探小說。克拉克努力把精
神集中在《經濟學人》雜誌的標題上,但總覺得後頸傳來一陣陣涼意。他抬起頭想察看四周
有什麼動靜,但隨即打消了這個念頭;一切正常,根本沒什麼不對勁,他可不想被空服員當
成緊張兮兮的神經質乘客。他啜飲了一口白酒,聳聳肩膀,重新讀起那篇敘述當今世界局勢
一片和平的文章。
一片和平,是的,他對自己微笑,現在的世界比起他所經歷過的大半輩子冒險生涯的確
是要平靜太多了––不用再從一艘潛艦偷偷游出來,摸上蘇聯海岸去接回投誠者;或者祕密
飛往德黑蘭,去做一些伊朗人鐵定不喜歡的事;或者沿著一條北越的河流向上游,搭救一名
被擊落的飛行員。或許將來鮑勃.霍茲曼會把他的故事寫成一本書,但問題是,誰會相信這
些事?而且,中情局也不會准許他把這些故事說出來的,除非他死了。克拉克可不希望這一
天來得太早,更何況他正等著抱孫子呢––媽的,他不禁暗笑,不太願意去想像女兒、女婿
的閨房事。佩琪在新婚之夜一定中了一枚送子天使的銀色子彈,他的女婿可是急著想當爸爸
呢。約翰轉頭看著後面的商務艙;分隔頭等艙與商務艙的簾幕沒有拉上,他可以看到商務艙
的空中小姐正在示範逃生程序,而乘客們則大多將雙手交叉在胸前,不經意地看著。如果我
們的飛機以四百節時速撞拳海面,請您取出椅子下的救生衣,拉開充氣閥……他曾經聽說過
,亮黃色的救生衣可以幫助搜索飛機從空中發現墜毀的位置,而這也是它們唯一的用途。
克拉克再度環顧頭等艙。他總覺得脖子後面傳來微微涼意,為什麼?飛機已經快滑行到
跑道盡頭,空服員也開始作最後的巡視,收走他的酒杯,最後停在亞利司特身旁。當亞利司
特把椅背豎直時,克拉克與他交換了一下眼神,發現這個英國佬的表情頗為有趣。他也覺得
不自在嗎?要曉得從來就沒有人會把「緊張」一詞用在他們兩個身上。
在被調到英國祕密情報局之前,亞利司特.史丹利原本是SAS(Special Air SerVice,特戰
空勤部隊)的一名少校。他的工作與克拉克近似,都是去幹那些別人沒膽子幹的棘手任務。
兩人上一次見面是八年前在羅馬尼亞執行任務時的不期而遇;克拉克很高興這回他們能有機
會再合作,雖然兩個人似乎都已經老得玩不動那些「有趣」的事了。對克拉克來說,行政工
作實在是不適合他,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不再是二十幾歲、三十幾歲的年輕人了……甚
至連四十幾歲也離他甚遠。這個年紀還要在小巷裡急奔,或是翻過一道圍牆,似乎是吃力了
點……克拉克想起一個星期前丁在蘭格利中情局總部裡告訴他好消息時的情景;那天丁的表
情格外恭敬,因為他們即將擁有第一個孩子,而他就要當外公了。媽的,克拉克告訴自己,
至少自己經歷了大半輩子的冒險生涯還能活到今天,還可以抱怨自己變老了––不對,是「
年紀變大了點」。現在他已經榮升為一個新成立單位的負責人––負責人,一個對「老頭子
」的禮貌稱呼––但是你沒法對總統說不,尤其當他又是你的朋友時。
發動機的噪音愈來愈大,飛機開始在跑道上加速衝刺。對克拉克來說,這種感覺是再熟
悉不過了;整個人被推進椅背,就像是開著跑車從紅燈停車線前一躍而出,只是力量更加強
烈。很少出外旅行的珊蒂繼續埋首於小說中,連頭都沒抬一下。約翰想,這本書一定不錯。
雖然他對偵探小說毫無興趣,因為他覺得這種書只會使他變笨,而他自己幹過的事都比小說
情節還要來得離奇呢。起飛,他的腦海中響起這個微小的聲音,幾乎就在同時,腳上傳來的
感覺也告訴他,他們已經離地。機鼻揚起,機身隨著進入空中,起落架升起收入機艙;這趟
飛行的開始相當平穩。旁邊的人紛紛放低椅背,準備一覺睡到倫敦希斯洛機場。約翰也放低
了椅子,不過他打算先吃晚餐。
「我們上路了,親愛的。」珊蒂說,暫時讓視線離開書本。
「我希望妳會喜歡那邊。」
「至少我在讀完這本小說以後還有三本食譜可看。」
約翰微笑:「兇手是誰?」
「不確定,不過很可能是他老婆。」
「嗯,找律師辦離婚實在是太貴了。」
珊蒂被逗笑了,繼續讀她的小說。空服員們從椅子上站起來,開始提供飲料。克拉克看
完了《經濟學人》,接著拿起一本《運動畫報》。該死,他將會錯過今年的美式足球季後賽
;即使在執行任務,他也不希望錯過它們。有時克拉克會想:如果當年他投身於職業運動,
現在會是什麼樣子?他在高中時是優秀的後衛,印第安那大學還曾為此(他為了他的游泳技
術)而願意提供獎學金給他。但是克拉克決定跟隨父親的腳步,放棄學業加入了海軍,然後
成為海豹小組的一員,而不是一個驅逐艦上無所事事的水手……
「克拉克先生?」空服員遞上菜單。「克拉克太太?」
搭頭等艙的好處就是所有的空服員都叫得出你的名字,好像他們都認識你一樣。由於約
翰搭飛機的哩程數極為可觀,因此享有自動升等的待遇。不過從今以後,由於英國航空公司
與英國政府之間的默契,他幾乎都得搭乘英航的飛機。
菜單很不錯,就和大部份國際航班的頭等艙一樣,酒也很好……不過他決定要礦泉水。
他把上身向後靠緊椅背,捲起襯衫袖子;飛機上的溫度對他來說似乎永遠太高。
機長的廣播打斷了每個人座位前個人電視的影片播放。機長宣佈將略往南飛,以便利用
噴射氣流加快速度。「如此一來,」威爾.加奈特機長解釋,「我們將可以提前四十分鐘到
達希斯洛機場。」他當然沒說這樣也會引起一些晃動。航空公司總希望節省油料;省下四十
五分鐘的游足夠讓他在個人紀錄上記個大功……好吧,也許只是一個小功……
機身向右傾斜;此時飛機正飛越紐澤西州海島市的上空,然後是連續三千哩的海上飛行
,五個半鐘頭後,他們才會到達愛爾蘭西岸,他打算在航程中小睡一下,至少這個機長不會
拿一堆廢話來煩人:各位旅客,我們現在的飛行高度是四萬呎,也就是說,如果機翼突然脫
落,我們要往下摔將近八哩才會……空服員開始送上餐點。後面的商務艙也在送餐,一時之
間,機艙走道裡充斥著推車。
機艙左側有點不對勁。一個衣著正式、穿著夾克的男人引起了約翰的注意;通常人們上
了飛機之後都會把外套脫下來,可是––
––一巴白朗寧自動手槍。不到一秒鐘,亞利司特也發現了。然後是兩個傢伙在機艙右
方出現,朝著克拉克這邊走過來。
「噢,該死。」他低聲咒罵,聲音低到只有珊蒂聽到。她轉頭想看看發生了什麼事;他
立刻握住她的手,避免她較出聲來。可是他阻止不了坐在走到另一邊的那位女士––其實她
也沒有叫得很大聲,因為她已經嚇得用手掩住了自己的嘴巴。空中小姐看著劫機者,滿臉不
可置信的表情––這種事已經有好多年沒發生過了,為什麼會讓她碰到?
克拉克也有相同的疑問,他還想到:他怎麼會笨到把自己的槍放在手提行李裡,然後把
它塞進頭頂的行李廂?把槍帶上飛機又拿不到它,這有什麼屁用?自己怎麼會犯這種菜鳥錯
誤?他向左看,發現亞利司特臉上也是一樣的表情。兩個這一行最有經驗的老手,槍就在咫
尺之內,但卻什麼也不能做……
「約翰……」
「沒事,珊蒂。放輕鬆。」克拉克輕聲回答。這種事說比做容易,他很清楚。
約翰靠著椅背,頭部保持不動,轉動眼珠掃視了機艙一遍。他們有三個人,其中一個像
是帶頭的人逼迫空服員打開通往駕駛艙的門,然後一起走進前艙並把門關上。好了,這下子
威爾.加奈特機長一定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希望他夠專業,知道當劫機者拿槍指著他腦袋時
該怎麼反應。最好他以前是空軍或海軍出身的,這樣他就不會在這種情況下做出傻事,像是
想做個寧死不屈的白癡英雄之類的。因為他的職責是把這架飛機降落在某個地方––什麼地
方都行。再怎麼說,當一架飛機停在地上不動時,想要把裡頭的二百個人全部殺光,可比在
空中困難多了。
三個劫機者中有一個留在駕駛艙;他會監視機師的操作,並透過無線電提出他的要求,
或是要和某人談話。另外兩個人則站在頭等艙尾,監視著艙內乘客的一舉一動。
「各位女士、先生,這是機長報告。請繫好安全帶,因為我們現在正遇到一些亂流。請
立刻回到您的座位上。幾分鐘後我將再向各位報告,謝謝合作。」
不錯,約翰想,亞利司特眼中也閃著同樣的訊息。機長聽起來很冷靜,壞蛋們也沒有發
狂––至少目前還沒有;坐在後面的乘客也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至少目前還不曉得。這
樣也好;可能會引起騷動……不一定,至少現在大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三名劫機者……真的只有三個人嗎?說不定有人混在旅客當中負責引爆炸彈。炸彈是最
糟糕的情況;一發子彈可能在機身外殼射出一個洞,造成急速下墜,使一些傢伙嚇得嘔吐或
尿濕褲子,但是沒有人會因此而喪命;不過一枚炸彈可是會使所有人都丟掉性命的。克拉克
衡量了一下局勢,覺得沒有必要冒險,不如就讓飛機飛到這三個人要去的地方,讓談判來解
決問題;這時人們就會發現飛機上有三個「特殊人士」。事情會傳出去,壞蛋們會透過無線
電提出要求,消息在一天之內就會傳遍世界各地。聯合航空的保安主任彼得.弗來明––克
拉克認識他,他是聯邦調查局的前助理副局長––會打電話給他的老同事,然後整個系統就
會啟動,包括中情局、國務院、聯邦調查局人質救援小組,還有駐兵於布雷格堡、由「小威
利」拜倫上校所率領的三角洲突擊部隊都會出動。彼得會查對旅客名單,把他們三個人的名
字畫上紅圈,小威利也會感到緊張,而中情局與聯邦調查局則會懷疑是否洩露了機密––不
可能,約翰否定了這個可能性。這只是一場把蘭格利總部裡的傢伙嚇得團團轉的偶發事件罷
了……或許吧。
現在可以稍稍移動一下了。克拉克緩緩地轉頭,看著二十呎外的多明戈.查維斯。當兩
人目光相接時,他摸了一下鼻頭,就像是平常抓癢一樣。查維斯也摸摸鼻子……丁還穿著夾
克;他應該比較不怕熱,或許飛機上的溫度讓他覺得有點冷。好極了,可能他的貝瑞塔點四
五手槍還在身上……或許。雖然飛機座椅讓人不容易起身,不過查維斯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上
該做什麼,所以他也沒幹傻事……至少現在還沒有。懷孕的妻子就坐在身邊,丁會有什麼反
應?多明戈很聰明,也夠冷靜,不過在這種情況下……他畢竟屬於拉丁裔,一種容易激動的
人;即使經驗豐富如約翰.克拉克,也還是免不了存有偏見。約翰的妻子坐在他身邊,滿臉
驚恐;他知道珊蒂不是擔心她自己的安全……一定是她丈夫的新工作惹來的……
一名歹徒在查閱旅客名單。好吧,約翰想,至少馬上就可以知道到底是不是有人洩密。
不過,就算真是洩密,劫機者是衝著他們而來,他現在也無計可施;在他搞清楚是怎麼回事
之前,不能輕舉妄動,只能無奈地坐著等待––
左邊走道最前頭的傢伙開始向後走,在他移動了十五呎之後,就把目光停留在坐在亞利
司特旁邊、靠窗座位的一位婦女身上。
「妳是誰?」他用西班牙語發問。
她回答了一個名字,不過約翰並沒有聽清楚––隔著二十呎,也只能分辨出那是個西班
牙名字,何況她的回答又那麼小聲、有禮……她肯定受過良好的教育,也許是外交官的妻子
?亞利司特緊靠著椅背,睜著藍眼睛盯著拿槍的歹徒。
一聲男人的驚叫從後方傳來:「槍!一把槍!」
該死的,約翰心想。現在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右邊走道的傢伙敲敲駕駛艙的門,探頭進
去說了幾句話。然後機長開始廣播:
「各位女士、先生……我是機長……我,呃,被要求告訴各位一件事:我們的飛行計畫
有所更動……呢,機上有幾位客人要求改飛往亞速群島的拉傑斯。他們表示無意傷害任何人
,不過他們有武器。藍福德副機長與我將會遵循他們的指示。請大家保持冷靜,留在座位上
坐好。稍後我將再為您廣播。」好消息,機長一定受過軍事訓練,在這種情況下,他的聲調
還是冷靜得像是乾冰上的煙霧;好極了。
亞速群島的拉傑斯,克拉克想著,前美國海軍基地……現在仍在使用?也許現在只作為
長程飛行的備降場,提供緊急降落與加油的服務。剛才左側走道的劫機者用西班牙語發問,
那女人也用西班牙語回答。或許不是中東來的壞蛋,講西班牙語……巴斯克分離運動份子?
他們至今仍在西班牙活動(編註:Basques,巴斯克人分佈在西班牙的瓦斯康加多人區,其中
那瓦爾省的巴斯克人希望脫離西班牙而自治,雖然西班牙政府在一九七八年∼一九七九年時
給與他們部份地方自治權,但好戰的分裂主義者對此仍不滿足)。那女人又是誰呢?克拉克
抬頭望去––這時大家都在座位上張望,所以他這樣做並沒有危險––她大約五十出頭,打
扮得像是上流人士。克拉克記得西班牙駐美大使是男性,也許她是他的太太?
左側走道的傢伙將目光移到那名女士旁邊的座位:「你是誰?」
「亞利司特.史丹利。」克拉克知道亞利司特沒有撒謊的必要。他們這一趟是公開的旅
行,沒人曉得他們的身份––其實他們也還沒開始他們的新身份。他媽的,約翰心想。亞利
司特用極度誇張的英國腔回答:「我是英國人。我的護照放在袋子裡,在頭頂上的行李廂–
–」他作勢要站起來開行李廂,但立刻就被歹徒的槍給逼了回去。
表演得真好,約翰想著,雖然沒能成功。他差點有機會起身把行李袋拿下來,取出護照
給歹徒查驗,然後趁機取出自己的槍;可惜那個傢伙居然完全相信他,沒辦法,都是英國腔
惹的禍。不過看來亞利司特似乎已經打算採取行動。到目前為止,這三隻惡狠還不曉得羊群
裡藏了三隻牧羊犬,而且還是最棒的。
威利這時一定在電話上。三角洲部隊的先遣小組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必須隨時待命,他們
現在應該在計畫可能的行動。拜倫上校會親自帶隊,因為「小威利」是那種身先士卒的軍人
。他有副指揮官和參謀,當他身在前線時,他們可以幫忙在後方擬訂計畫。現在約翰與他的
朋友們應該靜靜地坐著等待……只要劫機者能保持冷靜,局面不要變得緊張就好。
從左前方傳來了更多的西班牙語對話聲。「妳的丈夫在哪裡?」他問,看來是氣瘋了。
果然,約翰心想,大使是攻擊的好目標,不過大使夫人卻未必是。駐華盛頓的大使必然是重
要的資深外交官,或許是貴族,西班牙還有爵位這一套。對於向西班牙政府施壓來說,這的
確是不錯的方法。
搞砸的任務,這些字眼浮現在約翰的腦海中。也許他們要抓的人是他,不是她,這一定
使他們極度不高興。情報錯誤,各位老弟。約翰從他們臉上看到難以抑制的憤怒。這種事我
也遇過,你們就別生氣了。頭等艙裡的兩個劫機者正在低聲談話,雖然聽不見他們在講什麼
,但兩人的肢體語言卻說明了一切––他們被放了鴿子。如此一來,這裡就有三個(也許更
多)憤怒的恐怖份子,他們拿著槍劫持了一架飛機;這架飛機不但只有兩個發動機,而且正
在黑夜的北大西洋上空飛行。事情還能更糟嗎?約翰自問。
根據他的判斷,劫機者的年齡大約三十歲。這個年紀的人大多技術純熟,但在情緒控制
上則需要加強;他們經驗不足,判斷力也有待加強。但這個年紀的人卻總以為自己瞭解一切
,而且聰明得不得了。然而在面對這種生死關頭時,受過訓練的士兵對現實環境的瞭解可要
比恐怖份子強多了。這三個傢伙渴望任務成功,在如今目標落空的情況下,卻不懂得去認真
思索解決之道。也許是衝動之下的錯誤任務?在約翰的記憶中,巴斯克分離份子的攻擊行動
從未牽涉到其他國家,至少沒有美國。不過這回可是一架美國的民航機,他們可是大大逾越
了界線。是衝動之舉嗎?嗯,有可能。
這時就需要良好的判斷力,即使恐怖份子也有他們的邏輯。處理這種事件的既定模式就
像教堂禮拜一樣固定:讓好人先與壞人建立對話的機會。派一個談判專家與他們打交道,一
開始先談小事情––拜託,先讓飛機上的小孩與母親們下機,如何?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
事。再說,如果電視上報導你們為難女人和小孩,對你們也沒於好處,對吧?勸他們先作一
些小讓步,再來是老人––你們留下一群老頭子與老太婆幹什麼?然後藉著送餐的機會,在
機艙安置竊聽器與光纖傳導的針孔攝影機,掌握住機艙內的狀況––
白癡,克拉克對自己說,戲還沒開始演呢。劫機的行為簡直就跟綁架小孩一樣可惡。警
方對於緝捕這種傢伙有他們自己的一套;「小威利」現在必然已在波普空軍基地的運輸機上
等待著,如果這架飛機真的降落在拉傑斯,拯救行動就會立即展開,到時需要擔心的是:在
壞蛋被擊倒之前,會有多少好人一超陪葬?克拉克與拜倫上校的部下合作過,他知道一旦他
們衝進飛機,至少會有三個傢伙沒法子活著走出去。問題是會有多少無辜乘客死於槍戰中?
在一架客機機艙內交戰開火,簡直就像在小學校園裡展開槍戰一樣––機艙甚至比校園還要
擁擠。
劫機者正在進行討論,對於機艙內部的其他事情並不太關心。就某個角度來看,這樣也
不是沒有道理,畢竟駕駛艙是最重要的地方,但是你也得注意一下客艙裡的其他人才行,因
為你永遠不曉得飛機上會有些什麼人。當然,現在客機上早就沒有空安官,但是條子們還是
會帶著槍搭飛機––好吧,也許在國際航線上不會有這種事。但是在恐怖活動這個「行業」
裡,笨蛋是很難生存的,就連聰明人也不一定都能全身而退。菜鳥人員、衝動的任務、拙劣
的情報、憤怒與挫折感;以克拉克看來,事情正在惡化中。一個歹徒的左拳頭在空中揮舞著
,好像想把這個世界扭轉過來一樣。約翰緩緩轉身,再度與丁目光相對;他輕輕地搖了一下
頭,而丁則揚了揚眉毛。
艙內的氣氛有了改變,事情似乎要惡化了。二號歹徒走入駕駛艙,在裡面待了幾分鐘。
約翰與亞利司特打量著剩下的一名劫機者;他站在左側走道,盯著前方的地板。兩分鐘後,
他突然像觸電般地猛轉頭,看著飛機前方;結果什麼事都沒有,駕駛艙還是沒有動靜。他探
頭向前,試圖探知駕駛艙內其他伙伴的狀況,臉上的表情混雜著控制他人生死的權力感,以
及前途茫茫的無助感。最後他還是決定留在原地,悻悻然地繼續監視著乘客。
二號歹徒重回頭等艙。看來他們只有三個人,約翰告訴自己。三號的表現太不冷靜了。
真的只有三個人嗎?他得好好想一想。如果當真如此,那就證明他們真的是菜鳥。克拉克想
著:如果是在平常的狀況下,像警匪片式地制伏歹徒會是個好主意,但目前是在北大西洋上
空三萬七十呎、時速五百哩的飛機上。如果這三個傢伙夠冷靜,就應該讓這架只有兩個發動
機的飛行怪獸先降落在地面上。不過他們實在不太冷靜;他們能保持理性嗎?
二號歹徒原本在監視右排乘客的動靜,現在卻走向三號歹徒,兩人低聲交談。克拉克雖
然聽不清楚,但從表情也能看出他們的談話內容。二號一面講話,一面用手指著駕駛艙。
情況愈來愈糟。約翰得出結論:他們三人當中沒有人能全權掌控一切。現在是三個沒目
標的「自由球員」帶著槍控制著一架飛機:這下可糟了。克拉克對於恐懼並不陌生,他這輩
子遇過許多令人心驚膽跳的場面,但通常都能控制住局面,或者至少逃離危險情境。和現在
的情形相比,他突然發現這種「可以控制場面」的感覺真是格外令人懷念。他閉上眼睛,作
了一個深呼吸。
二號看了亞利司特旁邊的女士幾秒鐘,又把目光移到旁邊的位子上。亞利司特臉上表現
出一副力持鎮定的表情。
「什麼事?」雙方對望了一會兒之後,英國人開口了,而且是用最有教養的聲調。
「你是誰?」二號問。
「亞利司特.史丹利;我告訴過你的朋友了,老哥。我的護照放在旅行袋裡,如果你想
要檢查的話。」亞利司特表現得就像是一個害怕得不得了的普通旅客。
「拿出來給我看!」
「是,先生。」這位前SAS少校以優雅的動作解開安全帶,起身打開頭頂上的行李廂,
拿出他的黑色旅行袋。「我可以打開嗎?」他問。二號點了點頭。
亞利司特拉開袋邊的拉鍊,拿出護照交給劫機者,然後坐回椅子,把袋子抱在胸前,雙
手微微地發抖。
二號翻看了一下護照,然後把它還給亞利司特。接著他又用西班牙語詢問坐在四 A座位
上的女士;克拉克聽到他似乎在問她的丈夫在哪裡,而她則一直保持著先前的鎮定。不過二
號明顯地對答案極度不滿意,他氣沖沖地對三號說話。亞利司特舒了一口長氣,輕輕轉頭環
顧四周––他這個動作看在外人眼裡,就像是想尋求保護一樣––最後與約翰交換了眼色。
雖然亞利司特的手並沒有動,臉上也毫無變化,但約翰還是知道他在想什麼––他也對現在
的局面演變感到不妙,而且還被兩個歹徒包夾著。一會兒,亞利司特舉起右手撥弄頭髮,同
時用手指在耳朵上方輕輕敲了兩下,意思是他認為情況可能還會更糟。
克拉克向前伸出三根手指頭;在這個角度上,劫機者看不見他的動作。亞利司特點了點
頭,然後轉回頭,讓約翰自己再想一想。約翰認為只有三名歹徒,而亞利司特也抱持著相同
的看法。
如果他們是聰明的恐怖份子就好了,不過聰明人是不會劫機的。或許是過去反恐怖部隊
奪回飛機的例子離現在太久遠了,所以讓這些人忘了血淋淋的教訓:像是以色列人在烏干達
,或是德國人在索馬利亞。劫機者只有在空中才是安全的,但是又不能一直待在天上。一旦
飛機落地,整個文明世界的反擊力量就會宛如掃過堪薩斯州的龍捲風;更何況,這個世界上
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希望自己在三十歲之前死去––不想活太久的人才會用炸彈,聰明人用的
是另一套。雖然,聰明的恐怖份子比「笨」的恐怖份子還要來得危險,但至少他們的行為是
可以預測的;他們不會以殺人為樂,也不會一碰到挫折就失望沮喪,因為他們的行動是經過
縝密規畫的。
這三個傢伙是笨蛋;他們根據不可靠的情報來源展開行動,而且沒有對任務作最後確認
,使得自己落入現在這種進退兩難的境地:三個人已經犯下重罪,可能被處死或關上一輩子
……而且目標根本不在飛機上!唯一的好消息––如果也能算是好消息的話––就是他們劫
的是一架從美國起飛的飛機,因此他們將來會往尊重人權的美國受審。
當然他們不會想過鐵窗生活,也不會想在這場劫機事件中壯烈犧牲,但是他們很快就會
發現沒有第三條路好走。而手中的槍枝是他們如今唯一擁有的籌碼,或許他們會想靠它們來
打出一條生路……
……而對約翰.克拉克來說,他所面臨的抉擇是:要不要冒險出手阻止這種事情發生?
不,他不能坐在這裡等著他們開始殺人……
好吧,動手。他繼續觀察了兩名劫機者約一分鐘;他們兩個人所站的位置正好可以互相
掩護;對於這種態勢,他是再瞭解不過了。暫時無計可施;不管是對付聰明人還是笨蛋,貿
然行事都不是好辦法。
他又等了五分鐘,直到二號決定走上前去與三號說話;他們放鬆了對乘客的監視。克拉
克微微轉頭,看著丁的眼睛,摸摸上唇,好像他留了一撮看不見的小鬍子似的。查維斯的頭
微微一動,像是在說你確定?不過他的確接收到了訊息。他鬆開座椅上的安全帶,身體往後
靠,技巧性地將左手伸到背後,拿出手槍。他的新婚妻子在一旁看著,眼神中充滿緊張。多
明戈握住她的右手,用一條紙巾蓋住他的貝瑞塔手槍。一切動作看起來都很自然,他等著克
拉克的下一步命令。
「喂!幹什麼?」二號劫機者叫道。
「叫我嗎?」克拉克回答,掙扎著想站起來。
「坐好!」這傢伙的英語不壞。嗯,歐洲學校的外語教育向來都辦得不錯。
「嘿,老兄,你知道的,我,呢,剛才多喝了點兒,所以我––你曉得我的意思嗎?我
下面憋得很難過。」約翰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不行,回到你的座位上去!」
「嗅,別這樣嘛,別開槍打一個尿急的人。我不曉得你們的問題是什麼,但是我真的得
去廁所,好嗎?拜託。」
二號與三號彼此互望,臉上的表情像是在說:媽的,怎麼會這樣?––再一次證明他們
是菜鳥。兩名坐在前面座位上的空服員,雖然不敢亂動或開口,但臉上充滿擔心的表情。約
翰解開安全帶扣環,慢慢站起來,向後面走去。
二號跟在約翰後面,用槍頂著他的後背。珊蒂的眼睛睜得老大:多年來丈夫從來沒在她
眼前做過任何危險的事,此刻的他不是與她同床共枕二十五年的那個人,而是另一個克拉克
,一個她知道但從未親眼目睹的克拉克。
「我進去撒個尿就出來,好嗎?什麼?你要看著我上廁所?」他說,藉著先前喝的半杯
酒裝出一副大舌頭的語調:「好吧,不過別讓我嚇得尿濕褲子。」
克拉克身高八呎二吋,從捲起的袖子底下,可以看出他的手臂很強壯。二號劫機者大約
比他矮上四吋,體重輕三十磅,不過他手上有一把槍。通常,矮子只要一有機會,總是喜歡
支配那些比他塊頭大的人,所以他抓住約翰的左手,一把將他推向右手邊的盥洗室。約翰踉
踉蹌蹌地往前走,雙手放在頭上。
「嘿,老兄,斯文點好嗎?」克拉克打開盟洗室的門。二號還是跟先前一樣笨,居然允
許他關上門。約翰在裡頭解決了生理需求,洗手時他看著鏡子––
嘿,「蛇」。你還行嗎?他問自己。不過他馬上就作了決定。
好,讓我試試看吧。
約翰拉開門閂,輕輕推開門,一臉感激的表情。
「呼,真是多謝你。」
「回座位。」
「等一下,為了表示我的謝意,我應該幫你倒杯咖啡,我––」約翰向後跨出一步,傻
瓜二號居然上當,立刻跟在他後面,抓住他的肩膀把他轉過身來。
突然一句西班牙語:「不許動。」不到十呎外,丁壓低了聲音說,並用槍指著二號的腦
袋。二號眼角的餘光剛來得及看到那個泛藍色的金屬物體是一把槍時,克拉克的右拳就已經
打在他的太陽穴上,並讓他當場倒地。
「你裝的是什麼子彈?」
「低速彈,」丁壓低聲音回答,「我們在一架飛機裡頭。」
約翰點點頭,輕聲說:「留在這裡。」
「米格爾!」在客艙的前方,不知情的三號歹徒大聲呼喚他的同伴。
克拉克走到咖啡機前倒了一杯咖啡,並在托盤上放上奶精、糖包與湯匙,然後沿著左側
走道向前移動。
「他說要我把咖啡拿給你,謝謝你讓我去洗手間。」約翰表現出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
「先生,你的咖啡。」
「米格爾!」三號又叫。
「他到後面去了。這是你的咖啡。我可以坐下了嗎?」約翰往前走了幾步後停下來,希
望這個菜鳥繼續做傻事。
果然不出所料。三號向他走了過來。約翰微微欠身,咖啡杯因為手的抖動而在托盤上格
格作響。三號向他走近,繼續尋找伙伴的蹤影。突然,約翰的手一滑,咖啡和杯子一起掉在
地板上;他急忙彎下身去撿杯子––亞利司特的座位就在前面不遠處。
三號直覺地向後退了一步;這是他今天犯的最大錯誤。
約翰從亞利司特腰際拔出手槍,倒轉槍柄,朝劫機者的後頸敲下去,正好就打在頭骨與
脖子的相接處。三號立刻昏倒在地。
「你這個沒耐性的傢伙,」史丹利說,「不過幹得真漂亮。」他站起身,手指著離他最
近的一個空服員。她立刻從座位上彈起,快步跑過來。史丹利說:「找些繩子把他們綁起來
,快!」
約翰撿起歹徒的手槍,拆下彈匣,退出已上膛的一顆子彈。不一會兒,他將槍分解,把
零件拋給亞利司特身旁的西班牙女士;她褐色的眼睛張得老大。
「女士,我們是空中安全人員。請放輕鬆,已經沒事了。」克拉克解釋。
幾秒鐘後,丁架著二號歹徒走到前頭來,那名空姐也拿著一捆細繩回來。
「丁,前駕駛艙。」克拉克向查維斯下令。
「瞭解,C 先生。」查維斯雙手握著手槍,走到駕駛艙門旁。而克拉克則把歹徒的手綁
起來––他居然還記得三十年前當水兵時學的打繩結技巧,他自己也覺得意外。他盡可能地
綁緊,歹徒的手已因血液循環不良而發黑,不過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約翰,還有一個。」史丹利輕聲提醒他。
「你可以看住這兩位『朋友』嗎?」
「非常樂意。小心點兒,裡頭都是電子設備。」
「我曉得。」
約翰走向前,身上沒有帶任何武器,而查維斯則守在門旁,雙手握槍指著門,目不轉睛
地盯著。
「還好嗎,多明戈?」
「噢,我在想剛才的沙拉和正餐都不錯,酒的種類也不少;這裡實在不是個發生槍戰的
好地方,約翰,我們還是請他出來好了。」丁半開玩笑地說。
查維斯的建議值得考慮。如此一來,一號歹徒就將面朝機尾的方向,即使他開槍射擊,
打壞飛機的機率也比較小––當然,坐在第一排的乘客恐怕不會喜歡這個辦法。約翰走回後
艙,又端了一杯咖啡過來。
他對另一名空姐說:「通知駕駛艙,要機長告訴我們的朋友說米格爾有事找他,然後就
站在那裡別動;等他開門出來。指指我就對了。瞭解嗎?」
這名空姐大約四十歲,風韻猶存,態度也很冷靜。她打對講機進駕駛艙,一字不漏地轉
述了約翰要她講的話。
幾秒鐘後,門開了。一號歹徒探出頭來,看到那名空服員,而空服員則跟他指了指克拉
克。
「咖啡嗎?」
一號被搞糊塗了;他向那個端著咖啡杯的大個子走近一步,槍口指著地上。
「哈囉。」丁突然出現在他左邊,手中的槍指著他的腦袋。
一時之間,一號完全搞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遲疑了一下,來不及反應。
「把槍放下!」查維斯命令道。
「你最好照他的話做,」克拉克用西班牙語說道,「否則我的朋友會宰了你。」
一號著急得想尋找兩名同伴,但卻找不到,臉上的表情愈發迷惑。約翰上前一步,從他
的手中拿下槍,沒有遭到抗拒;然後更揪住他的皮帶,把他按倒在地。過程中,丁的槍口一
直指著歹徒的後頸;而在後面,亞利司特也拿槍指著其他兩名歹徒。
「兩個彈匣……沒別的東西。」約翰向空服員揮手,請她把繩子拿過來。
「一群笨蛋。」查維斯用西班牙語說,然後轉頭看著他的長官兼岳父:「約翰,你不覺
得這樣做有點冒險嗎?」
「不。」約翰站起身,走到駕駛艙:「機長?」
「你是誰?」飛行組員還搞不清楚剛才發生的事情。
「最近的軍用機場在哪裡?」
「加拿大空軍的甘德基地。」副駕駛立刻回答––他好像是叫藍福德?
「好,我們就飛去那裡。機長,你又可以自由掌控飛機了;三個歹徒都被我們綁起來
了。」
「你到底是什麼人?」威爾.加奈特機長又問,語氣加強了許多;他的緊張還沒有消
除。
「我只是個想幫點忙的人。」約翰回答;兩人相互看著對方。加奈特機長是空軍出身
,看得出約翰眼中所要傳遞的訊息。「機長。我可以用您的無線電嗎?」
機長指著旁邊的座位示意他坐下,然後教他無線電的用法。
「聯合九二0班機呼叫,」克拉克說,「是誰在跟我講話?」
「我是聯邦調查局的卡尼幹員。你是誰?」
「卡尼,告訴局長:『虹彩六號』正在線上。一切都在控制中,無人傷亡。我們正飛往
甘德基地,需要加拿大皇家騎警的協助。完畢。」
「虹彩?」
「對,就是虹彩,卡尼幹員。我重複一遍,一切都在控制中,三名劫機者已制伏。我在
這裡等局長回話。」
「是,長官。」聽得出他很訝異。
克拉克低頭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雙手;過去這種事也發生過一兩次,每當事件結束後,
他的手總是會這樣。飛機左傾轉彎;飛行員似乎正在和甘德基地通話。
「九二0,九二0,卡尼幹員呼叫。」
「卡尼,這裡是虹彩––」克拉克突然停下來問機長:「機長,這線路保密嗎?」
「是的。」
克拉克心裡暗罵自己差點違反了通訊紀律。「好,卡尼。現在事情怎麼樣?」
「局長在線上。」先是一陣短暫的雜音,緊接著出現了一個新的聲音,「約翰嗎?」
「是的,丹。」
「怎麼回事?」
「三個人,講西班牙語,不怎麼聰明;被我們擺平了。」
「活的?」
「是的。我要飛行員飛往甘德基地,我們還要––」
「九十分鐘。」副機長說。
「我們再一個半小時會抵達。」約翰繼續說:「通知皇家騎警在飛機降落後逮捕這些傢
伙,並且告訴安德魯空軍基地,我們需要另一架飛機送我們到倫敦。」
他不想費神多作解釋。原本只是三名官員偕同兩名眷屬搭乘飛機的普通事件,現在曝光
了,更糟糕的是大家都看到了他們三個人的臉––當然大部份的人都樂於請他們喝上一杯,
不過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兒。他們用盡一切努力,想讓「虹彩」維持最高的效率與機密性,現
在卻被三個西班牙或者別處來的笨蛋給搞砸了。
「好的,約翰,我會安排好一切的,還有什麼要幫忙的?」
「有,讓我睡個幾小時,行吧?」
「沒問題,老兄。」聯邦調查局局長笑著切斷了電話。克拉克拿下耳機,把它掛回原處
。
「你到底是打哪兒來的?」機長又問,顯然不滿意克拉克先前的解釋。
「機長,我和我的朋友是執法人員,咱們正巧在這班飛機上。這樣夠明白了嗎?」
加奈特機長說:「算是吧;很高興有你們在。剛才那個傢伙有一點……失控,你明白我
的意思?我們剛才還真他媽的擔心了好一下子。」
克拉克臉上是瞭解的微笑,他點點頭:「是啊,我們也一樣。」
~~~
它們總是一起出發:天藍色的廂型車,一共四輛,在紐約街上繞行,尋找無家可歸的遊
民,然後把他們送往機構贊助的收容所。這個義舉始終悄悄地進行著,直到一年前當地的電
視台將其批露,讚美的信件便有如雪片般飛來。然而,就跟其他的新聞事件一樣,熱潮過去
之後便又漸漸地被社會大眾給遺忘了。行動總是在秋涼季節開始,於午夜時分出發,在中曼
哈頓與下曼哈頓一帶尋找遊民。他們與警察的作風不同;機構的志工不會逼迫遊民上車,只
是禮貌地問他們是否願意接受幫助?是否想要一張乾淨的床舖?完全免費,而且沒有教會收
容機構會舉行的一些宗教儀式。不想去的人也可以拿到毯子,它們是出機構員工捐錢購買的
,雖然是二手貨,但仍然相當保暖而且防水。有些遊民寧可要毯子,也不願意自由受到限制
;不過大半的人仍然會選擇上車,因為即使是醉鬼,也希望能洗個澡、睡個好覺。現在車上
有十名遊民,已經客滿了;工作人員協助他們上車、坐定、繫好安全帶。
遊民們都不曉得這是今晚在下曼哈頓的第五輛車,雖然他們上車後很快就發現有點不對
勁;坐在前座的工作人員轉過身來,手裡拿著幾瓶加羅布根地酒––這是一種加州產的廉價
紅酒,不過仍比這些遊民平時喝的酒要好得多。還有,酒裡頭當然也加了些東西。
等車子到達目的地,所有的人幾乎都睡著了。那些勉強能自己走路的遊民被攙扶著登上
另一輛卡車的後廂,在車裡的小床上躺平,隨即呼呼睡去;其他人則由四個人抬上車,同樣
也安置在床上。工作完成後,前一輛車立刻開走去作徹底的清洗––他們甚至用蒸氣消毒,
以確保不留任何痕述。第二輛車則開上西側高速公路,經由喬治華盛頓大橋越過哈德遜河,
然後向北行駛;它一度穿越紐澤西州的東北角,然後又進入紐約州境內。
~~~
消息傳來:「小威利」拜倫上校已經上了一架美國空軍的KC–十飛機,跟在他們這架聯
合七七七的飛機後面,距離只有一個小時;他們也已轉北,正飛往甘德基地。看來這個過去
駐紮P–三反潛機的基地得要忙上一陣子,以便迎接這兩架龐大的不速之客。
三個劫機者被蒙著眼睛五花大綁,躺在頭等艙第一排座位前的地板上,由約翰、丁、亞
利司特三個人負責看管,其他乘客則離得遠遠的。
「我有時比較欣賞衣索比亞人處理這種事情的方式。」史丹利一邊喝著茶,一邊說道。
「怎麼樣?」查維斯疲憊地問道。
「幾年前有人劫持一架衣索比亞航空的客機,結果機上正好有空安官;他們制伏了劫機
者,把他們帶到頭等艙的椅子上綁好,在他們的脖子上纏上毛巾以免地毯被血弄髒,然後當
場用刀把劫機者的喉嚨割斷。你曉得––」
「天啊!」丁說,難怪再也沒人敢動衣索比亞航空的主意了,「這招的確簡單有效。」
「的確。」亞利司特放下茶杯,「劫機這種事還是不要太常發生比較好。」
飛機即將降落,他們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跑道燈。輪子觸地的那一剎那,機艙後面傳來
一陣歡呼聲。飛機漸漸減速,由滑行道駛向軍用機坪,然後停了下來。飛機右邊最前面的門
打開了,一輛樓梯車緩緩地靠過來。
約翰、丁、亞利司特解開安全帶,走到門口,並一面監視著三名劫機者。第一個上機的
是一名腰間繫著槍皮套的加拿大空軍軍官,後面則跟著三名穿便服的警察。
「你是克拉克先生嗎?」那名軍官問道。
「是的。」克拉克疲倦地笑一笑,「這就是那三個……嫌犯。」警察走上前去逮捕犯
人。
軍官說:「預定來接你們的飛機在一個小時之後就會抵達。」
「謝謝你。」三個人收拾好行李,並召喚太太們下飛機––佩琪在經歷剛才的那一場驚
魂記之後,倒頭呼呼大睡,而珊蒂則繼續埋頭讀小說。兩分鐘後,一行人走下階梯,站在停
機坪上。客機隨即關上門,向民航站駛去;趁著飛機加油及清理內部的時間,乘客們都下機
活動活動筋骨。
丁把妻子安置好之後問道:「現在我們要怎麼到英國去呢?」
「空軍會派一架 V C–二0來,而倫敦希斯洛機場方面也會有人幫你們領托運行李;拜
倫上校則會把三名劫機犯押走。」一名高級警官解釋。
「這是他們的武器。」史丹利把三個嘔吐袋拿給警察,裡面是被拆解的手槍零件。「白
朗寧M–一九三五,軍用型;沒有爆裂物。這些人的確還是新手,我想是巴斯克人。他們原
本似乎是想要劫持西班牙駐美大使,結果他不在飛機上,倒是他的太太坐在我隔壁。這真是
一次失敗的劫機行動。」
警察問道:「你們到底是誰?」
克拉克接口:「無可奉告。你們打算立刻遣返劫機者嗎?」
「渥太華方面指示我們一切按照國際反劫機公約處理。不過你曉得,我們得面對新聞記
者的詢問,我總得對他們說點東西才行。」
「就說飛機上正好有美國政府的執法人員,他們合力抓住了這些笨蛋。」克拉克說道。
「是啊,就是這樣。」查維斯微笑贊同。「媽的,約翰,這是我第一次逮捕罪犯,可是
我卻忘了對他們宣讀他們的基本權利。」他已經累得笑不出來了。
~~~
收容人員看著這些被送來的遊民,他們實在是髒得可以,身上的味道足以熏昏臭鼬鼠。
此地位於紐約州賓漢頓西方十哩的鄉間,工作人員將爛醉的遊民一個個抬下車,搬進建築物
裡。在乾淨的房裡,有人用噴霧器在十個遊民臉上都噴了一把,然後在他們手上掛上鐵環,
標示一到十號。其中偶數的五個人接受注射,奇數的五個人則不打針,當作對照組。這些工
作完成之後,便將這十個人抬上睡舖,讓他們自己從酒精與禁藥中醒來。至於剛才載他們來
的卡車則早已離開,向西開回伊利諾州,繼續它平常的工作。司機甚至不曉得今晚他載的是
什麼東西,他只管開車,其他事情則管不著。
熾天使書城
【第一章 備忘錄】
雖然空軍的 V C –二0是專門為了運輸要員而設許的,但與一般航空公司比較起來,服
務還是差多了,吃的東西只有三明治,酒的品質也不好,不過座位還算舒服,一路上飛得也
夠平穩,足以讓人一覺睡到英國。飛機終於抵達倫敦西方的諾斯霍特空軍基地;下機時,約
翰看著機場房舍,猜測它們的年代不知有多久遠了。
「當年不列顛戰役時,這裡是噴火式戰鬥機的基地。」史丹利解釋,「現在我們也讓私
人飛機使用這個機場。」
「我們將來會常常使用這裡吧?」丁推測道,一面揉著睡意惺忪的眼睛,渴望來上一杯
咖啡。「現在幾點?」
「本地時間八點多,對吧?」
史丹利說:「是的。」並打了一個哈欠。
這時天上開始落下雨點。一行人走了約一百碼來到入境處,一名英國官員在他們的護照
上蓋了章,十足官式口吻地表示歡迎他們來到英國,然後又轉過頭去喝茶看報紙。
三輛黑色的賓土車在外等候。在他們上車之後,車隊先向西開,然後再轉南向他們的目
的地赫里福前進。第一輛車裡的克拉克心想:這代表我是個文職官員,否則他們會用直升機
來接人。不過也說不定,畢竟英國是個比較文明的國家。車子在途中的一家麥當勞停了下來
,有人幫他們買了一些咖啡與滿福堡當早餐。珊蒂對這些高瞻固醇的食物不太滿意,因為這
幾個月來她已經為此一再警告約翰了;這時她突然想起昨晚的事。
「約翰?」
「什麼事,親愛的?」
「他們是什麼人?」
「妳說誰……是昨天飛機上的那些人嗎?」他點了一下頭說,「不確定,可能是巴斯克
分離主義份子。看起來他們原本似乎是衝著西班牙駐美大使來的,結果撲了個空,飛機上只
有他太太。」
「他們是想劫機囉?」
「當然啦。」
「這不是很危險嗎?」
約翰意味深長地點點頭:「是的。不過應該這麼說,如果他們是老練的恐怖份子,就真
的很危險,不過他們不是。」事實上他心裡在偷笑:小子,你們挑錯了飛機!不過當他太太
坐在身邊時,他可不敢笑出來。
「他們會怎樣?」
「根據國際慣例,加拿大政府會把他們交給美國,然後在聯邦法院受審。他們會被控劫
機罪,然後停在牢裡待上一段很長的時間。」克拉克沒有說的是:其實他們還算好運,如果
這三個人在西班牙受審,下場恐怕會更慘。
「好久沒發生劫機事件了。」珊蒂說。
「嗯。」約翰表示同意。只有笨蛋才會去劫機,可是這個世界上笨蛋還真不少,總會有
傢伙想要幹蠢事,而這也是為什麼他會成為「虹彩六號」的原因。
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克拉克的備忘錄是這樣開頭的;這並不符合一般的官方報告格式
。雖然在中情局待了三十年。但他總是學不會正式的公文筆調。
由於蘇聯瓦解,以及其他在政治上公然挑釁美國及西方世界利益的國家的垮台,現今世
界上爆發大規模國際衝突的可能性正處於有史以來的最低點;這點無疑地是一大佳音。
但是吾人必須體認當今世上仍有許多經驗老到、訓練精良的恐怖份子正四處活動。他們
當中有些人與某些國家的情報組織仍有連繫––事實上,今日某些國家即使無法與美國及西
方國家正面為敵,但仍可利用殘餘的國際恐怖份子作為「傭兵」,以求達到某些小範圍的政
治目的。
以目前的情勢研判,此一問題正逐漸惡化。以往世界各主要國家對於恐怖活動大多具有
嚴密的防範措施––包含針武器取得、資金來源、人員訓練及庇護地的限制。然而今日的局
勢卻使得先前各主要國家的此種「共識」漸趨改變。恐怖份子不再和過去一樣,只為了純粹
的政治目的而效忠國家,而是藉由為特定政權提供「服務」來換取武器、資金、訓練與保護
。
對於此一潛在並可能惡化之問題的最佳解決之道,是成立一個新的跨國反恐怖組織。我
建議將此組織命名為「虹彩」,並將其總部設於英國,其理由很簡單︰
一、英國政府現有的SAS特戰空勤部隊為全球最佳(實戰經驗也最豐富)之特種部隊。
二、倫敦的繁忙商務航空運輸使其成為全球交通最方便的都市––同時,SAS多年來也
已與英國航空公司發展出良好之合作關係。
三、英國的司法制度有利於本組織的活動,因為英國政府對新聞管至的規定嚴於美國。
四、美國與英國雙方政府的長期合作,已形成「特別關係」,默契絕佳。
基於以上的理由,此一計畫中的特別任務小組,其組成人員應包含美、英以及其他經挑
選的北約組織國家,並得到各國情報單位的全力支持……
在得到艾德.弗利與傅瑪麗的背書保證,以及米基.摩爾將軍和其他人的支持之後,他
真的成功地把這個構想給推銷了出去。「虹彩」,這個最高機密的新組織,簡直就是「黑單
位裡的黑單位」。它的美國方面預算由國會直接授權在內政部經費下報銷,再透過五角大廈
的特別計畫辦公室,使這個組織與情報單位完全沒有瓜葛。在華府,知道「虹彩」存在的人
還不到一百個。當然。知道的人是愈少愈好。不過他也無法太苛求。
至於「虹彩」的指揮體系,就比較複雜。英國的角色極其重要,單位裡有一半以上的作
戰人員以及內勤人員都是英國人。不過克拉克是他們的主管;約翰瞭解這些安排的政治意涵
。亞利司特.史丹利將擔任克拉克的副手執行官,約翰對此安排毫無異議,因為史丹利是他
見過的最佳特勤人才,他強悍、有頭腦,而且善於決斷。對克拉克來說。目前唯一的壞消息
就是他從此只能留在後方,指揮一間辦公室與兩個祕書,再也不能帶著臘犬親自上場幹活兒
。好吧,他必須承認,這一天本來就是遲早會來臨的,不是嗎?
不過,雖然他不能帶著他們上戰場,但他還是決定要和他們「玩」在一塊兒。他必須讓
這些人知道,他有資格領導他們––他是上校,不是高高在上的將軍。克拉克告訴自己:他
要盡可能地和他們在一起,一同跑步、打靶、討論事情。
在後面一輛車上,查維斯告訴自己:我是他們的上尉。車子正在急駛;他以往除了過境
倫敦的希斯洛或蓋特威克機場之外,並沒有真正到過英國,也沒見過英國的土地。他的任務
是在約翰–「 C先生」的指揮下率領一個突擊小組,如此一來,他就等於是上尉官階。上尉
是個合適的職位,查維斯心想。這個職位足以讓士官們對你心存敬意,但又不會與他們脫節
。他看著身邊睡著的佩琪,心裡想著:懷孕使她牽生了好多超乎想像的變化;現在的她有時
亢奮不已,有時又安靜得動也懶得動一下。不過,只要一想到她的肚子裡正有另一個小查維
斯在成形,他就可以習慣,而且覺得一切的改變都還好––不,是完美得不得了。對他來說
,這真是一個奇蹟。而另一個奇蹟是他居然可以重操舊業,再度變回一個軍人,雖然他現在
不只受一個政府指揮,而且還要和講各種語言的外國人共事,不過這些都不要緊,他可是志
願追隨「 C先生」的。再怎麼說,老闆身邊總得要有個可靠的人照應才行。
飛機上的事件讓他頗感驚訝。「 C先生」居然會犯如此粗心的錯誤:他申請帶槍上一架
客機––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結果他居然把它放在自己拿不到的地方!我的天啊!原
來約翰.克拉克也是會老的。這恐怕是他第一次犯這種技術上的錯誤吧!為了要掩飾錯誤,
他才會用那種牛仔式的冒險舉動把飛機給奪回來。不過不管怎麼說,事情總是完美地解決了
;既冷靜又順利。但實在是太急了點,丁想。他握住佩琪的手;她睡得很沈,肚子裡的小傢
伙似乎吸光了她的精力。丁低下頭在妻子的臉頰上輕輕一吻,並沒有驚醒她。他從汽車後視
鏡裡察覺到前座的司機正在看著他,於是便抬起頭回了一個撲克表情。這個人只是駕駛,還
是他的小組成員之一?等一下就知道了。
安全措施比丁所想像的還要嚴密。虹彩的總部位於赫里福的第二十二特戰空勤團所在地
。事實上,此地的防守比外表看起來還要嚴密許多,因為在一段距離外,一般人是沒法分辨
一個持槍警衛的優劣的;不過對於經驗老到的丁來說,他立刻就可以從他們的眼神中知道這
些衛兵絕對是訓練有素的。那名哨兵看了看他的車內,丁向他點點頭,之後衛兵便揮手表示
放行。這座營區看起來與其他營區差不多,房舍與設施的排列都比民間社區來得緊密––雖
然有一些設施的名稱或拼字方法與美國略有不同。車子一直開到軍官房舍區,在一棟房子前
停了下來;這棟房子並不算大,不過卻附有停車位。他注意到約翰的車仍繼續向前行駛,多
開了兩個街口到達一棟較大的房子––嗯,上校的房子總是比上尉要來得大,你沒啥好抱怨
的。丁打開車門下了車,走向後面的行李廂,一邊提醒自己以後要稱後車廂為 boot,而非美
國人慣用的 trunk。他正要拿起行李時,發生了今天令他最意外的一件事––
「查維斯少校?」
「呢,什麼事?」少校?他是在叫我嗎?
「我是衛爾登下士,您的『蝙蝠俠』。」比起身高五呎七吋,而且又瘦巴巴的查維斯來
說,這位士官的塊頭大多了。話一說完,衛爾登還立刻搶先從後車廂裡拿出所有的行李;這
讓查維斯當場無事可做,只能向他道謝。
「請跟我來,長官。」丁與佩琪跟著他走進房子。
二百公尺外,約翰與珊蒂所遇到的迎接方式也與他們大致相同,不過迎接他們的是一名
男上士和一名女下士。這名女士官擁有金髮和白皙的皮膚,是典型的英格蘭美女。珊蒂對新
廚房的第一印象就是冰箱比美國人用的要小許多,而且在狹小的空間裡煮飯,她肯定必須經
常彎腰駝背。由於經過長時間的飛行,她還有點暈頭轉向,因此費爾薇士官在把每樣用品的
用法都親自示範了一遍之後,才准她去碰它們。這房子的面積沒有他們在維吉尼亞州的家大
,但看起來設備還挺完善的。
「本地的醫院在哪兒?」
「大約六公里外,女士。」珊蒂是一名合格的急診室護士,而且她已經透過安排,在當
地醫院找到一個職位;不過費爾薇士官並不知道這件事。
這屋裡的所有家具當中,讓約翰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酒櫃。櫃子裡放滿了蘇格蘭威士忌與
琴酒,不過他打算騰出一些空間來放些波本酒。電腦的擺放位置想必也經過仔細考量,否則
別人只要把車停在幾百公尺外,就可以竊「看」到他的打字內容;那還得了。至於房子周邊
的保全措施,也讓他感到很安心。當他的「蝙蝠俠」與「蝙蝠女」正在幫他準備今天上班的
衣服時,約翰已急忙衝進了浴室。一天的工作即將展開。二十分鐘後,他穿著一套藍色條紋
西裝、白襯衫、條紋領帶,出現在大門口。一輛公務車已經在那裡等候了。
「祝你有個愉快的一天,親愛的。」珊蒂說,並給他一個吻。
「早安,長官。」司機說。司機的名字叫艾弗.羅傑斯,是一位憲兵上士。約翰心想:
媽的,英國人還真是非常注意他們的安全問題呢。不過這裡是 SAS的老巢,恐怖份子應該不
會不識相地在這裡出現,因為真正具有職業水準的恐怖份子,都是十分小心謹慎的人,就像
他自己。
~~~
「我們必須非常小心,過程中的每個步驟都要十分謹慎。」其他人對這番話都表示贊同
,這代表他們已在保持安全方面達成共識,這是個好現象。他們其中有大部份的人是科學研
究人員,已經習於在高危險的環境下工作,所以「謹慎」早就成為他們的處世之道。另外,
他們也都瞭解此一工作的重要性,知道這是一場神聖的探索,全人類的生命正掌握在自己手
中。不過,事實上他們並不知道這項任務的真相,而且永遠也不會知道,因為他們遲早會被
滅口。這真是糟透了,但是為了保密,也沒有別的辦法。
今天會議結束得比平常晚。大部份人在離開會議室之後都走向停車場準備發動車子,但
也有一部份人則騎上腳踏車回家––在他的眼裡,這些人簡直就是一群笨蛋,因為等他們好
不容易回到家,睡不到幾個鐘頭,就又得騎著車子辛苦來上班。好吧,至少這些堅持環保生
活的傢伙是真正有信仰的人,他對自己說。可是……這些人出遠門還不是搭飛機?管他的,
這次行動的目標之大,足以讓他對這些價值衝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次行動就像個大帳棚
,足以(也必須)容納各式各樣的人。他走向自己的座車,一輛非常實用的悍馬車。上車後
他打開收音機,發現由於會議時間的拖延,使他錯過了最喜歡的古典音樂節目。真糟糕,可
是也沒辦法。
~~~
淋過浴,刮好鬍子,穿上布魯克斯兄弟西裝並繫上亞曼尼領帶––它們是兩天前才買的
––克拉克走向座車,而駕駛則立刻把車門打開等著。英國佬還真喜歡這一套,約翰不禁懷
疑自己也會被他們給同化。
辦公室距離他的官舍不到兩哩遠,是一棟兩層樓的磚造建築,房子四周還有建築工人正
在施工。一名士兵站在大門口,手槍插在白色帆布槍套裡。當克拉克下車走到離他十呎遠的
距離時,他砰然將腳用力一跺,向克拉克行了個體。
「早安––長官!」他大吼。
約翰被嚇了一大跳,急忙回禮,就像昔日在船上對艦尾甲板人員敬禮一樣。「早安,士
兵。」約翰的回答顯然比他無力許多,同時他還想著下回該記得這孩子的名字。他打開一扇
門,發現史丹利就坐在裡頭,而原本在讀公文的史丹利則抬起頭來向他微笑。
「約翰,這房子在一週內還不曾完工。它已經荒廢了許久,但他們卻在六個星期前才開
始整修,我看到時候恐怕沒辦法準時完工。來吧,我帶你去看看你的辦公室。」
「這棟房子是一九四七年建造的。」亞利司特邊開門邊說。約翰看到兩名女祕書,都是
三十幾快四十的年紀。她們站起來面帶微笑地自我介紹,一位叫作愛麗絲.福格特,另一個
叫作海倫.蒙哥馬利。克拉克的辦公室陳設與史丹利的類似。有一張大書桌,一張舒適的旋
轉椅,還有一部與克拉克在中情局時所使用的相同的電腦,當然也是經過保密處理的;房間
角落甚至還有一個酒櫃,十足的英式作風。
約翰吸了一口氣,坐在那張椅子上,決定先把西裝外套脫下來;他始終覺得穿西裝坐在
椅子上是活受罪。也要亞利司特在書桌對面坐下。
「現在的進展如何?」
「兩個小隊都已經編成。查維斯會帶領其中一隊,而另一隊則由彼得.寇文頓指揮,也
就是第一隊。彼得的父親是退役准將,曾當過第二十二特戰空勤團的團長;他是個很棒的小
伙子。如同先前的協議,每組由十個人組成。另外,支援的技術專家也跟我們合作得相當愉
快;我們搞來了一個以色列人大衛.伯利德––沒想到以色列會願意讓他來。他是個電子天
才––」
「而他每天都要向班雅科報告?」
史丹利微笑道:「當然。」任何一個參與「虹彩計畫」的國家都還是以自己的利益為第
一優先考量,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大衛這十年來都一直斷斷續續地與 SAS合作。這傢
伙在電子方面的功力真是驚人,從聖荷西到臺灣的每一家電子公司都跟他打過交道。」
「我們的槍手狀況如何?」
「他們都是最頂尖的,約翰;絲毫不遜於我曾經共事過的任何人。」這句話從亞利司特
的嘴裡講出來可是很有份量的。
「那情報人員呢?」
「都很優秀。情報部門主管是比爾.陶尼,他在 M I – 六(編註:英國的秘密情報局)
已經服務了三十年。他的助手是保羅.貝婁博士––費城坦普大學畢業,原本是大學教授,
後來被聯邦調查局延攬。這傢伙聰明絕頂,擅長判斷他人的心理,在這行中小有名氣。美國
當年曾把他『借』給義大利人,去協助他們處理前總理莫洛的綁票案,不過第二年他卻拒絕
了阿根廷方面的請求,可能是個人政治信仰的問題。他的飛機明天到。」
福格特太太端著托盤走進來,給史丹利一杯茶,給克拉克一杯咖啡。「十分鐘後要召開
參謀會議,長官。」她告訴約翰。
「謝謝妳,愛麗絲。」長官,他玩味著這個字眼。他還不太習慣這個稱呼,就像不習慣
正式西裝一樣。等到沈重的隔音門關上,他才又開口問史丹利:「好吧,那我呢?我在此地
的角色是什麼?」
「一名將軍––至少是准將,也許會幫你弄個少將。我應該是件的上校參謀長。」史丹
利喝了一口茶,說道:「約翰,你知道這些身份只是必要的掩飾。」
「喚,那你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或者說本來的身份嗎?」
「你原本是一名海軍士官,得過海軍十字勳章……銀星勳章,加一級……銅星勳章,加
掛戰鬥 V 字勳標,三次……三度負傷而獲得紫心勳章。後來被中央情報局吸收,到現在至少
已經四次獲頒情報星章。」史丹利全憑記憶說著。「老哥,我們至少也該幫你搞個准將身份
。你曾經救出古賀信太郎、阻止了達葉蘭的侵略計畫……這些事可真他媽的帶種。你從來不
曉得咱們也知道吧?我們對你的背景可是作過一點小研究;還有你們的查維斯––如果有關
他的傳聞屬實,那麼這個年輕人的潛力確實可觀。當然,他也得真的這麼優秀才行,他的小
隊裡可是有一堆厲害角色呢。」
※ ※ ※
「嘿,丁!」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左邊傳來。查維斯抬頭望去,吃了一驚。
「大熊!你他媽的這個王八黑子怎麼死到這裡來了?」
「待在輕步兵部隊實在無聊,所以我請調到布雷格堡參與三角洲部隊的受訓。在那邊一
聽到這裡招人的消息,我就來了。你是第二小隊的隊長,對吧?」現在已是一級士官長的朱
立歐.維加說。
「是啊。」丁與這位老友握手,說道,「你還是那麼壯。老天爺,你平常都把啞鈴當飯
吃嗎?」
「常運動身體才會健康嘛。」對「大熊」來說,每天早晨的一百下伏地挺身只是小意思
,他甚至連一滴汗也不會流。他的制服胸前有一枚戰鬥步兵章以及一枚綽號「霜淇淋」的跳
傘胸章。「你看來也不錯,現在還跑步嗎?」
「是啊,我總得保持體力,以免到時候沒辦法開溜。你瞭解我的意思吧?」
維加大笑:「當然。來吧,我帶你去見見隊上的其他人。丁,咱們這兒可真是有一堆狠
角色。」
虹彩第二小隊有自己的隊辦公室,是一棟單層磚造平房,裡頭的空間不小,每個人都有
一張辦公桌。他們還有一位祕書,芳名凱瑟琳.莫妮;丁很快就發現這位漂亮的年輕小姐吸
引了隊上所有未婚男士的目光。第二小隊的成員都是士官,而且多半資歷匪淺,其中有四個
美國人、四個英國人、一個德國人以及一個法國人。他一眼就看得出來大家的狀況都很好,
好到令他開始擔心自己的表現是否夠好、是否夠格領導這些高手。身為隊長,要讓大家對你
服氣,就必須在各方面的表現上強過他們,否則至少也要跟他們一樣強。
離他最近的是路易斯.羅斯理。身材矮小、黑色頭髮的羅斯理原本是法國傘兵的一員,
幾年前加入 DGSE (譯註:國外安全總署,法國的秘密情報與反諜報組織,隸屬於國防部)
特戰部隊。羅斯理是一名「多用途內野手」,擅長各種技能,是一名「沒有特殊專長的專家
」––他能擔任各種角色。根據記錄,他對步槍及手槍的使用都極其擅長。羅斯理平常臉上
總是帶著輕鬆的微笑,但微笑背後總是隱藏著堅定的自信。
下一個是狄特.韋伯,也是傘兵出身,結訓於德國陸軍的山地作戰幹部學校––全世界
軍隊中磨鍊最嚴酷的地方之一。他是一個金髮、藍眼、白皮膚的德國人,如果他活在六十年
前,鐵定會成為納粹親衛隊海報的主角。丁還發現,韋伯的英語居然說得比他還要標準,好
到很可能被誤認為是美國人或英國人。韋伯來自德國著名的反恐怖部隊GSG–九,這個單位
隸屬於德意志聯邦共和國的邊境警備隊。
「少校,我們對您已經仰慕已久。」六呎三吋的韋伯說道。丁心想:他太高了,目標太
明顯,容易成為槍靶子。韋伯握手的方式也是標準的德國風格:一把握緊對方的手,上下搖
擺,然後放開。他的眼神冷竣,而且通常都隱藏在一把步槍之後––韋伯長隊上兩名步槍手
之一。
荷馬.強士頓是另外一名步槍手。出身愛達荷州山地的他,在九歲時就獵到了第一頭鹿
;他與韋伯之間維持著一種友善的競爭關係。他的身材中等,約六呎高、一百六十磅重,看
起來比較像是一個賽跑選手。他原本隸屬於駐肯塔基州坎貝爾堡的第一0一空中機動師,因
表現優異而被調入陸軍的「祕密世界」––與朱立歐.維加一樣,強士頓也是從三角洲部隊
調來的前任「綠扁帽」。「少校,很高興認識您。」
至於其他的射手––就是拿著槍衝進房子裡幹活的人––則都是美國或英國籍:史提夫
.林肯、巴迪.康諾利、史考提,麥泰勒、艾迪.普萊斯四個人都是從 SAS調來的,以住在
北愛爾蘭等地有過作戰經驗;麥克.皮爾斯、漢克.帕特森、喬治.湯林森等人則比較沒有
經驗,因為美軍並沒有如同SAS般豐富的實戰磨鍊。不過丁也提醒自己,像 SAS 、 GSG–九
、三角洲……這幾支西方國家的精銳反恐怖部隊彼此之間經常會進行訓練和演習的往來,其
關係之深,甚至常有隊員因此而認識對方成員的姐妹,進而相戀結婚的事情發生。每個人都
比查維斯「少校」個子高;每個人都很剽悍,也都很聰明。查維斯知道自己要帶領這一群高
手,首先就必須獲得他們的尊敬。
「誰最資深?」查維斯問道。
「報告長官,是我。」艾迪,普萊斯答道。他是全隊最年長的人,四十一歲,原本是第
二十二特戰空動團的士官長。和其他人一樣,他也穿著沒有階級章的軍服。
「好的,普萊斯,今天跑過步了嗎?」
「報告少校,還沒有,我們正等著您來帶領我們跑步。」普萊斯士官長微笑地說。查維
斯可以看出這種微笑帶有一成的禮貌與九成的挑釁。
於是他也微笑以對:「好,搭飛機害得我有點腰酸背痛,也許跑一跑有助於我放鬆筋骨
。我們打哪兒開始?」他心裡想著:希望這兩個禮拜以來每天約五哩長跑,能夠讓自己撐住
場面––當然,搭一趟飛機又使他的功力減損了許多。
「我是克拉克,我想這裡的一切應該都歸我管。」約翰在會議桌的一頭說,「各位應該都
已經知道自己的任務,而且你們都是自願申請加入虹彩部隊的。有問題嗎?」
眾人被他的話嚇了一跳。約翰看著,心想:很好。有的人繼續盯著他,有些人則低下頭
看著桌子上的便條紙。
「好,我先聲明,這裡的運作模式會與各位先前所待的單位有一些不同。我們要把新模
式帶到訓練中;訓練明天就開始。照理說,我們現在就已經開始運作了,」約翰警告他們,
「也就是說,下一分鐘一旦有電話響起,我們就得立刻作出反應。瞭解嗎?」
「我有問題。」亞利司特.史丹利代表其他的資深參謀發言,「這種要求是不合理的,
約翰。我估計我們還得要三個星期才能完全進入狀況。」
「我瞭解––可是現實世界的局勢發展不會永遠符合我們的期望。該做的事必須現在就
去做,而且要快。下個禮拜起,我就會開始進行狀況模擬。各位,我並不是存心找碴的討厭
鬼;我也是幹外勤工作出身的,所以我曉得外頭是怎麼一回事。我並不要求大家一定要達到
完美,但我希望各位以完美作為努力的目標。如果我們搞砸了任務,就會有人冤枉喪命。挫
敗是不可避免的,但我們要盡可能去避免錯誤的發生,也要從經驗中學到教訓。反恐怖作戰
是達爾文主義的世界,優勝劣敗,適者才能生存。笨蛋都已經死光了,而我們所可能碰上的
傢伙一定都是些經驗豐富的高手。為了在這場競賽中獲勝,我們必須非常拚命。」
「情報方面的工作目前進展如何?」他繼續說道。
據約翰估計,比爾.陶尼大約大他個一、兩歲,有一頭稀疏的棕髮,嘴裡還叼著一根煙
斗。他來自英國的祕密情報局MI–六,在轉任內勤之前,曾經在鐵幕內工作長達十年以上。
「情報連繫網路已經開始運作,我們在國內外的各友好相關組織都設有連絡官。」
「他們如何?」
「不錯。」陶尼回答。這不禁讓約翰想道:不知道英國人所說的「不錯」和美國人的有
多大差別。事實上他現在的最大問題就是:如何在「虹彩」這個跨國組織中,去瞭解並克服
彼此之間在語言使用與文化上的差異。陶尼看起來像是個高手,棕色眼睛閃著溫和而專業的
眼神;檔案資料上說他過去五年來一直與SAS合作,而且成績斐然,在情報判斷方面很少出
錯。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再好不過了。
「大衛?」他問下一個人。大衛.伯利德,技術部門主管,以色列籍,外表看起來卻很
像天主教徒,甚至會讓人懷疑他是從葛雷柯畫裡走出來的人物,或是一名十五世紀的多明尼
克教派修士––高瘦、黑色短髮、禿頭、眼神專注。他曾在班雅科將軍手下服務多年;克拉
克知道,他就算不是頂尖高手,至少也有兩把刷子。伯利德之所以加入「虹彩」,有兩個原
因:一是代表以色列情報組織「莫薩德」對虹彩計畫的共襄盛舉,並藉以贏得各國的尊敬與
支持;另外也可以藉此觀摩學習其他國家情報組織的運作,並將這些經驗提供給以色列政府
參考。
「我正在努力中,」大衛說,「可能還要三到五個星期才能將所有的裝備都弄好。」
「可能要再快一點。」克拉克立刻說。
大衛搖搖頭。「沒辦法。大部份的電子配備是可以買到,但有些東西卻必須訂製。訂單
都已經發出去了,而且他們也答應優先處理。我們跟這些公司已經合作很久了,像 T R W、
I D I、馬可尼( Maroni )。你應該知道這些公司的商譽,不過他們也無法創造奇蹟,即使我
們再趕也沒辦法,有一些重要的器材就是要三到五個星期的時間才能完成。」
「SAS願意提供我們需要的器材。」坐在長桌另一頭的史丹利補充說。
「包括訓練用的嗎?」克拉克問道。
「可能。」
跑了三哩之後,丁叫大家停下來;這段路程花了他們二十分鐘。當他正為這樣的成績感
到洋洋得意時,卻注意到十名部下看起來都好像是沒事人似的,而其中一、兩個的嘴邊似乎
還帶著譏諷的笑意。
他媽的。
他們停下來的地方是靶場,靶與槍都已經準備好了;查維斯決定要他的部下換用新武器
。丁一直是貝瑞塔手槍的愛用者,所以他就選了該公司新推出的點四五口徑手槍作為隊上的
制式輕武器,並搭配德國 H&K的MP–十衝鋒槍––它是聲名卓著的MP–五的新款,改用了
史密斯威森公司於八0年代為聯邦調查局發展出的高威力十公釐子彈。丁拿起手槍,戴上耳
罩,向五公尺外的人形靶開火;八發子彈都命中頭部。下一個是狄特.韋伯,他射出去的八
個彈孔都擠在一起,形成了一個邊緣不規則的大洞。至於巴迪.康諾利的表現就更加驚人了
,他射出的人槍所形成的洞比韋伯更小、更整齊,直徑不到一吋,而且全部都打在標靶的雙
眼之間,根本沒有碰到眼睛。查維斯跟許多美國人一樣,一向都認為歐洲人天生不會使用手
槍,不過現在的親眼目睹使他發現,就算這個偏見成立,訓練也可以改變一切。
接下來,大家就一起舉起衝鋒槍,結果每個人都把人形靶的腦袋給打得稀爛。丁走到維
加身後,而維加則剛好打空彈匣,轉過身來。
「丁,我跟你說過他們都很厲害。」
「他們到這裡多久了?」
「大概一個星期吧。我們平常都跑五哩路,長官。」朱立歐微笑著說,「記不記得當年
咱們在科羅拉多的那個『夏令營』?」
在丁的想法裡,實際戰鬥最重要的事應該是瞄準技術而非跑步,但他手下這群混蛋卻每
個都像鐵打的一樣。身為第七步兵師的一名下士,他曾是全美國陸軍最剽悍的班長之一––
這也是克拉克後來把他拉進中情局的原因––憑著自己的能力,他完成過許多次困難任務。
多明戈.查維斯對自己一向自信滿滿,不過今天他可真是慘遭打擊。
「這些人裡頭誰最悍?」他問維加。
「韋伯。我聽說過一些有關德國山地作戰幹部學校的情況,那可真不是開玩笑的。狄特
簡直就是個超人,他擅長徒手戰鬥、手槍,更別說他的本行狙擊手了。搞不好這個傢伙可以
追上一頭鹿,然後徒手把牠撕成碎片。」查維斯提醒自己:眼前這個讚美別人「好」的人可
不是沒見過世面的泛泛之輩,他可是輕步兵學校與布雷格堡特戰學校訓練出來的高手。
「那麼誰最聰明?」
「康諾利。SAS 出身的傢伙都是頂尖高手,我們幾個美國來的都比不上;不過我們馬上
就能趕上。」維加鼓勵他:「別不高興,丁。只要花上一、兩個禮拜,你就能和所有人一樣
;當年咱們在科羅拉多不也是這樣嗎?」
查維斯不想去回想那件事––為了一件國家從來都不肯承認的任務,讓他的許多朋友死
在哥倫比亞的荒山野嶺。如今觀察小組成員的射擊訓練讓他對他們多了一層瞭解,如果有人
沒有命中,他大概也不會注意到。每個人每天都必須把一百發子彈打完,好維持每人每週五
百發的射擊量,但卻不太注重精確;明天他必須改變他們的訓練方式。
※ ※ ※
約翰為會議作了結論:「以後每天早上八點十五分召開參謀會議以討論例行性事務,並
在每週五下午召開一次較正式的會議。我的房門永遠為大家而開––不管是辦公室還是家裡
。各位,如果有事請盡管打電話來,我在浴室裡也裝了一支電話。現在我想去看看咱們的『
槍手』們。還有別的事嗎?好,散會。」大家都站起身來向外走去,只有史丹利還留在房間
裡。
「進行得還不錯。」他表示,一面又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尤其是對於你這麼一個不習
慣辦公室的人來說。」
克拉克微笑:「純屬表演,這場秀還不錯吧?」
「熟能生巧,人是可以學會任何事的,約翰。」
「但願如此。」
約翰又問:「他們每天早上幾點出操?」
「六點四十五分。你想跟那些小伙子一起出去跑跑步、流流汗嗎?」
「我是想試試看。」
「你太老啦,約翰。那些小鬼可是把跑馬拉松當成娛樂的喔,而你已經快六十歲了。」
「可是我得指揮這些傢伙,所以我不能連試都不試吧。」
「嗯。」
※ ※ ※
他們醒得很晚,而且從第一個醒來到最後一個,前後大約相差了一個小時。大部份人都
還繼續躺在床上,只有幾個踉踉蹌蹌地走進浴室,並且發現裡頭居然有阿斯匹靈和泰利諾爾
,可以對付他們每個人的頭痛。裡面還有淋浴間,於是約有半數的人決定幫自己洗個澡。而
更讓這些遊民吃驚的是,大房間裡居然還有任人自取的早餐,包括炒蛋、鬆餅、果醬、培根
。面對這樣豪華的早餐,有些人甚至還記得要用餐巾紙––這一切都透過監視器被監看著。
吃過早餐之後,把他們送到這裡來的人終於露面了;他表示等大家都把身子弄乾淨了,
就會找乾淨的衣服給他們換。
「這是什麼地方?」問話的是四號;對工作人員來說,這個號碼就是他唯一的意義。四
號很清楚,這絕對不是一般的遊民收容站。
「本公司正在進行一項研究。」戴著面具的工作人員說,「而各位先生是我們研究計畫
中的一部份,必須留在這裡一陣子。在這段時間裡面,我們會提供乾淨的床舖、衣服、良好
的食物以及醫療照顧,還有––」他打開牆上的一扇櫥門,「喝不完的酒。」原來,在壁櫥
裡有各種葡萄酒、烈酒與啤酒,還有玻璃杯、水、調酒器和冰塊。
「你是說我們不能離開?」問話的是七號。
「我們希望大家留下。」他故意不正面回答這個問題,然後指著酒櫥,眼中滿是笑意地
說:「有沒有人想喝點酒提提神啊?」
對於這些人來說。一早就喝酒根本不是問題,更何況這些平日無錢一嚐的好酒,對他們
更是極度誘惑。加在酒裡頭的藥物無色無味,沒人喝得出來。大家又躺回床上去,每張床邊
都有一部電視機。又有兩個人決定去浴室沖個澡,甚至有三個人還刮了鬍子;當他們從浴室
走出來時,看起來倒還頗為人模人樣––至少現在是人模人樣。
在建築物另一頭的監看室裡,亞契醫生調整著各個攝影機的角度,好讓每個「客人」的
舉動都能一目了然。
「一切都按照計畫進行。」她說,「他們的血液即將導致一場大災難。」
「是呀,芭。」基爾格醫生同意,「三號看起來狀況特別不好,妳覺得我們是不是應該
把他弄乾淨些?在他還沒……」
「我想我們應該試試看。」芭芭拉.亞契醫生說,「我們不能搞砸這次實驗。」
「對,而且如果太早就有人死,對士氣也會有不好的影響。」基爾格補充道。
「『人算是什麼東西?』」她引述著,並輕聲地冷笑。
「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他笑著說,「有一點我倒是覺得很奇怪,他們這趟找來的傢
伙怎麼全是男的?」
「我一點都不覺得奇怪。」身為女性主義者的亞契醫生立刻毫不留情地反擊。不過基爾
格知道現在不是抬槓的時候,他把目光從螢幕移開,拿起一份從總部送過來的文件––「客
人」們必須細心對待,給他們食物、保持清潔,並提供各種酒類以維持他們身體功能的正常
運作。對於流行病學家來說,這些實驗對象並不理想,因為他們都是嚴重的酒精中毒者。當
然,選這些人的最大優點在於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們的失蹤,即使是他們那些「街友」也一樣
。基爾格心想,就算有人發現他們失蹤了,也不會為此去向有關單位報告––即使真的有人
去報案,紐約市警察局也不可能認真去尋找。
根本不會有人關心這些遊民。亞契和基爾格都同意,他們的「客人」事實上都是已經被
這個社會除名的人,雖然不像當年希特勒把猶太人「除名」那麼激烈,但結果卻是一樣的–
–希特勒可能還比較公平些。人到底算是什麼?照亞契看來,人類雖自命為萬物之靈,卻往
往比那些實驗室裡的動物還要沒用––至少她還會為免子與老鼠感到難過。基爾格對此則感
到相當有趣;就一個單獨的個體來說,他也不在乎他們,但他認為應該從大處著眼,因為人
類這整個物種才是重點,不是嗎?他們的「客人」只是一些將被生存競爭淘汰、不需要存在
的低等個體;而他自己則屬於適者生存的那一群,亞契也是,儘管她那套性別政治論是如此
地可笑。基爾格把這一切都想了一遍之後,就繼續埋首填寫實驗文件。明天他們就要開始作
身體檢查了,那一定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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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出發】
前兩個星期都愉快地度過了;現在的查維斯已經可以輕鬆地跑上五哩,做到規定的伏地
挺身數量,打靶的成績也已強過小隊裡的半數人,不過還是比不過康諾利與漢克.帕特森–
–這兩個傢伙八成是含著手槍出生的。為了追上他們,丁決定每天打靶三百發;也許可以找
個槍匠幫他把槍改得更順手一些,例如讓扳機更輕、更平順點。據說,SAS 有一名團部武器
官當年就是直接向山姆.柯特學藝的,也許可以幫上忙。不過這些想法其實也只是說說而已
,因為手槍只是他們的備用武器。隊裡的每個人都能在第一時間舉起他們的 H&K 製MP–十
衝鋒槍,把三發子彈射進五十公尺外的敵人腦袋裡。他的這些部下的確非同小可,是前所末
見的精兵。丁坐在辦公桌前想著這些事,一面抱怨著他必須處理的這些公文––誰喜歡這些
東西?
隊員們花了相當多的時間坐在辦公桌前研讀文件,其中最主要的是情報方面的訊息––
猜測恐怖份子的去向;消息來源包括了各國的情報單位、警察機關,以及拿錢辦事的線民。
事實上這些情報大多沒什麼用,不過已經是他們所能獲得的最佳情報了。文件中也包含了當
今仍存活在世界上的恐怖份子的照片,例如鼎鼎大名的「豺狼」卡洛斯,他已年過五十,目
前被關在一座警衛森嚴的法國監獄裡,每個人都想除之而後快。他的照片經過電腦處理,以
模擬他現在可能的模樣,然後再和法國人所提供的「豺狼」獄中照片相比對。隊員們必須把
這些人的面孔都記下來,因為也許在某個夜晚、某個地球上的不知名角落,你會看到這張臉
––如果你想逮到另一個卡洛斯,就不能有任何的不確定與遲疑。如果真的逮到這樣一名頭
號恐怖份子,只怕從此走進全世界任何一個警察或特工聚會的酒吧都可以不用付酒錢––因
為你實在是太有名了。不過想到這裡,查維斯不禁有氣,因為他桌上的這一堆文件全是徹徹
底底的廢紙,一點價值也沒有。如果有朝一日下一個卡洛斯被抓到,那也只會是因為某天在
某地––也許是巴西的聖保羅,也許是波士尼亞的布福克,或其他任何地方––某個條子獲
得某個消息來源,於是決定前往某間房子看一看,然後又正巧他的大腦突然靈光一閃,想起
某張臉孔就是曾經擾亂世界的狠角色,於是決定當場逮捕這個混蛋;或是他覺得情節重大,
決定向上級報告請求支援。接著就會有一支特種部隊––例如像丁的第二小隊––靜靜地趕
來展開部署,把這個王八蛋給撂倒……不管成功或失敗,都會是CNN的大新聞……
這就是在辦公室坐久之後的後遺症––開始作白日夢。查維斯「少校」看看錶,站起身
來,把那堆「廢紙」丟還給莫妮小姐,然後向其他人的大房間走去。他原本要問大家是否已
經準備好了,結果發現是多此一舉––因為最後一個人都已經走到門口了。查維斯拿起手槍
與槍帶,走到個人裝備室;房裡掛著黑色的操作服與防彈衣。
第二小隊的所有隊員已全部到齊,而且大部份人都已著裝完畢,今天的演習即將展開;
他們微笑或低聲交談著,看起來都很輕鬆。等所有人都著好裝之後,大家便走到槍庫去拿衝
鋒槍;掛上雙釦式槍揹帶,檢查彈匣是否裝滿,然後將它們插上槍身,關上保險鈕,再舉起
槍來比劃一下,確定每把槍都已依個人習慣調到最順手的狀態。
這場演習有六個基本設定環境,每個都可以適用於一些類似的場景。其中他們最討厭的
就是在一架民航機的機艙中;它唯一的好處就是所有壞蛋都被關在「房」裡,沒有人可以逃
到外面去。機艙裡會有大批民眾為壞蛋提供良好的掩護,尤其是某個在自己身上綁了炸彈的
傢伙(所有的劫機者都會這麼宣稱)。如果這個混蛋按下按鈕,或不小心觸及,所有的人就
都將變成烤肉。雖然說沒有人喜歡死得這麼「慘烈」,但是丁與他的隊員可沒那麼樂觀。通
常恐怖份子都寧可被擊斃也不願被逮捕,因此開火必須又快又準,他們的出擊要像午夜突然
襲來的堪薩斯州龍捲風般地令人猝不及防。投出會發出強光、令人暫時失明的震撼彈之後就
要立即衝入,把槍口直指敵人的腦袋,同時還得向上帝禱告:此時千萬不要有人質突然站起
來,妨礙你在這架波音或空中巴士客艙內的射擊。
「第二小隊注意,是否都已完成準備?」查維斯問。
「完成!」所有的人齊聲回答。
於是丁帶隊出了隊部,跑步––是快跑,而不是每天早晨的跑法––到達半哩外的演習
場地。那是一棟三角形的房子,強士頓與韋伯已帶著狙擊槍,分別在房子的兩頭就位。
「指揮官呼叫步槍兩兩,」丁用頭盔上的麥克風發話,「有什麼要報告的?」
「沒有,兩六。沒有狀況。」
「報告六號。」強士頓回答,「我看到窗簾動了一下,但沒有其他的動靜。收音器顯示
裡面有四到六種語音,講英語。其他無狀況。」
「瞭解。」丁回答,而小隊的其他成員則藏身在一輛卡車後面。他再對這棟房子的內部
構造作最後一次的檢查––這次攻擊行動已於事前進行過充份的簡報,所有的人即使閉上眼
睛也能夠清楚地知道房子裡面的佈置情況。丁揮手要其他隊員前進。
巴迪.康諾利第一個跑向大門。到了門口,他放開握槍的雙手,讓槍吊在胸前,然後從
掛在防彈背心後背下擺的袋中取出炸藥。他將炸藥黏在門框上,插上雷管,然後迅速地––
只花了一秒鐘––向右移動到十呎之外。他的左手拿著起爆器,右手則握著衝鋒槍的握把,
槍口朝天。
好,可以動手了,丁想。他叫道:「上!」
在第一個人從掩蔽地衝出的同時,康諾利按下了起爆器。頓時,門框整個被炸得解體,
門板飛進屋裡。爆炸發生後不到一秒鐘,第一名射手––麥克.皮爾斯––就衝進房裡,消
失在充斥著煙塵的門洞中,而查維斯則緊跟著第二個衝入。
房裡除了從門洞透入的陽光之外是一片黑暗。皮爾斯掃視整個房間,發現裡面空無一
人,於是立刻衝到通往另一個房間的門口佔位掩護,而丁則一馬當先衝入––
根據情報,應該有四名匪徒與四名人質––
查維斯舉起裝了消音器的 M P –十,把兩發子彈打進最左邊目標的頭部;子彈準確地命
中,就在人形靶的頭部中央,漆成藍色的雙眼之間。然後他立即轉向右側,正好看到史提夫
.林肯擊中目標;完全按照預定計畫。這時頭頂的電燈突然亮起,一切都結束了;從炸藥爆
炸到任務完成,一共只花了七秒鐘,比預定的八秒鐘還要快上一秒。丁關上槍保險––
「老天,約翰!」他叫道。
「虹彩」指揮官站在他的左手邊微笑著,離丁剛才射擊的目標只有不到兩呎遠,沒有穿
戴任何防彈護具。而且另一頭,同樣也是毫無防護的史丹利正走出來,中間的椅子上還坐著
福格特太太與蒙哥馬利太太。女人的出現使查維斯吃了一驚,但他立即提醒自己:她們也是
團隊的一份子,或許她們也迫切希望能夠證明這一點。他很佩服她們的精神,不過並不覺得
這是個好主意。
「你們花了七秒鐘,如果能再進步到五秒就更好了。」約翰表達了他的意見,不過他也
知道建築物的內部陳設會對速度產生很大的影響。他走過房間,一一檢查各個標靶。麥泰勒
的靶上只有一個洞,不過從洞邊緣的形狀可以看出,它是由兩發彈著點幾乎完全重疊的子彈
所造成。克拉克告訴自己,這裡的每個人都和自己當年一樣優秀。當然也還是可以為自己辯
護:現在的訓練設施可比當年他還在越南服役時強多了,不是嗎?他過去扶海倫.蒙哥馬利
站起身來,她的腿還有點發抖,驚魂未定,畢竟讓子彈從自己身邊飛過並不是祕書的工作。
「妳還好嗎?」約翰問道。
「喔,還好,謝謝你。的確很刺激;你曉得的,這是我的第一次。」
「我是第三次。」愛麗絲.福格特插話,然後站起身微笑著說:「不過還是一樣刺激。
」
的確很刺激,克拉克心想。儘管他對丁與他的手下極具信心,但看著一把衝鋒槍在自己
眼前噴出火焰,還是足以讓人血液溫度下降,而且又是在不穿任何護具的情況下。不過,他
提醒自己,這是觀察他們的表現有無瑕疵的最好方法,雖然他並沒有看到什麼大毛病––他
們的確是他媽的優秀。
「表現極佳。」史丹利在另一頭說,然後指著其中的一個人:「你,呃––」
「帕特森,長官。」士官回答,「我知道我進來時應該小心點。」他轉頭看著門口的一
大塊碎片,他剛才衝進來時差點被它絆倒。
「帕特森士官,我看到你馬上就恢復了平衡。我想這對你的瞄準沒有產生影響吧?」
「是的,長官。沒有。」漢克.帕特森面無表情地回答。
查維斯走向克拉克,說:「C先生,我們的表現沒話說吧?」他的臉上露出自信的微笑
,「叫那些壞蛋小心點。第一小隊的表現如何?」
「比你們快零點三秒。」約翰回答,並看著第二小隊隊長,「還有,謝謝你。」
「為什麼謝我?」
「因為你沒把你的老丈人給宰了。」約翰拍拍他的肩膀,走出房間。
丁對他的隊員們說:「好啦,弟兄們,咱們把傢伙收一收,走吧。」有六部以上的攝影
機拍下他們這次的演習,回去後史丹利會一一地加以研究。接下來就是大夥兒到第二十二特
戰空勤團的士官俱樂部去喝上一杯;兩週以來丁在此地的收穫不少,例如他知道了英國人的
啤酒很烈,而麥泰勒射飛鏢的技術簡直和強士頓開槍的技術一樣好。查維斯向他的部下敬酒
––雖然「少校」對士官敬酒似乎有點不符規矩,但他解繹:在他進中情局之前,他也是一
名班長。他跟他們講自己當年身為「忍者」(編註:見《迫切的危機》,查維斯在奧得堡當
輕步兵時,他那一連的外號叫忍者)一員時的經歷,而眾人也滿懷好奇與佩服地聽著。不過
幾杯啤酒下肚之後,丁還是得承認:即使第七步兵師很優秀,但還是不及第二小隊的成員優
秀。
「你覺得如何?」約翰問。酒櫃是打開的,他為史丹利倒了一杯蘇格蘭麥芽威士忌,而
自己則選了美製「野火雞」牌威士忌。
「你是說那些年輕人嗎?」史丹利聳聳肩說,「他們的技術很純熟,槍法還可以,體能
極佳,對於障礙物與突發狀況的反應也不錯。還有,至少他們的子彈沒把我們打死。」
「不過––」克拉克作了一個促狹的表情。
「不過除非真的有事情發生,否則我們無法知道他們真正的實力。他們的確很不錯,與
SAS一樣好,其實他們當中表現最好的人就是來自SAS……」
悲觀而挑剔的歐洲人,約翰心想。他們總是這個樣子,樂觀不起來,看事情專從壞處著
眼。
「你覺得查維斯這小子如何?」他問。
「優秀的小伙子。」史丹利說,「幾乎與彼得.寇文頓一樣好。」
克拉克說:「我同意。」雖然別人對他女婿的評價並非頂尖,但是寇文頓已在麻里福待
了七年,而再過兩個月丁就可以趕上他的水準。至少他現在已經非常接近了,再加上此地的
規律生活,必然會使他進步更多。總之,克拉克告訴自己:他手下有得力的部屬,而且正處
於顛峰狀況,現在他只需讓他們保持在最佳狀態。訓練,訓練,再訓練。
沒有人知道遊戲已經悄悄展開了。
~~~
「迪米區,所以––」男子說。
「怎樣?」迪米區.阿卡德葉維奇.波卜夫回答,並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我們要從什麼地方開始?如何開始?」
他們兩人都認為認識對方是一件相當幸運的事,但是雙方所持的理由卻十分不同。事情
發生在巴黎街頭的露天咖啡座,兩人正好坐在隔壁桌。其中一個人發現對方是位俄國人,於
是便向他請教一些在俄國做生意的問題;而波卜夫這位前蘇聯國安會幹員,則正好希望有機
會投身於資本主義社會,因此他立刻作下判斷:這個美國人非常有錢,值得他去爭取。他對
於對方所提的問題都作了清楚而坦率的回答,足以讓這個老美推斷出他原本的職業為何––
一方面由於波卜夫優異的外語能力(他可以說流利的英語、法語、捷克語),另一方面也因
為他對華盛頓特區的熟悉。波卜夫可不是一名外交官,因為他講話太過坦率,不會拐彎抹角
,所以做過去在蘇聯國安會裡只能幹到上校––雖然他自認為以自己的能力,當將軍也不為
過。總之,事情就是這樣開始的:先是交換名片,然後他就以對方「保安顧問」的身份與他
一同搭乘法航客機頭等艙赴美;接下來的一連串商業會議讓渡卜夫大開眼界,而波卜夫對於
如何在異國城市保持自身安全的專業知識則使他的新老闆大為歎服,然後他們的話題轉到了
另一方面。
「你怎麼知道這些事情?」美國人問;在他位於紐約的辦公室裡。
波卜夫咧嘴微笑,他已經喝了三杯雙倍伏特加。「我當然知道,我認識這些人。哈,你
一定知道我以前為俄國政府做的事。」
「你真的跟那些恐怖份子合作過?」他驚訝地問,一面思索著這其中是否有對他有用的
資訊。
波卜夫提出解釋為自己辯解:「對我們來說,他們並不是所謂的『恐怖份子』,而是真
正信奉馬列主義,並且期望世界大同的信仰者。他們是為人類自由獻身奮戰的鬥士––當然
,老實說他們也是有用的傻瓜,每個都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以換取我們在某方面對他們的支
持。」
「真的?」美國人又吃驚地問,「我以為他們都是為了一些重要的動機––」
「噢,他們的確如此。」波卜夫附和道,「但是理想主義者通常都是笨蛋,不是嗎?」
「那倒也沒錯。」美國人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他們相信謊言,相信美麗的承諾。你知道嗎?我當年也是這樣。我也是共產黨員,講
標準的話,寫標準的答案,參加反省檢討會議,按時繳交黨費……我盡一切黨員應盡的義務
。但是因為我是蘇聯國安會的幹員,所以我有機會出國,接觸西方世界的真實面貌。我喜歡
在海外出『公差』甚於留在莫斯科的國安會總部裡。西方社會穿得好,吃得好,各方面都比
較好。我可不像那些呆瓜年輕人,我曉得真正的真相是什麼。」他一口氣說完要說的話,然
後舉起杯子向對方致意。
「那麼這些人現在在幹什麼?」
「躲藏。」波上夫回答,「大部份的時間在逃亡。有些人或許有工作––我猜可能只是
卑微的工作,儘管這些人多半都受過大學教育。」
「我很好奇……」美國人臉上流露出想睡的表情,充份反應出他對於波卜夫岔開話題的
不耐煩。波卜夫不禁懷疑他是真的想睡覺,還是故意表演給他看的?
「好奇什麼?」
「有沒有人能夠連絡到這些人……」
「大部份我都能找到;我以往跟他們打交道時所建立的關係––」他輕輕敲著自己的太
陽穴,「是不會隨便就消失的。」他心裡想:這傢伙到底想幹啥?
「呃,迪米區,你曉得的,即使是會攻擊人的惡狗也有他們的用途,而且這個嘛––」
他露出有點尷尬的微笑––「你曉得的……」。
此刻,波卜夫不禁想到以往看過的電影,也許許多電影情節其實並非誇大?難道美國的
企業界真的會派人去暗殺商場上的敵人?這似乎太瘋狂了……不過也許電影編劇並不全然是
空穴來風……
美國人繼續追問:「你真的和那些人合作過––我的意思是說,他們的行動計畫是你制
訂的?」
「計畫?噢,不。」俄國人搖搖頭回答,「沒錯,我是提供他們一些支援,而且是在俄
國政府的授權之下,不過我的主要工作只是訊息的傳達。」這種當郵差送信給那些任性壞孩
子的工作聽起來並不吸引人,但是波卜夫之所以能夠擔任此項工作,完全景仰仗他那優異的
外勤作業能力以及說服能力––在進行接觸時,要掌握這些傢伙的行動可真不是件容易事,
尤其是當他們決定要去幹某些傻事之後。而說到他的敵後作業技巧,可是像鬼一樣精,根據
波卜夫自己的瞭解。他的身份從來沒有被西方反情報單位發現過;否則,他也不會每次在紐
約甘迺迪國際機場出入境都如此順利,從來沒被刁難過。
「總之,你知道如何與那些人取得連絡,對吧?」
「是的,我可以。」波卜夫向美國人保證。
「好極了。」美國人站起身來,「我們去吃個晚飯如何?」
等到晚餐結束,波卜夫已經得到一份特別顧問的工作,年薪十萬美金,這不禁讓波卜夫
懷疑這份工作的工作內容,不過他並不太在意,畢竟有了十萬美金,他就能享受他渴望已久
的優質生活了。
他接下這份工作已經十個月了,此時正啜飲著加了冰塊的伏特加。「從什麼地方開始?
如何開始?……」波卜夫自言自語道。他心想,自己現在究竟在幹什麼?生命真是奇怪,你
明明循著軌道前進,但卻無法確定未來的方向。像現在他就是在巴黎,等著與一位昔日法國
DGSE的「同事」見面。「那麼,時間決定了?」他問。
美國老闆說:「是的,迪米區。」
「我知道該與哪些人連絡以安排會面。」
美國人問道:「你要面對面跟他們談?」波卜夫覺得這個問題問得真蠢。
他微笑以對。「是的,我親愛的朋友,面對面。要談這種事可不能只靠傳真機。」
「但這樣會有風險。」
「只有一點兒。會面將安排在安全的地方,而且他們認識的我只是一個代號或化名。不
過,必須用現金交易。」
「要多少?」
波卜夫聳聳肩。「嗯,五百萬現金如何?至於是要美金、德國馬克或瑞士法郎……那就
得看我們的『朋友』們的要求。」
老闆在便條紙上寫了幾行字,然後交給他說:「這是你需要的錢。」很好,有錢好辦事
。另外,根據迪米區的過往經歷,他瞭解為了爭取生存,就要懂得利用現實––
所以他說:「你也知道我去幹這種事是有危險性的,所以我的薪水––」
「你的薪水加倍,迪米區。」
波卜夫臉上露出笑容。「好極了。」一個好的開始,俄國黑手黨出手都沒這麼大方。
~~~
他們每個星期必須作三次從六十呎高的跳台上用繩索垂降的練習,另外還必須每週練習
一次從真的英國陸軍直升機上進行垂降。查維斯並不喜歡這項練習,雖然這對於一名曾經是
輕步兵單位下士的人來說有點奇怪,但他過去在陸軍服役時,並沒有去本寧堡的空降特戰學
校受過訓。
當直升機飛往預定的降落區時,他的雙腳搭在踏板上面,而戴著手套的雙手則抓著繩子
。一百呎長的繩子是為了防止飛行員搞錯高度而預備的––再怎麼說,也沒有人會完全相信
飛行員,儘管今天這一架飛機上的傢伙看起來還挺不錯的。他們沿著繩子滑下,穿過樹林的
頂端,枝葉不時打在他們身上。接近地面時,吊索的煞車開始運作,使他在空中猛地停了下
來,繩子勒得雙腿一緊。等到繩索再度鬆開時,查維斯馬上把腳從踏板上掙脫,落到地上。
垂降的要點就是盡可能快速地降到最接近地面的位置,以免成為吊在半空晃來晃去的活靶。
查維斯雙腳觸地後,立刻解開繩索,雙手端著衝鋒槍朝目標而去。這是他第十四次垂降,也
是他第三次從直升機上垂降;所幸他至今都還活著。
他一面跑,一面提醒自己這項新工作的種種好處:查維斯又回到他喜歡的戰士崗位,不
像前幾年在中情局的日子。他是那種熱愛流汗,喜歡在場上奔馳的人。雖然訓練很辛苦,也
很危險––過去的一個月以來,隊上的每個人幾乎都受了點輕傷,只有韋伯例外,這個人似
乎是鐵打的身體;根據統計數字,他們之間遲早會出現第一個重傷案例,例如在垂降演習中
摔斷腿之類的。以三角洲部隊為例,在受訓時因為學員受傷或訓練意外的緣故,有多數小隊
都無法全員完訓––但有道是「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任何實力雄厚的部隊都會把這
句話當成他們的格言。查維斯從自己的掩蔽處向後看去,第二小隊的所有人都已著陸,並且
開始行動。其中尤其以大塊頭維加最為顯眼––丁老是懷疑,「大熊」上半身如此魁梧,他
的腳踝怎麼支撐得住如此大的重量?韋伯與強士頓拿著配備有瞄準望遠鏡的特製狙擊步槍跑
在最前面,迅速進入預定點就位執行掩護;頭盔裡的無線電對講系統經過數位加碼,因此旁
人完全無法得知他們之間的談話內容。所有的人都已經進入任務提示時的預定位置,現在就
等他下命令……
通訊中心位於一棟重新粉刷過的房子的二樓,規模看起來和一般媒體的通訊中心差不多
:幾部電傳打字電報機連結各主要媒體,還有播放CNN與天空電視網的電視機,以及與一些
廣播公司的連線。每部機器前都有人員負責監看,而由一名中級情報軍官負責統籌;今天值
勤的軍官是一位從美國國家安全局調來的空軍少校。
山姆.貝奈特少校正逐漸適應這裡的環境。他的太太與兒子不太喜歡當地的電視節目,
但是這裡氣候宜人,而且只要開一小段車就可以到達高爾夫球場。他每天要慢跑三哩路,好
讓當地人知道他也不是好惹的。過一陣子,他還想拿把獵槍去打打鳥。其實他的工作相當輕
鬆愉快,克拉克將軍(大部份人都這樣以為)看起來是個好上司,他喜歡部下做事迅速確實
,而這正好也是貝奈特自我要求的辦事風格;而且他也不是只會大呼小叫亂找人麻煩的傢伙
––在貝奈特十二年的軍職生涯中,這種爛長官可是見多了。至於比爾.陶尼––他的英國
籍直屬上司––則是貝奈特在情報圈見過最棒的人,他冷靜、聰明,而且頭腦清楚。過去的
幾個星期,他們兩人已在赫里福營區的軍官俱樂部裡藉著啤酒建立了一些交情。
不過,這一行的大多數工作時間實在是無聊透頂。例如他過去在國家安全局的工作環境
,就是一間天花板頗低的大辦公室,裡頭像羊欄一樣被隔成一格一格的,房內充斥著電視螢
幕與印表機發出的低沈嗡嗡聲,任何人在那裡坐上一整夜,肯定都會被搞到發瘋––這一切
都只是為了監視這個世界每個角落的一舉一動。無論如何,現在的情形好多了,至少英國人
不會把人關在有如蜂巢般的格子裡,無論是站起來、伸個懶腰,或走幾步路都比較方便;而
且這邊的同事都很年輕,只有陶尼一個人年過五十,這點也讓貝奈特感到很愉快。
「少校!」叫聲從一部印表機那邊傳來,「瑞士發生了挾持人質事件。」
「消息是從哪裡傳來的?」貝奈特邊走邊問。
「法國連絡官。是一間銀行……」下士向他報告。貝奈特靠上前想看個仔細,但卻發現
自己看不懂法文。下士邊看邊將內容譯出,而貝奈特則馬上拿起電話並按下按鍵。
「陶尼先生,在瑞士伯恩發生了一件意外。數目不詳的歹徒闖入伯恩商業銀行的總行,
並且挾持了幾名民眾。」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消息,少校?」
「目前沒有。不過我們確定當地警察已經趕到現場。」
「很好。謝謝你,少校。」陶尼掛斷電話,打開書桌抽屜,從裡頭拿出一本書。他翻閱
了一下;很好,他正好認識這個人。他拿起電話,撥到日內瓦的英國駐瑞士大使館。「請找
戈登先生。」
幾秒鐘後,「我是戈登。」
「丹尼斯,我是比爾.陶尼。」
電話中傳來愉快的聲音:「比爾,好久沒聽到你的消息了。有什麼要我幫忙的?」
「伯恩商業銀行總行,那邊似乎發生了挾持人質事件。我要你去瞭解一下狀況。」
「我們關注的焦點是什麼?」
「我們和……我們和瑞士政府有協議,如果他們的警察控制不了局面,我們或許能提供
些技術支援。大使館裡負責與當地警方連絡的人是誰?」
「東尼.阿米塔吉,原任職於倫敦警察廳;他的專長是商業金融犯罪。」
「帶他一起去。」陶尼命令道,「一有消息就馬上向我回報。」他告訴戈登他的電話號
碼。
「沒問題,」反正這個下午本來就很無聊,找點事來做也好,「不過恐怕得花上幾個小
時。」
也可能到最後只是做了一個下午的白工,這點兩個人都明白。「我等你的消息,謝謝你
,丹尼斯。」掛斷電話後他離開辦公室,走上樓去「看電視」。
在「虹彩」總部的後面有四具龐大的碟形天線,主要是用來追蹤赤道上空的各種通訊衛
星;從這裡很容易就能查出瑞士電視台用的是哪一顆––現在大部份國家的電視公司都不再
用麻煩的地面傳輸,而改用衛星轉播車。很快地,他們就開始從當地電視台的波道直接截收
信號。此時現場只有一部攝影機,畫面上是一棟堅固的銀行建築––瑞士人總是把銀行蓋得
像是鄉間的城堡,標準的日耳曼風格。衛星傳來的聲音是一名記者正在對電視台報告狀況,
一名語言學家立刻進行即時翻譯。
「『不,我不知道,警方還沒跟我們講。』」翻譯以平板的語調唸著。這時線上又傳出
另一個人的聲音。「攝影記者。」翻譯說,「我想是攝影記者的聲音––好像發生了什麼事
––」
––攝影機突然拉近鏡頭,將畫面範圍縮小,盯住屋內的一個人影,那個人影頭上戴著
像面具一樣的東西。
「他們用的槍是?」貝奈特問。
「捷克製五八式,」陶尼馬上回答,「看起來像是。這個攝影記者幹得不錯。」
「電視台問:『他說什麼?』」翻譯繼續把電視傳來的聲音譯成英文,幾乎看都不看螢
幕。「『不曉得,聽不清楚,他在對外頭喊叫,但是我們聽不到。』……噢,好,有消息,
『有多少人?』『不確定,警方說有超過二十名行員與顧客在裡面。外頭除了我和攝影記者
之外,大約有十五名警察。』……電視台回答:『我想等一下會有更多人趕到。』」然後畫
面與聲音就斷了,因為記者們正關了機器趕往另一個位置。果然,一分鐘之後,另一個不同
角度的畫面隨即出現。
一個聲音傳來:「比爾,怎麼樣了?」陶尼與貝奈特同時轉頭,發現克拉克正站在他們
背後。「我去過你的辦公室,祕書告訴我你來這邊處理突發狀況。」
情報主管陶尼回答道:「我已經要 M I – 六日內瓦站的兩個人前去評估狀況。瑞士政府
與我們有協議,他們將會決定是否要我們介入。」他問:「貝奈特,有沒有新動靜?」
貝奈特搖頭。「沒有,長官。沒有最新消息。」
「好。」陶尼問,「約翰,今天待命的小隊是哪一組?」
「第二小隊,查維斯與普萊斯。他們剛結束一場小演練。我們何時通知他們準備?」
「現在就開始行動。」比爾回答。即使可能只是一般的銀行搶劫,但還是必須防患於未
然。
克拉克從口袋裡拿出無線電對講機,按下發話鈕:「查維斯,克拉克呼叫。你和普萊斯
立刻到通訊中心報到。」
「馬上來,六號。」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丁問道。三個星期下來,他對普萊斯這位既聰明又經驗豐富
的士官長已瞭如指掌,他知道他是個最好的副手。
「長官,我們馬上就會知道了。」普萊斯回答。他很清楚,當軍官們想要和你「好好談
一談」的時候,就表示真的有事情發生了。
「你在這一行多久了,艾迪?」
「快三十年了。我十五歲那年就當了兵,那時候還是個小鬼;在傘兵團。」他繼續說道
,技巧地避開了查維斯的另一個問題,「二十四歲時調到SAS,一直到現在。」
「喔,原來如此。很高興能與你共事,士官長。」查維斯一面說一面上了車。
「謝謝長官。」士官長回答。
你應該被升為軍官的,艾迪。查維斯心想。在美國,他們會把你從原單位調去接受軍官
進修教育,或許還會讓你以公費去唸個大學學位之類的。不過,查維斯提醒自己,不同的文
化有不同的規矩;再怎麼說,至少他手下有一個絕佳的士官作自己的後盾。十分鐘後,他把
車停在總部前的停車場,走進通訊中心。
「嘿,C先生,出了什麼事?」
「多明戈,現在你和你的隊員們可有事做了。在瑞士的伯恩,發生了一件由銀行搶案演
變成的人質挾持事件。」克拉克指了指電視螢幕,而查維斯與普萊斯則急忙靠過來。
在總部的一樓,前置作業也正在加緊進行著,一切就像是一場演習般地井井有序。他們
已經訂了超過四班的機票,航程都是從倫敦的蓋特威克到瑞士。另外,還有兩架直升機正在
趕來麻里福的途中,準備載運人員與裝備到蓋特威克機場,而英國航空公司也已被緊急通知
要運送不接受開驗的特別行李。如果情況繼續惡化,第二小隊就會立刻換上便服,打好領帶
,啟程上路––對此,克拉克不免覺得有點奇怪,畢竟要一群軍人假扮成生意人的樣子可不
容易。
「目前沒有什麼新狀況。」陶尼說,「山姆,請你把剛才的情形再倒帶放一下。」
「是,長官。」貝奈特少校立刻按下倒帶鍵。
「捷克製五八式衝鋒槍。」普萊斯立刻說,「看不到歹徒的臉?」
「嗯,這是截至目前為止,我們所收到的唯一關於目標的訊息。」
「搶匪用的武器有點奇怪。」士官長補上一句。查維斯轉過頭;這點他就搞不懂了,他
猜可能是歐洲佬還不太習慣用短小的突擊步槍。
「我也這麼想。」陶尼說。
「難道這是恐怖份子的武器?」查維斯問道。
「是的,長官。捷克人製造了許多這種玩意兒。你看,它很方便,只有二十五吋長,用
七點六二公釐口徑、三十九公釐長的俄式子彈;全自動,有選擇鈕。不過,瑞士強盜挑這種
槍來用還真是奇怪。」普萊斯又強調了一次。
這回是克拉克問:「為什麼?」
「瑞士人自己造的槍比它要好多了,長官。而且瑞士實施民兵制,每個人家裡都有槍,
要弄個幾把來作案一點也不難。」
這時直升機抵達,聲音震得建築物格格作響。克拉克看看錶,點了點頭。
「還有什麼我們需要知道的?」查維斯問道。
陶尼回答他:「老弟,你自己看電視就知道了。」
螢幕上是一條普通的街道,當地警察封鎖了附近的交通。查維斯轉頭看著普萊斯,而士
官長的雙眼則正緊盯著電視螢幕––現在起是兩個螢幕,因為另一家電視台也加入了轉播;
當然,兩個畫面都是直接從衛星上「偷」來的。翻譯官不斷地譯出電視記者的話語,大部份
都是記者與電視台人員的對話,而且話不多。有時從螢幕上會看到窗簾微微一晃;除此之外
,毫無動靜。
「警方或許正利用電話與咱們的『朋友』取得連繫,和他們談話,安撫他們。這是例行公
事。」普萊斯說。他知道在這間屋子裡,沒有人有比他更多的類似經驗。他們當然都知道理論
,不過這樣是不夠的。「我們在半個小時以內就可以知道要不要出這趟任務了。」
查維斯問普萊斯:「瑞士的條子素質如何?」
「很好,長官。不過他們處理重大人質危機的經驗不足––」
陶尼插嘴道:「這就是他們和我們訂下協議的原因。」
「是的,長官。」普萊斯把身子向後仰,整個靠在椅背上,然後從口袋裡拿出煙斗。
「有人介意我抽煙嗎?」
克拉克搖搖頭說:「你盡管抽,咱們這兒沒有『健康納粹黨』。士官長,請你解釋何謂
『重大』的人質事件?」
「蓄意的犯罪者,恐怖份子。」普萊斯聳聳肩,「一些笨到把自己的小命放到賭桌上的
傢伙,他們會以殺害人質來表現自己的決心。」可是我們會衝進去把他們宰了,普萊斯沒有
加上這一句。
此時狀況不明,他們只能靜靜坐著等待,這在所知訊息極少的情形下也是別無選擇的。
所有人的眼睛都緊盯著電視螢幕,但卻沒什麼新的進展。記者試著想訪問警方,但是警察除
了表示他們正試圖與歹徒連繫之外,其他什麼都不肯透露。這很可能是謊話,但此時警方不
向媒體吐實,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因為恐怖份子可能也正在裡頭收看電視轉播;克拉克與他
的手下不也是從電視裡得到許多情報嗎?
現在的情況可以說是既簡單又複雜。「虹彩」與瑞士政府之間有協議,一旦當地警察無
法處理狀況,他們就會上報到中央階層,以決定是否請求「虹彩」協助;這套機制早在幾個
月之前,克拉克的建議案獲准之後就已經建立了。支援請求會透過位於倫敦中區、泰晤士河
畔的「白廳」(英國政府的所在)來傳遞。雖然還是不免要經過層層官僚體系,不過約翰對
此並沒有什麼好抱怨的。一旦對方提出援助要求,事情就單純多了,至少以行政觀點來看是
如此。但是一直到電話聲響起,瑞士人還是沒告訴他們事情發展的詳細情況。
一個小時後,查維斯趕回隊部,並下令隊員待命。他發現弟兄們都很冷靜地準備裝備;
每個人的桌上都有電視,可以看到現場的畫面。查維斯又回到通訊中心,直升機還停在房子
旁邊,發動機並未熄火。第一小隊也已進入待命狀態,一旦第二小隊的直升機在半途墜機,
就得換他們上陣。一切都在計畫當中––不過,那些恐怖份子可是會嚇一大跳的。
從電視上看來,部份警察已就掩蔽位置,不過大部份卻只是站在那裡看著。不管他們是
不是訓練有素的警察,他們的確缺乏處理這種事件的經驗––誰會想到這種事居然會發生在
伯恩?其實,全球大多數國家的警察,在遭遇類似的事件之前,都毫無這方面的「應變經驗
」;德國警察的優秀無庸置疑,但是他們的第一次人質救援任務居然也以失敗收場––一九
七二年慕尼黑奧運期間,「黑色九月」組織劫持以色列運動選手,結果救援行動失敗,雖然
恐怖份子都被擊斃或捕獲,但人質們卻也沒能活著回到以色列。雖然整個世界都從這次的慘
痛經驗中學到了許多教訓,但是應變措施卻無多大的加強。
半個鐘頭過去了,卻還是沒有什麼新消息。鏡頭轉到空蕩蕩的大街,一名資深警官正掏
出行動電話。雖然聽不到他在說什麼,不過他的身體語言卻透露了許多訊息:他緊握著電話
,用力貼著耳朵,另一隻空出來的手則不自覺地舉起,在面前比劃著,好像他不是在講電話
,而是在和別人當面交談一般。
「事情不太對勁。」保羅.貝婁博士說道。其他人也注意到了,尤其是艾迪.普萊斯;
他坐直了上身,繼續抽煙斗,什麼話也沒說。以目前這種情況看來,和歹徒好好溝通可是一
門學問,而瑞士警方卻明顯地經驗不足。壞消息一樁,士官長心想。
「『那是槍聲嗎?』」翻譯員又開口,這回是畫面裡一名記者講的話。
「噢,該死。」查維斯低聲說道,看來局面有了變化。
過了不到一分鐘,銀行的一扇玻璃門被打開,一個穿著便服的人拖著一具屍體走到人行
道上。死者似乎是一個男人,透過兩部攝影機看去,死者的腦袋一片血肉模糊。那個人把屍
體拖到外面,然後將它放下。
向右邊移,向右邊跑;查維斯在遙遠的這頭差點叫出聲來。也許他的念頭真的傳到了那
人的耳朵裡,只見那人在原地愣了幾秒鐘,隨即向右邊逃開。
「『銀行裡有人在叫。』」翻譯又說。
聽不懂裡面的人在喊什麼,不過鐵定不會是什麼好話。那名人質向右衝,遠離了玻璃門
窗,雖然他離安全地帶還很遠,但至少房子裡的歹徒已經看不到他了。
「幹得好,」陶尼輕聲說道,「現在警察有機會弄清楚裡面的情形了。」
鏡頭對準了那名高級警官,他是到街道中央,猛力揮手要那名人質跑到安全的地方。這
種舉動到底算是勇敢還是愚蠢,電視機前的人一時也說不上來。接著,他慢慢地走回警車旁
,令人吃驚的是,歹徒居然沒向他開槍射擊。鏡頭又拉回到那名剛逃出來的人質;其他的警
察都向前移動到銀行邊,叫他壓低身子,慢慢地爬到他們那裡。穿著制服的警察手上端著衝
鋒槍,看得出來他們很緊張;另外,有一個警察看著那具屍體,臉上流露出失望的表情。
「陶尼先生,四線電話。」陶尼走向一部話機,拿起聽筒,按下按鍵。
「我是陶尼……喚,是,丹尼斯……」
「他們剛殺了一個人質……」
「我們看到了。我們盜錄電視轉播……那個叫阿米塔吉的人在你身邊嗎?」
「是的,比爾。他現在正在與警方談話。」
「好極了,我等他,別掛斷電話。」
這時,電視畫面裡出現一個向現場的警方指揮官走去的人。他掏出身份證件,與指揮官
談了一會兒之後隨即離去,消失在畫面中。
「我是東尼.阿米塔吉,你是?」
「比爾.陶尼。」
「好,既然你認識丹尼斯,那我想你應該也是MI–六的一員。有什麼可以為你服務
的,先生?」
陶尼問:「警察跟你說了什麼?」他按下免持聽筒鍵,好讓大家都能聽到他們的對話。
「他說他會向外交部請求支援。」
坐在椅子上的查維斯立刻說:「C先生?」
「通知直升機準備起飛。丁,帶著你的人趕到蓋特威克機場,並等候下一步的指示。」
「瞭解,C先生。第二小隊開始行動。」
查維斯走下樓梯,普萊斯緊跟在後。他們跳上車,不到三分鐘就趕回了隊部。
「各位弟兄,如果你們有看電視的話,就應該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現在出發,我們搭直
升機去蓋特威克。」就在他們跑出門的同時,電視裡有一名勇敢的警察正試圖援救那名逃脫
的人質,最後終於把他推進一輛汽車裡。其他的警察則以汽車作掩護,手指扣在扳機上,既
緊張又有點不知所措。
「電視台馬上要作現場轉播。」貝奈特報告,「天空電視網再幾分鐘就會開始。」
「這是意料中的事。」克拉克問道,「史丹利呢?」
「他在蓋特威克待命。」陶尼說。克拉克點了點頭。史丹利將擔任今天第二小隊出任務
時的現場指揮官。保羅.貝婁博士也會跟著查維斯等人一起前往瑞士,他的任務是從心理學
觀點為史丹利和查維斯作現場戰術情勢分析。現在該做的事都做了;克拉克叫祕書送咖啡和
食物過來,然後找了張椅子在電視機前坐好,靜觀其變。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首次出擊】
直升機把他們載到機場的私人飛機區,正好花了二十五分鐘。兩輛廂型車已在那裡等候
,查維斯看著部下們將裝備放上其中的一輛,然後隨即朝英國航空公司的航站駛去。飛機旁
有幾個警員,正監督著地勤人員將裝備裝進航空貨櫃;飛機到了伯恩之後,這個櫃子會是第
一個被搬下來的行李。
不過他們還是得在此地等待准許出發的命令。查維斯拿出行動電話,按下編號第一的預
設號碼。
「克拉克,請講。」
「約翰,我是丁。『白廳』那邊還沒消息嗎?」
「繼續等,多明戈。我想應該不會太久了,他們的司法部長正在考慮。」
「好吧,請你告訴那位官大人:這班飛機再過二十分鐘就要起飛了,下一班還要九十分
鐘。除非你要我們去改搭瑞士航空,他們下一班飛機是四十分鐘以後起飛,再來就是一個小
時又十五分鐘。」
「我知道了,丁。我們再等一會兒吧。」
查維斯罵了一句西班牙粗話。他當然瞭解辦事的步驟,但這並不表示他非得喜歡它不可
。「瞭解,六號。二隊在蓋特威克機坪待命。」
「二隊,虹彩六號知道了。完畢。」
查維斯關掉話機。「好,大家聽著。」他必須很大聲才能壓過四周噴射發動機的聲音。
「我們在這裡等待進一步的命令。」大家點頭。每個人都和他們的隊長一樣急於出發,也都
對於必要的等待感到無奈。其中,英國籍的隊員或許是因為對環境比較熟悉,所以看起來也
比其他隊員要沈著一些。
「比爾,通知白廳說他們的飛機將於二十分鐘內起飛,否則就得再耽擱一個多鐘頭。」
陶尼點點頭,走到房間角落打電話給外交部。然後又轉到英國位於日內瓦的駐瑞士大使
館––大使先前已被告知SAS將為瑞士提供特別的「技術支援」。大使發現瑞士外交部對於
此事的瞭解竟然比他還多,這讓他頗覺詫異。總之,十五分鐘後,終於有了答覆:「照准。
」
「我們已獲得許可,約翰。」陶尼報告,不敢相信瑞士人居然同意了。
「好。」克拉克拿出行動電話,按下二號快速預設號碼。
「查維斯,請講。」電話中傳出極大的噪音。
「我們獲准出發。確認。」
「重複,命令出發。二隊開始動作。」
「確認。祝你好運,多明戈。」
「謝謝你,C先生。」
查維斯轉身揮手示意叫大家出發,於是他們便迅速進入待命的廂型車,一路開過機坪。
在經過貨物裝載處時,車子作了短暫的停留。由普萊斯知會警員將他們的行李送上這架波音
七五七。之後,車子便又往前開了五十碼,到了空橋外側通到地面的樓梯口。此時,第二小
隊的全體隊員都立刻跳下車,快步登上樓梯;梯口的門旁有另一個警員守著。等他們進了空
橋,便像普通旅客般地走進飛機,將機票交給空服員,然後走向頭等艙。
最後一個登機的是提姆.努南,他是小隊的「科技巫師」。努南可不是只會玩電腦的科
學怪胎,他從史丹福大學畢業之後就加入聯邦調查局,而前一陣子也跟著隊員們接受武器訓
練。六呎高、兩百磅重的努南,塊頭比大部份人都大––當然,並沒有他們那麼強壯剽悍;
不過在手槍與 M P –十的使用上,他的成績還不錯。貝婁在靠窗的座位坐定之後,就從隨身
行李中拿出一本書––這本書是一位哈佛大學教授所寫約有關社會行為的作品,貝婁當年曾
經當過他的研究助理。其他人則靠在椅背上,翻閱著機上提供的雜誌。查維斯向左右看了看
,發現部下們似乎一點也不緊張。這不禁讓他為他們的冷靜感到欣慰,也對自己的緊張感到
有點不好意思。在機長廣播之後。飛機就後退離開了登機門,向跑道頭滑去。五分鐘後,飛
機離陸升空,第二小隊正朝著他們的首次任務飛去。
「他們正在空中。」陶尼報告,「預計這趟飛行將會準時抵達,還要……一個小時又十
五分鐘。」
「好極了。」克拉克說。兩家瑞士電視台仍然持續在作現場報導,就好像電視轉播美式
足球賽之前會先播放一些相關訊息一樣。現在他們正在向警方發言人發問。不,他們還不知
道裡頭到底是誰。是的,他們已經跟歹徒談過話了。是的,雙方仍持續進行溝通。不,他們
不能告訴媒體細節。是的,他們一定會讓記者知道事情的進展。現在,除了當地的電視台之
外,天空電視網也在播著同樣的畫面,而CNN與福斯電視網也對此事件作了報導,當然也提
及了一名人質遇害,以及拖屍體出來的人質趁機脫逃的經過。
「真是討人獻的媒體。」陶尼端著茶杯說。
約翰點點頭。「我想他們永遠都是這樣,比爾。」
「的確。」
這時彼得.寇文頓也來到通訊中心。他找了一張旋轉椅,坐在兩名長官旁邊。他的臉上
沒有表情,不過克拉克猜想他心裡一定老大不高興,因為上場的居然不是他的小隊。但是規
矩就是大家輪流待命,誰也沒話可說。
「彼得,你有什麼看法?」克拉克問他。
「歹徒似乎不太聰明。他們殺害人質的時間太早了,不是嗎?」
「說下去。」
「殺了人質就代表踏上了一條不歸路,很難再回頭。」
「也就是說,如果是你,你會試著避免囉?」
「是的。一旦件殺了人,對方就很難對你作出讓步;而如果歹徒想活著出去,對方的讓
步是很重要的––除非他們手上握有優勢,但今天的場面似乎並非如此。」
「他們會要求離開……直升機?」
寇文頓點頭。「或許。送他們到機場,那邊已有安排好的客機等著––外籍航空公司,
外籍機員––但是飛往哪裡?利比亞?或許;但是利比亞會接受他們入境嗎?還有什麼地方
呢?俄羅斯?我想不是。黎巴嫩的貝卡山谷可能可以,但是那邊沒辦法讓民航機降落。他們
唯一的保命之道就是不讓警方知道他們的身份,但這也已經不可能了––警察難道不會訊問
那個逃出去的人質嗎?」寇文頓搖搖頭。
克拉克發表反對意見:「他們不是菜鳥。從他們的武器就可以看出他們有某種程度的訓
練及專業性。」
寇文頓點點頭。「的確,長官。不過他們不夠聰明。如果說他們只是普通的搶匪,我也
不會太驚訝。他們或許是經過訓練的恐怖份子,但肯定不是什麼好角色。」
那什麼是「好的」恐怖份子?約翰懷疑。看來這個圈子裡還有很多東西是有待他去學習
的。
英航班機比預定的時間早了兩分鐘著陸。在飛行途中,丁一直與貝婁博士交談著。心理
學是他在反恐怖領域中最弱的一環,他必須盡快把這個漏洞補上。這與過去當士兵時不同;
在軍隊裡,瞭解別人想要幹什麼,通常是將軍那一級高官的事,而反恐怖作戰雖然也是班級
戰鬥的一種,但卻包含了許多有趣的新成份。丁想著,一面在飛機停妥前就解開座椅安全帶。
查維斯起身走出機門,現在事情真的要開始了。在空橋的甬道裡。他的四周都是一般旅
客,而他們想必也以為穿西裝、打領帶的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生意人。也許下回該到倫敦買件
好一點的西裝,讓他能夠假扮得更像一個商務人士,他不禁胡思亂想。走出空橋,有個司機
打扮的人站在那裡,手上的牌子寫著預先商議好的名字。
「你在等我們嗎?」
「是的,先生。請跟我來。」
所有人都跟著他走下了樓梯,來到一間像是會議室的房間。房裡有一名穿著制服的警官
,從階級章可以看出他的地位不低。
「你是……」他說。
「查維斯,」丁伸出手,「多明戈.查維斯。」
「西班牙人?」警官看起來頗為驚訝。
「美國人。請問大名?」
「馬留斯.羅布林。」所有人員都進了房間之後,門又關上了。「請跟我來。」羅布林
打開另一扇門,門外是往下的樓梯。一分鐘後,他們搭上一輛小型巴士,開過機坪,出了機
場,隨即轉上高速公路;後面環跟著一輛為他們載運裝備的卡車。
「有什麼情報?」
「從第一個人質遇害之後就沒有新狀況。我們曾經透過電話跟他們連繫,但他們就是不
肯透露姓名和身份,只要求送他們到機場的交通工具,以及一架送他們出國的飛機,不過不
肯透露目的地。」
「那個逃出來的傢伙說了些什麼?」
「他說他們一共四個人:說德語,而且聽起來像是他們的母語。還有,他們拿的槍是捷
克製的。」
「我懂了,警官。我們還要多久才能到達目的地?還有,我的人需要時間換裝。」
警官點點頭。「這個我們會安排,查維斯少校。」
「謝謝你,警官。」
貝婁說:「我可以跟那個逃出來的人談談嗎?」
「我奉命全力協助你們––在合理的範圍之內。」
查維斯不禁懷疑所謂的「合理」範圍為何,不過他決定待會兒就要弄清楚。他無意責怪
這名警官的冷漠態度,畢竟讓別人跑到自己國家來執法。實在不是件令人開心的事。對丁來
說,虹彩的聲譽現在全落到他的肩上;如果他搞砸了,對他的岳父、他的單位,甚至他的國
家都是災難一場。他轉過頭看著部下們。艾迪.普萊斯士官長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安,對他比
了個翹大拇指的動作。很好,查維斯想,至少有人認為我們已經準備好了。實戰與演習的感
覺畢竟是不同的,多年前他在哥倫比亞的叢林中就已經有此體認;愈接近戰場,感覺就愈發
強烈。這裡沒有雷射指示器告訴你誰已經「陣亡」,只有紅色的鮮血。不過他的人都訓練精
良、經驗豐富,尤其是普萊斯。
對丁來說,他現在所要做的就是帶他們上戰場。
在距離銀行約一街之遙的地方有一間中學;小巴士與卡車開進此處之後就停了下來。第
二小隊走進體育館,裡頭已有十幾個制服警察守著。隊員們到更衣室換上服裝,等他們走回
球場中央時,發現羅布林警官已為他們每人多準備了一件衣服––那是一件背心,與他們的
戰鬥服一樣是黑色。衣服前後兩面都有金黃色的德文大字「POLIZEI 」(警察)。這樣看起
來比較像是瑞士人?查維斯想,盡量不讓自己的嘴角出現微笑。
查維斯只說了一聲「謝謝」,全體人員與裝備便又再度上了車。小巴士把他們送到銀行
旁的一個街角;不管是銀行裡面的人或是攝影記者都看不到他們。兩名狙擊手––強士頓與
韋伯––首先走向他們已預先選定的埋伏點––一個負責監視銀行的前方,另一個則負責後
方。在兩個人就位之後,就架好步槍的腳架,開始監視的任務。
兩名槍手依照個人的喜好決定所使用的狙擊槍。韋伯用的是一把華特 W A二000,彈
藥是點三00的溫徹斯特廠麥格農子彈,而強士頓的槍則是訂製的,使用口徑較小但初速較
快的七公釐雷明頓廠麥格農子彈。兩名狙擊手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測定目標的距離,藉以調
整槍上瞄準鏡的刻度。兩人臥倒在自己帶來的泡綿墊上;目前他們的任務就是觀察、蒐集情
報、向指揮官報告。
貝婁博士對於自己的裝扮感到有點奇怪,因為他也穿著黑色的戰鬥服以及帶有「警察」
字樣的背心;不過這麼一來,他醫學院的老同學應該就不會那麼容易認出他才對。同樣也是
一身黑衣的努南打開了他的手提電腦,輸進建築物的藍圖。當地警察果然十分有效率,在他
們提供的資訊下,努南只花了三十分鐘就完成整間銀行的詳盡電子地圖,除了沒有金庫門鎖
號碼之外;想到這兒,他就不禁微笑起來。然後他架起一根天線,把這些資訊傳送給隊裡的
另外三部同型電腦。
查維斯、普萊斯、貝婁三人走向在現場指揮的高級警官。雙方握手之後,普萊斯便將一
片光碟放入電腦––裡面儲存著已知的恐怖份子檔案。
那名藉由搬運屍體而逃出來的人質叫作漢斯.厲西特,德國人,在一家瑞士貿易公司工
作,當時他正在銀行洽公。
普萊斯問他:「你有沒有看到他們的臉?」
「有。」厲西特先生今天的運氣真差。普萊斯從電腦中一一點選出德國籍恐怖份子的照
片讓他指認。
「對,對,就是他,他是帶頭的。」
「你確定?」
「確定。」
「恩斯特.摩戴爾,前巴德–曼霍夫組織(編註:德國的共黨恐怖組織,活躍於七0、
八0年代)的成員;於一九八九年失蹤,此後便一直行蹤不明。」普萊斯繼續說,「他涉嫌
進行四次恐怖活動,其中有三次失敗並造成傷亡。一九八七年他差點在漢堡被捕,但在打死
兩名警察之後成功脫逃。他曾經接受共產黨的訓練,最後一次出現是在黎巴嫩,見過他的人
並不多;他的專長是綁架。」他繼續讓厲西特認人。
「這個人也很像是……」
「尼文.古特納,他是巴德–曼霍夫成員,有人曾經於一九九二年在科隆看過他。犯罪
記錄是搶劫銀行,還有綁票與謀殺––噢,這傢伙於一九八六年綁了一個 B M W的董事,拿
到四百萬馬克的贖款,但他還是殺了肉票……貪婪的混蛋。」
貝婁立刻問警察:「他們在電話裡怎麼說?」
「我們已經把對話錄了下來。」
「真是好極了。不過我需要翻譯。」
「醫生,對摩戴爾的心理狀況作一份評估,盡快給我。」之後,查維斯轉頭又說,「努
南,可以為我們介紹這棟建築物的狀況嗎?」
「沒問題。」努南回答道。
「羅布林?」
「什麼事,少校?」
「電視台記者願意跟我們合作嗎?我們必須假設裡面的歹徒正在看電視轉播。」
「他們會配合。」瑞士警官答得很有信心。
「好吧,各位弟兄,咱們分頭幹活兜了,開始行動。」查維斯下令。努南繼續回去搞他
的「魔法袋」本行,而貝婁博士則拉著厲西特與一名瑞士翻譯到一旁去,只剩下查維斯與普
萊斯。
「艾迪,我有沒有漏掉什麼?」丁問。
「沒有,少校。」士官長回答。
「好,請你記得兩件事:第一、我的名字是丁。第二、你的實戰經驗比我多。如果你有
任何疑惑或反對意見,請立刻讓我知道。咱們的工作可一點也不輕鬆,我需要你的頭腦,艾
迪。」
「好極了,長官––丁。」普萊斯露出微笑;他的上司相當進入狀況。「目前為止一切
都還好:目標被包圍,周邊的封鎖線十分嚴密。我們需要建築物的內部配置圖以及現在銀行
內部的情況;這是努南的工作,看來他勝任愉快。我們也需要判斷對方在想什麼;這部份有
貝婁博士負責,而無疑地,他也十分優秀。現在只剩下一個問題,那就是一旦輪到咱們上場
,我們該怎麼做?」
「通知路易斯,先用兩枚震撼彈炸毀前面的玻璃門,然後再投四枚進去,最後我們再像
龍捲風般地衝進去––」
「我們的防彈衣––」
「擋不住俄式七點六二公釐子彈;這我知道,」查維斯說,「但是任務本來就有危險存
在,艾迪。等我們對狀況瞭解得更多時,再擬定突擊計畫。」
「是,長官。」普萊斯向其他隊員走去。
~~~
波卜夫以往從來不知道瑞士警方也有一支反恐怖特警隊。他看到他們的指揮官設法接近
建築物正面,而另一個看來像是副手的人則繞過銀行角落,走到其他隊員當中––他們正與
那名逃脫的人質談話;之後,人質就被帶離了波卜夫的視線範圍。沒錯,這批瑞士警察有著
良好的訓練與配備––H&K衝鋒槍,這一行最常用的裝備。波卜夫此時正擠身在圍觀的人群
當中,心想自己先前對摩戴爾以及他那三名手下的印象完全正確;這個德國佬的智商不比氣
溫高多少––他還想跟波卜夫大談馬列主義呢!真是白癡。不過,如果說這些傢伙不實際也
不對,因為他一開口就是六十萬馬克。想到這裡,波卜夫不禁微笑,看來恩斯特.摩戴爾是
沒機會用到這筆錢了。這麼早就殺害人質,真是愚蠢,不過波卜夫並不感到驚訝,因為摩戴
爾就是那種會急於想表現自己的權力與信仰忠誠度的人,問題是這年頭根本就沒人甩他那一
套!波卜夫點起一根雪茄,背靠在附近另一間銀行的牆壁上,繼續觀察現場的發展。他把帽
沿壓低、衣領拉起,一方面是為了抵擋寒冷,另外也能減少被在場的人看到臉的機會。一個
人即使再怎麼小心也不為過,而這事卻是摩戴爾與他那三名「同志」始終學不會的。
~~~
貝婁博士聽完了電話錄音,對恩斯特.約翰斯.摩戴爾有了一個初步的判斷;此人有相
當的反社會與暴力傾向,他曾經是七件謀殺案的主嫌以及其他類似犯罪案件的共犯。古特納
,一個不怎麼聰明但卻同樣有毛病的傢伙。另外兩人則身份不明。逃出來的厲西特告訴他們
:第一個被殺的人質就是摩戴爾親自動手的;這並不令人意外。摩戴爾在近距離一槍射進被
害人的後腦勺,然後要厲西特把他抬出去。所以,歹徒方面所顯現出的一切訊息都是負面的
……而且與以往的記錄吻合。貝婁按下對講機發話鈕。
「貝婁呼叫查維斯。」
「是,博士。我是丁。」
「我已經對目標的精神狀況作出初步判斷。」
查維斯立刻問道:「各射手注意,你們有在聽嗎?」對講機裡頓時傳出「有,丁。」
「知道了,隊長。」「是的。」……的回答。「好的,博士,請講。」
「首先,他們的計畫並不夠周詳,這點很符合他們的領袖恩斯特.摩戴爾以往的作風。
德國籍,四十一歲,前巴德–曼霍去組織的成員;容易發怒,一旦受困或受挫,就會使用暴
力。如果他威脅要殺害人質,我們最好相信他是認真的。他現在的精神狀況非常危險;我再
說一次,非常地危險。他知道自己的計畫搞砸了,逃生機會微乎其微。他手上的人質是他唯
一的籌碼,他會不惜犧牲這些籌碼來換取自己的機會。不必指望那種綁匪與人質建立起感情
的『斯德哥爾摩徵候群』會在此地出現,摩戴爾不會如此。而且我認為溝通的效果也不大,
因此於今晚或明天發動突擊恐怕是在所難免的。」
「還有什麼要注意的?」查維斯問。
貝婁回答:「目前沒有。我會與警方配合,繼續判斷局勢。」
努南花了一點時間選好所需的器材,然後輕輕地走到銀行外牆旁邊。他弓著身子沿牆走
著,腰彎得比窗戶還低。每到一個窗戶,他便小心地慢慢抬起頭,看看拉上的窗簾有沒有什
麼縫隙可以向內觀察。第二個窗戶有一道縫,於是努南便拿出一套迷你攝影系統;它的鏡頭
看起來有點像是眼鏡蛇的頭,只有幾公釐口徑,針孔鏡頭用光纖電纜連接到放在牆角黑袋子
裡的攝影機上。接著他在銀行玻璃大門的底部角落又裝了一個,然後小心翼翼地爬回原處。
之後,努南又到銀行的另外一面重複同樣的工作。這次也裝上了二套系統,並在窗上裝了微
型麥克風,希望能收到一些有用的聲音。
此時所有的電視記者都在訪問那位資深警官。警官花了一番口舌解釋這些恐怖份子是有
立場的理想主義者––貝婁提醒過他,言語中要對恐怖份子有一定的尊重,因為他們或許正
在收看電視轉播。與這些傢伙建立起彼此的自信與自重,對於虹彩下一步的行動是有幫助的
;而且,至少現在恐怖份子的注意力會被轉移,根本無從得知提姆.努南正在搞的把戲。
「好了。」努南說。所有的針孔攝影機都已就位運作,但因受限於鏡頭的尺寸,所以傳
回來的影像雖然已經經過電腦強化處理,但畫面還是很模糊。「這邊有一個拿槍的……這邊
也有一個……」所有的人都在距離銀行大門十公尺之內;歹徒站著,而其他的人則被迫坐在
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逃出來的那個傢伙說他們有四個人,對吧?」
「是。」查維斯說,「但是我們不曉得確實的人質數目。」
「我曉得了……站在出納櫃檯後面的應該是歹徒……哇,看來他正在數鈔票……旁邊好
像還有一袋。你覺得他們有沒有去『拜訪』金庫?」
查維斯轉頭問:「你覺得呢,艾迪?」
普萊斯回答:「沒有理由不去,再怎麼說,這可是家銀行。」
「好。」努南按下電腦的按鍵,螢幕上出現一個新畫面。「銀行內部狀況的模擬圖完成
。」
普萊斯指著螢幕,說道:「出納櫃檯……金庫……廁所……大門,看來還蠻單純的。從
哪邊上三樓?」
「這裡。」努南說,「外面有樓梯,不過從地下室也可以通到二樓的後走廊。」
「天花板的結構是?」查維斯問。
「鋼筋混凝土,四十公分厚。這棟房子很堅固,當初蓋的人大概不認為有朝一日房子會
需要汰舊換新。」換句話說,他們無法用炸藥打開一個闖入口。
「那麼我們只能從前門或後門進入。我想第四名壞蛋應該是守在後門這邊。」查維斯按
下無線電對講機發話鈕。「查維斯呼叫步槍兩兩。」
「聽到,請講。」韋伯回答。
「狄特,建築物後方有沒有窗戶,或是後門上有沒有覘孔之類的東西,可以讓裡頭的人
觀察後巷的動靜?」
「沒有,鐵製的門板看起來很厚,我看不到任何類似的洞孔或窗戶。」
「好,艾迪,我們用炸藥爆破後門,派三個人進去。接著我們再炸開前面的玻璃門,投
擲震撼彈,趁他們的目光被引開時衝進去。兩個人一組;你和我負責左側,路易斯與喬治負
責右側。」
普萊斯問道:「他們有沒有穿防彈衣?」
「厲西特先生說他們沒穿。」努南回答,「針孔攝影機上也看不到。但可以確定的是,
他們的頭部都沒有防護,對吧?」到時接戰距離將不超過十公尺,他們的H&K衝鋒槍可以
準確地射中對方。
「的確。」普萊斯點點頭,「誰帶人攻後面?」
「史考提。巴迪負責爆破。」康諾利是全隊裡面最會玩炸藥的,這點查維斯與普萊斯都
很清楚。查維斯提醒自己:等他們回到赫里福之後,他得加強訓練這種「後門分遣小組」的
作戰方式。
「那維加呢?」
「『大熊』作後備,不過他應該派不上用場。」朱立歐.維加是他們的「重兵器手」,
帶著一挺配備有雷射瞄準器的 M–六0七點六三公釐機槍,以便應付「真正的重大狀況」。
不過這種準備通常沒什麼用途,除非局面糟糕到極點。
「努南,把這個畫面傳給史考提。」
「是。」他移動螢幕上的游標,點下滑鼠按鍵,將資訊傳給隊上其他的電腦。
「現在只剩何時開始了。」查維斯看著錶說,「這就要由博士來決定了。」
「是,長官。」
貝婁博士已經與厲西特談了好一陣子;當查維斯等人走過來時,貝婁還在請他重複敘述
狀況。
「他的眼睛是藍的,眼神像冰塊;」厲西特重複地說,「他不是正常人,那種人應該和
野獸一起被關在動物園的鐵籠子裡。」一面講著,這名商人還是不停地發抖。
「他講話有沒有口音?」普萊斯問。
「有時是漢堡腔,有時是巴伐利亞腔,而其他人則都是巴伐利亞腔。」
「德國BKA方面一定會認為這條線索很有價值,丁。」普萊斯說––BKA就等於美國的
聯邦調查局––「我們請當地警方查查附近有沒有掛德國巴伐利亞地區車牌的車輛,說不定
可以抓到他們的駕駛什麼的。」
查維斯說:「好主意。」說完便走向那名瑞士資深警官,之後警官便立即拿起無線電對
講機下令。說不定是徒勞無功,丁想,不過還是得試試看,這些壞蛋總得利用某種交通工具
才能來到這裡。查維斯提醒自己,他又學到了新的一課。
羅布林警官走了過來,手上拿著行動電話。「又到了跟他們通話的時間了。」
查維斯對著對講機說:「嘿,提姆,趕快到集合點來。」
努南於一分鐘後出現;查維斯跟他解釋了一下,之後努南便拿起羅布林的行動電話,拆
開背蓋,裝上一個綠色的小圓板––板子上有一條細線垂著––然後從大腿褲管上的袋子裡
拿出一部話機,交給查維斯說道:「現在你可以聽到他們的談話了。」
「他們有沒有什麼新動靜?」查維斯問。
「走來走去的頻率變高了一些,似乎不太耐煩。幾分鐘前有兩個人面對面在談話,看起
來頗不喜歡現在的局面。」
「裡面每個人的動作都加快了?有沒有什麼聲音?」
努南搖搖頭回答:「背景雜音太多了。這房子的暖氣系統吵得要命,還有窗戶的共鳴,
我什麼都聽不到,丁。」
「好,有動靜隨時通知我們。」
「沒問題。」努南走回他的崗位。
「艾迪?」
「我們最遲在天亮前就得衝進去,因為我們的朋友們正在迅速失控中。」
「博士您的看法呢?」
貝婁點了一下頭,「同意。」
查維斯皺累了眉頭。雖然他已飽經訓練,但卻不會急著想上場。裡面現在有二十,甚至
三十個人質,還有三個拿著自動槍械的傢伙。只要其中一個人把心一橫,扣下手中捷克衝鋒
槍的扳機亂掃一通,就會有很多人再也看不到自己的老婆小孩。查維斯並不是首度面臨這種
所謂的「指揮責任」,但是它的壓力並不會因為經驗的增長而減輕––因為失敗的代價永遠
不會減少。
「查維斯!」是貝婁博士的聲音。
「噢,是的。」丁回過神來,發現貝婁博士和普萊斯都在注視著他。
「摩戴爾的情緒已經逐漸失控。他說如果我們再不準備好車子或直升機,他就要在三十
分鐘之內殺害另一名人質;之後,他會每十五分鐘殺害一名人質。他還說人質數量足夠讓他
撐上好幾個小時。他現在正在宣讀人質中的重要人物名單:一名當地醫學院的外科教授、一
個休假的警察、一位著名律師……他可不是在開玩笑,丁。三十分鐘以後––他會在八點三
十分殺第一個人。」
「警方怎麼回答?」
「我要他們告訴他,我們需要時間安排,請他釋放一、兩個人質來表示信用;結果他的
回答是三十分鐘內就要再殺人。他已經有一點抓狂了。」
查維斯問:「他是認真的嗎?」他只是想再確定些。
「是的,他聽起來非常認真。他正逐漸失控,對於眼前的局面很火大,已經沒什麼理性
了。現在的局面就像是一個被寵壞的小孩突然發現耶誕樹底下沒有禮物一樣。他穩定不下來
,而且感覺非常孤獨。」
「說得好。」他按下發話鈕,因為博士已經幫他作了決定。「全隊注意,我是查維斯。
待命,重複一遍,待命。」
接下來的步驟他就相當駕輕就熟了:方法之一是提供一輛車––它會「剛好」太小,以
致於歹徒無法帶走所有人質。或者他們走出來時,就叫狙擊手把壞蛋一一幹掉,但是他只有
兩名狙擊手,而且步槍子彈在打穿歹徒的腦袋後可能還會射入後方兩、三個人質的身體;用
衝鋒槍與手槍也有相同的顧慮。四名目標實在太多了,不適合這種戰術。不行,他還是得帶
隊衝進去,利用此時人質都坐在地上,都低於射擊火線的機會。他突然想到,這些傢伙為什
麼不理性點,向外面要求食物,這樣他就可以在裡頭下藥––不過他們也許夠聰明,知道披
薩裡面可能會摻有安眠藥。
就攻擊位置花了他們幾分鐘的時間。查維斯與普萊斯匍匐前進,由左側爬到門邊。路易
斯.羅斯理與喬治.湯林森則由右側爬到門邊。巴迪.康諾利在銀行後方的門框上貼了一片
兩倍厚度的炸藥,插好雷管,躲到一旁;和他在一起的還有史考提.麥泰勒與漢克.帕特森
。
史考提用無線電報告:「隊長,後門小組已就位。」
查維斯立刻低聲回答:「瞭解。前門也已就位。」
接著耳機裡傳來的是努南的聲音:「丁,一號攝影機顯示一名歹徒正揮動著步槍,繞著
坐在地上的人質踱步;我打賭那個人就是恩斯特。另一個人在他身後,第三個在右邊第二張
桌子旁。等等,他正在講電話……好,他正在與警方說話。他說他已經準備好殺下一個人質
,而且他會先宣佈受害者的名字。好極了,我們確定這個才是他。」
「好,各位,咱們上。」丁對部下們說,「我們有武器自由使用權,預備。」他抬頭看
著羅斯理與湯林森,雙方互比了一個手勢。在這一組人當中,路易斯是前鋒,而喬治則緊跟
在後頭。他們這邊也相同:普萊斯在查維斯前面帶頭衝入。
努南說:「丁,他剛剛抓了一名人質站起來––又回到電話這邊。他們要先殺那名醫生
,他的名字是馬利歐.杜那提羅。我現在從二號攝影機上看得一清二楚,他正抓著那個傢伙
。我想該是動手的時候了。」
「準備好了嗎?後門小組報到。」
「準備好了。」康諾利在無線電裡回答。查維斯看看羅斯理與湯林森,兩個人都點了點
頭,調整了一下手握MP–十衝鋒槍的姿勢。
「全體注意,查維斯呼叫。預備衝入。預備。預備。巴迪,爆!」丁大聲下令,等待爆
炸聲響起。
只是幾秒鐘的爆炸聲感覺上卻像是幾小時那麼長。把圍觀的群眾都嚇了一大跳。普萊斯
與羅斯理已在銅門框的下緣放好了震撼彈。一聽到爆炸聲,他們就立刻也引發了起爆點。頓
時,玻璃門化為幾千片碎片向銀行大廳內飛去,同時發出令人暫時眼盲的白色強光以及有如
世界毀滅般的巨響。站在門邊的普萊斯立刻一個箭步竄入,查維斯也隨之跟進;進門之後立
刻向左轉。
恩斯特.摩戴爾果然在裡面,他的槍口正指著仕那提羅醫生的後腦勺。當第一聲爆炸響
起時,摩戴爾自然地向後張望。接著,第二聲爆炸的巨響與鎂粉燃燒的強烈炫光則立刻使他
暫時失去知覺。醫生也利用這個機會,掙脫摩戴爾的挾持撲向地上,給了闖入者一個絕佳的
射擊機會。普萊斯舉起 M P –十瞄準,輕扣一下扳機,把三發子彈打進恩斯特.摩戴爾的前
額。
查維斯也立即選中了一名持槍者;他正被閃光與巨響嚇得不知所措,搖著頭想弄清楚是
怎麼一回事。查維斯對著他的頭部連扣了兩次扳機,然後向右轉身。看到第三名恐怖份子也
被擺平了,腦袋正流出一片紅色的鮮血。
「安全!」查維斯叫道。
「安全!」「安全!」「安全!」另外三人也跟著喊道。這時,羅斯理向後面衝去,而
湯林森則緊跟在後。他們到了後頭,看到穿著黑衣服的麥泰勒與帕特森,兩人的槍口都已指
向天花板,「安全!」
而在大廳,查維斯向左邊移動以檢查出納櫃檯;透過柵欄看進去,沒有人。「安全!此
區已經肅清!」
有一名人質試圖站起來,但立刻就被喬治.湯林森一把給按在地上。隊員一一對他們搜
身,其他隊員則持槍在旁邊戒備,因為你永遠不曉得他們當中是否還藏著一個壞蛋。此時一
些瑞士警察也已進入建築物,把搜過身的人質推出去。這群飽受驚嚇、不知所措的老百姓,
被剛才所發生的事給弄得迷迷糊糊的;因為震撼彈與碎玻璃的緣故,有些人的頭上甚至還在
流血。
羅斯理與湯林森撿起歹徒掉在地上的槍枝,一一清槍之後扛在肩上。到了此時,隊員們
的情緒才逐漸平靜下來。
「後門的情形如何?」丁問巴迪.康諾利。
「你自己看就知道了。」這位前 SAS 的隊員說。他領著丁到後面房間,裡面是一片血肉
模糊。如果要給眼前的景象一個合邏輯的解釋,可能就是:或許目標正好把頭靠在門框上,
以致於現在根本找不到他的腦袋,屍體被炸得撞在牆上,只剩下一邊的肩膀,而那隻手裡則
還握著捷克衝鋒槍。或許兩倍炸藥的份量是太多了些……丁心想。不過,對於一扇鐵門與堅
固的門框來說,炸藥的份量太少也不行。
「沒問題,巴迪,幹得好。」
「謝謝,長官。」他的臉上浮現出那種專業人員在完成工作之後慣有的微笑。
在人質走出銀行大門時,街上響起了一片歡呼聲。波卜夫心想,他雇來的這批恐怖份子
現在已經變成一堆屍體了。這並不令人意外;瑞士反恐怖小組的表現非常好,就像一般人對
瑞士警察的印象一樣。有一個人走出銀行,點起了煙斗––這些瑞士人!波卜夫不禁想。這
個傢伙想必是那種把攀登高山當成娛樂的人,也許他是領隊。一個人質走向他。
「多謝,多謝!」銀行經理重複地向普萊斯說。
「不客氣,先生,經理先生。」英國人回答,差不多用光了他所知的德文字彙。普萊斯
把他帶到其他人質那邊,由伯恩市警方照顧;這些人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查維斯向他走
過來。
「我們幹得如何?艾迪?」
「相當不錯。」他的煙斗上火星一亮。「這是一場簡單任務,這些傢伙是爛角色。」他
搖搖頭,重新點火。愛爾蘭共和軍可比這些德國佬要厲害多了。
查維斯沒說什麼。他想了想,然後拿出行動電話撥了預設號碼。
「克拉克,請講。」
「我是查維斯。您應該已經看到電視轉播了吧?C先生。」
「重複一遍狀況,多明戈。」
「我們把四個傢伙都幹掉了。除了先前就已經被殺的之外,人質全部安全獲救。隊員也
無任何傷亡。老大,我們下一步該做什麼?」
「小子,趕快飛回來作報告。完畢。」
「真是他媽的不錯。」寇文頓少校說。從電視上可以看到查維斯與隊員們正在收拾裝備
,約半個小時之後才往街角走去,消失在螢幕上。「看來查維斯很清楚自己的角色。第一次
任務就輕鬆達成,這對他們來說是好事一樁,有助於信心的建立。」
他們看著努南用行動電話傳回的畫面,而寇文頓則在一邊解釋突擊作業的進行,並且表
示第二小隊並未犯錯。
克拉克放鬆地呼出了一口氣,慶幸沒有不必要的傷亡。「這種時候還有什麼傳統儀式是
我該做的?」
「我們該帶他們去喝上幾杯。」寇文頓回答,對於克拉克居然不知道這件事頗感訝異。
~~~
波卜夫試著從車上辨認伯恩市的街道,他必須趕在警方封鎖附近的交通之前離開這裡。
這邊左轉,過兩個紅綠燈……對了,就是這裡,穿過廣場……到了!好極了,這邊甚至還有
一個停車位。他把租來的奧迪車停在摩戴爾先前安排的藏身地點對面,然後跨過街道走去。
打開這扇門鎖簡直就是小孩子的把戲。他走上樓梯,向後面的房間走去––這個門鎖也是小
意思。
「是誰?」一個聲音問道。
「迪米區,」波卜夫照實回答,一隻手則插在外套口袋裡,「你看到電視轉播了嗎?」
「看了。這是怎麼回事?」聲音聽起來非常沮喪。
「那已經不重要了。我的朋友,現在是該走人的時候了。」
「可是我的朋友––」
「都死光了,你沒什麼可以幫他們做的了。」昏暗中,他看著這個大男孩;他大約二十
歲,是摩戴爾那個已經翹辮子的笨蛋的密友,或許是他的同性戀伴侶?說不定。這樣也好,
反正波卜夫從來沒對同性戀者有過任何好感。「快點收拾東西,我們要盡快離開這裡。」房
間那邊正是裝著德國馬克的黑皮箱。這個小鬼––他叫費比恩還是什麼的?反正不重要––
轉身拿起他的背包,但沒再轉過身來。波卜夫的滅音手槍已經朝他開了火,而且為了保險起
見,他又多開了一槍;其實在距離只有三公尺的情況下,這是毫無必要的。在確定男孩已經
死亡之後,他拿起皮箱,走出房門。他已經訂好中午回紐約的機票,不過在這之前,他還得
去開一個銀行戶頭。
~~~
小隊正好趕上最後一班回英國的飛機,這次是到希斯洛機場而不是蓋特威克機場。查維
斯要了一杯白酒,而坐在他旁邊的貝婁也點了相同的飲料。
「我們幹得如何,博士?」
「你自己認為呢?查維斯先生。」貝婁回答。
「對我來說,緊張已經消除,手也不再抖了。」丁說。
「顫抖是正常的,因為它是壓力的釋放。要身體排除掉緊張,自動恢復正常並不容易,
不過訓練可以改善它;另外,喝一杯酒也有相同的效果。」他舉杯啜飲了一口酒;法國酒的
確不錯。
「還有什麼需要改進的?」
「沒有。如果我們能夠早一點介入,也許就能阻止或拖延他殺害第一個人質,不過這種
事不是我們所能控制的。」貝婁聳聳肩,「不過,讓我感到好奇的是這些恐怖份子的動機。」
「怎麼說?」
「他們的舉止像是遵循著某種意識形態,但是目標卻不太明確。我知道這些人除了挾持
人質之外還搶錢。」
「是啊。」查維斯與羅斯理當時在現場找到一個帆布袋,裡頭有重達二十五磅的鈔票,
「所以……他們只是一般搶匪?」
「不確定。」貝婁喝光了酒,並要空中小姐再為他加滿,「目前還沒辦法釐清,不過這
件案子也不是全然無跡可循。摩戴爾不是什麼高明的恐怖份子,他秀得太早,做得太少;不
但計畫得不夠,執行起來也漏洞百出。」
「真是可憐又可惡的混蛋。」查維斯表示。
「社會人格病態––與其說他是恐怖份子,倒不如說是一般罪犯。所謂『好』的恐怖份
子,通常會比較聰明。」
「媽的,什麼『好』的恐怖份子?」
「『好』的恐怖份子是個生意人,他的生意就是藉由殺人去達到某種政治目的……可以
說是廣告宣傳啦。他們為了一個遠大目標而奮鬥,至少他們自己是這麼認為的;他們有信仰
––不像兒童上主日學課那樣的相信法,倒是比較像理性的成年人對聖經的信仰。抱歉,我
知道這個比喻很菜,但我實在想不到更好的了。這真是漫長的一天,查維斯先生。」貝婁把
空酒杯交給空服員。
丁看看錶,「嗯,的確,博士。」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睡一覺。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任務後歸詢】
機輪觸及到希斯洛機場的跑道,驚醒了查維斯與第二小隊的大部份人。飛機滑回登機門
的動作慢得好像永無止境;等到他們終於下了飛機,立刻就被警察護送到直升機的停機坪,
搭機返回赫里福基地。走過機場大廳時,查維斯瞥見了晚報的號外,上面寫著瑞士警方剛剛
解決了一場發生在伯恩商業銀行的恐怖份子挾持人質危機。自己的功勞被別人搶走,心裡當
然會有一點不開心,不過「虹彩」成立的宗旨不正是如此嗎?或許過一陣子他們就會收到瑞
士政府的謝函––當然它會被鎖在保險箱裡永不公開。兩架軍用直升機返抵赫里福,然後再
由廂型車將隊員們送回隊部。此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每個人都已經相當疲累––他們從
一早就開始正常的操練,然後以一場實戰任務作為結束。
雖然如此,但還不是休息的時候。當他們進入屋內時,發現所有的椅子都已經被排成一
個圓弧形,另一邊則擺著一部大螢幕電視機。克拉克、史丹利、寇文頓已經在房裡。現在是
任務後的歸詢時間。
「好,各位弟兄們,」大夥兒一坐定,克拉克就開口,「幹得好。所有的壞蛋都幹掉
了,而且沒有人傷亡;不過住過程中我們是否犯了什麼錯誤呢?」
巴迪.康諾利站起來說:「我在後門裝的炸藥太多了;如果有人質在附近的話,他肯定
會被當場炸死。」士官說得很誠實,「我太高估門框的牢固度了。」他聳聳肩,「不過我不
知道這點該如何改進。」
克拉克心想,這個康諾利還真是誠實,這代表他值得信賴。他點點頭說:「我也沒辦
法。還有別的嗎?」
湯林森開口,不過並沒有站起身來。「長官,我想我們在震撼彈的使用方式上還得再加
強訓練。老實說,當我一衝進門時,完全搞不清楚狀況,還好路易斯一進去就打中了目標。
如果是我在前面,我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反應過來。」
「裡面的情況如何?」
「其他人都做得很好。我看到一個目標,」湯林森說,「不過立刻就被幹掉了。」
「我們可能活捉他們嗎?」克拉克還是得問這個問題。
「不,將軍。」路易斯.羅斯理鄭重地回道,「他的手裡有槍,而且槍口正指著人質
。」瞄準恐怖份子的手以打落他們的槍也不可行,因為恐怖份子們身上通常都不只攜帶一
種武器,他們最常用的「備份」武器就是一枚破片手榴彈。羅斯理的三槍都打中目標的頭
部,完全符合「虹彩」的準則。
「我同意,路易斯。當震撼彈爆炸時,你是怎麼避開強光與聲音的?你站得比喬治還近
。」
法國人微笑說:「我老婆每天都對我大呼小叫,我早就習慣了。」房裡響起一陣疲憊的
笑聲,「我把一隻手捂在耳朵上,側頭讓另一隻耳朵靠近肩膀,再把眼睛閉上。此外,我還
佔了一個好處,那就是震撼彈是我引爆的。」與湯林森和其他人不同,負責引爆的羅斯理能
估計閃光與巨響來襲的時機,雖然這似乎只是一個小小的優勢,但有時卻可能具有決定性。
「進去之後有什麼問題?」約翰問道。
普萊斯說:「跟大部份任務一樣,滿地的碎玻璃妨礙了我們的行動。我們的靴底應該換
軟一點的材質,這樣可以減低我們的腳步聲。」
克拉克點點頭,他看見史丹利正在作筆記。
「射擊力面有沒有碰到什麼問題?」
「沒有。」查維斯開口,「房內的燈光是亮的,所以我們不必使用夜視鏡,而且壞蛋們
都站著,不但容易瞄準,射擊也是輕而易舉。」普萊斯與羅斯理都點頭表示贊同。
「那步槍手這邊呢?」
「從我的位置啥個屁蛋也看不到。」強士頓說。
「我也看不到。」韋伯說;他的英文真是無懈可擊。
接下來輪到史丹利發問。「丁,為什麼在最後攻堅時,你讓普萊斯圭在你的前面?」
「艾迪的射擊比我好,而且經驗豐富。老實說,那時我對他的信心比對自己還大。」查
維斯繼續說,「整體而言,這是一次簡單任務。每個隊員都有建築物內部狀況的位置圖,難
度不高。我把整場行動分為三個部份,其中有兩個部份我都在場。剩下一條後門的路線,我
們估計只有一名歹徒;雖然這只是推測,但一切的證據都支持此一判斷。我們必須盡快闖入
,因為主嫌犯摩戴爾正要殺害另一名人質,我們不能袖手旁觀。」他下了結論。
克拉克問眾人:「對此誰有意見?」
「有時候為了等待最佳時機,你就是得讓恐怖份子在你面前殺害人質。」貝婁博士說,
「這樣當然不好受,但卻是必要的。」
「好的,博士,你有何看法?」
「我們必須繼續追蹤警方對這件案子的調查進度。他們到底是恐怖份子還是一般搶匪?
我們不曉得,但我們必須知道答案。在本案中,我們沒機會跟對方溝通,或許這對現在來說
沒什麼影響,但將來還是會有問題的。我們需要更多的翻譯人員;我的外語能力沒有好到符
合需求的地步,我需要有優秀的翻譯人員把我的話轉成其他語言。」克拉克看到史丹利正在
記筆記。他看了看手錶。
「好,我們明天早上再看現場錄影帶。現在解散。幹得好。」
第二小隊魚貫走出隊部,外頭的黑夜正逐漸起霧。有的人朝士官俱樂部的方向看了看,
不過並沒有人朝它走去。查維斯走回宿舍,打開門發現佩琪正坐在電視機前。
「嗨,甜心。」丁對妻子說。
「你還好嗎?」
查維斯對她笑了笑,舉起雙手轉了一圈。「看,沒有彈孔也沒有刀疤。」
「你上了電視––在瑞士,對不對?」
「妳知道我不能說。」
「丁,我十二歲時就知道爸爸是幹什麼的了。」佩琪.查維斯醫生說,「他是個特務,
跟你現在一樣。」
沒啥好隱瞞了,不是嗎?「呃,佩琪,是的,妳看到的是我和我們的小隊。」
「他們是誰?我是說那些壞人。」
「可能是恐怖份子,也可能是銀行搶匪,還不確定。」查維斯說,一邊走進臥房,一邊
脫下襯衫。
佩琪跟著他走進房間。「電視上說他們都死了。」
「嗯。」他脫下長褲,把它掛進衣櫥 「我們別無選擇。當時他們馬上就要殺害一名人質
,所以我們就立刻……我們必須阻止它。」
「我不確定自己喜不喜歡這樣。」
他看著妻子說:「我確定我不喜歡。還記得妳在唸醫學院時所參加的那次幫人鋸腿的手
術嗎?妳也不喜歡它,不是嗎?」
「不喜歡,一點兒也不。」那是一場車禍造成的,為了保住傷患的命,只好鋸掉他的一
條腿。
「人生就是如此,佩琪;你不會完全喜歡自己所必須做的每一件事。」他坐在床沿,脫
掉襪子。特務,他想著。我要一杯伏特加馬丁尼,要用搖的不要用攪的。電影裡從來不拍那
些英雄睡覺的模樣,為什麼?他們不用睡覺嗎?不過誰喜歡在殺了人之後馬上躺平?他對自
己苦笑了一下,然後直接躺在被子上面。這件事大概只有龐德,詹姆斯.龐德做得到。他閉
上眼睛,腦海中又浮現出銀行的畫面。他拿起MP–十,指向那個不知叫什麼名字的傢伙––
他叫古特納?是不是?他不太確定––透過準星環看到他的腦袋,扣下扳機,傳來熟悉的聲
音與震動,就像是拉開卡住的拉鍊。噗、噗、噗,槍口的消音器使得槍聲變得十分細微。而
那個目標,不管他是誰,都已經倒地變成了一條死魚。他和他那三個朋友還來不及反應––
事實上,他們一點活命的機會都沒有。
但是先前那個被他們殺掉的人質也沒有機會,查維斯提醒自己。他只是一個恰巧出現在
銀行裡的倒楣鬼,或許是去存款,或許是去談貸款,甚至只是去換個零錢好剪頭髮……把你
的同情心留給這個人吧,丁對自己說。想想那個差點被摩戴爾宰掉的醫生,現在他或許正在
家裡與老婆家人在一起,或許嚇得半死,或許發抖不止,或許得去看心理醫生以治療揮之不
去的恐懼,或許這種感覺永遠好不了。但是再怎麼說,會感到恐懼至少表示你還保住一條老
命,這總比讓妻子兒女坐在家裡哭乾眼淚,問爸爸為什麼不再回來要好得多。
是的,就是這樣。他奪去了一條生命,但也拯救了一條生命。他又想起了當時的畫面,
第一槍正好打中那個混蛋的耳朵前方;在第二發與第三發子彈命中之前,他就知道那個傢伙
已經死了。三個彈孔相距不到兩吋,把他的腦漿打得飛濺了十呎遠,而軀體也像一袋豆子般
地砰然倒地。那人倒地時槍正好頂到地上,槍口上指,還好沒有走火傷到人,而腦袋上挨了
子彈也沒使他的手指因抽搐而擊發扳機,真是萬幸。當然,這種結局並非最完美,最好是能
活捉這些傢伙,從他們身上得到有用的情報,以及他們犯案的動機。這樣就可以學到一些東
西,也許下回就能派上用場;或者可以循線抓到其他人,抓到下命令的那個混蛋,用十公釐
子彈打爛他的屁股。
這次任務並不完美,查維斯告訴自己,不過至少他奉命去拯救生命,而他也做到了。沒
錯,他想,這正是我該做的。過了一會兒,他感到床的震動,妻子在他身旁躺了下來。他伸
手去碰她的手,她卻突然將手移到自己的腹部上;看來在媽媽肚子裡的小查維斯又不大安份
了。他湊過身去,給了她一個吻。
此時,波卜夫也上了床。先前他已在電視機前喝掉了第四杯調過的伏特加酒,新聞裡正
拚命吹捧著當地警察的高度效率。新聞上說,警方還沒有查出搶匪們的身份––沒錯,目前
這場犯罪案被稱為「搶劫」,這多多少少讓波卜夫有點失望,雖然他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麼
。他已經在他的雇主面前建立了良好聲譽……而且從事件中賺了一大票。這種事情只要再來
個幾次,他就有錢到可以回俄國當國王了……或者在其他國家活得像個王子。當他還是一名
蘇聯國安會的外勤官員時,就見識過西方世界的繁華富裕,並且羨慕不已,他也懷疑:自己
的國家怎麼可能打得贏這些雖然花在享受上的錢遠比買軍火的錢還多,但武器卻又造得比自
己國家好的國家呢––否則他為什麼要奉命去竊取他們的工業機密?在冷戰的最後幾年,波
卜夫就已經清楚地知道誰將是未來的贏家。
不過他從來沒有想過要變節。難道出賣祖國就只是想在西方國家圖得一份普通薪水的工
作?為了自由嗎?西方世界至今仍然假惺惺地把這個詞吹捧得半天高。但是,就算你有到處
流浪的自由,卻沒有一輛代步的汽車,沒有錢住一間好旅館,或是不能享受美酒佳餚,那麼
這種自由又算啥呢?他的第一次西方之旅是「非法」的,因為他沒有取得外交人員的身份作
為掩護。當時他在倫敦街頭數著一輛又一輛的豪華轎車,看著效率十足的黑色計程車––當
你懶得走路時,它可以隨時把你送到目的地––而他自己的代步工具則是地下鐵,雖然它又
方便又便宜,但是「便宜」並非一件吸引波卜夫的事。資本主義社會最厚待的,是那些天生
就有個富有的好爸爸,或是在生意上大展鴻圖的人。社會所提供給這些人的豪華、便利與舒
適,連過去的沙皇都無法想像。波卜夫馬上就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一輛昂貴的名牌車––
賓士始終是他的夢想;一棟豪華的大房子––當然要離高級餐廳不遠;還有足以讓他四處旅
行的錢––到那些有著碧海藍天、溫暖沙灘的海濱度假勝地,吸引美女投懷送抱。
好極了,波卜夫告訴自己。現在離他的夢想已經不遠了,他只需要繼續安排一些像今天
在伯恩這樣的「業務」,讓他的老闆繼續出錢去雇用這些呆子––他發現西方人有一句俗諺
說得沒錯:呆子手裡的錢很快就會變成別人的。波卜夫當然不是呆子,他心滿意足地拿起遙
控器關了電視。明天醒來之後,先享用早餐,到銀行存款,然後再坐計程車到機場,搭一班
瑞士航空的飛機到紐約––當然是頭等艙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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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如何?」手上拿著英國黑啤酒的克拉克問;他和史丹利正坐在酒吧的一角。
「查維斯的確名不虛傳。他讓普萊斯率先進入是明智之舉,這證明他並沒有被自我英雄
主義給沖昏頭;年輕軍官能夠懂得這點十分值得讚賞。他對時機的選擇很正確,射擊也正中
目標。而整個小隊的表現也一樣好;新單位第一次出任務就碰到如此容易的任務,這是最好
不過的事了。摩戴爾那個渾球的確如你所說,不是什麼高明角色。」
「嗯,又壞又蠢的王八蛋。」
史丹利點點頭。「的確,德國籍的恐怖份子通常都如此。我想德國 B K A 應該會寄一封
感謝函給咱們。」
「從這次事件中我們學到了什麼?」
「貝婁博士是一流好手,但以後如果要他跟對方直接溝通,現有的翻譯人員在質與量上
恐怕都是不夠的。我明天會去想辦法調些這方面的人才過來。哦,對了,還有努南––」
「他原本是聯邦調查局人質救援小組的隨隊科技專家。他懂射擊,也有過案件調查的經
驗。」克拉克解釋,「是相當有用的人才。」
「他所裝設的監視系統相當有效,我已經看過錄影帶了。約翰,他們都很不錯,對於在
這次任務裡的表現,第二小隊可以得滿分。」史丹利舉起酒杯。
「很高興看到一切都順利,艾爾。」
「還要延續到下一次任務。」
克拉克吸了一口長氣,「是啊。」他明白這次成功有一大部份都要歸功於英國人。他們
使用了英方的支援系統。而且在攻入的隊員中,英國人就佔了三分之二。路易斯.羅斯理的
表現的確如同法國方面先前所宣稱的一樣優秀;這個小矮個兒一上了戰場,就像大衛.克勞
凱一樣神勇(譯註: Davy Crockett ,一七八六∼一八三六年,美國拓荒時期的傳奇英雄人物
,田納西州人,以擅長獵熊與優異的口才聞名,曾經擔任州議員與聯邦眾議員。後來率義勇
軍參加德克薩斯獨立戰爭,在阿拉莫抵抗居壓倒性多數的墨西哥軍,堅守十三天後與全體守
城民兵一同戰死)。沒錯,法國人也有與恐怖份子作戰的經驗,克拉克還曾與他們一起出過
任務。不管怎麼說,這絕對是一次成功的任務。克拉克知道,「虹彩」已經通過驗證,而他
自己也一樣。
~~~
「元老政治家協會」在華府麻薩諸塞大道上有一座大房子,經常被用來舉辦各種半官方
的晚宴,是當地社交活動中的重要據點。人們藉由在此地喝酒聊天的機會以拓展人脈、建立
交情,確認自己在政治圈中的地位。然而,新任總統卻使得這一切都變得比以前困難一點,
這當然是源自於他那奇特的上台方式;但是,沒有人能真正改變這座城市,而那些新任的國
會議員則更需要機會去瞭解華盛頓的運作方式。老實說,這種事也同樣在美國其他各地進行
著;有錢人與重要人士總是在鄉村俱樂部聚會,從中學習上層社會的禮儀與權力運作。
卡洛.布萊林是華府的新貴之一。她已經離婚十年,未再婚,擁有不下三個博士學位,
包括哈佛、加州理工學院、伊利諾大學,不但跨越東西兩岸,而且包含三個重要的州。這種
資歷在此地十分受重視,使得她受到包括六名參議員以及許多眾議員的青睞。
「看這新聞。」來自伊利諾州的斯科參議員說道,同時喝了一口白酒。
「什麼?」
「瑞士。不知道是恐怖份子還是銀行搶匪。瑞士警察很漂亮地擺平了他們。」
「只是男孩與槍的遊戲。」布萊林博士說,看來沒什麼興趣。
「這可是目前觀眾最注目的焦點。」
「足球賽也一樣啊。」布萊林臉上是促狹的微笑。
「說得也是。為什麼總統不支持妳的『環球溫暖』計畫?」參議員問,心裡想著要怎樣
才能看穿她的心思。
「噢,他並非不支持我,只是認為我們還需要一些輔助科學。」
「你們沒有嗎?」
「老實說,沒有。我覺得我們該有的都有了,而且各方面的資料也都很清楚,但是總統
還無法說服他自己;在他的腦筋轉過來之前,他不想做會影響經濟的事。」而我應該對他再
多下點功夫的,她心想。
「妳接受他的決定嗎?」
「我已經看穿他的底牌了。」這位白宮科技顧問如此說,讓來自林肯故鄉的參議員頗為
訝異。他想,白宮裡的每個人都在試探這位新總統的態度與立場。當初卡洛.布萊林被任命
為白宮幕僚時,就曾經跌破了一大堆人的眼鏡,因為她的政治立場與總統相去甚遠,不過她
在環境研究上的成就卻一向都備受敬重。任命她的確是高明之舉;這種政治手腕可能出自於
白宮幕僚長亞諾,范達姆的建議––他也是華府在這方面最高明的「推手」。此舉為總統塑
造出一個「關心環保」的形象,在華盛頓可是大大地有好處。
「總統現正在南達科他州獵殺野鴨,這是否對妳造成一些困擾?」
「人類是掠食者。」布萊林回答,眼睛掃視房裡的其他人。
「只有男人吧?」他問。
布萊林笑了,「是啊,我們女人可就和平多了。」
「噢,那邊角落坐的不是妳的前夫嗎?」參議員問,被她臉上的表情變化嚇了一跳。
「是的。」她將頭轉向另一個方向,完全聽不出有任何情緒。她沒必要跟他打招呼。兩
個人都知道規矩:保持三十呎以上的距離,不作長時間的目光接觸,也不交談。
「兩年前我曾經有個投資他的『地平線公司』的機會,結果我錯失了。後來每次想起來
都後悔得要死。」
「是啊,約翰的確為他自己賺進了大把鈔票。」
他成立公司是在他們兩人離婚之後,所以她一毛錢也沒拿到。參議員心裡想著,並沒有
講出來,因為這似乎不是個好話題;畢竟他還是個新手,不太能掌握政治人物的說話方式。
她繼續說:「他混得不錯,靠玩弄科技賺錢,就像從前一樣。」
「妳不贊成?」
「改造動植物的 D N A ––我不贊成。生物在地球上已經存在了至少二十億年,演化過
程並沒有我們的參與;我不認為它們需要我們人類從中插手干預。」
「有什麼事是不該讓男人知道的?」參議員引述了一段話,自己笑了起來。他的本行是
營造業,也就是在地上打個洞,然後豎起一些違反自然的東西的行業。雖然他現在似乎對環
境保護的議題有興趣,布萊林博士想,但他真正關心的絕對不是環境,而是華府政治圈,支
持環保只是為了擁有權力的手段。這種現象叫「波多馬克狂熱」(譯註: Potomac , 流經華
府的河名),很容易染上,而且一旦得病就很難痊癒。
「霍金參議員,問題是大自然既複雜又敏感。一旦我們改變某些事,其所造成的影響將
是無法預測的。關於這方面,我們有『非故意結果法』(Law of Unintended Consequences)
,這對國會來說應該是很熟悉的,不是嗎?」
「妳是說––」
「我是說,為什麼我們會制訂一部聯邦法律來規範環境影響呢?因為破壞環境遠比復原
它簡單。以重組DNA為例,改變基因碼並非太困難,若想評估它所造成的影響,則可能需要
一個世紀之久。這種力量必須謹慎使用,然而似乎不是每個人都能瞭解這個簡單的道理。」
要跟她辯論這件事可不容易,因此參議員決定只是有禮地聽著。下週布萊林將在他的委
員會舉辦一場演講。他想,難道這就是卡洛.布萊林與約翰.布萊林仳離的原因嗎?真是悲
慘。
「這些反對我們的說法我聽多了。」約翰.布萊林博士說,他是維吉尼亞大學的分子生
物及醫學博士。「幾個世紀前就有一個叫奈德.路德的人,他擔心工業革命會摧毀英格蘭原
有的棉紡織工業。結果他的預測正確,原先的經濟模式的確完蛋了,但取而代之的卻對消費
者更為有利,而這也是我們為何稱它為『進步』的原因!」約翰.布萊林,這個即將成為全
國第二富有的人,正在對一群他的支持者講話。
「但是它的複雜性––」一位聽眾提出不同的意見。
「進步在每天––甚至是每秒鐘發生。我們試著去征服一些自然現象,以癌症為例,女
士,難道妳願意以無法找到治療乳癌的方法為代價,來制止我們的研究嗎?全球有百分之五
的人為癌症所苦,它是一種與遺傳學有關的疾病;治癒它的關鍵在於人類的染色體,而我的
實驗室就正致力於尋找這方面的答案!同樣的,以老化問題為例,沙克博士在拉荷拉的研究
小組早在十五年前就發現了『自殺』基因;如果我們能將它分離出來,人類就可以長生不死
。女士,永遠維持二十五歲的身體狀況對您不具吸引力嗎?」
「可是人口膨脹的問題怎麼辦?」這位女眾議員又問,不過聲調已經明顯降低了。布萊
林所描繪的遠景實在是太遠大了,讓人一時無法反駁。
「每個時代都有自己的問題。當初DDT的發明撲滅了許多病媒昆蟲,全球的人口也因而
上升,不是嗎?好吧,我們現在的確有一點過度擁擠的問題,但是誰希望瘧蚊再回來?難道
瘧疾是一種理想的控制人口方法嗎?沒有人希望再發生戰爭,對吧?沒錯,過去人類是靠傳
染病與戰爭來抑制人口成長,可是現在我們已經超越它們了,不是嗎?控制人口並不難,現
在的方法叫作『節育』,先進國家都已經學會了這一點,而落後國家在發現它的好處之後也
會跟進。這可能要花上一個世代的時間––」布萊林沈思了一下,「但是有誰不希望自己再
度回到二十五歲?我自己就希望如此!」他一直保持著溫暖的微笑。靠著天價的薪水與分紅
,他的公司裡集合了一群優秀到簡直不可思議的頂尖基因工程人才。一旦研究成功,獲利將
大到難以估計,光是在美國就有十七年的專利!永生不朽,醫學界提供給人類的新聖杯––
這是有史以來它第一次被認真討論,而不僅僅是科幻小說的幻想而已。
「你覺得你辦得到嗎?」另一名女性眾議員問道,她來自舊金山。各式各樣的女人都為
這個男人著迷,他擁有金錢、權力、英俊外表以及斯文的談吐,令人無法抵擋他的魅力。
約翰.布萊林微笑。「五年之內就會有答案。我們瞭解基因,而現在要做的就是把它分
離出來。這裡面有許多基本的科學問題,至今都未被發現,我們希望能在過程中找到有用的
東西。這就像是跟隨麥哲倫出航一樣:我們不確定會遇上什麼,但我們知道它一定十分有趣
。」––在場沒有人指出:麥哲倫本人並沒有從他環繞地球的壯舉中平安歸來。
「而且你可以從中獲利?」一名懷俄明州的新科參議員問道。
「我們的社會本來就是如此運作的,不是嗎?我們付錢給那些對社會有貢獻的人。這件
事對社會的幫助還不夠大嗎?」
「如果你真能成功,我想貢獻的確是無法言喻的。」這位參議員本身是一名開業醫師,
對於基礎科學有相當程度的瞭解––當然並沒有懂到基因工程那麼高的層次。在他看來,地
平線公司的野心實在是大得令人驚異,但他並不打算站在反對的立場。他們在研發抗癌藥物
以及合成抗生素方面的成就相當卓越,而且又是全球科學界合作進行、試圖瞭解生命本質的
「人類染色體計畫」中的主要研究單位。布萊林本人無疑是個天才,而且又善於延攬跟自己
一樣優秀的人才進入他的公司。他的個人魅力遠超過一百個政治人物加起來的魅力,而且更
有甚者,布萊林的肚子裡的確有一些可以拿出來秀的東西。他是那種標準的「祖師爺賞飯吃
」的人:靠著有如電影明星般的外表、充滿自信的微笑、絕佳的傾聽能力,以及驚人的優秀
分析力,布萊林博士知道如何收買人心。他能夠讓每個聽他說話的人都感到有趣,不管是沒
啥學問還是知識豐富的人,都能聽得津津有味,進而對他崇拜得五體投地。他手下還有一群
來自四方的好手:哈佛的帕特.賴利、約翰.霍普金斯的亞隆.伯恩斯坦、巴斯德中心的賈
桂斯.伊萊斯,好像還有柏克萊加大的保羅.金。約翰.布萊林真是一位成功的醫藥科學家
,這位醫生參議員不禁想著。沒錯,這種人實在太優秀了,不會把精力浪費在一群對疾病的
瞭解僅限於感冒的凡夫俗子身上。
或許他唯一失敗的就是婚姻。卡洛.布萊林無疑地也是一位天才,但她對於政治的關心
比對科學還多。或許是她強烈的自尊使她不願在丈夫的成就下低頭,終於導致兩人分手。一
山難容二虎。參議員想著,不禁暗自覺得好笑。這種事不但出現在老電影裡,現實生活中也
照樣發生。依照目前的情況看來,約翰.布萊林混得可要比卡洛.布萊林好多了。他的手肘
勾著一位正在專心聽他說話的紅髮美女,而卡洛.布萊林卻是獨自一人前來,待會兒還得一
個人開車回住處。醫生參議員想,這就是人生。
永生;媽的,這傢伙簡直是要把所有的生物都趕盡殺絕。來自懷俄明州山野的議員不禁
如此想著。他起身走向自己的妻子。晚餐正要開始,烤雞應該已經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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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而言,一群遊民聚在一起,往往就像垃圾場裡的野狗一樣,為了搶地盤而爭吵不休
。但是這群遊民卻很安靜;這完全都是拜鎮靜劑所賜,尤其是再加上酒精,效果更佳。其中
波本酒似乎是他們的最愛;他們用便宜的玻璃杯倒酒,然後加上冰塊。基爾格原本以為他們
會往酒裡加上一堆稀奇古怪的東西,結果大部份人都沒有,這頗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們的身體狀況也還好。不過,事實上這些人都可以算是病人,雖然他們外表上看來沒
啥問題,但是每個人都有一些糖尿病、肝炎之類的慢性疾病。其中一個人有嚴重的前列腺癌
,他的 PSA指數(譯註:一種測量前列腺癌的指數)已高到接近表格的頂點;但並不影響這
次的醫學實驗。另一個人的 HIV病毒測試結果為陽性,但是他的症狀並沒有發作,所以也沒
關係;他可能是因為吸毒而染上愛滋病的,不過他似乎只需要酒就夠了,真奇怪。
基爾格其實可以不必在場,但是他們是他的「白老鼠」,注意他們的狀況是他的責任。
他現在坐在單面鏡後面,一方面觀察他們,一方面整理報告,並戴上耳機聽巴哈音樂。這些
遊民當中有三個人是越戰退伍軍人,這代表他們在流落街頭之前,也曾參與過殺害亞洲人的
勾當。「遊民」或「無家可歸者」是現今一般社會對他們的正式稱呼,聽起來比「街頭懶鬼
」要好聽些––基爾格記得自己曾聽母親用過這個名詞。雖然他們的計畫不是完全人道,但
是他們的確改變了這些人的生活。現在他們按時洗澡、穿乾淨的衣服、有電視可看,有些人
甚至還看起書來––先前他還認為設立一個小圖書室是個超級蠢主意。不過他們還是不停地
喝酒,每個人每天大約花了六個小時的時間在喝酒上;再加上鎮靜劑緩和情緒,使得他們並
沒有發生什麼需要警衛來解決的問題––隔壁房間隨時有兩名警衛待命。另外,裝在天花板
裡頭的麥克風會把他們的聲音傳送到外面,使觀察人員可以聽到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談話。
其中有一群的話題始終圍繞著棒球,整天都對著任何願意聽的人講曼托與馬里斯的舊事。性
當然也是談話的主題,這讓基爾格想起:也許他該再派人去街上抓些「雌性受試者」來––
他會跟芭芭拉.亞契討論這件事。的確,他們需要弄清楚性別是否會對他們的實驗結果造成
影響。她會同意的,不是嗎?這跟什麼「女性之間的團結」可扯不上關係,亞契這個女性主
義偏執狂應該也會支持他,因為她對這個計畫十分投入。這時傳來敲門聲,基爾格轉頭。
「嗨,博士。」進來的是班傑明,警衛人員之一。
「嗨。狀況如何?」
「都睡著了。」班傑明.法默回答,「他們像孩子一樣,過得挺開心的。」
「是啊。」管理這些人其實很容易。每天下午他們會把遊民們趕下床舖,強迫他們在院
子裡散散步––這是為了模擬他們平時在曼哈頓街頭流浪的情況。
「媽的,博士,我從前還真不曉得有人可以像這樣過日子的。我今天才扛來一整箱的『
老爹』牌,現在已經喝得只剩兩瓶了。」
「那這是他們最喜歡的酒囉?」基爾格順口問道,他不會想知道答案。
「似乎是,先生。我自己喜歡傑克.丹尼爾牌威士忌,而且通常會在禮拜一晚上有精彩
足球賽時喝上兩杯,不過我可不像那些孩子一樣在烈酒裡加水。」這名陸戰隊退伍老兵一面
講著,一面笑了出來。法默的確是個好人,他會照顧流落到公司庭院裡的受傷動物,也是第
一個叫這些實驗對象「孩子」的人。的確,你得找個詞兒來稱呼他們,「白老鼠」實在是太
不尊重人了。他看著編號六號的實驗對象;他又喝下一杯酒,跌跌撞撞地走到床前,躺下來
看電視,不久就呼呼睡去。基爾格不禁好奇,這個可憐的混蛋不知夢到了什麼。有幾個人的
確在作夢,因為他們正大聲說著夢話。心理學家對這可能會很有興趣,也許還包括那些研究
「睡眠學習」的人。他們每個人都在打鼾,鼻息聲把房間搞得就像是個蒸氣火車時代的鐵路
調車場。
基爾格低頭看著眼前的表格,再過十分鐘他就可以下班了。這些人明天將在一個新的世
界中醒來,到時候可不會再有禮物給他們,取而代之的將是一些比較骯髒而且令人不快的事
。呼,這位醫生吁了一口長氣。也許我自己也該喝上一杯,他想。
「我們的未來從來沒有如此光明過。」兩杯加州上選葡萄酒下肚之後,約翰.布萊林的
舉手投足看起來更加充滿魅力與自信,「生物科技的發展已經到達一個前所未有的境界,百
年來基礎科學的研究即將開花結果。在巴斯德、艾力克(編註: Paul Ehrlich,德國細菌學家
,普獲一九0八年諾貝爾醫學獎)、沙克、沙賓,以及其他許多前輩打下來的基礎上,我們
可以看得更高更遠,因為我們站在這些巨人們的肩上。」
~~~
「是的。」約翰.布萊林繼繽說,「以登山為例,這的確是一個漫長的攀爬過程,但是
如今峰頂已經在望,我們在未來的幾年內就能達到它。」
「他很會講話。」一旁,麗茲.摩瑞對她的丈夫說。
「是很厲害;」聯邦調查局局長丹.摩瑞低聲回答,「也非常聰明。吉米.希克斯曾經
說過他是世界第一號天才。」
「他已經那麼成功了,還有什麼好追求的?」
「他的目標是超越上帝;這是他自己說的。」
「噢,那他得先去留一把大鬍子才行。」
摩瑞局長差點沒被老婆的這句玩笑話給逗得笑出聲來,所幸他的行動電話此時震動了起
來。他輕輕離席,走到大廳打開話機。電話的解碼系統花了十五秒鐘去尋找頻率,摩瑞知道
這是局裡打來的保密電話。
「我是摩瑞,請講。」
「報告局長,我是監控中心的戈登.辛克萊。到目前為止,瑞士警方還在調查另外那兩
個傢伙的身份。他們已經把資料傳到BKA,讓德國人幫忙指認。」當然,如果這兩個傢伙並
沒有被通緝的前科,那麼這條線索最後還是死路。如此一來。恐怕就要花比較長的時間才能
查出這兩人的身份了。
「攻擊行動中有沒有人傷亡?」
「沒有,長官。四個歹徒都被當場擊斃,所有人質都安全撤出。咱們的提姆.努南在他
們裡頭擔任其中一個攻擊小隊的科技人員。」
「也就是說『虹彩』成功了嘍?」
「是的。他們順利達成任務。」
「請他們給我們一份任務執行報告。」
「是,長官。我已經發e–mail去要求了。」在聯邦調查局裡知道「虹彩」的人並不超過
三十個,不過風聲倒是不少,尤其是人質救援小組的人都在奇怪:為什麼提姆.努南會突然
如同蒸發般地在世界上消失了?「您的晚餐如何?」
「我寧可去吃溫娣漢堡,還比較有得選擇。還有什麼事?」
「據比利.貝茲說,再過三、四天,紐奧良的那件案子就可以結束了。除此之外沒什麼
重要的事。」
「謝謝你,『戈弟』。」摩瑞按下結束通話鈕,將電話收好,然後回到座位上。
麗茲問她的丈夫:「有什麼重要事情嗎?」
他搖搖頭:「只是例行公事。」
四十分鐘後,布萊林結束了他的演說,在支持者的讚美與簇擁下走出門;他的車已在門
口等候。只花了五分鐘,車子就開到了隔著拉法葉公園與白宮對望的海–亞當飯店。他在飯
店頂樓的轉角有一間長期租用的套房,飯店服務生已經為他在床頭擺好冰鎮白酒,這是為他
帶來的「同伴」所準備的。真是令人難過啊,他一面拔起軟木塞一面想著。他懷念起過去有
家庭的日子,真的懷念。不過他在很久以前––甚至早在他確定自己會成功之前––就作下
了決定,而現在他則相信自己的夢想終將實現;無論如何,比起那些失去的東西,他現在所
擁有的一切更有價值。他抬頭看著眼前潔西卡白皙的皮膚以及誘人的身材;在此刻實在不應
該花腦筋去想這種問題,他還有別的事要做。
※ ※ ※
儘管卡洛.布萊林博士在白宮工作,但她並沒有保鑣,還得獨自一人開車回到喬治城威
斯康辛大道上的公寓。她的唯一伴侶是一隻叫吉格斯的花斑公貓;牠會在門口迎接她,用身
體摩擦她的褲管,並且發出高興的呼嚕聲以表示歡迎。牠總是跟著她走進臥室,用貓咪的觀
點看著她「變換外表」;牠早已熟悉主人換衣的步驟,知道她下一步會變成什麼樣子。現在
,只穿著一件短睡袍的卡洛.布萊林走到廚房,打開貓食罐頭,用手餵給吉格斯吃。然後她
為自己倒了一杯冰水,連同兩顆阿斯匹靈一起吞下去。當初分手是她的意思,她記得非常清
楚;但是多年來,日子還是像一開始一樣難捱。現在,她爭取到了自己渴望的職位––說實
話這有點出乎她的意料,但不管怎麼說,她終於在這座建築物裡佔有一席之地,並且負責制
訂對她來說意義重大的各項政策。重要的政策、重要的議題……但是,這一切值得嗎?
當然值得!她必須這麼想。其實她真的這麼認為,只是代價,成功的代價,實在是太難
以忍受了。她彎下腰抱起吉格斯,撫摸著牠,像是撫摸自己的小孩––她從來沒擁有過的小
孩。他們一起走進臥房,吉格斯是唯一能與她分享這房間的伴侶。唉,一隻貓比一個男人可
靠多了;這些年來她學到了這一點。幾秒鐘之內,她就脫下睡袍,鑽進毯子底下,而吉格斯
則睡在毯子上面,就蜷伏在她的兩腿之間。她希望今天能比平常早一點睡著,但是她自己也
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她的腦海中總是不停地想著,想著不到三哩外的另一張床上正在發生的
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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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分歧點】
每天的體能訓練都從六點半開始,最後以五哩的跑步作結,算算時間剛好是四十分鐘,
但這天早上的體能訓練卻只花了三十八分鐘;查維斯有點納悶,難道在那次任務成功之後,
他和弟兄們的腳上就多了副彈簧不成?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到底是好還是壞?殺人不應該讓
人感覺很爽的,不是嗎?在霧濛濛的英國清晨裡,查維斯對這件事作了一些反省。
到跑步結束時,每個人都已經是汗流浹背。還好沖個熱水澡就可以搞定了。不過,弟兄
們的衛生問題比起一般軍人都要來得複雜;差不多每個人的頭髮都比陸軍規定的要長,所以
看起來也比較像個大人,因此即使這些人不大上得了檯面,但當他們穿上西裝、打上領帶、
坐在飛機頭等艙時,看上去也儼然是個商人模樣。丁的頭髮在他們裡面算是最短的;從在中
情局開始,丁就盡量讓自己不要跟在「忍者」當上士時相差太多。目前他的頭髮至少還要一
個月才會長到蓬亂的程度;想到這裡,查維斯不禁嘀咕了幾句,然後步出淋浴間。查維斯花
了幾分鐘讚賞地打量自己的身材;身為第二小隊的隊長,他的體格的確是值得驕傲的。第一
個星期的艱苦訓練總算有點代價,現在的他比起當年在本寧堡突擊兵學校時還要強壯。而且
當時他才幾歲?才二十一歲,不但只是個中士,而且還是班上個子最小的。不過,一直令查
維斯有點困擾的就是,佩琪比查維斯還要高出半吋;她就像她媽媽一樣,不僅高,而且手腳
又長。還好佩琪大多只穿平底鞋,這讓他保留了點尊嚴,而且也沒有人敢開查維斯的玩笑,
因為查維斯就像克拉克一樣,長著一副沒有人敢隨便戲弄的外表。特別是這一天早晨,查維
斯邊擦身子邊想著,昨晚他才輕易撂倒了一個傢伙,而且對方也是個狠角色呢!
當查維斯回到家時,佩琪已經穿上了她的綠色制服;她最近在附近醫院的婦產科實習,
即將完成相當於在美國的一年實習醫生訓練。這天早上佩琪被排到去進行––嗯,該說是協
助一次剖腹生產。下一次她將輪到去小兒科實習,這對現在的他們倆來說是再適合不過了。
桌上已經擺了一盤培根和荷包蛋––英國蛋的蛋黃看起來就是比較黃。查維斯有時候會想,
是不是這些英國人餵給雞吃的東西不一樣?
佩琪看著查維斯,若有所思地說:「我希望你能吃得健康一點。」
查維斯大笑,一邊伸手拿他的《每日電訊報》,一邊說:「親愛的,我的膽固醇只有一
三0,每分鐘心跳五十六下。我是個既瘦又兇狠的戰鬥機器,查維斯醫生!」
佩琪.查維斯醫生馬上問道:「那十年以後呢?」
多明戈.查維斯一邊在麵包上塗奶油,一邊答道:「我會隨著年齡調整我的生活方式。
」在過去的六個星期裡,查維斯發現這個國家的麵包簡直是棒透了,真搞不懂為什麼會有人
對英國食物嫌東嫌西的。「佩琪,看看你爸,那個老傢伙到現在身材都還相當不錯呢。」雖
然查維斯的岳父這天早上沒有跑步,而且也只能勉強跟上第二小隊的步伐跑完五哩;不過,
算算他也已經五十好幾了,槍法卻幾乎沒有退步––他在這方面的努力不懈足以作為行動小
隊的表率。約翰是少見的手槍高手,用起狙擊步槍更是厲害;在四百公尺的距離下,不論是
使用韋伯或強士敦步槍,約翰都是百發百中;只要他一上陣,保證沒人敢惹他。
頭版上面有條新聞是有關前一天發生在伯恩的事件。丁很快地瀏覽過去,發現其中的細
節大致無誤。厲害,看來《電訊報》的當地記者跟警方的關係相當好;此外,記者也把這次
的人質救援任務歸功於警察。其實這也沒什麼不可以。反正虹彩部隊本來就該隱身於幕後。
常被問及 SAS有沒有為瑞士警方提供協助時,國防部表示不予置評。這聽起來有點牽強,不
如直截了當地說個「沒有」還好一點。不過如果國防部這一次說沒有,下一次又說不予置評
,就會被當作是承認了。所以啊,沒錯,他們這麼說是有點道理。查維斯到現在還不太懂政
治,要他面對媒體比要他面對一把上了膛的槍還可怕,至少他受過面對槍械的訓練。當查維
斯想到中情局還有個公關室,而虹彩部隊是死也不可能有這個編制時,不禁扮了個鬼臉。反
正啊,幹這行是不可能去付錢打廣告的。就在這時,佩琪穿上了外套朝門外走去;丁連忙衝
過去跟她吻別,並看著她走向車子,心中同時想著:希望她靠左邊開車比他開得好。查維斯
幾乎要被開車靠左這件事弄瘋了,每次他都待全神貫注才行;但真正讓人受不了的是,這裡
車子的排檔桿是在車子的中央,即駕駛的左手邊,而離合器卻跟美國車一樣,要用左腳踩。
換句話說,查維斯得用跟在美國相反的方式換檔,但卻得同樣用左腳踩離合器;這種開車方
式幾乎把他弄得快要精神分裂。而且更糟的是,這些英國佬又特別喜歡在交叉路口擺個圓環
,而不是直截了當地用個十字路口就好;結果每當丁開車經過這些圓環時,總會直覺地想右
轉進入圓環而不是跟著車流左轉––如果丁真的右轉,那還真是個有夠笨的自殺方法。十分
鐘後,查維斯已經穿上了制服,朝著第二小隊所在的建築物走去,準備開始第二次任務後歸
詢。
~~~
波卜夫把他的存摺塞進外套口袋。剛才那個瑞士銀行行員看到整個手提箱的現款時,眼
睛連眨都沒眨一下。他用一部功能強大的機器來點數那些鈔票,就像用機械指頭洗一疊撲克
牌一樣;當鈔票點完時,每張的面額也都同時檢查過了。不過即使如此,仍然花了波卜夫四
十五分鐘才把所有事情都處理完畢。他用的帳號是當年他在國安局工作時用的老帳號,此外
在存摺裡還有一張那位行員的名片,上面寫著他的網址以供他電匯轉帳用。不過,要動這筆
錢還得要有一組波卜夫和行員兩人講好的密碼才行––這密碼已記載在他的銀行檔案中。摩
戴爾前一天的失敗任務還沒有多少人知道,不過波卜夫還是決定到機場買份《國際前鋒論壇
報》,看看上面的報導。
波卜夫用的是美國護照,公司已經幫他弄到美國居留權,再過幾年他就可以成為美國公
民了。這點讓他覺得相當可笑,因為他不但持有俄國護照,還有另外兩本以前工作時弄到的
護照––上面都是他的照片,但名字卻不一樣。如果有需要的話,波卜夫仍然可以使用這些
護照。這些證件都藏在他手提箱的一個小夾層裡,除非碰上一位非常細心的海關,而且有人
事先告密說他不太對勁,否則是不會有機會發現這些東西的。
波卜夫在起飛前兩個小時把租來的車子給還了,然後搭乘巴士到國際航班的航站大廈。
他跟往常一樣在完成雜亂繁複的登機手續之後,朝著頭等艙的貴賓候機室走去,準備弄杯咖
啡、吃個牛角麵包來打發等待的時間。
~~~
比爾.亨利克森是個超級新聞狂。每天一大早睜開眼睛,他便會馬上把電視轉到有線電
視新聞網;當他開始每天早上例行的室內腳踏車運動時,就會用遙控器把電視轉到福斯新聞
,同時還會敬一份報紙在踏車的閱讀板上面。這天的《紐約時報》頭版和福斯新聞都報導了
在伯恩發生的事件。然而奇怪的是,有線電視新聞網雖然有提到這則新聞,但卻著墨不多,
反倒是福斯新聞大量引用了瑞士電視台的報導,讓亨利克森得以一窺援救事件的現場情況。
亨利克森心想:不過就是那麼回事。從前門爆出的閃光與爆炸讓攝影記者嚇了一跳,使鏡頭
歪了一下,有點沒對到目標;他們通常都靠得很近,連警方的射手都在他們後面。電視上聽
不到槍聲也看不到槍口的火光,看來他們的槍枝都裝了消音器。整個事件在五秒鐘之內落幕
。瑞士的特警小組訓練得還不錯;雖然他還不瞭解真正的狀況,不過現場看來似乎一切都在
控制中,沒有什麼出乎意料的事。幾分鐘後,有個傢伙走了出來,然後點燃煙斗。管他是誰
,可能是小組指揮官吧?還蠻有格調的嘛!亨利克森邊想邊看了一下腳踏車上的里程表。特
警小組穿得就像這些人常見的穿著,炭灰色的連身野戰服外單著克夫勒防彈衣。過了一會兒
,制服警察才進入現場把人質帶出來。沒錯,這是一次相當流暢完美的行動––另一種向恐
怖份子和罪犯示威的方式。新聞沒提到這次事件到底是搶劫或是有政治目的;但是不論目的
為何,他們都徹底失敗了。天曉得,不管這些人是誰,下一次如果他們還想這麼幹,而且想
成功的話,最好選一個好一點的目標。亨利克森心想,再過幾分鐘,電話大概就會響起,找
他去作個簡短的電視評論。蠻無聊的,但對電視台來說,又不得不做。
當亨利克森在淋浴時,電話響了,還好他早就在浴室門外裝了一個分機。
「喂。」
「亨利克森先生嗎?」
「是,你哪位?」電話裡的聲音有點陌生。
「紐約福斯電視公司新聞部的鮑勃.史密斯。請問您有看到瑞士那件事的相關報導嗎?」
「嗯,事實上我剛剛才看了你們公司的報導。」
「您能不能過來一趟,為我們作個評論?」
「什麼時候?」亨利克森說道,他可以預料到對方會怎麼回答。
「如果可能的話,八點左右。」
雖然沒有什麼意義,但亨利克森還是本能地看了看錶,「好,可以。這次大概要多久?」
.
「四分鐘左右。」
「好,我大概一個小時內到。」
「謝謝您,亨利克森先生,我會把您預計到達的時間告訴警衛。」
「好,一個小時後見。」這小子是新來的,亨利克森心想,他甚至不知道我是他們公司
的固定評論員,不然我的名字怎麼會在福斯公司的人名索引裡?福斯的警衛早就認識我了。
亨利克森倉促地喝杯咖啡、吃個麵包圈就出門了,駕著他的保時捷朝曼哈頓駛去。
~~~
卡洛.布萊林博士一覺醒來,先拍拍吉格斯的頭,然後走進浴室。十分鐘後,她頭上裹
著一條大毛巾走出來,然後打開大門把今天的報紙拿進來。咖啡機正煮著兩杯研磨咖啡,冰
箱裡則有削好的甜瓜片。她打開收音機,正好趕上早上的「您關心的事」節目,接著便開始
準備她的新聞簡報。她一天的工作就此開始,而且一整天的工作大概就是這樣,因為她在白
宮的主要工作便是閱讀。今天她需要跟能源部來的渾球開會,那傢伙到這年頭都還滿腦子想
著造顆氫彈有多麼重要,而這正是她建議總統反對的事。對於這樣子的一個建議,他很可能
會在不對她作任何解釋的情況下就直接拒絕掉了。
卡洛有點納悶,她到底是為什麼會被這個政府找進來的?答案簡單明瞭:政治。總統作
了個大膽的嘗試,以便在剩下的一年半任期裡落個清靜。總統的團隊幾乎都是男性,這點曾
招致媒體的批評,並對此大作文章,大肆炒作。為此,總統任命了她,而她也接受了,所以
她在舊總統官邸––不是白宮––有間辦公室、有位祕書和一位助理,並在西總統道上有個
停車位,好讓她停放她那部開了六年的本田汽車。那部車是這一帶唯一的日本車;因為她是
女性,也因為她所忘掉的有關華府政治的事可能比總統曾經學過的還多,所以也沒人對此說
半句話。雖然她曾經警惕過自己,總統是個學得很快的人––不過就她所知,總統並不是個
好聽眾,這點有時還真令她感到吃驚。
媒體放過他了,這說明了媒體沒有永遠的敵人。媒體沒有自己的見解,只會報導人們說
的話;因此,她必須私下或不經意地向幾個記者作些深度的背景說明。雖然還有幾個經常報
導環境問題的記者聽得懂她的話,能寫出一些像樣的報導,不過他們也總是會把反對的一
方,像是沒錯,你的情況對你有利,但是科學並不能夠為你打包票,而對這類法案來說,電
腦模式也不是那麼地精確,能夠適用於所有狀況之類的胡說八道給報導進來。結果從民意調
查來看,公眾的看法不是偏向冷淡,便是有點負面。這位總統一點也不注重環保,但是這混
蛋竟然能夠逃過媒體的抨擊,用卡洛,布萊林作掩護,甚至用她作為政治的護身符!這讓她
膽戰心驚……如果在另外一種情況下……,但她還是選擇站在這裡;布萊林博士一面想一面
拉上裙子的拉鍊,然後穿上套裝外套。身為美國總統的高級顧問,意味著她每週都可以見到
他幾次,意味著他會讀她的狀況分析與建議,意味著她可以見到媒體高層人士,也意味著她
可以自己安排行程––在合理的範圍之內。
但是她也為此付出了代價,卡洛心想。她彎下腰搔搔吉格斯的耳朵,然後朝著門口走去
。這隻貓會像往常一樣度過這一天,把大部份時間花在於窗台上曬太陽睡覺,等牠的女主人
回家,然後餵牠一頓貓食大餐。卡洛曾經不只一次停在寵物店前,考慮要為吉格斯買一隻活
生生的老鼠,給他玩,讓他吃掉––那一定是個迷人的過程,看著獵食者和獵物各自扮演自
己的角色……就像這個世界所慣有的定律一樣;她一邊想一邊發動車子,然後看著用卵石舖
成的街道––在傳統的喬治城一隅,街道仍是用真正的卵石輔成的,上面也還有電車的軌道
;不過,在不到兩百年前仍是一片美麗森林的地方,現在已被磚造建築所取代,過了河更糟
,只有西奧多.羅斯福島仍保有原來純樸的面貌,但也不時被劃空而過的噴射機引擎聲給破
壞。一分鐘後,她已開上了大街,接著開過圓環轉向賓夕法尼亞大道。如同往常一樣,她避
開塞車時間,沿著筆直寬闊的街道開上一哩,然後右轉找到她的停車位。她的車位大概離西
邊入口四十碼,因為她是老面孔了,所以她不必接受警犬的檢查。密勤局用的是比利時警犬
––像是棕色的德國牧羊犬,這些狗都有著敏銳的嗅覺而且反應很快,因此被用來偵測車上
是否有爆炸物。她用白宮通行證進入了管制區,走上通往舊總統官邸的階梯,走進她的辦公
室。這個辦公室就像個鴿子籠,只比她祕書和助理的房間大一點。她桌上放著一份剪報,上
面剪輯著來自幾份全國性報紙,對在這棟建築中工作的人相當重要的新聞和文章。桌上還放
著她的《科學周刊》、《科學雜誌》,今天剛到的《科學美國人月刊》以及幾份醫學期刊,
至於和環保相關的刊物,則大概要兩天之後才會到。她還沒來得及坐下,祕書瑪歌.伊文斯
就帶著一份有關核子武器政策的機密卷宗進來了;她得看完這份資料,向總統提出建議,但
這個建議一定會被他退回。讓她感到很煩的是,她必須為總統準備這份狀況分析,但卻無法
給他一個理由接受她的辭呈。像她這個層級的人是很少主動要求去職的,因此如果她提出辭
呈,肯定會引來媒體的大肆報導。其實她何嘗不想做得比往常過份一點,乾脆建議關閉華盛
頓州漢佛鎮的那座反應爐?那座反應爐是全美唯一一座與車諾比同型的反應爐––除了這是
一座發電用的反應爐,而那是一座生產製造核武用的鈽二三九的反應爐之外。車諾比那座反
應爐是好戰的人類所造出來最糟糕的玩意兒,不過在漢佛鎮的反應爐也有了新的問題––它
的儲存槽被發現有外洩現象。雖然這個問題即時在洩漏物污染地面水源之前被發現了,但對
於環境而言,仍是個潛在的威脅,而且清理起來也將花費極昂貴的代價。在那些儲存槽裡的
化學混合物,不但腐蝕性很強,而且具有致命的毒性以及放射性……,但對於這類建言,總
統根本就聽不進去。
她對漢佛反應爐的憂心是正確的,連瑞德.羅威爾也在擔心這件事––但他竟然想要建
造一座新的漢佛反應爐,還好並沒有獲得總統的認同。
布萊林博士稍稍寬了點心,為自己倒了杯咖啡,開始看今天的剪報,不過心裡仍在煩惱
待會兒要怎麼起草那份時運不濟的建議案給總統。
~~~
「所以,亨利克森先生,那些人是什麼身份?」晨間主播問道。
「除了這些人名義上的首領恩斯特.摩戴爾的名字之外,我們對他們所知有限,摩戴爾
曾是七0、八0年代德國惡名昭彰的共黨恐怖組織巴德–曼霍夫幫的一份子;他在十年前就
失蹤了。如果我們能夠得知他過去十年的行蹤,一定很有意思。」
「你手邊是不是有關於這傢伙的檔案?」
亨利克森帶著微笑扼要地答道:「是啊,我認得他的臉,不過這位仁兄已經被轉到停止
活動的檔案裡了。」
「這到底是恐怖份子活動,還是單純的銀行搶案?」
「從新聞報導上看不出來,不過不排除是搶劫的可能性。人們經常會忘掉恐怖份子也要
吃飯,要吃飯就得花錢。政治犯為了弄錢過日子而犯法的例子層出不窮,美國也發生過自稱
上帝使者的人搶銀行『賺生活費』的事,而巴德–曼霍夫這批人之前在德國也曾犯下綁架案
,從受害者的企業或家庭取得大筆贖金。」
「所以對你來說,這些人只不過是一批罪犯囉?」
亨利克森點頭正色說道:「就聯邦調查局的角度來看,恐怖主義就是犯罪,因此這四個
昨天在瑞士被幹掉的恐怖份子是罪犯。他們比較倒楣,瑞士警方訓練了一批精良、專業的特
種行動小組,偏偏給他們碰上了。」
「您對整個救援行動的評價如何?」
「非常好,從電視轉播看來,整個行動可以說是無懈可擊。所有的人質都安然獲救,而
恐怖份子都就地伏法,簡直就是這類事件的模範。如果可能的話,生擒這些恐怖份子當然更
好,不過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因為在這樣的狀況下,人質的性命安全是必須優先考量的。
」
「可是這些恐怖份子他們難道沒有權利……?」
「原則上有。他們跟其他罪犯一樣享有權利,這我們在聯邦調查局也教過;在這種情況
下,身為執法者的我們當然希望能有完美的結局––逮捕這些人,起訴他們,把他們丟到法
官和陪審團面前。但是,請記住,人質是無辜的受害者,他們因為罪犯的行為而命在旦夕。
因此,說真的,你只能給這些罪犯機會投降,然後盡其所能地使他們繳械。」
亨利克森接著說道:「然而,不流血的行動是過高的奢望。就我在電視上所看到的,瑞
士警方的行動跟我們在關地哥受訓時所學的並沒有兩樣。必要時,絕對不能手下留情。」
「但是誰來決定是否必要?」
「由現場指揮官根據他所受的訓練、經驗以及專業知識來作決定。」亨利克森沒有接著
講下去的是:隨後的幾個星期裡,像你這樣的人就會開始整天推想,如果指揮官作的是另一
種決定又會如何?
「您公司是用特警小組的戰術來訓練本地警察的對不對?」
「沒錯,我們有一群從聯邦調查局人質救援小組、三角洲部隊以及其他特種單位退下來
的教官;瑞士的這次行動有可能被我們採用作為訓練教材。」亨利克森說道。他的公司是跨
國企業,偶爾也會為外國警方提供訓練,因此對瑞士方面表示善意絲毫無損於他的原則。
「那麼,亨利克森先生,很感謝您今天來上我們的節目。各位觀眾,我們非常謝謝全球
保全公司總裁兼國際恐怖份子專家比爾.亨利克森先生。現在時間是八點二十分。」在攝影
棚裡,直到最近的一部攝影機上的紅燈熄掉後五秒鐘,亨利克森都還保持著冷靜專業的表情
。他公司總部裡的員工可能已經把這次訪問錄下來,收到他們專門保存這類資料的龐大資料
庫中。全球保全是家知名的公司,他們公司的介紹影片中就包括了許多類似的電視訪問片段
。此時,現場指導走了過來,帶亨利克森走過佈景回到化妝室;等化妝師把他臉上的妝弄乾
淨後,便讓他自己離開攝影棚前往停車場。
亨利克森把剛才的整個流程回想過一遍之後,心裡想道:一切順利,但是得找出誰負責
訓練那些瑞士警察。雖然可能是由瑞士陸軍訓練––或甚至整個行動中的警察都是由軍方小
組偽裝的––並可能有德國的GSG–九反恐怖小組提供技術支援,但如果這些訓練是由私人
公司所提供的,那他們將會是個強勁的競爭對手。反正只要打幾通電話,就可以把整件事的
來龍去脈給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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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卜夫所搭乘的四發動機空中巴士 A–三匹0準時在紐約甘迺迪國際機場降落。瑞士人
做任何事情都是分秒不差,搞不好連警方昨晚的行動也是按表操課的呢,波卜夫心想。波卜
夫的頭等艙座位離艙門很近,因此他是第三個走出來的乘客。他在提領行李後通過了美國海
關繁瑣的通關手續––從很早以前他就知道,對外國人而言,美國仍是全世界最難進入的國
家。可是這次似乎簡單了點,那位海關人員很和善,揮揮手就讓他直接朝計程車招呼站走去
。計程車的價錢一如往常地貴,但他還是順利搭上了一位巴基斯坦裔司機的車朝市區開去,
這讓渡卜夫不禁有點納悶,難道海關已經私下和這些司機都說好了嗎?管他的,反正他花的
是公款––意思是說他待會兒要記得拿收據,而且今天就算他沒拿收據,也付得起這筆開銷
。波上夫露出一抹微笑,凝視著車窗外飛馳而過的城市建築;看來曼哈頓是愈來愈擁擠了。
他在公寓外面下了車,這間公寓是由他的雇主出錢租的––這筆開銷可以用來抵稅;波
卜夫不但可以免費住在這裡,還學到了一些有關美國稅法的常識。他把髒衣服丟進洗衣機,
收拾好行李,然後下樓請門房幫他叫一部計程車。十五分鐘後,他進了辦公室。
「怎麼樣?」老闆問道。辦公室裡有個奇怪的噪音,那是用來干擾他們的競爭對手可能
偷放在他們辦公室裡的竊聽裝置。在他們公司裡,企業間的間諜戰是生活中重要的一環,因
此反間諜工作至少也得要有當年蘇聯國安會的水準。波卜夫曾經認為政府擁有最好的一切設
備,但這個想法在美國卻是大錯特錯。
「大致如我們所預期。他們很笨––簡直是很不專業,完全忘掉我在八0年代教過他們
的東西。我跟他們說過,盡管用搶銀行來掩飾真正的任務好了,如果……」
「如果怎樣?」
「如果他們想被幹掉的話。」迪米區.阿卡德葉維奇馬上答道,臉上帶著僵硬的笑容。
波卜夫心中正想著要回頭去看看那家銀行的股價,這次「任務」的目的該不會是要去影響那
家銀行的地位吧?看來不大可能,雖然他不需要去知道目的,但他天生的好奇心已經被勾起
來了。這傢伙對待波卜夫就像在對待傭兵一樣;雖然波卜夫清楚地知道,那正是他在離開祖
國後所從事的工作,但這種態度仍然隱約讓他的專業直覺感到怪怪的。
「那錢呢?」老闆問道。
波卜夫有點難以啟齒地答道:「我確信瑞士當局會有辦法處理那筆錢的。」銀行當然會
為他妥善保管那筆錢。「你該不會要我去把那些錢弄回來吧?」
老闆搖搖頭說:「不,不用了,那不過是筆小錢。」
波卜夫點點頭。小錢?俄國所雇用的特工從來沒有人曾經一次拿過這麼多的酬勞;國安
會在付錢給它雇用的人時,向來是很摳的,除非這個情報的重要性無與倫比;而且,國安會
也不會這麼輕易就放棄掉一筆錢––不論金額多寡。在蘇聯國安會,每個盧布的錢都得交代
得清清楚楚,否則,那些坐在澤金斯基廣場二號辦公室裡、錙銖必較的官員們肯定會讓鬆懈
的外勤特工死無葬身之地。另外,讓波卜夫感到疑惑的是,他的雇主是如何「洗」乾淨這些
現金的?在美國,每次只要存入或提出超過十萬美金的現金,銀行就必須留下書面記錄,這
主要是為了預防毒販洗錢,但那些人卻總是有辦法達到目的。不知道其他國家有沒有類似的
規定?波卜夫也不知道,但至少他確定瑞士沒有,而且銀行也不會真的把所有鈔票都放在金
庫裡,不是嗎?不管怎樣,他的老闆不但處理掉了這方面的問題,而且還幹得很漂亮。波卜
夫提醒自己,恩斯特.摩戴爾可能是個半調子。但他的老闆可不是。這位前間諜在心中用大
大的粗體紅字提醒自己:一定要記住這一點。
幾秒鐘的沈默之後,他的老闆說道:「好,我還要你去執行另一個任務。」
「什麼任務?」波卜夫問道,而他也馬上就得到了答案。老闆這回用的是「行動」這個
詞兒,變不尋常的。迪米區心想,他應該對這老闆的背景多些瞭解才對,現在,他的命運已
經完全掌控在人家手裡了。這任務並不困難,對於一個擁有一部電腦和數據機的人來說,只
要有時間,完成任務將是輕而易舉的事。現在,波卜夫很清楚,在他再度到海外出勤前,能
待在公寓裡的時間只有一個晚上了,但這倒也不失為一種治療時差的簡單辦法。
~~~
他們看起來就像機器人。查維斯看著前方,巡視電腦合成的場景。在這個事件裡,人質
是出電腦合成的兒童––全都是穿著紅白條紋洋裝或背心裙(丁分不清這兩種衣服的差別 )
的小女孩。不管是誰把設定參數輸入這套名叫 S W A T 六.三.二的系統裡,那些影像都如
其程式所設定的一樣,在他心中造成了明顯的心理作用。SWAT系統一開始是蘭德公司受國
防部委託,由加州的一組人為三角洲部隊所設計的。
這套系統使用起來的花費相當昂貴,主要是因為他身上所穿的那套電子裝備裝所致。這
套裝備跟查維斯平常行動時所穿的那套裡面縫了鉛板的黑色任務服重量相同,而且身上的每
個地方,甚至連手套都塞滿了電線和感測器,以便告訴電腦––一部老式的克雷超級電腦–
–他的身體正在做什麼,並把正確的合成影像投射到他所戴的護目鏡上。在這個遊戲裡,貝
婁博士負責講評、擔任壞人首領以及好人的顧問。丁回頭看見艾迪.普萊斯站在他的身後,
而漢克.帕特森、史提夫.林肯則在對面的另一個角落––都是像機器人般的身影;上面還
有數字好讓他知道誰是誰……
查維斯上下揮動手臂三次,表示他要震撼手榴彈,然後繼續觀察著角落。
……克拉克坐在他的位子上,當他看到一條黑線出現在白色的角落時,他在電腦鍵盤上
按了個七……
……四號壞人把他的武器瞄準那群女學生……
「史提夫!行動!」查維斯下令。
林肯拔出震撼手榴彈的安全插銷,這其實只是顆手榴彈模擬器––真彈會裝滿製造噪音
的火藥和產生刺眼閃光的鎂粉(這兩種效果此時都將出電腦程式產生),好讓敵人在引爆的
瞬間暫時盲目,而震耳的爆炸則會破壞敵人內耳的平衡機能,使其暫時失去方向感。此時,
從耳機傳來的爆炸聲雖沒有真的那麼大聲,但加上從虛擬實境護目鏡看到的白色閃光,一時
也讓他們嚇了一跳。
爆炸的回音還沒消散,查維斯就已撲進了房間,端起武器瞄準一號恐怖份子––假想的
敵方首領。查維斯心想,電腦在這個地方有點不靈光;他小組中的歐洲成員射擊方式不像美
國人,他們都是先把武器前推到繃緊揹帶為止,換句話說,就是先伸出H&K突擊步槍再開槍
,而查維斯和其他美國人則是習慣把槍抵緊肩窩。丁在身體碰到地板前就射出了第一輪子彈
。但電腦不見得每次都會算他命中,這讓丁非常不爽。就像天降神兵一樣,他絕對不會失手
。查維斯在撲到地板的那一剎那就開始滾動,然後繼續開槍並把他的 M P –十衝鋒槍對準下
一個目標,同時耳機中也不斷傳來略嫌大聲的槍聲–– SWAT 六.三.二的程式不知道為什
麼,就是不接受消音武器的設定。在他右邊,史提夫.林肯與漢克.帕特森也進了房間,對
準六個恐怖份子開槍;他們武器點放的聲音不斷在他耳邊響起,而在他的虛擬實境護目鏡中
,恐怖份子的頭部則一個又一個地爆出令人滿意的紅色血霧……
……但是,第五號壞人對準人質扣下了扳機,人質一個個倒下,直到三個虹彩部隊的成
員把他幹掉為止……
「清除!」查維斯一面嚷著,一面站起來朝壞人的影像走去。其中有一個壞蛋––根據
電腦顯示––雖然頭上正留著血,但還奄奄一息地活著。丁把他的武器踢開,此時四號恐怖
份子也掛掉了。
「清除!」「清除!」他的隊員此起彼落地喊著。
「演習結束。」克拉克宣佈道。丁和隊員脫下虛擬實境護目鏡,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約
有兩個籃球場大的房間裡;房間就像半夜的學校體育館般,空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這讓
他們花了一點工夫才逐漸習慣。這次模擬演習就是假設恐怖份子佔領了一所中學––顯然是
所女校,以提供較大的心理震撼。
「我們損失幾個人?」丁對著天花扳問道。
「根據電腦顯示,六名喪生,三名受傷。」克拉克一面說一面走進房間。
「什麼地方出了差錯?」丁問道,心裡納悶著答案會是什麼。
「我看到你在角落探頭查看狀況,小子,」虹彩六號答道,「那讓壞蛋有了警覺。」
「狗屎!」查維斯回答道,「那是程式的缺陷。在真實狀況裡,我會用鏡子製作簡易探
測桿,或把防彈頭盔脫掉,但是程式不讓我們這麼做。那顆震撼彈應該足以讓他們猝不及防
的。」
「或許吧。」約翰.克拉克說道,「這次成績是乙下。」
「哇!謝了,克拉克先生。」第二小隊隊長抱怨道,「下回你也許會說我們的射擊沒瞄
準?」
「根據電腦顯示,你的射擊的確是如此。」
「他媽的,約翰,這程式一點也不把神射手的價值當一回事,我才不會照電腦的要求訓
練我的人!」
「冷靜一點,多明戈,我知道你這隊人的槍法不錯。好吧,我們來看看重播。」
「查維斯,你為什麼要從這個方向進去?」等所有人都就座之後,史丹利問道。
「因為門前的通道比較寬,可以提供比較寬的射界……」
「這對雙方來講都是如此。」史丹利若有所思地答道。
「在戰場上就是這樣,」丁反駁道,「但當你擁有奇襲和速度兩個要素時,就會擁有優
勢。我把我的後援小組放在後門,但那棟建築的配置使他們無法加入突擊行動。努南監視著
整棟建築,我們也把所有壞蛋都釘得死死的,所以我特意挑了他們統統在體育館時發動攻擊
……」
「同時有六把槍跟人質待在一起。」
「這樣至少比去把他們找出來好。可能會有個傢伙從轉角丟顆手榴彈過來,殺掉一票芭
比娃娃。不,長官,我也考慮過從後面進去或來個前後夾擊,但就我看來,那兩個方式的距
離和時間因素都不大好。您是不是在說我的方式錯了,長官?」
「在這次行動裡,的確是這樣。」
狗屁!查維斯心想。「好吧,那你認為我們該怎麼做?」
事實上,兩種方式比起來只是個人風格的差異,無關對錯。丁也知道,亞利司特.史丹
利做的是其他人也會做的事,所以他也只是看著聽著;克拉克也一樣。
「我不喜歡這樣。」在史丹利發表完高見之後。努南說道,「你可以輕易地把一個噪音
器安裝在門把上,那個爛東西只值十塊錢左右,而且可以在任何機場的紀念品店裡買到;人
們通常把那東西安裝在旅館的門上以防不速之客。我們在局裡就有過經驗,對方用了這個東
西,差點搞砸我們整個行動。可是從窗子丟顆震撼彈進去就可以蓋掉噪音器的噪音。」
「如果監視者沒辦法給我們所有目標的位置呢?」
「但是,他們做到了。」努南反駁道,「我們有時間去追蹤他們。」事實上,訓練練習
已經把時間壓縮到原有的十分之一,這在電腦模擬上是很平常的。「用電腦來作突擊行動的
計畫是不錯,但它仍有某些缺陷。我認為我們這次任務相當成功。」查維斯心想,努南的發
言表示他想成為第二小隊的正式成員,而非只是技術支援。提姆花了不少時間在靶場上,而
且也跟上了隊裡其他成員的水準。說起來,提姆曾在聯邦調查局的人質救援小組裡跟過葛斯
.渥納,也是有資格加入這個小隊。渥納當初也曾被考慮過擔任虹彩六號的工作;但是說起
來,史丹利當時不也被考慮過嗎?
「好,」克拉克接著發言,「我們來看看帶子。」
看帶子讓大夥兒發現了一件超級鳥事:根據電腦的說法,恐怖份子二號雖然被擊中頭部
,但在他轉身倒下時,手指已扣下 A K–四七的扳機,其中有顆子彈貫穿了查維斯的腦袋。
丁已經死了,因為根據超級電腦的運算。有顆假想的子彈正好從他的防彈頭盔邊緣射入,直
接貫穿他的腦袋。這讓查維斯震驚萬分;雖然這是電腦程式模擬產生的隨機事件,但也十分
真實,因為現實生活是有可能發生這種事的。他們曾經討論過要在頭盔上加一個壓克力面罩
,那就有可能擋下那顆子彈,但他們最後仍然決定不加,因為它可能會造成視線扭曲,使他
們的射擊……查維斯暗忖,也許我們得再考慮一下。電腦模擬結果顯示:這種事是有可能發
生的,只是遲早的問題。那時隊裡就要有人開車到喪生隊員的家,告訴那個人的妻子說她剛
成為寡婦,因為一次意外,或說是壞運氣––那種感覺實在很爛。查維斯想著就感到有點不
寒而慄,佩琪該如何面對這種事情?他隨即甩掉這個念頭,因為這種事發生的機率非常低,
就像在高爾夫球場被閃電打到,或死於墜機那麼低。而人生本來就有幾分風險,不是嗎?他
轉頭看著艾迪.普萊斯。
「這是不可避免的,只能說是運氣不好。」這士官長帶著一抹詭異的微笑,若有所思地
說道,「可是,丁,我幹掉了那個殺掉你的傢伙。」
「謝了,艾迪,我感覺好多了。下次開槍請快一點好嗎?」
「我會記住的,長官。」普萊斯保證道。
「丁,高興一點。」史丹利聽到他們倆的對話,看著他說道,「還可能更糟咧。至少到
目前為止我還沒看過有人被一顆電子子彈打成重傷的。」
至少應該從訓練練習中學到點東西,丁暗自思忖。但是從這次事件能學到什麼?鳥事有
可能發生?這事值得他好好想想。不論如何,第二小隊已一切就緒,而彼得.寇文頓的第一
小隊也已蓄勢待發。他們明天要再作些射擊訓練,也許可以讓他們瞄準開槍的速度再快一點
;但問題是,他們已經沒有什麼進步空間了––逼得太緊反而可能讓他們鈍掉,失去已經獲
得的銳氣。丁覺得他就像是某個頂尖美式足球隊的總教練一樣,球員都很出色也很用功……
只是有點不完美。但還有多少是可以單靠訓練來糾正的?還有哪一點可能成為敵方可以利用
的缺點?第一次任務太簡單了,摩戴爾和他的同夥在被幹掉時都大聲慘叫,但是事情不會永
遠那麼輕鬆的。
熾天使書城
【第六章 真正的信徒】
問題在於對環境的容忍度。他們知道這個基本有機體是有效的,但這些小東西非常脆弱
,一旦暴露在空氣中,就會輕易地死去。原因還無法確定,也許是溫度、濕度,或是太多氧
氣––這些其他生命所需的元素,對於那些分子大小的生命來說,卻是頭號殺手。這些所有
的不確定讓大家困擾不已,直到小組的一位成員提出了解決方案。他們利用遺傳工程的技術
,把癌症基因移植到有機體中;更精確地說,是利用結腸癌的基因––一種更強健的品系–
–結果相當驚人。新的有機體只比原來大了三分之一微米,但卻強健多了。從電子顯微鏡的
電視螢幕上可以看到證據:把一小段有機體暴露在室溫的空氣和光線中,十小時後重新放回
培養皿;此時技術人員可以發現,小小的有機體仍然相當活躍,在吸取營養之後,它開始利
用本身的核醣核酸(RNA)複製出幾百萬個自己。這些有機體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吃掉肌
肉組織,而在這個研究裡,它們吃的是腎臟組織。擁有耶魯醫學學位的技術人員把結果記錄
下來;由於這是她的研究計畫,所以她有權為這個有機體命名。她回想起二十年前修過的比
較宗教課程,心裡想道:可不能隨隨便便給它亂取個名字,不是嗎?
濕婆,她想道,是的,印度教中最複雜也最有意思的神祇,既是毀滅之神也是復活之神
;唔,濕婆,完美的名字。這位技術人員終於作完了記錄,其中也包括她建議為這個有機體
所取的名字。再來還要做一次實驗,那是另一個技術上的挑戰,如果通過了,所有事情才能
算是準備妥當,可以付諸行動了。
接下來,她取了一些濕婆的樣本,密封在一個不繡銅容器裡,然後走出實驗室,順著走
廊往二百公尺外的另一間實驗室走去。
「嗨,瑪姬。」實驗室的主任跟她打招呼,「有什麼東西要給我嗎?」
「嘿,史提夫。」她邊打招呼邊把容器遞過去,「就是這個。」
「要怎麼稱呼它?」史提夫接過容器,把它放在工作台上。
「我想叫它濕婆。」
「聽起來不大吉利。」史提夫笑著回道。
「沒錯。」瑪姬贊同地說道。史提夫是這裡的另一位醫學博士,也是這家公司最好的免
疫學家,他的兩個學位都是在杜克大學拿到的。史提夫目前正從事有關A I D S的研究,而且
才剛有了一些突破,不過為了這個計畫,他卻硬是被延攬了過來。
「結腸癌細胞的表現符合妳的預期嗎?」
「我把它放在空氣中長達十個小時,看來它對紫外線的忍耐力還不錯,但是我不大確定
它能不能忍受陽光的直射。」
「它只要能忍受兩個小時的陽光直射就夠了。」史提夫提醒她,而且他們兩個人都知道
,即使只有一個小時也夠了。「那噴霧系統呢?」
「還是得實驗一下。」她坦承道,「不過,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她說得沒錯,這個
有機體應該能夠輕易地通過噴霧系統噴頭的考驗,而這項實驗將會往某個大型環境測試實驗
室中進行。雖然這項實驗在外面做的效果會比較好,但如果濕婆真如瑪姬所預期的那麼強健
的話,最好還是不要冒險。
「我知道了,瑪姬,謝謝。」史提夫轉身把容器放進一個隔離箱中,然後打開容器開始
他的疫苗實驗。其實,大部份的工作都已經完成了。自從那年恐怖的大規模疫病事件之後,
政府就開始提供補助給他們的疫苗計畫,而史提夫本人更是以身為這方面的專家而遠近馳名
,他可以研發、取得及複製可激發人體免疫系統的抗體。他多少有點後悔終止了A I D S的計
畫,因為他已經在不經意中發現了生產多用途抗體的方法,這方法將可用來對付A I D S這難
纏的小混蛋。他估計,只要對A I D S造成兩成的改變,再加上對科學有新貢獻,他就可以功
成名就……十年後再飛到斯德哥爾摩去領取諾貝爾獎。不過,十年後這些成就恐怕就不再那
麼重要了,不是嗎?他轉身從實驗室的三扇大窗子看向外面,窗外是一片美麗的夕陽,不久
,夜間動物就會開始出沒活動,像是蝙蝠追逐著昆蟲、貓頭鷹獵殺野鼠,連家貓也會走出屋
子,開始覓食以填飽肚子。史提夫有一副夜視鏡,他常用它來觀察這些生物的行為,而這些
行為跟他的工作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差別。他轉身走向工作桌,拉出電腦鍵盤,開始為他的新
研究計畫寫下一些記錄。通常他會使用筆記本,但這個計畫只能使用電腦來作記錄,而且所
有記錄都要經過電子加密。雖然複雜了點,但使用電腦對他來說並不困難。
~~~
他們需要會用槍的人,但是這種人不大容易找,特別是要找對人;而且在政府單位為了
不同目的而展開類似的行動之後,這項工作就變得更難了。不過,這倒是幫了他們一個忙,
讓他們可以離那種顯而易見的狂人遠一點。
「他媽的,這地方的風景還真漂亮。」馬克看著窗外說道。
主人哼了一聲說道:「另一邊有棟新房子,天氣好的時候,你還可以看見他們煙囪的煙
呢。」
馬克不由得笑道:「這下子你跟丹尼爾.布恩成了鄰居了。」
福斯特換了副嘲諷的表情說道:「是啊,距離五哩遠的鄰居。」
「可是你知道嗎?你說得沒錯,想像一下白人還沒到這裡來之前,這地方是個什麼樣子
。除了河岸、獸徑之外,沒有半條路;在這裡打獵一定棒透了。」
「是啊,好到你可以不用辛苦打獵就有東西吃。」福斯特指指他木屋裡的壁爐。牆上掛
滿了他打獵的戰利品,雖然不見得每隻都是合法獵捕的,但在蒙大拿的比特魯山脈這一帶實
在沒有幾個警察,更何況福斯特幾乎是離群索居,不大跟別人來往。
「那是我們與生俱來的權利。」
「的確,」福斯特贊同道,「而且是值得我們去捍衛的。」
「狩獵很困難嗎?」馬克邊鑑賞著牆上的戰利品邊問道。
福斯特又為他的客人倒了一些波本酒,說道:「我不知道在東岸那邊是怎樣,但在這裡
,你要打就打,想殺就殺。到頭來,我操,只要朝你的對手射上一槍,就可以讓他安靜好一
陣子。」
「但你還是得把屍體處理掉,不是嗎?」馬克啜了口酒說道。心裡想著,這傢伙買的威
士忌還真爛。算了吧,他可能買不起好東西。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大笑,「有沒有聽過挖土機這種東西?要不然放把火燒了也可以。」
據說,福斯特曾經被懷疑幹掉過一個漁獵警察,使他被本地警察盯上好一陣子,連開車
超速個一哩,公路警察都會把他攔下來。最後那位警察的車在四十哩外被發現了,燒得面目
全非,而警察的屍體卻不見蹤影,然後整件事就這樣不了了之。這一帶實在沒什麼人煙,更
別提目擊者了,就算是五哩外新蓋了棟房子也沒什麼差別。馬克啜了口波本酒,靠回皮椅說
道:「身為大自然的一份子真好,對吧?」
「沒錯,的確如此。你知道嗎,有時候我真認為自己能夠瞭解印第安人。」
「你認識印第安人?」
「噢,當然。查理.葛雷森就是;他是內茲佩爾塞人(編註:操薩哈普廷語的北美印第
安人),是個狩獵嚮導。我的馬都是從他那兒弄來的;我有時也會幫他做點事賺點錢,通常
是把一匹馬弄到野外去,然後把牠交到要牠的人手裡。那裡的糜鹿還真是多得不得了。」
「熊呢?」
「也很多。」福斯特答道,「多半是黑熊,棕熊也不少。」
「你用什麼來打獵?弓箭嗎?」
福斯特緩緩地搖搖頭。「我很尊重印第安人所使用的方法,但我並不是他們。我會看我
要打什麼和在哪裡打而變換使用工具;通常是手動上膛的點三00溫徹斯特,如果是附近的
話,就用半自動散彈槍。沒什麼比用槍在動物身上鑽個四分之三吋的洞還爽的,對吧?」
「手動上膛?」
「這只是個人的喜好罷了。你得對這種活動表示一點敬意,這樣山神才會高興。」
福斯特笑著表示他的看法。每個文明人的內心深處都有一個異教觀念伺機而動,像是相
信山神的存在,好滿足這死亡遊戲的精神。他也是,儘管他受過科技的洗禮。
「那麼,馬克,你是幹什麼的?」
「其實我是個分子生物化學博士。」
「那是幹嘛的?」
「喔,想辦法弄清楚生命的一些奧祕,像是熊的嗅覺為什麼那麼好。」他繼續撒謊。
「雖然蠻有意思的,不過我真正想過的生活是到這樣的地方打獵,跟一些狩獵高手請教。」
馬克向福斯特舉杯道:「你呢?」
「啊,嗯,我賺了點錢就退休了。以前是個地質學家,為石油公司工作。」
「你在哪裡工作?」
「全世界。我的鼻子很靈,所以石油公司付我高薪,要我幫他們找石油。但是我不得不
放棄那份工作……這麼說吧––嗯,你常常飛來飛去對不對?」
「沒錯,我常旅行。」馬克點頭答道。
「棕色污斑。」福斯特接著說道。
「嘎?」
「少來了,全世界到處都可以看到,大概是在三萬呎高空虛的棕色污斑。屬於碳氫化合
物,主要是噴射客機造成的。有一天我從巴黎飛回來,在汶萊轉機,因為我要去歐洲跟一個
朋友碰面,所以繞了一大圈回美國。好,不管這些。那時我坐在一架七匹七上頭,就在他媽
的大西洋上空,大概離岸四個小時的航程處;我坐在頭等艙靠窗的位子上,邊喝飲料邊看著
窗外,就看到了那東西––污斑,天殺的棕色狗屎。頓時讓我覺得自己是在助紂為虐,污染
他媽的整個大氣層。
「總而言之,」福斯特繼續說道,「當時我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一個星期之
後我就遞了辭呈,以五十萬美金賣掉了公司股票,然後買了這個地方。現在我以打獵釣魚維
生,秋天時幹個嚮導,讀一堆書,還寫了一本談論石油產品對環境影響的小書,並且樂在其
中;大概就這樣。」
沒錯,就是那本書吸引了馬克的注意,而剛剛那所謂的棕色污斑就出現在那本書寫得很
爛的前言裡。福斯特崇尚環保,但他不是個盲目狂熱的瘋子。他房裡有電也有電話,還有一
部高級電腦。他有衛星電視,一輛雪佛蘭小卡車––後窗上還有槍架……跟一具柴油動力挖
土機。很好,馬克想道,這個人只要夠狂熱就好了;而福斯特正是如此。
福斯特友善地看著他;他在艾克森石油公司工作時也碰過這樣的人,西裝筆挺、很聰
明,又不介意把手弄髒。分子生物化學,科羅拉多礦業學院沒有這個系,但是福斯特有訂
《科學新聞》,所以也知道這門學問。生命的干預者……奇怪的是,這傢伙也懂鹿和糜鹿
。好吧,這世界本來就很複雜。這時他的訪客看到茶几上的合成樹脂塊,便把它拿了起來
。
「這是什麼?」
福斯特喝了口酒,笑著同道:「你覺得它看起來像什麼?」
「嗯,這不是黃鐵礦就是……」
「不是鐵礦,先生,我還懂點岩石。」
「難道是金子?在哪兒找到的?」
「在我的溪裡找到的,大概離這裡三百碼遠。」福斯特指著外面說道。
「這金塊相當大喔。」
「五點五盎司,大概值個兩千塊。你知道的,白人已在這地方的牧場上住了超過一百年
,但沒有人在溪裡看過這東西。找一天我要把這東西分析一下,看看它的成份好不好,應該
是不錯才對,這塊金礦的底部是由石英組成。石英和黃金組成的礦脈通常都蘊藏量豐富。這
附近的火山活動相當多,所以溫泉也不少。」他提醒他的客人道,「有時這裡還會有地震呢
。」
「這麼說,你可能擁有你自己的金礦囉?」
福斯特大笑道:「對,很諷刺對不對?我只付了一筆小錢,就買下了這塊長著牧草的土
地,而且還為了那個小山丘少付了一些,因為之前在這裡開牧場的傢伙跟我抱怨說,他的牛
爬上那個山丘之後,原先吃草可以長出來的肉就這樣沒了。」
「蘊藏量有多豐富?」
「說不上來,可是如果我學校的老同學看過的話,可能會有人有興趣投資個一、兩千萬
來尋找這個礦。像我剛剛說的,這是石英和黃金的成份,蘊藏量應該很豐富。雖然目前金價
低迷,但如果挖出來的金礦純度很高,那你可就賺翻了,甚至比煤礦還值錢。懂吧?」
「那你為什麼不……」
「因為我不需要,而且開礦的過程比鑽油井更醜惡。鑽油井還可以清理得乾乾淨淨,但
是開礦就不行了––絕對不可能;砷會滲到地下水裡,永遠清不乾淨,貽害萬年。總之,那
是一塊被封在樹脂裡的漂亮石頭。唔,如果我缺錢用,我知道該怎麼辦。」
「你多久去溪邊一次?」
「我隔一段時間就會去溪邊釣魚––看到那條蹲魚沒?」他指著牆上掛的一條大魚說道
,「三、四次中就會有一次有發現。這個礦大概是最近才露出頭的,否則人們早就看到了。
或許我該去找出礦脈的源頭,但那只會使我更逃不開金錢的誘惑罷了,何必自尋煩惱呢?」
福斯特下結論道,「我也有脆弱的時候。會做些違反原則的事。不過,無論如何,反正這金
礦又不會長腳跑掉,不是嗎?」
馬克咕噥道:「我想大概不會吧。這東西你還有沒有多的?」
「當然有。」福斯特站起來打開書桌的抽屜,丟了一個皮袋過去;馬克接個正著;皮袋
的重量讓他有點驚訝,幾乎有十磅重。他解開袋口的繩結,拿出一塊金塊,大概有半塊錢銀
幣那麼大,半是黃金半是石英,完美無瑕。
「你結婚了嗎?」福斯特問道。
「結了,家裡就老婆和兩個小孩。」
「留著吧,拿去做個墜子,可以在她生日時送她。」
「不行,這東西值個幾十塊錢呢。」
福斯特揮揮手說道:「狗屎,這東西只會佔地方,還不如拿去讓別人開心一下。沒關係
的,馬克,你真的可以拿去。」
是的,馬克心想,該是吸收新成員的時候了。「你想知道怎樣除去棕色污斑嗎?」
福斯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你是說用某種微生物去吃掉它還是什麼的?」
馬克抬頭看著福斯特說道:「不完全是那樣……」他得小心行事,不能讓他一下子知道
太多,畢竟這是他們的第一次會面。
※ ※ ※
「你們要想辦法弄到一架飛機,至於要飛到哪裡,我會再告訴你們。」波卜夫說道。
「要飛到哪裡?」對方問道。
「關鍵是在飛行途中不能讓航管雷達偵測到,而且航程也必須遠得讓戰鬥機追蹤不到。
最後,如果能在一個友善的地方降落,要在抵達目的地後把機員幹掉,並把這架飛機重漆一
次;這並不困難。過一陣子還可以把這架飛機毀屍滅跡,或是拆了之後把發動機之類的重要
零件賣掉;改掉幾個證明號碼之後,這些零件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在國際黑市中消失。」波卜
夫解釋道,「你知道的,這種事不只發生過一次,只是西方情報機構或警方都將事實隱瞞而
已。」
「可是雷達系統涵蓋整個世界,不是嗎?」對方反駁道。
「沒錯,」波卜夫承認道,「可是航管雷達並不是真的看到飛機,它看到的只是從飛機
雷達應答器傳回的信號。只有軍用雷達才能看到飛機本身,但是哪個非洲國家有像樣的空防
系統?還有,只要在飛機的無線電系統上加個簡單的干擾器,別人就沒那麼容易追蹤到你了
。只要到得了國際機場,脫逃就不成問題了,目前最困難的部份就是如何到達機場。等你消
失在非洲之後,就可以自己作任何決定,看你是要去哪個國家尋求庇護或是拿錢買到你的安
全,決定權完全在你。」波卜夫作了個結論。非洲到現在都還不是一個可以伸張國際法律及
正義的地方,但那裡卻有上百個可以讓噴射客機降落的機場。
「恩斯特的下場還真可憐。」對方平靜地說道。
「恩斯特是個笨蛋!」他的女朋友生氣地反駁道,「他該去搶一家小一點的銀行,像這
樣在伯恩市中心興風作浪,難不成他想作什麼聲明。」佩特拉.多特蒙輕蔑地說道。今天是
波卜夫第一次見到她;她以前應該算是一個美人,但現在頭髮染成了棕色,削瘦的臉上不但
兩頰凹陷,還有黑眼圈,看起來十分嚴厲,幾乎讓人認不出是當年的她,而這也解釋了為什
麼歐洲各國警方會到今天都還逮不到她以及她的男友漢斯.佛胥納。
佛胥納的變化則正好相反,他胖了三十公斤,濃密的頭髮不是掉光了就是剃掉了,絡腮
鬍也沒了。他現在看起來就像是個既胖又快樂的銀行家,不再是七、八0年代那個激進、嚴
謹、全心投入的共產主義信徒––至少表面上看起來不是。他們現在住在慕尼黑南邊的山裡
,房子相當高級。鄰居都以為他們倆是藝術家––他們倆都會畫畫,這是一項警方不知道的
嗜好;他們甚至還會把畫拿到小畫廊去賣,所得雖然不夠他們維持生活開銷,但已夠他們填
飽肚子了。
他們一定很懷念當年在東德和捷克的安全屋,迪米區,阿卡德葉維奇想道。那時只要一
下飛機就會有車子來接你,然後送你到一間舒適的宿舍。宿舍附近還設有專門給當地黨政要
員購物的特別商店,此外就是常會有一些嚴肅寡言的情報官來訪,提供情報以策畫下一次的
行動。佛胥納和多特蒙完成過幾次相當出色的行動,其中最成功的要算是那次由俄國軍情局
所指派的行動––他們綁架且偵訊了一名負責核子砲彈的美國士官。他們從那次行動中得到
了許多有用的情報,因為那位士官當年是美國核子行動指揮鏈安全系統的專家。他的屍體後
來在南巴伐利亞被白雪覆蓋的山中被發現,看來是死於一次嚴重的車禍––根據俄國軍情局
潛伏在北約高層的情報員所得到的消息,北約方面是這麼認定的。
「所以你想知道些什麼?」她問道。
「進入國際金融交易系統的電子密碼。」
「看來你也只是個普通的賊嘛。」漢斯說道,佩特拉也露出鄙夷的神情。
「我的贊助人是個非常不一樣的賊。如果我們想恢復社會主義,就需要資金,如此才能
把某些足以造成信心危機的想法滲透進資本主義的神經系統裡。」波卜夫停了半晌,接著說
道,「你們知道我以前的身份、為誰工作,難道你們認為我會忘了祖國嗎?難道你們認為我
已經放棄了信仰?我父親曾在史達林格勒和庫斯克血戰中保衛祖國,他深刻地體認列節節敗
退、被敵人打敗的痛苦––但他從未放棄過,從來沒有!」波卜夫激動地說道,「你們以為
我為什麼要冒生命的危險做這種事?莫斯科那些反革命份子不會給我什麼好臉色……但是他
們並不是俄羅斯祖國的唯一政治勢力!」
「啊––」佩特拉正色說道,「所以你認為這一切都還沒有失去?」
「你知道嗎?一旦逆流消失,人道的提升反而會減緩。的確,我們是迷失了,我曾親眼
看到國安會高層的腐敗,而那才是我們失敗的主因––不是西方世界。當我還是個上尉的時
候,曾看到布里茲涅夫的女兒為了婚禮的酒會搜括冬宮,彷彿她就是安娜斯塔夏女大公本人
。國安會的工作原本是要跟西方學習,以得知他們的計畫和祕密,但我們的同志卻只學到他
們的腐敗;這是我們早就知道的。我的朋友,你們還是不是共產主義者?你們還有沒有信仰
?你們還會不會遵從信仰行事?」
「你要求我們放棄很多東西。」漢斯.佛胥納指出。
「你們會得到適當的補償,我的贊助人––」
「他是誰?」佩特拉問道。
「你們不需要知道。」波卜夫平靜地回答,「你以為只有你們冒著生命危險嗎?那我呢
?至於我的贊助人,不,你們不需要知道他的身份。為了確保行動安全,你們不需要知道太
多。」如他所預期的,他們接受了他溫和的責難。這兩個傻瓜是真正的信仰者,就像恩斯特
.摩戴爾當初一樣,只不過他們倆比較聰明,也比較邪惡。
「所以,艾歐謝失.安德烈葉維奇,」漢斯說道,這是波卜夫眾多化名中的一個;在這
個案子裡,他叫作艾歐謝夫.安德烈葉維奇.塞洛夫,「你希望我們何時行動?」
「盡快,我會在一個星期內給你電話,確定你們是不是真的想接下這個任務。」
「我們願意。」佩特拉確定地說道,「我們會開始擬定計畫。」
「我會在一個星期內給你們電話以確定行程,因為我需要四天來準備我這部份的行動。
另外,這次任務的成敗端賴美國海軍航艦在地中海上的部署位置,如果航艦部署在西地中海
,就不要執行任務,否則你們的飛機就會暴露行蹤。我的朋友,希望我們這次任務能成功。
」接下來就是談價錢了,這並不難,因為漢斯他們與波卜夫是舊識,他們相信他一定能信守
諾言。
十分鐘後,波卜夫跟他們握手道別,然後便開著那部租來的 B M W轎車向南朝奧地利邊
界駛去。一路上道路寬敞平穩,兩旁的景色也十分美麗,使得波卜夫的心思不禁又回到剛才
談成的交易上。在他跟他們說的一番話裡,唯一的一點實話就是他父親真的是史達林格勒和
庫斯克之役的退役老兵;老阿卡德葉維奇曾告訴過兒子許多關於偉大愛國戰爭(譯註:俄國
人對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稱呼)的故事,當年他擔任的是戰車車長。而從波卜夫過去在國安會
裡所獲得的經驗得知,德國人有個怪癖,那就是只要給他們一位領導者,他們就會至死不渝
地跟隨著他。真是有夠奇怪的,但這正好可以幫他和他的贊助人達到目的。至於那些德國人
,如果他們那麼喜歡追隨的話,就讓他們去追隨那匹死神的馬吧。波卜夫冷笑著想道,算他
們倒楣,雖然他不大清楚奧地利軍警的能耐,但他對漢斯和佩特拉的命運可不是十分樂觀。
~~~
待命輪值的方式有點奇怪,待命組只要一接到命令,就得準備離開赫里福,而負責後援
的那組,卻要接受繁重的訓練;相較之下,前者反倒沒什麼訓練,只要每天早上進行體能訓
練,再加上定期打靶就行了。就技術上來說,這是因為上級擔心訓練時的意外會傷到或折損
小隊成員,進而使整個小隊無法在關鍵時刻順利出動。
輪機士官長米蓋爾.陳是彼得.寇文頓那隊的成員,也曾經是美國海軍海豹部隊的一份
子。米蓋爾的母親是拉丁裔,父親是華裔,與查維斯一樣。都是在東洛杉磯長大。因此,當
丁瞄見米蓋爾坐在第一小隊的營房前抽雪茄時,便走了過去。
「嘿,士官長。」丁在十呎外向他打招呼。
「應該是一等士官長。」陳糾正道。
「我叫丁。」
「麥克。」陳伸出手說道。從陳的長相看來,你根本看不出他是哪裡人。他跟維加一樣
曾經練過舉重,方圓百里之內沒有人不曉得他的大名。陳精通各種武器,只要跟他握過手就
知道,他絕對有本事把一個人的頭活生生地從脖子上扯下來。
「那玩意兒對你沒好處。」查維斯指指陳手中的雪茄說道。
「這可是我們賴以維生的玩意兒。丁,你來自洛杉磯的哪裡?」
丁告訴了他。
「真的?老天,我住的地方離那裡只有半哩而已。你是流寇幫的,對不對?」
「別告訴我你是––」
士官長點點頭,「漁夫幫,一直到我長大離開為止都是。有個法官建議我加入軍隊,否
則他就要把我送進監獄,所以我就到陸戰隊去試試運氣,結果他們不要我,哼,一群娘娘腔
的傢伙。」陳一邊說道,一邊吐著雪茄上的煙絲。「後來我跑到大湖區去,當上了輪機士官
……然後我聽說了海豹部隊;你知道的,那裡的生活還不賴。聽說你是中情局的?」
「本來在輕步兵,有一次被派到南美出任務,結果把任務搞得一團糟,還好我遇到了六
號;之後我就跟著他,再也沒回老路。」
「中情局送你進大學?」
「喬治.梅森大學,我剛拿到國際關係碩士學位。」查維斯點頭答道。「你呢?」
「也是,我想就是這樣吧。我也剛拿到老多明尼恩大學的心理學學士學位。隊上的醫生
,貝婁,是個聰明的傢伙,他能洞察人心;我住的地方有三本他寫的書。」
「寇文頓這老闆怎樣?」
「不錯。他見過世面,能接納別人的意見,是個懂得用腦筋的傢伙。這隊人很不錯,不
過,一如平常,沒啥事好幹。查維斯,上次任務你們幹得還真乾淨俐落。」
「謝啦,士官長。」
「查維斯!」彼得.寇文頓從屋裡走出來。「想把我的王牌偷走嗎?」
「彼得,我剛剛才發現麥克和我長大的地方只離了幾條街而已。」
「真的?那可真難得。」第一小隊隊長說道。
「哈利的腳踝今早有點惡化,不過沒什麼大不了的,已經吃了幾顆阿斯匹靈。」陳對隊
長說道。「幾星期前,哈利從直升機垂降下來時扭到了腳踝。」為了讓查維斯聽懂,陳又解
釋道。
天殺的訓練意外。每個人都知道,這是幹這行一定會碰上的問題。虹彩部隊的成員都是
菁英,但他們絕不殘忍好鬥。每個成員都會把其他成員當作競爭對手,讓自己在各項技能上
發揮到極限,所以受傷和訓練意外對他們來說是家常便飯––所幸沒有人嚴重到要送基地醫
院,不過恐怕遲早會發生。但是,就像人不可能停止呼吸一樣,虹彩部隊的成員也不會放棄
他們血液中與生俱來的競爭性格。在這裡,你要嘛就是最棒的,要嘛就什麼都不是。所以每
個人都能以比世界紀錄慢個三、四十秒的時間跑完一哩,而且穿的還是戰鬥靴不是釘鞋。簡
單地說,對虹彩部隊而言,半秒鐘之差不但很可能置自己於死地,還可能讓無辜的人質、那
些他們宣誓要加以保護的人也跟著一塊兒被殺。然而諷刺的是,因為怕發生訓練意外,不許
接受繁重訓練的待命組的戰技就會隨著時間而慢慢退步,因此,每一小隊的待命時間都只有
兩週。現在第一小隊還有三天的待命時間,再來就輪到第二小隊了。
「聽說你不喜歡SWAT這套系統。」陳接著說道。
「是不大喜歡。他們的行動計畫看起來或許還不錯,但在實戰時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了
。」
「這套系統已經用了好幾年,」寇文頓說道,「比以前的那套好太多了。」
「我還是比較喜歡實地演練和MILES系統。」查維斯堅持道。他指的是美國軍方常用的
訓練模擬系統;在訓練進行時,每個士兵身上都裝有一個雷射接收器。
「那個系統比較不適合近戰訓練。」彼得告訴他的同僚。
「是啊,那個系統是用來訓練長距離作戰的。」丁不得不承約這一點,「不過實際上說
來,一旦我們逼近目標就算贏定了,因為我們的人個個都是神槍手。」
「沒錯。」寇文頓承認道。此時傳來了狙擊步槍的槍聲,虹彩的長程步槍手正在作一千
碼以上距離的射擊練習,看誰的彈著點範圍最小。目前領先的是荷馬.強士頓,他是丁這隊
的步槍手,比寇文頓那隊的頂尖步槍手山姆.休士頓領先八分之一吋。在五百碼的距離之下
,兩個人要對著靶上一個直徑兩吋的圓圈連打十發子彈,這個大小遠比兩人在練習時用達姆
彈打爆的人頭尺寸小多了。事實上,在一個星期的訓練期間,如果有射手兩次沒打中目標,
必定會成為天大的新聞;而如果這種事真的發生了,通常的解釋也是他們被什麼東西絆到了
。至於這兩位神槍手,到目前為止則都還是百發百中。對他們來說,開槍射擊不是問題,問
題是如何算準時間移動、開槍撂倒目標;這部份他們相當依賴保羅.貝婁博士所給與的心理
建設。他們每天的射擊練習相當緊湊,但就技術及行動層面來說,卻是最簡單的部份。
「有沒有狀況?」寇文頓問道。
「我剛去確認過,彼得,看來沒啥事發生。」兩位隊長此時不約而同地想到,歐洲的壞
蛋們如果有在電視上看到有關伯恩銀行的報導,應該會冷靜一下,暫時不敢輕舉妄動。
「好吧,丁。我還有些公事要辦,先走一步了。」寇文頓說完便轉身回到屋子裡,而陳
把雪茄煙頭丟進煙灰缸,轉身回屋子裡。
查維斯繼續朝總部的那棟房子走去。跟門口的衛兵還禮後,他走了進去,心裡一邊想著
:這些英國佬的敬禮方式真有趣。進門之後,他在貝奈特少校的位子上找到了他。
「嘿,山姆。」
「早安,丁。要杯咖啡嗎?」這位空軍軍官指了指咖啡壺問道。
「不了,謝謝。有沒有什麼事?」
少校搖搖頭說道:「天下太平。」
和犯罪活動有關的主要消息來自於歐洲新聞媒體的電傳打字機;根據以往的經驗,這些
新聞媒體通知他們的速度要比官方管道快多了,因為官方單位通常都還要透過歐洲各地的英
美大使館,以保密的傳真線路傳遞消息,速度自然慢多了。像這種天下太平的時候,貝奈特
就會在電腦上查閱已知的恐怖份子記錄,看看他們的照片和基本資料,以便知道和這些人有
關的資訊(通常並不多),以及猜測有哪些事可能是他們幹的(也多不到哪兒去)。
「這是什麼?那是什麼人?」丁指著電腦問道。
「這是聯邦調查局給我們的新玩具,它可以把嫌犯的照片依照現在的年紀加以老化處理
。這個人是佩特拉.多特蒙。我們只有兩張她的照片,而且都是十五年前的。我正試著為她
加上十五歲的年紀,給她換換頭髮顏色。還好女人沒有鬍子,變化起來簡單多了。」貝奈特
看著螢幕咯咯地笑著,「加上她們通常都很愛美,會努力維持身材,所以變化不大,不會像
我們的老朋友卡洛斯(譯註:指國際恐怖份子豺狼卡洛斯)那樣胖上個一大圈。這女人是個
狠角色,你看看她的眼睛顏色。」
「不是我昨晚在酒吧想釣的那個女孩。」查維斯看了看後說道。
「搞不好是你的手法太差,多明戈。」克拉克從背後出現,「山姆,這玩意兒蠻令人印
象深刻的嘛。」
「是的,長官。今天早上才裝好的,是努南幫我從總部的技術中心弄來的。原先他們發
明這東西是為了辨認在失蹤多年後才又出現的兒童,結果成效顯著。然後就有人想到把這種
技術拿來用在成年的罪犯身上,結果幫警方在今年抓到了十大銀行搶犯之一。總之,現在螢
幕上出現的便是佩特拉.多特蒙目前可能的長相。」
「她另一半的名字叫什麼?」
「漢斯.佛胥納。」貝奈特動了動電腦滑鼠,叫出他的照片。「老天,這一定是他高中
紀念冊的照片。」他很快讀了讀照片旁的說明。「好,愛喝啤酒……那我們就來給他加上個
十五磅。」幾秒鐘之內照片就變了。「小鬍子……絡腮鬍……」他們馬上就有了四張變化後
的照片。
「這兩個人還真是絕配。」查維斯想起這兩個人的事蹟說道,「如果他們還在一起的話
。」這話讓大家都陷入了沈思。查維斯接著走到貝婁博士的辦公室。
「嘿,博士。」
貝婁從電腦後面抬起頭說道:「早安,丁,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嗎?」
「我們正在看兩個壞蛋的照片,佩特拉.馮.多特蒙和漢斯.佛胥納;我突然想到了一
個問題。」
「說吧。」貝婁答道。
「像他們這樣的人繼續待在一起的可能性有多大?」
貝婁眨了眨眼,把身子往後靠。「這個問題問得不錯,這兩個人嘛……我看過他們倆的
犯罪檔案……他們可能仍在一起。相同的政治理念使他們不容易分開,也是他們之間的重要
承諾。一開始,他們就有相同的信仰,所以才會湊在一起。從心理的角度看來,在他們以恐
怖活動實現理念的同時,也藉此維持他們的婚姻誓言。我記得他們是綁架並殺害一名士兵的
嫌犯,還犯下了許多罪行,這類行動使他們兩人之間的連結更加地堅不可摧。」
「我記得你說過,大多數人都有反社會傾向,」丁反駁道,「而有反社會傾向的人是不
會––」
「你讀過我的書,對不對?」貝婁微笑地問道,「那你有沒有聽過兩個人結婚後是如何
變成一個共同體的說法?」
「有啊,怎麼樣?」
「所以在這個案例裡面,剛剛的說法是對的。他們兩個人是有反社會傾向,但是意識形
態為他們偏離常軌的行為提供了一個藉口,也使他們將自己的所作所為合理化。共同的意識
形態使他們倆結合成一個共同體,也因此把他們的反社會傾向結合了。我猜他們現在正處於
穩定的婚姻狀態,就算他們倆正式結婚了,我也不會感到驚訝,不過他們的婚禮大概不會是
在教堂裡舉行的。」貝婁笑著補充道。
「穩定的婚姻……那會有孩子嗎?」
貝婁點點頭說道:「可能有,在德國––尤其是西德,墮胎是違法的,而且到現在都還
是如此。但是他們會選擇要個孩子嗎?……這是個好問題。我得想想看。」
「我得對這些人多瞭解一點,諸如他們怎麼思考,怎麼看待這個世界等等之類的問題。
」
貝婁又笑了;他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書架前,拿了一本自己的著作丟給查維斯。「試試
看用這本書當入門,這是聯邦調查局學院的教科晝。也因為這本書,他們才會在幾年前把我
請過來幫SAS上課。我想,就是這本書讓我進入這一行的。」
「謝了,博士。」查維斯掂了掂書的重量,朝門外走去。《憤怒的外表:恐怖份子的內
心》是這本書的名字。對查維斯來說。多瞭解他們一些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不好,雖然他認
為最適合放在恐怖份子心中的是一顆一百八十五克重、十公釐口徑的高速飛行達姆彈。
~~~
波卜夫從來不會把自己的電話號碼給別人,因為這樣就太不專業了。即使不用真名去購
買行動電話,警方還是有可能取得購買時的證明文件––甚至藉由要命的電子途徑找到他本
人,這可是會讓他無所遁形的。所以,他每隔幾天就要打電話給他們。
「我拿到錢了,你們準備好了嗎?」
「漢斯正在作最後確認。」佩特拉答道,「預計我們會在四十八小時內準備就緒,你那
邊如何?」
「一切就緒,我會在兩天內打電話給你們。」他說完便掛斷了電話,提著一個裝滿德國
馬克的公事包,朝計程車招呼站走去。在歐洲兌換貨幣讓他很不耐煩,用等值的歐元一定要
比歐洲現有的多國貨幣簡單多了。
熾天使書城
【第七章 財務】
對於歐洲人來說,在自己家裡工作是件很不尋常的事,但奧斯特曼卻是個例外。這棟離
維也納三十公里的龐大城堡––雖然用宮殿這個字可能更加貼切––原本是屬於一位男爵
的,現在則是爾文.奧斯特曼的最愛,因為用它來誇耀他在財經圈的地位是再適合不過了。
這棟城堡佔地六千平方公尺,有三層樓,座落在一千公頃的土地上,大部份的地都傍著一座
陡峭的山,因此使他有了私人的滑雪場。夏天時,他會讓附近的農民在這裡放牧綿羊和山羊
……他的目的只是想讓土地上的草維持在一個合理的長度。而且,這樣做不但可以讓他在這
國家的左翼政府所制訂的繁複稅目下有點節稅空間,更重要的是還可以讓這塊地看起來更棒
。
他的座車是輛加長型的賓士––事實上有兩輛,還有一輛保時捷則是讓他在想冒險一下
時,可開著到附近村子的高級飯店喝個酒、吃個晚飯。奧斯特曼是個身高一八六的高個子,
有著高貴的灰髮和瘦削但合宜的身材,尤其是當他騎在他那心愛的阿拉伯馬背上時––你不
能住在這樣的豪宅而沒有一匹馬,對不對?––或是穿著一套義大利或倫敦製的西裝主持會
議時,看起來格外英挺。他的辦公室位於屋子的二樓,那裡曾是原主人和他那八位家屬共用
的寬闊圖書室,但現在卻只有奧斯特曼的辦公桌以及羅列在他身後架上、與世界各地金融市
場相連的電腦螢幕。
吃完簡單的早餐之後,奧斯特曼便上樓到他的辦公室,在那裡有兩女一男的職員會供給
他足夠的咖啡、糕點和資訊。這間房間相當大,足以容納二十個人。核桃木牆上滿是書架,
上面放滿了和這座城堡一起買下的書,但奧斯特曼卻連看都懶得去看一眼,他通常都是看些
財經方面的文章,對文學毫無興趣。閒暇時,他會到地下室的私人電影院看幾部電影,那裡
是他用原本的酒窖改裝的。整體說來,他的日子過得相當舒服。這天,他的桌上有份當天的
訪客名單,總共是三位銀行家和兩位生意人。前者是要和奧斯特曼談有關他投資的一家新企
業的貸款事宜,後者則是要來聽聽他對市場趨勢的看法––像後者這種來聽取奧斯特曼意見
的訪客能夠讓他的自我得到極大的滿足,因此他歡迎各式各樣的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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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卜夫獨自步出客機走入候機室。和其他的商人一樣,他也帶著一只有號碼鎖的手提箱
。一路上,因為鎖上的金屬讓金屬探測器一直嗶嗶作響,使得檢查員必須經常要求他打開手
提箱,而裡面的大筆紙鈔也就因此而一再曝光。這位前蘇聯國安會的官員心想,恐怖份子還
真是破壞了空中交通的方便。如果有人能把行李掃描器做得更精密,例如讓它算出手提行李
中的錢數,那可能就會讓很多人的生意變得更不好做––這也包括他自己;但坐火車來去又
真的很無聊。
他們的交易技巧很好。漢斯坐在指定的位置,穿著事先講好的褐色皮夾克,讀著《明鏡
》雜誌。這時他看見了波卜夫,左手提著黑色手提箱,跟其他商務旅客一起走過候機大廳。
佛胥納喝光咖啡,起身跟著他。他在波卜夫身後大約二十公尺處,偏左從不同的出口出去,
然後朝停車場走去。波卜夫的頭不時左右轉動,用眼角餘光捕捉漢斯的位置。波卜夫知道佛
胥納一定會緊張,因為他會害怕遭到背叛。雖然他們認識而且彼此信任,但全世界幹地下工
作的人都知道,你只會被你相信的人所背叛,況且根本沒有人能完全掌握他人的心思,這當
然也適用於迪米區。當他走進停車場時,不禁在心裡笑了笑,接著轉身向左,眼睛則四下察
看是否有被跟蹤的跡象。波卜夫隨即繼續前行。佛胥納的車就放在停車場第一層的偏僻角落
,那是一部藍色的福斯車。
「早安。」他坐進右前座並用德語打招呼道。
「早安,波卜夫先生。」佛胥納用英語回答道。他的英語是字正腔圓的美國英語,而且
幾乎沒有口音。迪米區心想,這傢伙一定看了不少電視。
俄國人撥動手提箱上的號碼鎖,打開蓋子,然後把它放在對方的膝上。「所有事情都搞
定了。」
「好大的一箱。」對方看著錢說道。
「不少錢呢。」波卜夫贊同道。
就在此時,佛胥納的眼中浮現出懷疑的神色,這讓俄國人有點驚訝,思考了半晌才恍然
大悟。國安會在付錢給他們的代理人時從來就沒有大方過,但在這個手提箱裡的錢,卻足夠
他們兩個人在非洲國家舒舒服服地過上好幾年。漢斯剛剛就是想到這一點;迪米區看得出來
,這個德國人一方面對這筆錢感到相當滿意,但又疑惑這些錢是從哪兒弄來的。迪米區心想
。還是先解決他心中的疑惑吧。
「啊,對了。」波卜夫平靜地說道,「如你所知,我有許多同志在外表上都已轉變成資
本主義者,因為這樣才能在我國的新政治環境中生存,不過他們都仍然是黨的忠誠守護者。
然而諷刺的是,我們現在對提供我們幫助的朋友反倒能付出較高的酬勞。不管怎麼說,這些
是你們的酬勞,現金,依你指定的金額先付給你。」
「謝謝。」漢斯.佛胥納若有所思地用德語答道。他掂了掂箱子的重量,說道:「這很
重喔。」
「沒錯,」波卜夫贊同道,「還可能更重––如果我付你黃金的話。」他開玩笑地說
道,以緩和一下氣氛,然後便決定開始耍手段。「太重了,在任務執行當中不好帶?」
「這是個麻煩,艾歐謝夫.安德烈葉維奇。」
「好吧,我可以幫你們保管這些錢,等你們完成任務時再交還給你們。看你啦,雖然我
是不建議這麼做。」
「為什麼?」漢斯問道。
「老實說,帶著這一大筆錢旅行會讓我神經緊張。喂,這是西方耶,如果我被搶了怎麼
辦?到時候都是我的責任。」他誇張地答道。
佛胥納覺得很有趣,說道:「在這裡,奧地利?在街上被搶?我的朋友,那些資本主義
綿羊可是都被管得死死的。」
「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你們事後會去哪兒,要如何把錢交給你們?」
「中非共和國將會是我們的最後目的地,我們有個朋友在那裡,他是於八0年代從派翠
絲.盧曼巴大學畢業的,現在在做軍火生意。在我們找到合適的住處之前,他會先收留我們
一陣子。」
到那個國家,波卜夫心想,他們不是非常勇敢就是非常笨。不久之前那裡還叫作中非帝
國,被「卜卡薩一世皇帝」所統治。卜卡薩是前法國殖民地陸軍––那支部隊曾經駐守在這
個國家––的上校,跟其他的非洲酋長一樣,他靠著殺戮一路爬到權力的頂峰。然而不尋常
的是,根據官方文件的說法,他是自然死亡,但真實原因不明。在卜卡薩身後,這個小小的
鑽石生產國在經濟上多少要比黑暗大陸的其他國家好一點。但是說到底,漢斯與佩特拉還不
一定能到得了那裡呢!
「好吧,我的朋友,你的決定是––」波卜夫拍拍手提箱說道。
德國人考慮了半分鐘,做了決定:「我看過錢了。」在波卜夫欣喜若狂的眼光下,佛胥
納拿起一捆一十張的現金,把它像撲克牌切牌一樣翻了一下後又放了回去。接著,他草草寫
了張紙條放在箱子裡,然後說道:「這是目標的名字,我們會從他開始行動……我想應該是
明天晚一點。你那邊都搞定了嗎?」
「美國的航空母艦在東地中海,利比亞會准許你們的飛機飛越他們的領空,而且不會讓
任何北約的飛機跟著你們。此外,他們的空軍還會為你們提供掩護,對外宣稱因為天氣惡劣
而無法繼續追蹤你們。我建議你們如非必要,盡量不要使用暴力,以免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
「這點我們已經考慮過了。」漢斯向他的客人保證。波卜夫心想,他們兩個人是不可能
上得了飛機的,更不用說逃到非洲了。像這種任務的問題主要是在於不管你考慮得多周詳,
整個行動的成敗仍是取決於其他因素,或者更糟的是根本要靠運氣。漢斯和佩特拉對於自己
的政治理念堅信不移,就像人們會因為對宗教信仰的虔誠而去期待最渺茫的機會一樣,他們
也會用手邊有限的資源假裝他們已經有了完善的計畫。但是追根究底,他們的資源也不過就
是他們想要把暴力加諸於這世界的意願。
因此,他們的信仰架構其實是相當盲目的。就像是一組閃光燈,讓這兩個德國人失去了
客觀觀察周遭世界的能力,也不願意去接受現實。而對波卜夫來說,最大的好處就是這兩個
德國人願意讓他幫他們保管錢。波卜夫和他們不同,他是個很會適應周遭環境變遷的人。
「你確定嗎?」
「確定。」佛胥納把箱子蓋上,撥動號碼鎖,然後把它放回波卜夫的腿上。俄國人鄭重
地接受了這個責任。
「我會小心保管的。」––直接放回他在伯恩的銀行帳戶––然後他伸出手說道,「祝
你好運,請千萬小心。」
「多謝,我們會拿到你要的資訊。」
「那就靠你了。」迪米區說完便下車走回機場大廈,叫了部計程車直駛旅館。他有點好
奇漢斯和佩特拉會何時開始行動,是今天嗎?他們會那麼性急嗎?這些年輕的傻瓜。
~~~
三等士官長荷馬.強士頓把步槍上的槍機拆了下來,然後舉起槍檢查槍管。十發子彈只
把槍管弄髒了一點,槍膛前方靠槍管的地方也沒有鏽蝕的痕跡––除非他用這把槍打出一千
發以上的子彈,才會有毀損的痕跡,但是到目前為止,他只打了五百四十發。然而,再過一
個星期左右,他們就必須用光纖設備來檢查了,因為七公釐口徑的雷明頓–麥格農子彈在發
射時所產生的溫度相當高,會將槍管快速燒損,所以他每隔幾個月就要更換一次槍管,這是
相當麻煩的工作。換槍管的困難之處在於必須把槍管和槍座作精確的結合,還要在靶場以固
定的距離打上五十發左右的子彈才能校準,以確定這把槍能像往常一樣準確地射出槍彈。此
時強士頓在擦槍布上墳了適量的清槍液,然後用它在槍管裡來回通了一下,結果那塊布拿出
來時已是髒兮兮的了。於是,同樣的動作就這樣重複了六次,最後再拿一塊布把槍管擦乾,
在裡面抹上薄薄的一層清潔溶液,以便在不改變槍管精度的情況下,讓溶液中的矽能保護槍
管的鋼鐵不被鏽蝕。強士頓在完成工作之後,滿意地把槍機裝了回去,拉動槍機關上槍膛,
然後扣動扳機讓槍機回復到正常的位置。
他相當鍾愛這把步槍;這把槍是七公釐口徑的雷明頓–麥格農,它是由為美國密勤局製
作狙擊步槍的同一批技師所製作的,配備了雷明頓槍管座、特定膛線數的哈特槍管以及路波
德牌( Leupold )的十倍狙擊望遠鏡,然後裝在一個很醜陋的克夫勒樹脂槍托上 –– 之所以
不用比較漂亮的木頭槍托是因為木頭一旦長時間暴露在空氣中就會彎曲,而克夫勒樹脂是死
的、無化學活性物質,不會受到濕氣和時間的影響。強士頓剛剛已經再度證明,他的步槍能
夠準到十五秒弳度以內,也就是說,它可以在一百碼的距離下,連發三顆子彈都落在一枚直
徑大約兩公分的五分錢硬幣之內。也許有一天有人會設計出雷射武器,強士頓心想,讓這把
手工製的步槍更加準確。在一千碼的距離下,他可以連續把三發子彈打進四吋直徑的圓圈裡
;這不只需要一把好步槍,還必須測量風速和風向以補償彈道的飄移,然後再加上控制呼吸
以及手指扣下二點五磅雙道扳機的力量。強士頓的清槍工作已經完成了,他提起步槍來到有
溫濕度調節的軍械櫃,然後把它放回槍架上。剛才的靶紙已經在他的桌上了。
荷馬.強士頓拿起靶紙。他剛才分別在四百以及五百公尺的距離各打了三發子彈,然後
是七百、九百公尺各兩發。所有的十發子彈都落在人型靶的頭部,換句話說,這十發如果是
對準一個人的話,那這個人是必死無疑。他只打了一個彈匣,裡面是他自己裝填的西艾拉一
七五克子彈,配上六十三點五克的IMR無煙火藥;這對這種步槍來說是最佳組合。這種子彈
要打到一千碼外的目標需要一點七秒,時間有點長,尤其是在對付移動的目標時;強士頓想
道。但這不是他所能控制的。這時,有一隻手落在他的肩上。
「荷馬。」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
「嗨,狄特。」強士頓仍盯著靶紙,頭也不回地答道。
「你今天的成績比我好,看來風對你比較有利。」這是韋伯一貫的藉口,但就歐洲人來
說,他對槍已經相當瞭解了。
「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了,你那個半自動射擊沒有作恰當的修正。」韋伯的兩顆九百公尺
子彈都打在邊上,勉強算是打中了,但實戰時可能只會打傷目標,卻無法把目標幹掉。
「我就是喜歡在射第二發時比你快上一點。」韋伯指出,以這句話結束了兩人之間的爭
論。軍人對他們武器的忠誠度並不遜於宗教,德國人使用的那把華特狙擊步槍的射遠比較快
,但那把武器並沒有手動步槍準確,而且射出的子彈速度也比較低。這兩個人已經為此爭論
了無數次,但總是不了了之。
韋伯拍拍他的槍套說:「比比手槍如何?荷馬。」
「好。」強士頓起身道,「沒問題。」手槍並不是他們的正式武器,但卻很好玩,而且
在這裡子彈是免費的。他們朝靶場走去,途中碰上了查維斯、普萊斯和其他人,他們手上都
拿著MP–十衝鋒槍,正嬉鬧著從靶場出來。顯然這天早上每個人在靶場的表現都不錯。
「哼,」韋伯有點輕蔑地說道,「誰都能打中五公尺的靶。」
「早安,羅伯特。」荷馬向靶場管理員打招呼道,「可以幫我們準備一些Q靶嗎?」
「沒問題,強士頓士官長。」戴夫.伍茲答道。他抓了兩張美式標靶––由於這種靶的
中央靶心位置有個字母Q,所以被叫作 Q 靶 ––然後又拿了第三張靶紙給自己用。伍茲是英
國陸軍憲兵團的軍旗士官,他留了一撮小鬍子,擅長白朗寧九公釐手槍。三位士官各自帶上
耳罩,而標理則被馬達帶到十公尺線上,然後轉向側面。以技術上來說,伍茲是他們的手槍
教官,但以赫里福這些人的本事來看,似乎不太需要他的指導,結果他只好以每星期打上個
一千發子彈的方式來精進自己的技術。他也會跟虹彩部隊的人一起打靶,跟他們來場友誼賽
,但讓小組成員感到很洩氣的是,到目前為止,他們的比賽都還是平分秋色。伍茲是個很傳
統的人,他跟韋伯一樣只用單手持槍,而強士頓則喜歡雙手握槍的姿勢。突然間,標靶毫無
預警地轉了過來,而三把手槍也不約而同地朝標靶開火了。
~~~
爾文.奧斯特曼的家真是富麗堂皇,漢斯.佛胥納心想,正是這種傲慢的階級敵人才會
擁有的東西。根據他們的調查,這城堡的現任主人跟貴族階層並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但毫無
疑問的,他過的生活與貴族並沒有兩樣。他轉進了兩公里長的褐色碎石車道,途中經過了細
心修飾過的花園和園丁們以精確的間隔種值的一叢叢灌木。當他轉向朝宮殿駛近時,他把租
來的賓士車先停了一下,接著右轉,裝出一副在找停車位的樣子。在繞到房子後方時,他看
見了他們待會兒將會用到的西考斯基 S – 七六B 直升機,正停在用黃漆圈起來的柏油停機坪
上。很好,佛胥納繼續繞著城堡往前開,然後把車停在建築前方,大概距離屋子大門五十公
尺的地方。
「準備好了嗎?佩特拉。」
「好了。」她的回答簡潔有力。他們兩人已經有好多年沒執行過任務了,而眼前的狀況
與他們花了一個星期,看了一張又一張地圖和平面圖所完成的計畫不太一樣,有些事情––
像是房子裡到底有幾位僕人之類的––他們並不十分確定。當他們開始向大門走去時,有一
輛送貨卡車開了進來,停在他們附近。卡車的車門打開,下來兩個男人,手上都抱著一個大
盒子,其中一位對漢斯和佩特拉揮了揮手,要他們走上台階。上了台階之後,漢斯按了門鈴
。過了一會兒,門開了。
「早安,」漢斯用德語說道,「我們跟奧斯特曼先生有約。」
「您的大名?」
「包爾,」佛胥納說道,「漢斯.包爾。」
「送花的。」兩個男人中的一位開口說道。
「請進,讓我撥個電話給奧斯特曼先生。」管家說道。
「謝謝。」佛胥納用德語答道,佩特拉和兩個送貨的男人也隨後跟了進來。管家關上門
,轉身走向電話。當他拿起話筒正要撥號時,卻突然停下動作。
「你乾脆直接帶我們上樓算了。」佩特拉手上拿著一把手槍瞄準管家的臉。
「這是怎麼回事?」
「這……」佩特拉.多特蒙和煦地笑道,「……是我跟奧斯特曼先生之間的事。」那是
把華特P–三八自動手槍。
當管家看見兩個送花的人也打開盒子各拿出一把輕機槍,在他面前上膛時,他艱難地嚥
了口口水。其中一個人打開前門對外面揮了揮手;幾秒鐘後,另外兩個年輕人也走了進來,
手裡拿著同樣的武器。
佛胥納向前走了幾步之後便停下來四處張望。他們現在正位於大廳,四公尺高的牆上掛
滿了文藝復興時代晚期的繪畫;所有的藝術品都是以金框裱掛的大幅田園風光,金色的畫框
看起來比畫還要引人注目。門廳的地板是由白色大理石拚成的,在每個交點上還嵌有黑色的
鑽石。所有的家具都帶有法國風格,而且多半都是鑲金的。佛胥納耳邊傳來吸塵器的聲音,
但他並沒有看到半個僕人。他對那兩個剛進來的人比了一下手勢,要他們到一樓的西邊看看
,因為廚房就在那個方向,而那裡一定會有人在,所以得去把他們搞定。
「奧斯特曼先生在哪兒?」佩特拉接著問道。
「他不在,他……」
佩特拉把槍頂到管家的嘴裡,說道:「他的車子和直升機都在這裡,妳還想騙我。給我
老實說,他在哪裡?」
「在書房,樓上。」
「很好,帶我們上去。」她命令道。管家到此時才正視到佩特拉的眼睛,結果發現她的
眼神比手中的槍還可怕。於是他點點頭便轉身朝樓梯走去。
樓梯當然也是鑲金的,上面舖著用銅條固定的紅地毯。奧斯特曼是個有錢人、不折不扣
的資產階級,他以買賣股票致富,但卻從未真正擁有過一家公司。佩特拉想道,他只是個操
縱者,像蜘蛛一樣坐在自己所結的網中間。現在他們正走進他的網,並將讓奧斯特曼這隻蜘
蛛學到一點教訓。
她看見樓梯旁邊的牆上有更多的畫,而且比她曾畫過的任何一幅都大。畫的內容都是男
人的肖像,大概是以前住在這裡的人。這簡直是座代表著貪婪和剝削的紀念碑……她已經開
始憎恨這裡的主人,恨他住得這麼好、這麼富裕、這麼赤裸裸地宣告他比其他人都高上一等
,而且這些又都是他靠著剝削工人階級所累積的財富。在樓梯頂端是一幅法蘭茲.約瑟夫大
帝的油畫肖像,他是他們那個命運悲慘的家族的末代帝王,只比那個可恨的羅曼諾夫(譯註
:指帝俄的最後一位沙皇)早死個幾年。管家帶著他們走過大廳,進入一間沒有門的房間,
房間裡正有一男兩女在電腦前工作。
「這是包爾先生。」管家以顫抖的聲音說道,「他要見奧斯特曼先生。」
「有事先預約嗎?」資深祕書問道。
「現在就帶我們進去。」佩特拉完了亮手中的槍說道,把接待室中的三個人嚇得停下手
中的工作,滿臉蒼白地張大嘴望著闖入者。
奧斯特曼的家雖然已經有數百年的歷史,但並非每件東西都是老古董。那位男性祕書–
–美國稱為執行助理––名叫吉哈特.丹格勒,在他桌子邊緣下方有個警鈴按鈕,此時他的
眼睛雖仍看著這幾位不速之客,但大拇指已經按下了警鈴。這個警鈴連到城堡內的中央控制
警報系統,再連到二十公里外的保全公司。在保全公司中央管制室執勤的職員只要一聽到警
鈴響起、警示燈閃動,就會立刻通知警察局,同時撥電話到城堡去確認狀況。
「我可以接電話嗎?」吉哈特看著佩特拉問道,因為她看起來似乎是頭頭。她點頭之後
,吉哈特便拿起了聽筒。
「奧斯特曼辦公室。」
「我是特勞多。」保全公司的祕書說道。
「早安,特勞多,我是吉哈特。」執行祕書說道,「你是要問馬的事對吧?」這是代表
嚴重事件的暗語,表示有挾持人質的狀況發生。
「是啊,那匹懷孕的母馬何時會生?」她繼續問道,還是用暗語,以避免歹徒心生懷疑
。
「還要幾個星期,時候到了我們會告訴妳的。」他看著佩特拉手中的槍,簡短地答道。
「謝謝你,吉哈特,再見了。」她說完便立刻放下電話招手要值班主管過來。
「是打來問馬的事,」他對佩特拉解釋道,「我們有匹母馬懷孕了……」
「閉嘴。」佩特拉冷冷地說道,然後招手要漢斯走到辦公室門前。她想道:到目前為止
,一切都還算順利,有些事甚至還蠻有意思的。像現在,雖然門外已是情勢大變,但奧斯特
曼卻還在這兩扇門後工作著。好吧,該是讓他知道的時候了。她指著執行祕書問:「你叫什
麼名字?」
「丹格勒。」他回答道,「吉哈特.丹格勒。」
「帶我們進去吧,丹格勒先生。」她用著小女孩般的古怪聲音說道。
吉哈特從位子上站起身,垂著頭,機械式地慢慢走向辦公室門口,彷彿他的膝蓋是木頭
做的。祕書轉動門把推門進去,來到了奧斯特曼的辦公室。
奧斯特曼的大書桌下墊著一塊紅色的羊毛地毯;和其他東西一樣,這張桌子也是金光閃
閃。爾文.奧斯特曼背對著他們,正低頭看著電腦螢幕。
「奧斯特曼先生?」丹格勒說道。
「什麼事?吉哈特。」奧斯特曼平靜地答道。在過了一會兒還是沒聽到回答之後,他旋
轉座椅轉過身來––
「這是怎麼回事?」他看到槍時,眼睛張得老大,「這幾位是––」
「我們是赤色工人團的主腦,」佛胥納告訴這位投資家,「而你現在是我們的囚犯。」
「但––這是什麼意思?」
「我們將一起出外旅行一趟;如果你乖乖的,就會毫髮無損,但如果你不聽話的話,就
會被我們幹掉。這樣夠清楚了嗎?」佩特拉問道。為了加強自己的說服力,她再次把槍瞄準
丹格勒的頭。
奧斯特曼注視著漢斯和佩特拉,扭曲的臉上交織著震驚與難以置信的表情。這種事怎麼
可能發生在他身上?不可能,更不可能在他的辦公室裡。接下來他的臉上便出現抗拒的表情
,拒絕接受擺在自己面前的事實,最後才出現恐懼;整個過程大約歷時五到六秒。奧斯特曼
的雙手在桌面上握成拳頭,但一會兒就鬆開了。即使是坐在椅子上。奧斯特曼看起來仍然很
高、很瘦。而且,就算是在這個時候,穿著領子漿過的白襯衫、打著領帶的他看起來仍有一
股逼人的貴氣。他身上的西裝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大概是為他量身訂做的。他穿的皮鞋當
然也是訂做的,而且擦得雪亮。在奧斯特曼身後,佩特拉可以見到一行行的資料正掠過螢幕
。此時,奧斯特曼就坐在這裡,坐在他結的網中央。之前他從未有片刻是完全歇息的,他一
直覺得自己是不敗的,是自己命運的主宰,忙著在全世界調動金錢以累積財富。然而此刻,
整個情況已不再是那樣了。佩特拉欣賞著在他那高貴的臉上所出現的震驚與恐懼,心裡頓時
興起莫大的快感。
佩特拉發現自己幾乎已經忘掉這種滋味了,那種手中握有生殺大權的絕對樂趣。她怎麼
會這麼久沒去享受它呢?
第一輛抵達現場的警車是從五公里外應無線電呼叫而來的。他們現在就停在一棵樹的後
面,從屋子裡幾乎看不見他們。
「我看見一輛轎車和一輛送貨卡車。」車上的警官向隊長報告道,「沒有其他動靜。」
「很好。」隊長答道,「不要輕舉妄動,有任何新的發展,馬上回報。我幾分鐘後抵達
現場。」
「瞭解,完畢。」
隊長放回對講機,他正開著他那部配有無線電的奧迪轎車趕往現場。他曾在維也納的某
個正式場合見過奧斯特曼一次,雖然只是握個手和簡單寒暄幾句,但卻對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也知道他是個很有道德感的有錢人,是歌劇……也是兒童醫院的忠實支持者。奧斯特曼是
個鰥夫,妻子於五年前死於卵巢癌。據說他現在有個名叫烏莎.馮.普林茲的新女友,是個
來自古老家族,有著深色頭髮的可愛女人。這對奧斯特曼來說,是件頗為奇怪的事。雖然他
的起居方式和貴族沒什麼兩樣,但他卻是出身卑微的平民階層,父親是位……工程師,其實
該說是火車駕駛;也正因為這樣,一些名門貴族的人都不大看得起他。為此,他曾花下大筆
金錢贊助慈善事業,並且頻繁地出席觀賞歌劇演出,為自己掙得社交地位。聽說他是個沈靜
而且帶有適度尊貴氣質的人,頭腦也相當聰明。然而此時,根據保全公司的報告,他的宅邸
竟然有闖入者。城堡已出現在威利.阿特馬克隊長的視線內,再轉一個彎就到了。這是個龐
大的莊園……在建築物和最近的樹林間是四百公尺寬的草坪,想要偷偷地接近房子簡直是不
可能。他把車子靠邊停在稍早抵達現場的警車旁,然後帶著一副雙筒望遠鏡下了車。
「隊長。」第一位警察跟他打招呼道。
「有沒有什麼發現?」
「沒有任何動靜,連窗簾都沒動一下。」
阿特馬克花了大約一分鐘的時間用望遠鏡掃視整棟建築,然後拿起無線電麥克風,命令
所有正趕來此地的警車要安靜、緩慢地進入,不要讓裡面的歹徒有所警覺。之後他就接到上
級的無線電呼叫,要他對現場狀況作個評估。
「可能要出動軍隊。」阿特馬克隊長答道,「此刻我們毫無頭緒,現場有一輛轎車和一
輛卡車,其他什麼都沒有,沒有園丁或任何人影,只有兩堵牆。在其他單位抵達之後,我會
隨即設立警戒線。」
「好,確定不要讓對方發現我們。」局長對隊長說道。
「是,我知道。」
屋子裡,奧斯特曼仍然坐在椅子上;他把眼睛閉上了半晌,感謝神讓烏莎此時不在現場
––她正好搭乘私人噴射機前往倫敦去逛街購物,並與一些英國朋友碰面。他本來打算第二
天就要飛過去與她會合,但此時他卻懷疑自己是否還有機會再見到他的末婚妻。過去曾經有
兩位保全顧問來找過他,一位是奧地利人,另一位是英國佬;他們對奧斯特曼說了一大套東
西,告訴他只要花個平常價錢––大概是一年不到五十萬英鎊,就可以讓他的個人安全獲得
保障。那個英國佬跟他說,他的人都是從SAS退下來的;而那位奧地利人則都雇用德國 GSG
–九特種部隊的人。當時他覺得沒必要去雇一些帶著槍的特種部隊,整天前前後後地跟著他
;身為一個投資家,他的事業遍及股票、貨幣期貨、國際貨幣等等,對於錯失的機會他必須
自己承擔後果。但是,這一次……
「你們想要什麼?」
「我們想要你進入國際金融交易系統的個人密碼。」佛胥納告訴他,這時奧斯特曼臉上
流露出迷惑的表情。
「你的意思是––?」
「你的個人電腦密碼。」
「但那已經是公開的系統,每個人都進得去。」奧斯特曼說道。
「是的,那些當然是每個人都進得去。」佩特拉諷刺地說道。
「奧斯特曼先生,」佛胥納耐心地說道,「我們知道有個特別的系統是專門提供給像你
這樣的人使用,讓你們能夠得知一些消息,然後利用這些資訊獲利。你以為我們是傻瓜啊?
」
投資家臉上所流露出來的恐懼讓他這兩位客人大為爽快。是囉,他們知道了一些他們不
應該會知道的事,並且強迫他提供這些資訊。他的想法已經清楚地寫在臉上。
我的天哪,他們以為我有辦法進去一個不存在的東西,但我又沒辦法說服他們,讓他們
瞭解這東西真的不存在。
「我們知道像你這樣的人是怎麼做生意的。」佩特拉說道,這句話更加深了奧斯特曼的
恐懼,「你們這些資本主義份子彼此分享訊息,操縱你們所謂的『自由』市場,以便滿足你
們貪婪的野心。你最好老實告訴我們,不然你就死定了。」
「我知道。」奧斯特曼的臉已變得跟他身上所穿的白襯衫一樣蒼白。他朝接待室看去,
看到在那裡的吉哈特.丹格勒,他的手放在桌上。那裡不是有個警鈴系統?奧斯特曼並不確
定,他的腦筋飛快地轉動著,希望能整理出一點頭緒;今天真是混亂的一天啊。
警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清查停在房子前面的那兩輛車的車牌號碼;他們馬上就得知
轎車是租來的,而卡車則是兩天前失竊的。於是,有一組幹員便立刻趕到租車公司去作進一
步的追查。下一步則是致電奧斯特曼的生意伙伴,警方要知道房裡可能有多少位傭人和職員
。阿特馬克隊長預估這整個過程大概要花上一個小時。他現在又多了三輛車的警力歸他指揮
;而在抵達現場二十分鐘之後,他就已經建立起警察封鎖線了。他知道奧斯特曼有一架直升
機停在屋子後面,那是架美製的西考斯基 S –七六 B,除了兩名機員之外,還可以搭載十三
個人。這數字讓他心裡有了個譜,知道最多可能會有多少人能搭直升機離開。直升機的起降
坪離房子有兩百公尺遠,離樹林的邊緣則有整整三百公尺的距離,換句話說,他們需要幾個
頂尖的步槍射手,而這要在他們的緊急救援小組裡才有。
在釐清直升機的狀況之後,警察就開始調查機員們的下落;結果發現一位在家裡,另一
位則在國際機場跟飛機製造廠的代表一起處理改裝飛機所需的一些文件。很好,威利.阿特
馬克想道,至少現在直升機是哪兒也去不了。但此時奧斯特曼家遭到攻擊的消息已經驚動了
政府高層,他很驚訝地接到一通來自警察總長的無線電。
~~~
他們差一點就要趕不上飛機,更精確的說法應該是那班飛機為了他們延遲起飛。當七三
七客機從停機坪向後推出時,查維斯正扣上安全帶,開始跟艾迪.普萊斯一起閱讀行前
報。飛機才剛從跑道拉起離地,普萊斯就已經把他的筆記型電腦連上了飛機上的電話,然後
在螢幕上叫出一張圖,圖旁註明著「奧斯特曼城堡」。
「這傢伙是誰?」查維斯問道。
「正在接收中,長官。」普萊斯答道,「一個提供融資的人,顯然相當有錢,也是他們
首相的朋友;我猜這就是為什麼我們會往這裡的原因。」
「是啊。」查維斯答道,一邊想著這是連續第二次由第二小隊出勤了。這種事只能說是
巧合,因為恐怖份子的行動通常都不會連在一起發生。查維斯轉頭看著普萊斯的筆記型電腦
,開始忖度著要如何因應這次狀況。在後面的經濟艙裡,他們的組員集中坐在一起,看著小
說打發時間,幾乎沒有人談論即將面對的任務,因為他們心裡都很清楚,除了要去的地點之
外,他們什麼也不知道。
「這次行動的範圍很大。」普萊斯盯著電腦,過了半晌才說道。
「有沒有對手的任何情報?」丁問道,隨即對自己竟然會用這種英國說法感到相當詫異
。對手?他該說壞傢伙才對。
「沒有。」艾迪答道,「身份不明,人數不明。」
「太好了。」第二小隊隊長若有所思地說道,眼睛仍盯著電腦螢幕。
現在,電話線路已在警方的控制之中,所有打進來的電話都會碰到佔線,而打出去的電
話則會在中央交換機房被錄音。但是到目前為止,歹徒連一通電話都沒打。因此阿特馬克隊
長推論所有的歹徒可能都在房子裡面,所以他們才會不需要對外尋求支援。但是歹徒也有可
能利用行動電話對外連絡,雖然阿特馬克隊長已經下令監聽奧斯特曼的三支行動電話,但如
果歹徒用的是自己的行動電話,那他就無法攔截這些通話了。
現在已經有三十位員警抵達現場,也建立起一道嚴密的警方封鎖線,在封鎖線的四個角
落則分別是四輛躲在樹林裡的輪型裝甲車。但是除了截停了一輛快遞卡車之外,根本沒有其
他的車輛打算進入這個莊園。隊長心想,就一個有錢人來說,奧斯特曼還真的是過著一種不
招搖的安靜生活––他還以為會有川流不息的車輛不停進出呢。
「漢斯?」
「什麼事,佩特拉?」
「電話一直都沒響過。我們已經在這裡好一會兒了,但是電話卻連一次也沒響過。」
「我大部份的工作都是在電腦上面。」奧斯特曼說道。他自己也察覺到有些不對勁,是
不是吉哈特已經把話傳出去了?奧斯特曼經常開玩笑說幹他這行是絲毫都不能出差錯的,因
為其他人都在旁邊虎視沈沈,只要一有機會就會讓你傾家蕩產。但是這些對手不會拿著一把
上膛的槍指著他或是他的職員,也不會威脅到他的生命。奧斯特曼試著運用自己僅存的客觀
能力去思考,但對於今天所發生的事卻仍然一無所知,甚至顯得相當茫然無助。在他看到這
些人之後,心裡的恐懼幾乎是前所未有;那個男人,甚至那個女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更別
說他們會有什麼良心上的不安。不知道這些人有沒有想過生命還是有點價值的?不知道––
不。爾文.奧斯特曼瞭解到這些人根本不會、不知道,也不在乎這些。更槽的是,這些
人完全相信他們所獲得的情報是事實,奧斯特曼即使費盡唇舌也沒辦法說服他們。
終於,有部電話響了。那女人比了個手勢要他接電話。
「我是奧斯特曼。」他拿起聽筒說道,而佛胥納則拿起了分機。
「奧斯特曼先生,這是警察局的威利.阿特馬克隊長,我知道你現在有幾位客人。」
「是的,隊長。」奧斯特曼答道。
「可以請他們聽電話嗎?」奧斯特曼連看都不敢看漢斯.佛胥納一眼。
「你盡管說吧,阿特馬克。」漢斯說道,「告訴我,你是怎麼發現的?」
「無可奉告。」隊長冷靜地回答,「你們是什麼人,想要什麼?」
「我是赤色工人團的伍夫岡隊長。」
「你想要什麼?」
「我們希望一些朋友能被釋放,並被送到施威科特國際機場。我們還要一架航程超過五
千公里的客機以及一組國際航班的飛行組員。目的地等我們上了飛機之後自然會說。如果在
午夜之前這些事還沒辦成的話,我們就會開始殺害人質。」
「我瞭解了。你們希望釋放的囚犯名單是哪些?」
漢斯用一隻手遮住話筒,伸出另一隻手說道:「佩特拉,名單。」她走過去把名單交給
他。他們兩人都不認為這些人真的會被釋放,但這是遊戲的一部份,他們必須遵守遊戲規則
。其實,他們早就決定了要在前往機場之前殺掉一名人質,甚至兩個。漢斯心想,那傢伙,
吉哈特.丹格勒會是第一個,然後是某一個女秘書。不過他們不會殺害傭人,因為他們是辛
苦的工人階級;不像那些辦公室職員,他們根本是資產階級的走狗。「好,阿特馬克隊長,
這是名單……」
「好。」普萊斯說道,「我們拿到了一份名單,他們要求我們釋放這些人。」他把電腦
轉過去對著查維斯,讓他看得更清楚。
「跟一般罪犯的作法沒兩樣。艾迪,我們從這份名單中能知道些什麼?」
普萊斯搖搖頭說:「沒什麼,這些都是從報紙上就能找到的罪犯名字。」
「那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按照貝婁博士的說法,這些人是迫不得已的,因為這樣子才能展現他們的忠誠和團結
。但是,這些人其實都是一些反社會體制的傢伙,除了自己之外,他們誰都不在乎。」普萊
斯聳聳肩繼續說道,「凡事都有一些法則,恐怖份子也不例外––」就在此時,機長的廣播
打斷了他的分析––機長要求機上的旅客把椅背豎直,餐桌收回準備降落。
「好戲上場了,艾迪。」
「沒錯,丁。」
「所以這份名單就只是一份表示團結的垃圾,根本沒意義?」丁用手指點點螢幕問道。
「很可能是這樣。」說完,普萊斯便切斷了電腦的網路連線,然後儲存檔案,關機。在
離他十二排座位的後艙裡,提姆.努南也正做著相同的事。當英航的七三七客機開始在維也
納國際機場降落時,第二小隊的所有成員都收拾起心情準備面對即將展開的任務。因為稍早
已經連繫過了,所以客機很快就滑行到指定的閘口;查維斯從窗子看到有位警察正站在登機
閘口邊,旁邊則有一輛行李卡車在等候著。
整個行動並不是那麼地隱密,像塔台上的管制員就察覺到他們的抵達,因為在英航班機
降落之前,有一架準備降落的沙班那航空班機被要求重飛,而塔台裡也多了位高階警官,對
這架英航班機投以特別的關注。此外,A–四閘口附近還有第二輛行李卡車以及兩輛警車在
那裡等著。管制員心想,這是怎麼回事?
空服員並沒有接到任何讓第二小隊成員在其他乘客之前先下機的指示,但她仍覺得這批
人有點不對勁。首先,他們根本就不在乘客名單上,而且又比一般的商務旅客來得謙恭有禮
。雖然他們看起來跟其他人並沒什麼兩樣,但是每個人的體格都很棒。還有,他們是整批抵
達進入機艙,然後以一種不尋常的秩序走到各人的座位上。當她推開機門時,她看到了一位
制服警察等在閘口旁;有三位頭等艙的乘客下機後就站在飛機旁,先跟那位警察商議著什麼
事,然後就推開旁邊通往工作扶梯的門下到停機坪。空服員心想這倒是一件值得注意的事,
看看還有哪些人是走那個門出去的。總共是十三位,正好就是那批遲到的乘客。這批乘客大
多頗為英俊,而且很有男子氣概,臉上除了散發出自信的神情之外,還帶點警戒與慎重。
「再見,小姐。」最後下機的那位在經過她面前時用法語跟她道別,然後讚賞地打量了
她的身材,並對她微微一笑。
「我的天哪,路易斯。」有個美國口音在他走出邊門時說道,「你難道就不能停一下嗎
?拜託!」
「看美女難道也犯法了?喬治。」羅斯理問道,還對他眨了眨眼。
「是不犯法,搞不好我們在回程時還會碰到她。」湯林森上士承認道。剛剛那個空姐是
很漂亮,但是湯林森已經結婚而且還有四個小孩。他想道,羅斯理喜歡跟美女搭訕的壞習慣
是改不了了,這大概是法國人的天性吧。在扶梯下面,整組人都在等著他們兩個,而努南和
林肯則在監督行李下卸的工作。三分鐘後,第二小隊的成員上了兩部廂型車,然後在兩輛警
車的護送下離開停機坪。這些都被那位塔台管制員看在眼裡,他哥哥是當地負責跑警察線的
報社記者。後來,那位塔台裡的警察也離開了,可是卻忘了對管制員們道聲謝謝。
二十分鐘後,廂型車停在奧斯特曼莊園的大門外。查維斯朝著那位資深警官走去。「哈
囉,我是查維斯少校,這位是貝婁博士,那位是普萊斯士官長。」他說道。而讓他大吃一驚
的是,那位警官竟然舉手對他敬了個禮。「威利.阿特馬克隊長。」警官說道。
「現在情況如何?」
「裡面至少有兩名歹徒,或者更多,我們不確定。你知道他們的要求了嗎?」
「就我所知,他們要一架飛機,期限是午夜之前,對不對?」
「沒錯,就是這樣。」
「還有些什麼事?他們要怎麼到機場去?」丁問道。
「奧斯特曼先生有架私人直升機,屋後兩百公尺處則有個起降場。」
「飛行員呢?」
「我們已經把他們找來了,在那邊。」阿特馬克指著另一邊說道,「歹徒還沒跟我們要
求搭機離開此地,不過這是最有可能的方式。」
「誰跟他們說過話?」貝婁博士問道。
「我。」阿特馬克答道。
「很好,隊長,我們得談談。」
查維斯走到廂型車旁,與小隊成員一起換裝。太陽剛下山,為了今夜的任務,他們在防
彈衣外面穿了綠色的連身迷彩裝。武器已經分發下去並裝好彈藥,而所有槍械的保險也都已
經關上了。十分鐘後,整組人來到樹林邊緣,每個人都拿著望遠鏡在觀察屋子。
「我猜這地方是小徑的右邊。」荷馬看著屋子說道,「一大堆窗子,狄特。」
「沒錯。」德國狙擊手答道。
「老闆,你打算把我們擺在哪兒?」荷馬問查維斯。
「兩邊遠一點的地方,正好可以對直升機起降場形成交叉火網。準備就緒後,就用無線
電跟我報告。」
「不管我們看到什麼,都會通知你的,少校先生。」韋伯向查維斯確認道。於是,兩位
狙擊手便提起步槍盒朝警方停車的地方走去。
「有沒有房子的設計圖?」查維斯向阿特馬克問道。
「設計圖?」這位奧地利警察問道。
「簡圖、地圖、藍圖之類的。」丁解釋道。
「啊!有,在這裡。」阿特馬克把查維斯帶到他的車旁,房子的藍圖被攤開放在引擎蓋
上。「你看,有四十六個房間,地下室還不算。」
「老天,」查維斯隨即說道,「還不只一個地下室?」
「有三個,兩個在房子的西翼,分別被拿來當作酒窖和冷藏室。東翼的那個則沒有使用
,可能連下去的門都被封掉了。城堡是十八世紀末建造的,所以外牆以及部份牆壁內部的建
材是石頭。」
「我的天啊,這真是一座堅固的城堡。」丁若有所思地說道。
「所以才叫城堡啊,少校先生。」阿特馬克告訴他。
「博士?」
貝婁走了過來,說道:「就阿特馬克隊長告訴我的情況看來,這些歹徒到目前為止都還
很冷靜,沒有提出什麼歇斯底里的威脅。他們給了個期限,要求在午夜前動身前往機場,否
則就要開始殺害人質。他們說德語,有德國口音。對嗎?隊長?」
阿特馬克點點頭道:「是的,他們是德國人,不是奧地利人。我們只知道其中一個人的
名字––伍夫岡先生,這通常是基督徒會取的名字,但在我們的語言中不是個姓氏。此外。
在我們所知道的罪犯或恐怖份子當中也沒有這個名字。還有他們自稱是赤色工人團的成員,
但我們從來沒聽過這個組織。」
虹彩部隊也沒聽過。「所以我們所知有限,對吧?」查維斯對著貝婁問道。
「是的,丁。」心理學家繼續說道,「這意味著他們並不想死,他們在這場遊戲中極為
冷靜,而且所提出的威脅也是當真的。他們到現在連半個人都沒殺,這表示他們相當聰明。
他們很可能會提出另外的要求––」
「你怎麼知道?」阿特馬克問道。歹徒一直沒提出什麼要求,這本來就讓他覺得很驚訝
。
「天黑以後,他們就會跟我們連繫了。看到沒,整棟建築連一盞燈都沒開。」
「是啊,那又怎樣?」
「那表示他們覺得黑暗對他們有利,他們會善加利用。還有,他們要求的期限是午夜,
天黑後就離期限又近了一點。」
「今晚是滿月,」普萊斯看著夜空說道,「而且也沒什麼雲。」
「是啊。」丁抬頭看著天空,感到些許不安。「隊長,你們有沒有探照燈可以提供給我
們使用?」
「消防隊應該有。」阿特馬克說道。
「你能不能請他們把探照燈送過來?」
「能……博士先生?」
「什麼事?」貝婁答道。
「歹徒說如果我們在午夜之前沒有達成他們的要求,他們就會開始殺害人質。你認為–
–」
「是的,隊長,我們必須認真地看待這個威脅。如我先前所說,這些傢伙是認真的,他
們訓練精良而且紀律良好。不過,我們反倒可以利用這一點。」
「怎麼說呢?」阿特馬克問道。丁代替博士回答了他的問題。
「我們先滿足他們所提出的條件,讓他們自以為已經掌控了局面……直到情勢轉而對我
們有利。必要時,先滿足他們的驕傲和自我反而對我們有利。」
在佛胥納手下的監視下,飽受驚嚇的員工做了三明治,然後送到各處給他們吃。可想而
知,奧斯特曼的員工們根本無心進食,但他們的客人們卻正好相反,吃得津津有味。
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很順利,漢斯和佩特拉心想。主要的人質在他們的嚴密監管之下,
而他的走狗也在同一個房間裡,大家都相當合作。
吉哈特.丹格勒坐在訪客的位子上,老闆就坐在他對面。雖然他已經通知了警方,但此
時他就像他的老闆一樣,心裡正納悶著此舉到底是好還是壞。再過兩年,他就可以自己出去
闖天下了,甚至還能得到奧斯特曼的幫助。他從老闆那裡學到了不少東西,讓他能更快更明
確地去追求自己的志業……但是他虧欠這個人的有多少?在這種狀況下他又該做什麼?雖然
丹格勒也受到了極大的驚嚇,但他至少比奧斯特曼年輕一點,體格也好一點。
有一位祕書正小聲地啜泣著,淚珠從她的臉頰滾落;一半是因為恐懼,另一半則是來自
憤怒––這件事殘忍地破壞了她平靜舒適的生活,所以她的心情非常低落。這兩個人是有什
麼毛病?他們以為他們是誰,憑什麼這樣子來侵犯這些平凡無辜的人的生活,還威脅到他們
的生命?不過她能怎麼辦?她什麼也不能做。她的專長是轉接電話、處理大量的文件、記錄
追蹤奧斯特曼先生的金錢流向。就因為她是這麼能幹,所以薪水很高。而奧斯特曼先生也很
慷慨,對員工永遠是和顏悅色。她在奧斯特曼的第一任妻子死於癌症之前就已經開始幫他工
作;這些年來,她目睹奧斯特曼陷於喪妻之痛,但卻無從著手來幫助他緩和心靈上的巨大傷
痛,直到遇見了烏莎.馮.普林茲之後才重拾笑容。
這些盯著他們,把他們當作一群無生命物體的傢伙到底是誰?他們就像電影裡所經常出
現的情節一樣,手上都拿著槍,但唯一不同的是,現在她、吉哈特和其他人都成了其中的一
個角色,只能坐在這裡等著這場戲落幕。就是因為她對於這整件事都那麼地無能為力,所以
只有在一旁暗自垂淚,以表達對佩特拉.多特蒙的無言抗議。
~~~
荷馬.強士頓身上穿著偽裝服,這是一件連身衣,上面縫了一大堆布條,好讓他看起來
像是一叢灌木或是一堆樹葉或一陀堆肥……什麼都好,就是不要像一個帶著步槍的人。他的
步槍已經架好在腳架上了,而槍上瞄準用的望遠鏡也已經掀開了前後蓋。他在直升機起降坪
的東邊選了個仔位置;從這裡,他的火力可以涵蓋從房子到起降坪之間的整片區域。他槍上
的雷射測距儀告訴他,從他藏身的位置到尾後有兩百一十六公尺,而從直升機的左側駕駛艙
門到他這裡是一百四十七公尺。他臥倒在一塊乾爽美麗的草地上,空氣中傳來的陣陣馬匹味
,則讓他回想起在美國西北部度過的童年。好了,他按下無線電的發話鍵。
「隊長,步槍兩么報到。」
「步槍兩么,這是隊長。」
「我已經到位,一切就緒,房子裡面沒有動靜。」
「步槍兩兩就位,一切就緒。我也沒看到任何動靜。」韋伯上士也立刻回報他的位置,
他離強士頓有兩百五十六公尺遠。強士頓轉頭看看狄特,發現他的德國同行還真是選了個好
位置。
「哈囉。」強士頓的身後傳來一聲招呼,他回頭便看見一位奧國警察正以不大標準的匍
匐前進姿勢爬過草地朝他接近。「來。」那警察邊說邊遞給他幾張照片,然後又迅速退了回
去。強士頓看了看那些照片。唔,很好,是人質的照片……可惜不是歹徒的,但至少他已經
知道哪些人不是他的目標了。他收回步槍,拿出綠色塗裝的軍用望遠鏡,然後開始緩慢而規
律地掃視整棟建築,從左到右走一圈之後再重複一次。「狄特?」他在無線電上呼叫道。
「什麼事,荷馬?」
「他們有沒有給你照片?」
「有,我拿到了。」
「房子裡連一點燈光都沒有。」
「是啊,我們的朋友還蠻聰明的。」
「我看再過半個小時我們就必須帶上夜視鏡了。」
「沒錯,荷馬。」
說到這裡,強士頓不由得咕噥了一聲,轉身檢查他隨身攜帶的袋子以及用來裝那把有一
萬美金身價的步槍的箱子。接著他又開始耐心地掃視整棟建築,就像他以前在山上的鹿徑追
蹤一隻大糜鹿一樣……那是種只有生來就具備獵人本能的人才能體會的愉悅,這讓他想到鹿
肉的美味––尤其是在野外用營火烤出來的––如果再來些用藍色搪瓷銅鍋煮出來的咖啡…
…加上在打獵後興高采烈地高談闊論……想到這裡,上士趕緊提醒自己,荷馬,夠了,你這
回不管打到什麼都是不能吃的。於是他的思緒又回到耐心規律的搜尋上面,而另一隻手則探
到口袋中抓了條牛肉乾放進嘴裡嚼著。
艾迪.普萊斯在另一側的林子裡點起了煙斗。他心想,這地方沒有肯辛頓宮大,但是漂
亮多了;他憶起當他們在SAS時經常談起的話題,如果恐怖份子攻擊皇室的居所……或是西
敏寺大教堂的話怎麼辦。SAS就曾走遍這些建築的每個角落,以防萬一有一天發生事情時,
至少他們也能對內部的格局、安全系統,以及可能牽涉的問題有個基本瞭解––特別是在有
個瘋子放八0年代闖進白金漢宮,直趨女王的寢宮之後。想到這件事,他都還會有點不寒而
慄呢。
他的思緒慢慢地飄了回來,現在他該擔心的應該是這個奧斯特曼城堡吧。於是他的眼光
又再度回到藍圖上。
「見鬼了,這簡直就是惡夢一場,丁。」普萊斯開口說道。
「沒錯,裡面全是會吱吱嘎嘎響的木頭地板,而且還有一大堆空間可以讓歹徒躲起來狙
擊我們;得有架直升機才有辦法搞定這地方。」但是他們並沒有直升機,這點也得記得回去
跟克拉克提。虹彩部隊的設備實在是不夠周全,除了直升機之外,他們還需要幾個訓練有素
的直升機飛行員,懂得駕駛一種以上的飛機,因為當他們出動時,根本就不知道前去的國家
會使用什麼樣的交通工具。查維斯轉身叫道:「博士?」
貝婁走了過來:「丁,什麼事?」
「我在考慮讓他們出來,然後在他們前往搭乘直升機的途中幹掉他們,這樣要比我們直
接闖進去強多了。」
「現在考慮這個還嫌太早了一點。」
查維斯點點頭說道:「是啊,沒錯。但是我們不想損失任何一位人質,眼看著午夜就快
要到了,你說我們是不是該把他們的威脅當一回事?」
「也許我們應該打電話拖延一下,這是我份內的工作。」
「我瞭解,但是如果我們決定要有所行動的話,勢必得在今天夜裡執行。我不能指望你
能說服他們投降,除非你有別的想法?」
「他們投降的機會不大。」貝婁不得不承認。就連要拖延恐怖份子殺害人質,他都沒有
十足的信心,更遑論其他事。
「接下來我們要看看有沒有可能潛進屋子了。」
努南說道:「這很難,老兄。」
「你辦不辦得到?」
「我有辦法悄悄接近屋子,但這房子有上百扇窗戶,二樓或三樓的那些我無法靠近。除
非我們可以吊在直升機上,然後垂降到屋頂……」要這樣子行動就必須確認那些早已聞風而
至的電視記者關掉了他們的攝影機而且離得愈遠愈好。但這樣也有個風險,那就是當電視記
者突然停止報導這棟建築的新聞時,恐怖份子可能反而會有所警惕。更不用說他們怎麼可能
會沒注意到有一架直升機在屋子上方盤旋?而且搞不好已經有個恐怖份子在屋頂上監視了。
」
「事情愈來愈棘手了。」查維斯若有所思地說道。
「現在又黑又冷,可以開始使用熱感應器了。」努南希望能幫得上忙。
「沒錯。」查維斯拿起無線電說道,「全體注意,這是隊長,開始便用熱感應器。再說
一次,打開熱感應器。」然後轉身說道:「行動電話呢?」
努南聳聳肩。此時現場有將近二百位的民眾,雖然他們都被警方圍在外圈,但大部份的
人都仍然看得到房子和四周的狀況,現在只要外面有人撥個電話給裡面的恐怖份子,就可以
把外面所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通報給他們知道。一般的行動電話有超過五百個可用的頻率,
而虹彩部隊的正規裝備中並沒有包括能用來監聽這麼多頻率的儀器。查維斯再次看著城堡,
心中盤算著,他們一定要把歹徒趕出來才能執行救援行動。問題是,他們不知道恐怖份子的
數目,而且除了潛進屋子之外,又沒有別的辦法可以取得更多的情報。
「提姆,處理目標外面行動電話和無線電的事有結果時,記得通知我一下。阿特馬克隊
長!」
「是,查維斯少校。」
「探照燈到了沒?」
「剛到,我們有三具探照燈。」阿特馬克指著探照燈的方向說道。查維斯和普萊斯馬上
走了過去,他們看到三輛加裝了探照燈的卡車––那種探照燈好像走遍全世界都一樣,就是
在足球場上被用來當作夜間照明的那種。由於這種裝備原本是設計給消防隊救火時用的,因
此整座探照燈可以抬起、升高,並由卡車供電。查維斯將這三具探照燈的部署方式告訴了阿
特馬克,然後就回到小隊的集結點。
熱感應器主要是藉由物體間溫度的差異來形成影像的。入夜後,當地的氣溫快速下降,
而屋子的石牆溫度也隨之降低。從顯像器上看來,窗子比周圍的牆壁還亮,因為除了窗簾之
外,裝在這棟建築物上的老式長條窗都沒有很好的隔絕作用。此時,狄特.韋伯有了發現。
「隊長,步槍兩兩,一樓發現一個熱影像目標。西邊算過來第四個窗子,躲在窗簾後面
看著外面。」
「好,那傢伙在廚房裡,」漢克.帕特森的聲音傳了過來,他正看著房子的藍圖,「他
的代號是一號。狄特,你能不能再提供其他情報?」
「不能,只能看到個人形而已。」德國狙擊手答道,「不過,等等……這傢伙蠻高的,
可能是個男的。」
「這是皮爾斯,我也找到一個。一樓,東邊,東側牆壁算過來的第二個窗戶。」
「阿特馬克隊長?」
「是。」
「能不能請你撥個電話到奧斯特曼的辦公室?我們要確定他在哪裡。」因為如果他在辦
室的話,一定會有一到兩名壞人在他旁邊看守著。
「奧斯特曼辦公室。」一個女人接了電話。
「這是阿特馬克隊長,妳是哪位?」
「這是赤色工人團的傑楚伙隊長。」
「對不起,我想跟伍夫岡隊長說話。」
「等一下。」
「我是伍夫岡。」
「我是阿特馬克。我們有好一會兒沒跟你連絡了。」
「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不過你的要求我們正在處理中,隊長先生。」
「好,我知道了,那又怎樣?」
「表示那是個好兆頭。」阿特馬克說道。貝婁博士也在線上聽著,旁邊還站了個翻譯。
「我們希望你能釋放兩名人質,也許從傭人開始。」
「為什麼?好讓他們幫忙指認我們嗎?」
「隊長,這是林肯,我發現了個目標,在西北角的窗戶,高個子,大概是個男人。」
「這樣就是三加二,總共有五個。」查維斯若有所思地說道,而帕特森則同時看著藍圖
,並在辦公室的位置上貼了兩張圓形的黃色小貼紙。
剛剛接電話的女人還在電話線上,「三個小時後,我們會送出一名人質,不過是死的。
」她強調道,「你們還有沒有其他要求?我們要一名奧斯特曼的直升機駕駛在午夜前過來,
還要一架客機在機場待命。否則我們將會殺害人質,讓你們知道我們是認真的。如果還是無
法得到回應的話,我們就每隔一段時間再殺一名人質,懂了嗎?」
「我瞭解了。」阿特馬克再度向她保證,「我們正在找飛行員,而且也正在跟奧地利航
空接洽,要他們派一架客機在機場待命。你知道的,這些都需要時間。」
「你們的說詞永遠都是同一套。我們已經提出要求了,如果你們辦不到,就要為這些人
的生命負責。完畢。」女人掛斷了電話。
阿特馬克隊長對於電話線另一端的冷酷與決絕感到相當驚訝與不安。他抬頭看著保羅.
貝婁,「博士?」
「這女人是個狠角色。和她一夥兒的歹徒也都很聰明,他們一定曾經徹頭徹尾地考慮過
整個事件,而且會不惜殺人來逼迫我們盡快達成他們的要求,這是再確定不過的。」
「一男一女的組合。」普萊斯在電話上說道,「德國人,年齡嘛……三十多快四十,或
是四十多一點。他們絕對是玩真的。」他又補充了一句。
「謝了,艾迪。請等一下。」電話中傳來回答。普萊斯從聽筒中可以聽到手指在鍵盤上
敲打的聲音。
「好啦,兄弟,我幫你找到三組可能的人,正在上傳檔案給你。」
「謝謝,長官。」普萊斯再次打開筆記型電腦。「丁?」
「啥事?」
「情報正要傳送過來。」
「老闆,我們至少要對付五個恐怖份子。」帕特森說道,手指一邊在藍圖上移動 「他們
不可能同時出現在這裡,這裡,這裡,還有樓上這裡。他們可能也有無線電對講機,因為房
子太大,他們不可能用吼來吼去的方式傳遞訊息。」
努南一聽,便走到他的無線電波攔截裝置。如果這些傢伙是用無線電對講機的話,那他
們使用的頻率範圍就不是什麼祕密了,因為這些頻率是根據國際協定訂定的,不像虹彩部隊
所用的軍用無線電,也不大可能有加密的功能。幾秒鐘之內他就架好了電腦頻率掃描器以及
好幾具天線,這樣他就可以利用三角定位來找出屋子裡面的電波發射來源。看來大概有三名
武裝恐怖份子,努南想著。兩個人太少,三個人差不多,雖然房子前面的卡車可以載更多的
人。二加三?二加四?二加五?但每個歹徒都有離開的打算,而且直升機也不大,所以恐怖
份子的總人數應該是五到七個人。這只是個猜測。他們不可能全靠猜測來行動,但總要有個
開始。問題是在這種情況下,出招的是恐怖份子,整件事都只能跟著他們的步調起舞,雖然
虹彩部隊可以用甜言蜜語來扭轉一點局勢––那就是貝婁博士的工作了––然而深究起來,
壞人是殺人不眨眼的,而且這是他們在這場牌局裡的最大籌碼。裡面有十名人質,包括奧斯
特曼、他的三名助理以及六名照料房子和莊園的管家人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家庭,
也都希望能保有這一切,而第二小隊的職責就是確保他們的希望不致落空。努南多麼希望自
己也是射手的一員,在必要時有能力跟著衝進去執行救援任務。然而即使他對武器十分熟
稔,體能也不輸其他成員,但他在技術層面上的訓練更棒,那是他的專業,因此他的最大貢
獻便是守著這些儀器。
「現在情況如何?丁。」
「不大好, C 先生。」查維斯說完便又轉身去觀察那棟建築,「周圍地形開闊,不容易
接近這棟建築,更不用說是潛進去獲取戰術情報了。我們有兩個主要目標,加上大約三個次
要目標;這些人都相當專業,而且是玩真的。我在考慮引他們出來,然後趁機撂倒他們。狙
擊手部已經就位,但是目標太多,情勢不妙。」
克拉克看著指揮中心的螢幕。這裡跟第二小隊之間有直接的通訊連線,甚至連雙方的電
腦也都是連線的。如同以往,彼得.寇文頓就在他旁邊提供必要的協助,而且在稍早時當他
看到地名時就說過:「搞不好是座有護城河的鬼城堡。」同時還指出虹彩部隊需要一名直升
機駕駛。
「另一件事,」查維斯說道,「努南說我們需要行動電話干擾裝備以便對付可能的奸細
。外面有幾百位民眾,只要其中的一個人有行動電話,就可以跟他在裡面的朋友通風報信。
除非我們有干擾裝備,否則無法阻止這種事發生。C先生,請你寫下這項需求。」
「記下來了,多明戈。」克拉克答道,一面回頭看著他的首席科技官大衛.伯利德。
「給我幾天的時間。」伯利德對他的老闆說道。莫薩德(釋註:以色列的特勒單位)有
這種裝備,一些美國單位可能也有,他得盡快找到。大衛心想,就一位前幹員來說,努南實
在是相當出色。
「好,丁,現場就交給你了,請自行決定何時行動,祝好運,兄弟。」
「謝了,老爹。」傳來的是帶有幾分嘲諷的回答,「第二小隊通話完畢。」查維斯關掉
無線電,把麥克風丟進箱子裡。「普萊斯!」他叫道。
「是,長官。」士官長馬上出現在他身邊。
「我們已經獲得自行決定行動的授權了。」組長告訴他的副手。
「太好了,查維斯少校,我們打算怎麼辦,長官?」
狀況看來不大妙,丁心想,否則普萊斯不會過來對他長官長、長官短的。
「好吧,我們就先來看看帶了些什麼裝備,艾迪。」
~~~
克勞斯.羅森索現年七十一歲,他是奧斯特曼的花匠領班,也是奧斯特曼傭人中最老的
一位。他很確定他的老婆現正躺在床上,並有一名護士在她身旁照料她,給她藥吃。他也很
清楚她一定很擔心他的安危,而這樣的掛心可能會對她的病情有所妨礙。西爾妲,羅森索患
有慢性心臟病,已經癱瘓在床上三年多了。國家的醫療體系為她提供了必要的醫護,而奧斯
特曼先生也幫了不少忙,包括請他的朋友––維也納阿爾吉曼醫院的一位教授––來幫她看
病,讓她的病情有了明顯的改善;但是此時他十分擔心西爾妲,而且著急得都快瘋了。當這
些歹徒闖進來時,他剛好進屋子裡喝水,要不然他就可能是在外面,並且可以脫身去幫他的
老闆求救兵了。但他的運氣並不好,當這些兇神惡煞帶著武器衝進廚房時,他也剛好在那裡
。這些歹徒都蠻年輕的,二十多歲快三十歲的樣子。離他比較近的那個,從口音聽起來,如
果不是柏林人,就是從西普魯士來的。這些新納粹份子是前東德––那個已經垮台的共產國
家的產物。當羅森索還是個孩子時,就曾在貝爾哲集中營裡見過納粹,雖然他活了下來,但
那種一個人生命的延績與否完全操之於狂人手中的恐怖……羅森索不由得閉上了雙眼––每
個月他總會被惡夢驚醒,全身冷汗濕透;夢中他看著人們走進一棟建築,那棟從來沒有人活
著出來的建築……然後都會有一個滿臉冷酷的納粹親衛隊叫他跟著那群人進去那裡,去洗個
澡。(譯註:在集中營裡,納粹都是以洗澡消毒為藉口把猶大人送進毒氣室)「天哪,不要
,」他在夢中吶喊道,「布蘭特大隊長要我去金屬工廠幫忙。」「今天不必了,猶太小子。
」年輕的親衛隊士官說道,臉上還帶著可恨的微笑。「現在就到浴室去。」他每次都別無選
擇,依令前往,走進那道門……然後就全身濕透地醒來。他確信,如果他沒有這樣醒來的話
,就永遠也醒不來了,就像那些走進那道門的人們一樣……
克勞斯.羅奔索現正處於極端恐懼的情緒中。他確信自己會死在那些壞德國人的手中,
因為那些人根本就不把別人的人權放在眼裡,更別說是關心了。這種確信不移的想法讓他的
感覺爛透了。
那種人並沒有死光、沒有消失,而且此時就正有一個站在他的視線裡,看管著他。他手
中拿著一挺機槍,看著羅森索和廚房裡的其他人,就像看待無生命的東西一樣。羅奔素的惡
夢終於成真了,從過去的經歷中浮現出來,並促使他走上命中注定的路。然後這也會殺了西
爾妲,因為她的心臟一定無法負荷這個消息––他還能怎麼辦呢?當他第一次碰到納粹時,
還是個在珠寶店當學徒的孤兒,他知道怎麼製作精細的金屬工藝品,而這個技能也為他換來
了一條命,不過之後他卻再也不願意用這個技能謀生,因為伴隨著這技能的是恐怖的記憶。
後來他在植物中找到了心中的平靜;他的工作就是讓植物生長,並且長得健康、長得漂亮。
他有這個天賦,而且獲得奧斯特曼的欣賞,於是便給了他一份在城堡裡工作的終身職務。但
是這天賦對於眼前這個手中拿槍的納粹來說,卻是一文不值。
~~~
丁親自監督探照燈的部署,而阿特馬克隊長也陪著他走到每一輛卡車,告訴每位卡車駕
駛要把車開到哪裡。當所有的卡車都到了定位並且升起燈架之後,查維斯便回到小隊的集結
點策畫行動。時間很快就過了十一點––當你需要時間時,就常會十分驚訝時間過得有多快
。
直升機的機員已經到達現場,他們多半的時間就坐在那裡,像個好飛行員般喝著咖啡,
然後心中暗忖待會兒到底會發生什麼事。丁後來發現副駕駛長得跟艾迪.普萊斯很像,於是
就決定利用這一點來作為他許畫的最後伏筆。
十一點二十分,查維斯下令打開探照燈。於是,城堡的前方和兩側便於剎那之間都沐浴
在泛黃的白光中;但後方並沒有燈光,形成了一道從直升機的所在位置一直延伸到樹林約三
角形陰影。
「大熊,」查維斯說道,「到狄特那裡去,在他附近建立據點。」
「知道了,兄弟。」二等士官長維加說完便舉起M–六0機槍,穿過樹林往目的地走
去。
路易斯.羅斯理和喬治.湯林森的任務是最艱鉅的部份。在黑色的「忍者裝」外,他們
兩個都穿著綠色迷彩裝,使他們的連身戰鬥服看起來就像是一張描圖紙––淺綠的底色上縱
橫交錯著深線的線條,形成一個個大約八分之一吋大小的方格,其中有些方格被深綠色填滿
,形成一塊塊不規則的圖案。這種製作迷彩的方式早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就出現了,當時為
德國空軍設計夜間戰鬥機的設計師認為黑夜本身已經夠暗了,如果一架漆成黑色的戰鬥機比
夜色還要暗,那反而很容易被發現,於是開發出這種在理論上和演習中都有不錯效果的連身
迷彩戰鬥服。這時眩目的燈光多少幫了他們一點忙,由於探照燈的燈光是對準城堡本身,因
此在背光面形成了一大塊陰影,使得綠色戰鬥服得以輕易地隱入其中而不被察覺。這種行動
方式是他們在赫里福受訓時的家常便飯,不過湯林森和羅斯理仍然小心翼翼地自不同方向開
始移動,並始終讓自己保持在三角形的陰影範圍內。他們花了二十分鐘才以匍匐前進的方式
就位完畢。
~~~
「所以,阿特馬克,」十一點四十五分,漢斯.佛胥納說道,「安排好了沒?殺害人質
的期限可是快到了。」
「拜託,千萬不要這樣做,伍夫岡先生;直升機駕駛就快到了,而且我們也正在跟航空
公司接洽。這些事情辦起來都比想像中要來得困難。」
「十五分鐘後你們就會知道這些事辦起來到底難不難了。阿特馬克先生。」說完,電話
就被掛斷了。
貝婁不需要翻譯,光是聽對方說話的語氣就夠了。「他們是來真的。」心理學家對阿特
馬克和查維斯說道,「期限一到他們就真的會動手殺人。」
「叫飛行員準備。」丁下令道。三分鐘後,一輛警車開到了直升機旁邊。兩個人下車爬
上了那架西考斯基直升機,警車隨即開走。過了兩分鐘,直升機的旋翼開始轉動。查維斯按
下無線電通話器說道:「全隊注意,這是隊長,準備行動。重複一次,準備行動。」
「太好了。」佛胥納說道。黑暗中他幾乎看不到轉動中的旋翼,但是閃爍的飛行燈已說
明了一切。「上路了,奧斯特曼先生。站起來!」
佩特拉一馬當先地帶著人質下樓,他們本來計畫殺掉丹格勒這傢伙以宣示決心,沒能如
願讓她覺得有點失望,不禁皺起了眉頭。不過沒關係,待會兒還有機會。而且一旦飛機起飛
之後,他們還將對人質展開嚴酷的偵訊,搞不好丹格勒對奧斯特曼的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殺掉他就可能會是個戰術上的錯誤。她打開無線電召集屋子裡的其他黨羽––當她帶著人
質走下樓時,其餘的人也帶著六名人質從廚房出來,集合在大廳裡。不過,在走到門邊時,
她突然覺得殺個女性人質或許是個不錯的作法,因為這樣會對外面的警方造成較大的衝擊,
尤其是當這名女性人質是被另一個女人殺害時,效果會更加震撼……
「準備好了嗎?」佩特拉問道,其他四名成員都點了點頭。「一切按照計畫進行。」她
對他們說道。這些傢伙雖然都是在社會主義國家中受教育,但是他們都太過於理想主義了;
還好他們都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所以行動才能進行到這一步。
有一名廚師的行動不太方便,這情形惹毛了那名短髮痞子,當他在大流理台前站定時,
羅森索知道,他們會帶走那名廚師,把他帶向死亡。然而就像他的惡夢一樣,他對這一切完
全無能為力!這個想法就像頭痛般,一波接一波地突然向羅森索襲來。他轉身向左,看到一
張桌子上放著一把小削皮刀。他很快地轉頭向左,看到恐怖份子們正看著瑪利,也就是那位
廚師。剎那間,羅森索下定了決心,他飛快地探手過去拿起刀子,把它塞進右手的袖子裡。
待會兒也許命運會給他一次機會;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克勞斯.羅森索對自己保證。這一次
他一定會抓住這個機會。
~~~
「第二小隊,這是隊長。」查維斯在無線電上說道,「不久他們就會出來了。所有人向
我報到以確認就位完畢。」他先聽到兩次喀啦聲從無線電裡傳來,那是在城堡邊上的湯林森
和羅斯理;接下來便是每個人報出名字向他報到。
「步槍兩么。」荷馬.強士頓說道。他現在已經把夜視系統裝在步槍的瞄準望遠鏡上,
瞄準著房子後門,同時也把呼吸穩定在一個固定的頻率上以提高瞄準的準確度。
「步槍兩兩。」片刻之後,韋伯報到了。
「大熊。」維加報到。維加的臉上塗滿了偽裝油彩,他舔了舔嘴唇,然後把武器上肩。
「康諾利。」
「林肯。」
「麥泰勒。」
「帕特森。」
「皮爾斯。」每個人都從他們各自的據點陸續報到。
「普萊斯。」士官長從直升機的左前座上報到。
「好,全體隊員注意,我們可以自由使用武器。一般戰鬥守則開始生效,小心一點,各
位。」雖然沒有必要,但是查維斯仍舊提醒大家小心。他現在的位置距離直升機有八十碼,
此時他也用夜視鏡瞄準建築;這幾乎已經是他那把MP–十衝鋒槍的射程邊緣了。
「門要開了。」韋伯和強士頓幾乎是同時報告道。
「我看到有人在動。」步槍兩么確認道。
「阿特馬克隊長,這是查維斯,現在切斷電視轉播。」查維斯利用第二具無線電下令
道。
「是,我知道了。」警察隊長答道,說完便轉身對電視公司的導播嚷嚷了幾句。之後,
雖然電視攝影機仍然開著,但所有拍攝下來的內容將不再播送出去,出現在電視上的將只有
記者的影像。
「門打開了。」強士頓從狙擊手的崗位上報告道,「我看見一名人質,看起來是位女性
廚師;還有一個目標,女性,深色頭髮,拿著手槍。」強士頓士官長提醒自己放鬆,把手指
從步槍的扳機上移開。沒有丁的命令,他就不能開槍。「第二名人質出現了,是小人物。」
強士頓說道,這表示出來的是丹格勒;而奧斯特曼的代號是大人物,兩位女祕書的代號則依
她們的頭髮顏色分別命名為金髮小妞和棕髮小妞。至於其他傭人,則因為沒有照片,所以沒
幫他們取代號。至於歹徒們,則一律被稱為「目標」。
強士頓看到那些人在門前躊躇了一下,這時候對人質來說一定是個可怕的時刻。真他媽
的可惡,強士頓心想。他從兩百碼外用瞄準望遠鏡中的十字網線瞄準著她的臉,這距離對於
他這個神槍手來說就像十呎一樣。「出來啊,寶貝。」他輕聲說道。「我們有禮物要送給你
們。狄特?」他按下發話鍵呼叫道。
「看到目標,荷馬。」步槍兩兩答道;「我認得這張臉,我想想……我不記得她的名字
了。隊長,步槍兩兩呼叫。」
「步槍兩兩。這是隊長。」
「那個女性目標,我們最近才看過她的臉。她是巴德–曼霍夫組織赤軍旅的成員,跟一
個男的搭檔;她是個馬克思主義信徒,也是個有經驗的恐怖份子、謀殺犯……如果我記得沒
錯,她還曾經殺了一個美國軍人。」沒錯,他認得這張臉。
普萊斯切進了他們的交談,心中想著這星期稍早時他們在玩的電腦變臉程式:「佩特拉
.多特蒙。對不對?」
「對!就是她!她的搭檔叫漢斯.佛胥納。」韋伯回應道。「出來吧,佩特拉。」他繼
續用他的母語說道,「到我這裡來,寶貝。」
有件事一直讓她感到不安,即使她已經可以清楚地看見航行燈閃爍、旋翼正在轉動的直
升機,但走出城堡到後面的草地對她來說竟變得如此困難。她遲疑地跨出一步,卻無法跨出
另一步下到大理石台階上。一時之間,她的藍眼睛竟然無法分辨東西,因為城堡東西側的樹
林都已被來自房子兩旁的燈光照得通明,而形成的陰影就像隻黑色的手指般朝直升機伸展過
去;也許她的不安就只是來自眼前這種有如死亡般的景象罷了。她甩甩頭,把不安的想法甩
掉;抓著兩名人質走下六級台階來到草地上,然後朝直升機走去。
「你確定沒認錯人?狄特。」查維斯問道。
「是的,我確定。長官,她就是佩特拉.多特蒙。」
貝婁博士在他的筆記型電腦上尋找著與這名字相關的資料。「佩特拉.多特蒙,現年四
十四歲,前巴德–曼霍夫成員,意識形態非常極端。她的搭檔是漢斯.佛胥納,他們倆應該
已經結婚了。這兩個人的性格非常相配,都是不折不扣的殺人魔。丁。」
「我知道了。」丁回應道,一邊看著三個人影走過草坪。
「她手上有一枚手榴彈,看來是顆人員殺傷彈。」荷馬.強士頓接著說道,「左手,重
複一次,是左手。」
「確認。」韋伯接著附和強士頓,「我也看到手榴彈了,安全銷還插著。重複,安全銷
還插著。」
「好極了!」艾迪.普萊斯在麥克風上咕噥道,心想:天殺的,出任務時最怕的狀況又
發生了。尤其是當他被安全帶綁在直升機裡,還跟個手裡握著手榴彈、隨時都有可能拔掉安
全銷的笨蛋同機時。「這是普萊斯,就一枚手榴彈嗎?」
「我只看到一枚。」強士頓答道,「她的身上或口袋都沒有其他地方是凸出來的。艾迪
,手槍在她的右手,手榴彈在左手。」
「沒錯。」韋伯說道。
「她慣用右手。」貝婁在看過有關佩特拉.多特蒙的資料後,透過無線電告訴他們,「
目標多特蒙是個慣用右手的人。」
普萊斯心想,這解釋了為什麼她的手槍是在右手,而手榴彈是在左手,而且也表示如果
她想順利丟出手榴彈的話,她就得換手。他心中暗忖道:這多少算是個好消息,對他不無幫
助。這時她出現在他的視線內,踏著穩健的步伐朝直升機走來。
「男的目標出現了,是佛胥納。」強士頓在無線電上說,「他帶著大人物……還有棕髮
小妞。」
「對。」韋伯道。他透過十倍數瞄準鏡一邊觀察一邊說道:「目標佛胥納和棕髮小妞出
現。佛胥納看來只帶了把手槍,他們現在開始走下台階。另一個目標出現在門邊,帶著一挺
衝鋒槍和兩名人質。」
「他們很聰明,」查維斯觀察道,「分批出現……」好,丁心想,這些聰明的混蛋。
等他們接近直升機時,普萊斯立刻下機打開兩測的門準備讓他們登機。他已經把手槍塞
在左邊副駕駛門上的航圖袋裡了。這時,他看了正駕駛一眼。
「別緊張,就像你平常做的一樣;一切都在掌握中。」
「都聽你的,英國佬。」正駕駛用一種僵硬、緊張的語調回答。
「不管發生什麼事,這架飛機都不能離地,懂嗎?」他們之前就已經把所有步驟都演練
過一遍,但在這樣子的狀況下,還是必須反覆說明細節。
「是,如果他們強迫我的話,我會將直升機朝你那一側滾轉,並大叫機件失靈。」
你還真他媽的上道,普萊斯心想。他身穿一件白襯衫,左胸口袋上方有個飛行翼章和一
個名牌,名牌上面的名字叫作東尼。他的耳中塞了個無線耳機,讓他得以聽到大家在無線電
上的對話,而領子內側則有個超迷你麥克風。
「還有六十公尺,她看起來是個沒啥吸引力的女人,對吧?」他向隊友們問道。
「如果你聽得到我們在說什麼,用你的手梳一下頭髮。」查維斯對普萊斯說道。過了半
晌,他看到普萊斯緊張地用左手把頭髮往後梳。「好,艾迪,保持冷靜,兄弟。」
「門口出現一名武裝目標,帶著三位人質。」韋伯呼叫道,「更正,更正,是兩名武裝
目標帶著三位人質。金髮小妞在這一批人質裡面,另外兩位分別是老人和中年婦人,都穿著
傭人的制服。」
「至少還有一名歹徒。」丁輕聲說道––而且至少還有三位人質沒有出來。「直升機載
不了那麼多人……」他們打算怎麼處理多出來的人?他猜測道,難道要殺了他們嗎?
「另外兩名武裝目標和三名人質出現在後門,在屋內。」強士頓報告道。
「所有人質都出現了。」努南說道,「總共有六名目標。步槍一號,他們拿的是什麼武
器?」
「都是衝鋒槍,看來是烏茲或是捷克製的烏茲。他們現在朝門邊過去了。」
「好,我看到了。」查維斯說道,手中也拿著一副望遠鏡,「步槍手,瞄準目標多特
蒙。」
「瞄準。」韋伯首先回報。強士頓因為要轉移目標重新瞄準,因此多花了幾秒才回報。
之後他就死死地瞄準著這個目標。
人眼對於夜間移動的東西特別敏感。當強士頓循順時針方向移動他的步槍以調整瞄準對
象時,佩特拉.多特蒙感覺到似乎看見了什麼,這讓她在半路上停下了腳步;雖然她不知道
到底有什麼東西,但仍朝著強士頓的方向盯著不放。所幸迷彩裝讓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堆草、
樹葉或土堆,使她無法從松林反射過來的微弱綠光中看出有個人形。何況他們的距離超過一
百公尺,連步槍的外形都隱沒在一片混亂之中。不過即便如此,她還是盯著那個方向不放,
雖然持槍的那隻手沒有任何動作,但臉上卻滿是疑惑的表情。強士頓也從瞄準鏡裡盯著她;
這位士官長睜開的左眼看到的是直升機的紅色航行燈不停地在閃爍著,而右眼則看到瞄準鏡
中的十字線正好落在佩特拉.多特蒙雙眼的上方。他的食指扣在扳機上,力道輕到剛好能感
覺扳機的位置。雙方就這樣僵持了幾秒鐘,他的眼角餘光始終盯著佩特拉持槍的那隻手,只
要她的手動一下,他就……
但是她沒動,這讓強士頓鬆了口氣。佩特拉回頭繼續走向直升機,絲毫沒有察覺有兩把
步槍正亦步亦趨地一路跟著她。接下來的關鍵時刻是當她接近直升機時,如果她走到機身右
側,強士頓就將看不到她,只剩下韋伯在盯著她。如果她走左側,情況則正好相反,狄特就
盯不到她,只剩下強士頓的一把步槍能對付她。看來她會選擇……太棒了,多特蒙走到直升
機的左側來了。
「步槍兩兩失去目標,」韋伯馬上回報道,「我現在沒有射擊目標了。」
「瞄準目標,步槍兩么瞄準目標了。」強士頓向查維斯確認道。嗯,讓小人物先上機,
寶貝;他在心中大聲叫道。
如他所願,佩特拉.多特蒙照著他的想法行動了。她一把將丹格勒先推進左側的機艙門
,大概是想讓自己坐在中間,這樣才比較不容易成為外面的射擊目標。這想法在理論上是不
錯,強士頓想道,但在這裡就錯了。怪妳自己運氣不好吧,賊人。
吉哈特.丹格勒坐在熟悉的直升機裡,不過完全沒有如往常般的舒適感。他在佩特拉的
槍口下綁好安全帶,心裡一直告訴自己要放鬆,要勇敢,要像個男人。他看向前方,感到有
一絲希望,因為飛行員是老面孔,但副駕駛就不是了。不管他是誰,他就像飛行員一樣撥弄
著儀表;雖然他的輪廓、髮色都幾乎與之前的副駕駛一樣,也身穿白襯衫,上面佩有藍色的
肩章,不過他並不是那位副駕駛。不期然的,他們的目光交會了一下。丹格勒馬上低下頭來
,把目光轉向機艙外面,生怕不小心洩漏了什麼祕密。
好像伙,艾迪.普萊斯心中暗忖道。他的手槍放在飛機左側機門上的航圖袋中,藏在一
大堆飛行航圖下面,但是能夠輕易地用左手取出。如果真有狀況,他會拿出槍,迅速轉身、
瞄準,接著開火。他的左耳裡面藏著一只無線電接收器;雖然在西考斯基直升機的旋翼和發
動機聲中要聽見裡面傳來的訊息是有點難,但這至少能讓他知道現在的狀況。此時,隨著佩
特拉的前後移動,她的手槍正瞄著他或是正駕駛。
「步槍手,你們瞄準目標了嗎?」查維斯問道。
「步槍兩么確認,已瞄準目標。」
「步槍兩兩;無法瞄準,中間有東西擋住,建議轉為瞄準目標佛胥納。」
「好,步槍兩兩,轉向佛胥納。步槍兩么,多特蒙就靠你了。」
「知道了,隊長,」強士頓確認道,「步槍兩么已經完全掌握目標多特蒙。」士官長用
雷射重新測了一次距離––一百四十四公尺。在這個距離下,子彈離開槍口後將下墜不到一
吋,然而他為兩百五十公尺距離所設定的「戰鬥準星」就稍微高了一點,因此他把瞄準點的
十字線調整到目標左眼的正下方,剩下的就交給物理學定律了。他的步槍有雙道扳機,如果
只是單扣第二道扳機就可以減少從第一道扳機扣起所花的力量;這時他只要扣下去就可以幹
掉目標。他們不會議直升機起飛的,而且更重要的是不能讓目標關上左側的機艙門。他的七
公釐口徑子彈可能有辦法貫穿門上的壓克力窗子,但是子彈在貫穿後的彈道將會變得難以預
測,可能會錯失目標,甚至使人質受傷。不過,他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查維斯已經完全置身於行動之外了,他現在的角色是指揮而不是領導,不過他卻不大喜
歡這個工作––手上拿著槍衝鋒陷陣可要比手上拿著遙控器,站得遠遠地告訴別人怎麼做來
得容易多了––但他別無選擇。好吧,他心想,我們有一號坐在直升機裡,還有把槍瞄準著
她。二號在草地上,大概是在離直升機還有三分之二距離的地方,也有把槍瞄準著目標。有
兩個歹徒快到中點了,而麥克.皮爾斯和史提夫.林肯離那裡不到四十公尺。最後兩個目標
在房子裡,路易斯.羅斯理和喬治.湯林森就躲在房子左右方的灌木叢裡。查維斯下定了決
心;只要所有人質來到空地上,或是差不多快要全部出來時就動手。這次任務的主要目的解
救他們,不一定要殺掉歹徒。此時行動是在待命狀態,而開始執行的關鍵將是屋子裡的最後
一批目標。
羅森索看到狙擊手了。他是這裡的花匠領班,整塊草地都由他負責管理,但是現在在直
升機兩側卻多出了兩堆奇怪的東西,這完全無法逃過他的法眼。他曾在電視和電影上看過,
這是個恐怖份子事件,因此警方一定會有所因應,一定會有人帶著槍躲在附近,而那兩堆他
今天早上還沒看見的東西則更加確定了他的猜測。他的眼睛對著韋伯的位置逡巡了半晌,然
後定住。他不知道那是他的救星還是死神;想到這裡,他的胃就不由得緊縮成一團。
「他們來了。」喬治.湯林森看到兩條腿步出房子,立刻對大家宣佈道。那是兩條女人
的腿,接著是一雙男人的,然後又是兩雙女人的……再來又是一雙男人的腿。「一個目標和
兩名人質出來了,還有兩名人質……」
佛胥納就快要走到直升機旁了,看來他是打算走向右側的艙門,這讓狄特.韋伯鬆了口
氣。但在此時,他卻停下腳步從敞開的右艙門看進去,看到吉哈特.丹格勒坐在那裡,於是
便決定到另一邊去。
「好,全體待命。」查維斯下令道。他正試圖進行調度,讓四組人都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用望遠鏡監視著現場,只要最後那批人一出來……
「統統給我進去,面向後方。」佛胥納把棕髮小妞推向飛機。
「失去目標,步槍兩兩失去目標。」韋伯大聲地在無線電上宣佈道。
「重新瞄準下一組人。」查維斯下令道。
「完成。」韋伯道,「我瞄準了第三批,前面的那個目標。」
「步槍兩么,回報情況!」
「步槍兩么仍瞄準目標多特蒙。」荷馬.強士頓立刻答道。
「準備完畢,」羅斯理接著從屋子後面的樹叢裡報告道,「我們已經看到第四組人了。
」
查維斯深吸了一口氣。所有歹徒都已經出來了,就是現在。「好,這是隊長,全體隊員
注意,動手!」
羅斯理和湯林森已經蓄勢待發,在聽到命令之後便馬上跳了起來;目標就在他們後方七
公尺處,而且都正看著另一個方向,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兩個幾乎
是同時開火,兩挺 M P –十衝鋒槍都打了三發點放。霎那間,兩顆頭顱就被打了兩個大洞,
接著爆裂成好幾塊,並和幹掉他們的子彈彈殼幾乎同時落在茂盛的綠草地上。
「這是喬治,兩名目標已死!」湯林森在無線電上報告道,隨即跑向那兩名仍向直升機
走去的人質。
當一個物體進入荷馬.強士頓的視線之內時,他感到有點遲疑––從身上的白色絲質襯
衫看來,那像是個女性––但瞄準視界並沒有因此而模糊,十字線也還瞄準在佩特拉.多特
蒙的左眼下方。於是,他的食指輕輕拍下了扳機。槍聲響起,把一道火焰送進了寂靜的夜空
––
––房子的方向冒出兩道白色的火光,在她還沒來得及反應時,一顆子彈就循著瞄準的
彈道打中了她的左眼上方。子彈鑽過了頭骨最厚的部份,在行進幾公分後就粉碎成幾百片碎
片,把她的腦子打成一團稀爛,接著便炸開她的後腦;爆出的粉紅色血霧噴得吉哈特.丹格
勒滿臉––
––強士頓拉動槍機,同時轉動步槍對準下一個目標。
艾迪.普萊斯看到了火光。他在半秒鐘前聽到行動命令之後就已經開始行動。他從袋中
抽出手槍,然後推開機門,單手瞄準漢斯.佛胥納的頭,接著就對準他的左眼下方開火。瞬
間,佛胥納的頭部馬上就在普萊斯的眼前爆開,身體則倒向地上;他倒地時,手還握著爾文
.奧斯特曼的上臂,把奧斯特曼一起拉倒,直到他的手指鬆開為止。
剩下兩名。史提夫.林肯小心地瞄準,不過卻突然停了下來,因為他的目標走到一名穿
著背心的老人後面。「幹!」林肯幾乎要罵了出來。
韋伯打中了另外一名目標,那名恐怖份子的頭就像恐怖電影裡的情節一樣地爆開,但他
身旁的那個短髮大個子則還活著。羅森索看到那個短頭髮的人眼睛怒睜,手裡仍握著機槍,
眼神中混合了恐懼、憎恨和震驚。這讓羅奔索的胃霎時之間揪成一團,時間也似乎靜止了。
此時,他拿出了那把預藏的削皮刀,然後猛力一揮,在短頭髮的左手上砍了一刀。當老人跳
開時,短頭髮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而他的手也不再緊握著機槍。
這個舉動清除了史提夫.林肯的射界,於是他馬上打了第二輪的三發點放,而且幾乎與
韋伯的半自動狙擊步槍的第二顆子彈同時抵達,當場就讓那傢伙的頭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清除!」普萊斯呼叫道,「飛機四周目標清除!」
「屋子清除!」湯林森宣佈道。
「中段清除!」羅斯理最後說道。
※ ※ ※
羅斯理和湯林森朝著還在屋旁的人質衝過去,並把他們拖往東邊,遠離房子,以免屋內
還有仍然存活的恐怖份子對他們開槍。
麥克.皮爾斯也在做著同樣的事,而史提夫.林肯則在一旁幫忙。
對艾迪.普萊斯來說,他的工作就要簡單多了。他先把佛胥納的槍踢開,很快地檢視了
他那被打得稀爛的頭,然後跳進直升機裡,確認強士頓的第一發子彈有解決掉目標。他光是
看到那噴濺在後艙壁上的模糊血肉,就知道佩特拉.多特蒙已經跟其他恐怖份子一樣去見閻
王了。隨後他小心地把手榴彈從佩特拉緊握的左手中拿走,檢查安全銷是不是還插得好好的
,然後就把它收進口袋裡。最後,他把手槍從她的右手拿走,關上保險後丟到一旁。
「我的天哪!」到此時,飛行員才喘了一口氣,回頭看了一眼之後叫道。
吉哈特.丹格勒也像是死了一樣;他的左半邊臉沾滿鮮血,還在一滴滴地流著,而那張
開的眼睛就像死魚眼般地呆滯,這景象一時之間還真把普萊斯給嚇到了,直到他看到丹格勒
的眼睛眨了一下才確定他沒事。普萊斯彎腰幫他把安全帶解開,然後讓強士頓把他拖出飛機
;小人物走了一步之後便軟了下去。強士頓用野戰水壺中的水幫丹格勒把臉上的血洗掉,然
後把步槍退膛之後放到地上。
「幹得好,艾迪。」他告訴普萊斯。
「那一槍還真他媽的準,荷馬。」
強士頓士官長聳聳肩說:「我只怕那小妞會擋到子彈,不過時機掌握得不錯。不管怎樣
,艾迪,你能馬上從飛機裡出來,並在我來得及開第二槍之前就幹掉他,實在是棒透了。」
「你也給了他一槍嗎?」普萊斯一面關手槍保險,一面問道。
「那是浪費子彈,我看到你的第一發子彈就已經把他打得腦袋開花了。」
此時警察擁了上來,還有兩輛閃著藍色警示燈的救護車。阿特馬克隊長和查維斯一起來
到直升機旁,就連他這種經驗老到的警察,在看到機艙裡的模糊血肉時也不禁啞口無言地倒
退兩步。
「這絕對不是什麼賞心悅目的景象。」荷馬.強士頓看著這一切說道。他已經看過裡面
的情況了。步槍和子彈如預期般地發揮了效用,這是強士頓幹狙擊手以來的第四次狙殺;如
果有人要破壞法律、傷害無辜的話,那就活該挨強士頓的子彈。但這些被他幹掉的歹徒並不
像他多年來所收集的鹿頭標本一樣是可以掛在牆上的戰利品;這點他倒是很清楚。
普萊斯走到人群中間,在口袋裡掏了老半天才掏出他那根彎曲的薔薇木煙斗,然後用火
柴點燃了它;這是他在任務成功後的一貫慶功方式。
麥克.皮爾斯協助人質坐下來休息定定神,而史提夫.林肯則在一旁拿著 M P–十 衝鋒
槍守護著。這時一群奧地利警察喧嘩著從後門湧出來,爭先恐後地告訴他屋子裡面已經沒有
恐怖份子了。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林肯便把武器關上保險、上肩,然後走向那位老先生。
「幹得好,先生。」他對克勞斯.羅森索說道。
「什麼?」
「用刀子在那傢伙的手上來那麼一下。幹得好。」
「喔,是啊。」皮爾斯說道,並低頭看著草地上那片模糊血肉––屍體的左手上有一道
深深的刀傷。「這是你幹的嗎?先生?」
「是的。」羅森索好不容易開了口。他還餘悸猶存呢!
「哇,先生,你好樣的。」皮爾斯彎腰跟他握手道。這雖然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但是
敢反抗的人質是少之又少,尤其這位老先生的舉動也實在是勇敢到家了。
「你是美國人?」
「噓––」皮爾斯士官長把食指放在嘴唇中央說道,「拜託請不要告訴任何人。先生。
」
這時普萊斯來到他們身邊,一面還用煙斗吞雲吐霧著。在韋伯的狙擊步槍子彈和某人的
MP–十夾擊下,這傢伙的頭其實已經不見了。「我的天哪。」士官長看了後說道。
「史提夫的獵物。」皮爾斯向他報告道。「我這回沒法乾淨俐落地開槍。幹得好,史提
夫。」他補上了一句。
「謝謝,麥克。」林肯士官長答道,然後看看四周問道,「總共六個?」
「沒錯。」艾迪答道,接著朝房子走去並說道,「大家原地待命。」
「輕而易舉,兩個都是。」這時輪到湯林森了,他的左右圍滿了奧地利警察。
「那兩個傢伙個子太高,連藏都沒辦法藏。」羅斯理向普萊斯確認道。雖然他在兩年前
就戒煙了,但此時他實在很想抽根煙。人質已經被帶開了,只剩下草地上的兩具恐怖份子屍
體。他想道,這兩個人的血將會成為肥料。這真是棟漂亮的房子,可惜他們沒機會進去逛逛
。
二十分鐘後,第二小隊回到了集結點,換下他們的作戰服,並且將武器和裝備打包好準
備坐車前往機場。電視台的燈光亮著,攝影機也在轉動著,但都在很遠的地方。整個小組都
鬆懈了下來,行動一旦成功,所有壓力就都隨之而去。普萊斯在廂型車外噴了口煙,接著在
靴子後跟上把煙灰敲掉之後,也登車準備離去了。
熾天使書城
【第八章 報導】
第二小隊的隊員們還沒飛抵倫敦希斯洛國際機場,電視上便已播出有關這次事件的報導
。不過很幸運的是,由於城堡佔地廣大,加上奧地利警方刻意將媒體的攝影機擋在外圍,而
且還是在建築物的另一邊,因此新聞影片上並沒有出現任何行動細節。唯一相關的鏡頭是拍
到一位小組成員正在點煙斗,之後就是阿特馬克隊長對整個行動過程的總結。據稱,這次奧
斯特曼城堡事件是由奧地利聯邦警察轄下的一支特殊祕密行動小組,以極有效率的處理方式
將所有人質解救出來––不過遺憾的是,他們並沒有讓恐怖份子留下活口。對於奧地利國家
電視台、天空新聞網以及其他歐洲國家的新聞媒體所播出的畫面,比爾.陶尼的手下都錄了
下來,以作為事後分析之用。雖然英國的天空新聞網也派了自己的一組人馬前往維也納採訪
,但是與當地新聞媒體的採訪內容也只有拍攝角度的差異而已,就連各家媒體的評論也是大
同小異:訓練精良的警方小組以果決的行動結束了本次事件,沒有人質傷亡。雖然他們並沒
有明言,但這又是正義一方的一次漂亮勝利。在最初的報導中並沒有提到恐怖份子的身份,
但是追查這些線索將是警方的責任,而其結果也會隨著警方對人質們的偵訊內容完整地被送
進陶尼的情報部門。
對第二小隊的成員來說,這真是漫長的一天,因此每個人都是一回到赫里福就馬上回家
睡覺,而查維斯也向所有組員宣佈了取消第二天早上晨間運動的命令;這票人真是累到連上
基地士官俱樂部去喝杯啤酒的力氣和時間都沒有。不過,反正俱樂部在他們回到基地之前也
早就關門打烊了。
查維斯在回程的飛機上向貝婁博士表示,即使他的人都身強體壯,但這次任務卻讓他們
都累得東倒西歪,即使是偶爾一次的夜間訓練也沒讓他們這麼累過。而貝婁答道,壓力永遠
是疲累的主要來源,不論虹彩部隊隊員的訓練有多精良或是體格有多強壯,都無法對壓力免
疫。顯然,這也包括了醫生自己,因為他在說完之後就轉身沈沈睡去;而查維斯則是在喝了
杯西班牙紅酒之後也跟著進入了夢鄉。
奧斯特曼城堡事件在奧地利當然是頭條新聞。波卜夫最先是在一處安全的藏身地點看到
了這條新聞,回到旅館房間之後又得知了更多的相關報導。他一面啜飲著橘子汁,一面用他
那銳利且專業的眼睛盯著電視螢幕。這些反恐怖部隊看起來都是一個樣子;這是可以預期的
,因為他們都是被訓練來達成同樣的任務,也都遵照著同樣的國際教材行動––這份教材最
初是由英國的SAS公佈,並據以訓練其突擊隊,之後 GSG–九也跟著採用,隨後就被歐洲的
其他國家採用,最後則是美國人。他們連身上穿的黑色服裝都一模一樣,這種戲劇性的相似
讓波卜夫感到十分驚訝。不過,他現在最感興趣的還是他房間裡那只裝滿德國馬克的皮製手
提箱。在第二天飛回紐約之前,他會先到伯恩把這些鈔票存進自己的戶頭裡。這簡直是棒透
了;他一面想著一面關上電視,換上睡衣。就這麼簡簡單單的兩件事,就讓他為自己的匿名
帳戶賺進了超過一百萬美金的巨款。無論他的雇主要他去做什麼事,他都已經海撈了一票,
而且他們看來也不大關心這上面的開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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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老天!」喬治.溫斯頓指著新聞道。這位財政部長剛剛才開完了一場冗長的內閣
會議,他邊步出白宮邊說道:「嘿,我認識那傢伙,爾文是個好人。」
「這行動是誰幹的?」
「唔––」他猶疑了半晌––他不能說,「新聞上說是誰幹的?」
「當地警方,我猜應該是維也納警方的特警小組。」
「唔,我想他們學會了怎麼去執行這種任務。」部長一面提出他的看法,一面朝著密勤
局的公務車走去。
「奧地利人?他們從哪裡學來的?」
「我猜總有人知道吧。」溫斯頓答道,然後鑽進了車子。
「那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卡洛.布萊林對著內政部長問道。對她來說,這還不就是另
一次男孩們跟他們的玩具搞出來的事件。
「的確是沒什麼。」部長答道,然後隨著保護他的密勤局幹員一起朝自己的公務車走去
,「就像他們在電視上說的。能把所有人質都救出來就已經很慶幸了。我到過奧地利好幾次
,當時看他們的警察不像是有那麼厲害的樣子,也許是我看走眼了吧。但是喬治的神情讓我
覺得他知道的應該不只這樣。」
「唔,沒錯,他是內閣裡所謂的圈內人。」布萊林博士若有所思地說道,而這正是那些
「圈外人」最不喜歡的。當然囉,嚴格來講,卡洛.布萊林根本不是內閣的一份子。她在內
閣會議裡只有個靠著牆壁的位子,還不夠格坐上會議桌,而她參與內閣會議的作用只是在需
要時提供科學方面問題的諮詢而已。在今天的會議裡,她就毫無用武之地;這對她有壞處也
有好處,因為這樣她就有機會趁總統掌控著會議的議程和節奏時,專心聆聽會議的進行,並
記下所有細節。今天的會議實在進行得糟透了,她的心中想道,單是賦稅政策就花了不只一
個小時,根本沒機會去討論如何運用國有林地的議題。這些國有林地屬於內政部管轄,而這
個議題將會被延後一週,也就是到下次內閣會議時再提出來討論。
她沒有密勤局的幹員保護,甚至連一間在白宮的辦公室都沒有。前任總統的科學顧問在
白宮西廂有間辦公室,但她現在卻被挪到舊總統官邸。不過那間辦公室倒是比白宮的辦公室
要大許多,也舒服多了,還有個窗戶––這是在白宮地下室的辦公室所不可能擁有的。雖然
舊總統官邸在行政上和保全上都算是白宮的一部份,但它並不是那麼有名。然而,就算現任
總統非常努力地想對每個人都做到平等看待,也不大在乎階級地位之類的狗屁(階級地位的
區分在政府這個階層幾乎是無法避免的),但這卻是白宮職員最在乎的一件事。也就是因為
這樣,對卡洛.布萊林來說,即使她已擁有和那些位居要津的大爺女士們一起在白宮大餐廳
用午餐的權利,但還是免不了要抱怨總統平時對她的忽視,當她真的想要見總統時,還是得
情商白宮幕僚長和專管總統約會的祕書,請他們讓總統擠出個幾分鐘寶貴時間見她,好像她
會浪費掉這點兒時間似的。
一位密勤局幹員謙恭有禮地對她點頭微笑,並為她開門,讓她走進這棟外觀醜得難以形
容的建築物。她向右轉個彎,走進了她那間至少還可以俯瞰白宮的辦公室。她一邊走一邊將
筆記交給她的祕書(當然是位男性),以便讓他把內容謄打出來,然後她就在桌子後面坐了
下來,發現桌上又多出了一疊等著她審閱的資料和公文。她打開抽屜,抓了一顆薄荷糖丟進
嘴裡,隨即開始對付那疊公文,並習慣性地拿起電視遙控器,將辦公室裡的電視轉到 C N N
頻道,看看世界上發生了些什麼事。此時正好剛過整點,而頭條新聞就是發生在維也納的那
件事。
我的老天,好炫的一棟房子!這個念頭馬上閃過她的腦際,幾乎跟國王的皇宮沒什麼兩
樣。如果就一個人,甚至一個大家庭的生活來看,使用這樣一棟房子作為私人居住的地方還
真是資源浪費。溫斯頓說它的主人是什麼樣的人來著?一個好人?那可不?所有的這些好人
都生活得像暴發戶一樣,肆無忌憚地攫取寶貴的資源。這又是另一個天殺的財閥,炒作股票
、貨幣的金融投機客。但好歹他也是自己賺到那些錢,才有辦法住在那樣的地方,也才成為
恐怖份子下手的目標,破壞了他的隱祕生活。不過,她想道,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挑上他?
恐怖份子不會去找個牧羊人或是卡車司機動手,他們只會盯上那些有錢人或是重要人物。因
為從政治的觀點來看,對一般人下手並沒有什麼意義。不過,無論是誰找來了這一批人,他
們都不如預期般聰明……難道是故意要他們行動失敗?這可能嗎?但她總覺得應該是這樣子
沒錯。終歸一句話,這是個政治舉動,其背後有著各式各樣的動機。想到這裡,她不禁微微
一笑;此時螢幕上的記者正在描述當地警察的特警小組進攻行動的細節。只可惜因為當地警
察不准攝影機與記者進入現場,所以整個報導都沒有畫面。之後,便是對於穫救人質的採訪
,他們以特寫鏡頭讓這些人質述說事件的始末。這些人質曾經是那麼地接近死亡,要不是當
地警方的救援,他們就只有死路一條。這就是天意,就算你能夠改變一些事情,但卻永遠無
法對抗上天的旨意……不是嗎?記者繼續報導道:在過去的兩個月裡,歐洲也曾發生過另一
件恐怖份子事件,但這兩次事件都在警方果斷的行動下被瓦解了。卡洛記得那件發生在伯恩
的銀行搶案––又是另一件笨拙……還是「創意十足」的行動。也許她得去瞭解一下實情,
因為在這個案子裡,失敗具有跟成功相同的價值……不,對策畫這些事件的人來說,這樣的
結果比成功的價值更高。這個想法讓她不由得笑了出來;沒錯,比成功還要有價值,不是嗎
?想到此,她低下頭看著一份從地球之友協會傳來的傳真;這個組織有她的傳真專線,經常
會傳給她一些他們認為重要的訊息。
她向後靠進舒適的高背椅裡,仔細地把傳真讀了兩遍。這是一批有著正確理念的人,不
過沒有什麼人在聽他們說話。
「布萊林博士?」她的祕書從門口探頭進來道。
「什麼事,羅伊?」
「以後我還要不要繼續把這些傳真拿給妳?我是說,像妳現在正在讀的這一種?」羅伊
.吉布森問道。
「喔,要。」
「可是這都是一些拿到名片就猛傳垃圾資料的神經病呀。」
「不見得,我還蠻喜歡他們所做的一些事。」卡洛答道,然後把那張傳真丟進垃圾桶。
她已經記下了一些他們的想法以備末來之需。
「好吧,博士。」羅伊說完便消失在門後,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下一件公文相當重要,那是關於關閉核能電廠反應爐程序,以及反應爐系統關閉之後的
安全措施的報告,報告中還談到環境因素會在多久以後影響到已關閉的反應爐系統,導致其
內部因為鏽蝕而毀損,以及其將造成的環境損害。是的,這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幸好這份
報告的索引提供了全國所有反應爐的相關資料。她又丟了顆薄荷糖到嘴裡,接著探身向前把
整疊報告攤平在桌上,以便讓自己可以換個姿勢好好閱讀這篇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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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這樣子就可以了。」史提夫平靜地說道。
「有多少基因在裡面?」瑪姬問道。
「大約是三到十個。」
「還有,這東西有多大?」
「六微米。你能相信嗎?這東西是白色的,因此能有效地反射光線,尤其是紫外線輻射
。在一個噴灑著水霧的環境裡,它幾乎是隱形的。」除非使用光學顯微鏡,否則用肉眼根本
看不見這種囊狀有機體。更棒的是,它們的重量極輕,所以能像灰塵粒子一樣懸浮在空氣中
,並像酒吧裡的二手煙一樣被輕而易舉地吸入。一旦進入人體之後,有機物的外囊就會溶解
,然後把濕婆的基因釋放到肺或腸胃裡,讓它們在人體內展開工作。
「它們是水溶性的嗎?」瑪姬問道。
「溶得很慢,但如果水裡有任何生物活化的成份––像是唾液裡的微量鹽酸––的話,
就會快多了。哇!有了這玩意兒,我們就可以從伊拉克人,或是任何想在真實世界中打一場
生物戰的人手裡海撈一票了。」
這是他們公司所研發出來的技術,而且研究計畫本身還獲得國家衛生研究院的經費資助
;這項經費本來是要用來研發出一種更加便利的施打血清方式。打針多少需要一點技術,但
這個新科技卻能利用電泳法(譯註:一種利用電場將帶有不同電荷的微粒––像是溶液中的
不同蛋白質分離的技術)把一層極微量的膠狀保護膜包在更少量、並以空氣傳遞的生化活性
物質上。這可以讓人們不必用一般的接種法,而是以喝的方式將抗體血清吸收進去。換句話
說,如果有人發現了有效的A I D S血清疫苗,那這就可能將會是施用於非洲國家的方式,因
為那些國家都缺乏完善的體系。史提夫剛剛證明了同樣的科技也可以用來傳播具有活性的病
毒,而且安全性與可靠性也一樣無庸置疑。
「我們要如何作臨床試驗?」瑪姬問道。
「用猴子。我們實驗室裡有多少猴子?」
「一大堆。」她向他確認道。這將會是重要的一步,他們會先讓幾隻猴子感染,然後觀
察它在實驗室猴群中的傳染效率。這次實驗他們會用恆河猴,因為牠的血液特性跟人類最為
接近。
實驗對象四號如預期般地是第一個發病者。他是一名五十三歲的男性,他的肝功能已經
糟到足以讓他在匹茲堡大學醫院的換肝人名單上名列前茅。就算是在最佳的狀況,他的皮膚
也像是染上了一層黃色的染料。不過,即使病成這樣,他喝起酒來仍然比其他幾位實驗對象
都要兇。約翰.基爾格醫生記得他的名字好像是叫卻斯特什麼的。此外,卻斯特的智力也幾
乎是整組實驗對象中最低的一個,他差不多整天都在看電視,很少跟其他人交談;而且,雖
然這批人都很喜歡看漫畫,但卻斯特卻是從來都不看。另一方面,卡通頻道是這些人最喜歡
用來消磨時間的娛樂,但卻斯特他幾乎根本不看。
約翰.基爾格覺得,這些人根本就像是一群被養在天堂裡的豬,不論是酒、食物或其他
的東西,都是要什麼有什麼;大部份人甚至還學著怎麼去使用淋浴設備。雖然有時也會有幾
個人問他們為什麼要待在這裡,但得到的回答通常都不外乎是醫生或守衛們經常掛在嘴邊的
那幾個制式答案。
他們現在不得不對卻斯特採取行動了。基爾格走進卻斯特的房間,並叫了他的名字;實
驗對象四號隨即從床上坐起,向他走了過來,臉上明顯地滿是疑惑的表情。
「卻斯特,感覺不大好對不對?」基爾格隔著面罩問道。
「胃痛,吃不下東西,全身都覺得不對勁。」四號答道。
「好,跟我來,讓我看看能怎麼辦,好嗎?」
「醫生,你說什麼都好。」卻斯特同意道,一面還打了個很響的嗝。
出了門之後,他們就讓他在輪椅上坐好––雖然從這裡到診療室只有五十碼的距離。到
了診療室,兩名醫護工便把四號抬到床上,用附有自黏貼布的帶子把他固定在病床上,然後
為他抽了些血樣。十分鐘後,基爾格用濕婆的抗體去測試他的血樣,結果果然如預期般地變
成藍色;他的生命只剩下不到一個星期了,雖說酗酒所造成的酒精中毒可以讓他再苟延殘喘
個六到十二個月,但兩者之間實在是差不到哪裡去。基爾格回到診療室幫四號掛了瓶點滴;
他在點滴中加了嗎啡,使得卻斯特很快就失去了意識,甚至在睡夢中露出微笑。很好,四號
就快死了,但他會讓他走得很平靜,而且所有步驟都會是按部就班、井然有序的。
基爾格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兼觀察室,低頭看了看手錶;對他來說,這還真是漫長的一個
小時,彷彿又回到以前當醫生的時候。自從不當住院醫生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從事過臨床醫
療,不過他一直都有在閱讀相關期刊,也知道醫療技術的發展情形。卻斯特,你要怪就怪自
己的運氣不好吧,基爾格心想,反正外面的世界也好不到哪裡去。想到這裡,他又埋首於自
己的筆記中。卻斯特這麼快就對病毒產生反應讓他們有點措手不及,因為這比預期中的時間
幾乎提早了一半,而這主要是因為他那衰敗不堪的肝功能所造成的。這是沒辦法的事,因為
有些人的體質本來就比其他人容易發病。雖然提早發病會讓人們有所警覺,但無論如何,最
後的效果將是一樣的,而這也將使得史提夫.伯格所研發出的血清成為迫切需要的搶手貨,
讓他的生意因此而鴻圖大展。血清A將會被快速地生產並廣泛地發送出去,而另一方面,假
如他和他的研究小組能讓血清B完成備用。那它就將會被以比較嚴格的方式管制著。如此一
來,血清 A將會被提供給一般大眾,而血清 B則將提供給那些應該活下來的人––這些人會
是那些瞭解這整件事的人,或是在存活下來之後能夠接受這個事件並加入他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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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二小隊回來的當天早晨,彼得.寇文頓––他剛與第一小隊作完晨間運動,全身都
還是汗水淋漓––就馬上和克拉克與史丹利一起檢討了整個任務的過程,而此時剛從歐洲大
陸回來的查維斯和他的隊員們則才正要起床。
「就戰略上來看,現場的情勢真的是超級爛,而且查維斯說得沒錯,」寇文頓少校接著
說道,「我們需要屬於自己的直升機機組,昨天的任務已經清楚地說明了我們裝備不足,我
們必須在相當不利的情況下執行任務,然後靠運氣來完成。」
「他可以要求奧地利陸軍的支援。」史丹利提出了他的看法。
「長官,我們都很清楚,如果在這種行動裡插個既陌生而且又完全沒有合作過的直升機
組員,大家是無法放手一搏的。」寇文頓說道,「這個問題我們必須馬上處理。」
「沒錯。」史丹利同意道,然後轉頭看著克拉克。
「這件事跟戰略與執行無關,但我知道你們的意思了。」虹彩六號讓步說道,但心裡卻
暗忖道:搞什麼嘛,他們竟然會忽略掉這個需求。「好,我們就先來看看需要哪些直升機,
然後再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個對於這些機型都很熟的飛行員。」
「我覺得比較理想的就是要有一架夜行者式,而且我們到哪裡出任務都必須帶著它,所
以……應該還需要一架完全配屬給我們的 C –五或 C –十七運輸機,對吧?」史丹利邊想邊
說道。
克拉克點點頭。夜行者式是麥道公司 A H –六泥鰍式直升機的衍生型,當初是為了第一
六0特遣隊才研發出來的。一六0特遣隊現已被擴編為一六0特種任務航空團,簡稱 S O A
R( 譯註:也是呼嘯之意),駐紮在肯塔基州的坎貝爾堡。這票人大概是全世界最瘋狂的一
群飛行員,他們經常祕密地和幾個特定國家的飛行員們進行聯合演訓––通常是英國和以色
列這兩個國家。從實際的觀點看來,為虹彩部隊弄架直升機和幾位飛行員還算簡單,但如果
要根據需求弄一架可以把直升機運來運去的固定翼運輸機就難了,這就像要把一隻大象藏在
學校操場裡一樣難。但如果有了夜行者式,他們就等於擁有了各種監視偵查的設備、一具靜
音旋翼––加上坐在雪棧上的聖誕老公公與八隻小馴鹿……克拉克的思緒不停地流轉。
「好,我會打個電話給華盛頓,要求他們批准我們在部隊裡加幾個飛行員,再弄幾架飛
機給他們玩玩。還有沒有什麼問題?」
「應該是沒有了。」史丹利答道。
約翰看看錶,他必須等到華府時間早上九點,也就是英格蘭時間下午兩點,才能透過中
央情報局局長提出這個要求。他很好奇艾德.弗利會有什麼反應,因為他需要艾德來幫他遊
說這件事。好吧,這點應該不會太難,因為艾德知道外勤任務的狀況,而且他一向對於站在
第一線的人都是有求必應,更何況克拉克又是在他的人獲得一次重大勝利之後提出這個要求
的,通常這都遠比在任務失敗後去求爺爺告奶奶地要東西要來得有效多了。
「好,我們隨後再繼續這次的行動後報告。」克拉克說完便起身回自己的辦公室。當他
一進辦公室,海倫.蒙哥馬利早已一如往常地把一疊文件堆在他的桌上,而且今天甚至比平
常還要來得高一點,因為在這堆文件裡––不出他所料––有一大堆來自奧地利的謝函,其
中尤其是來自他們司法部長的那封,更是滿紙的讚揚褒獎之詞。
「部長,謝了。」約翰輕聲說道,然後把它放在一旁。
在這份工作當中,最讓他感到頭痛的就是這些行政工作。身為虹彩部隊的指揮官,克拉
克必須知道經費何時進來、何時花掉,以及是如何花掉的;他甚至還要為他的人每週所消耗
掉的彈藥數量提出報告。他已經盡力把大部份工作都分攤到史丹利和蒙哥馬利太太身上,但
還是永遠會有一大堆落在他的桌上。在他於中情局工作時,他必須對他執行過的每件外勤任
務的無數細節提出報告,以便讓那些蹲辦公室的沒用東西爽一下。但目前這件工作的情況又
比以前在中情局時更糟,甚至佔據了他上靶場的時間,那可是他自己的時間呢!尤其是當他
發現在靶場好好打次靶可以舒解壓力––特別是當他把 Q 靶的靶心想像成那些折磨人的官僚
,然後用點四五子彈一槍貫穿的時候。對於克拉克來說,平衡預算是件不熟悉的新工作,他
總覺得,如果任務不重要,那為什麼要撥下經費?如果重要,又為什麼要斤斤計較於那幾千
塊的子彈錢?當然囉,這就是官僚的心態,那些坐在辦公桌後面的人認為,如果每份文件不
能好好地簽名畫押,蓋上大印再歸檔的話,那簡直就是世界末日了。至於那可能會造成某些
人的不便––對不起,那是你家的事。所以嘛,他,約翰.特倫斯.克拉克,有著超過三十
年經歷的中情局外勤幹員,這一行裡的傳奇人物,也就只有乖乖地窩在自己那昂貴的辦公桌
後面,關上門處理那些任何有點自尊的會計都不願意處理的公文。除此之外,他還得監督那
些真正重要的事,並且作出判斷;不過,這倒是有趣也有意義多了。
其實,預算這件事也並不是那麼地讓他傷腦筋。他帶的人總數不到五十個,由於每個人
的薪水都是按照軍方的標準給付,再加上虹彩部隊成員的房租已由多國政府提供的經費支付
,因此由他經手的薪津支出也不過了二百萬美金而已。只是,由於美國軍人的薪水比他們的
歐洲伙伴要來得好,使得約翰覺得有點困擾,不過他也無能為力。總地看來,虹彩部隊的士
氣就如他所預期的高昂,「精銳部隊」的頭銜在這些人的心態上產生了正面影響,尤其他們
又幾乎是天天接受訓練,而軍人就是喜歡接受訓練和執行任務。
到目前為止,只有一點點的不協調,那就是由於兩件任務都由查維斯的第二小隊完成,
因此使得第二小隊的人有點過於自鳴得意,也讓彼得.寇文頓的第一小隊既羨慕又嫉妒。所
幸第一小隊在體能和射擊訓練上略為領先第二小隊;其實也只不過是毫釐之差,但這些人就
是喜歡這樣,他們拚命練習。為的就是那零點五個百分點。這種競爭甚至激烈到連誰早餐吃
了什麼,或是晚上作夢夢到什麼都成了競爭的一部份。然而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一種良性競
爭,而且也絕對是對他們的對手相當不利的一件事。
比爾.陶尼也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仔細閱讀著有關前一晚滋事的那些恐怖份子的已知資
料,其中漢斯.佛胥納與佩特拉.多特蒙的身份已經透過指紋鑑定穫得確認。奧地利警方早
在攻堅行動之前就已經向德國聯邦警察(BKA)提出查詢要求,而他們也馬上就一頭栽進這
個案子的調查行動裡。他們一開始就鎖定曾經駛進奧斯特曼家的車子,然後根據租車人的身
份證明追查下去,想要找出他們在德國的落腳地點。陶尼提醒自己,他們是有可能在德國落
腳,但也可能不是。至於另外四個人的身份,就比較難以查證,現在他們的指紋都已經被輸
入電腦,以便進行比對。對於這四個人,陶尼同意奧地利警方的看法,他們認為這四個殺手
級的人物很可能是來自前東德––那地方看來似乎正在變成一個充滿各種脫軌政治思想的大
雜膾;從共產主義轉變為新納粹主義,其間卻又徘徊著一些過往政經模式的忠實信徒,而單
是這些殺手,就已經夠讓德國警方頭痛了。
然而這事件一定有某種政治因素存在。佛胥納和多特蒙終其一生都是不折不扣的共產主
義信徒;就像他們那一代的恐怖份子一樣,他們都成長於前西德的中產階級家庭,一輩子都
在為追求完美的社會主義社會或說是類似的迷思而奮鬥,所以他們才會入侵像奧斯特曼這種
高等資本主義份子的家。但他們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陶尼拿起一疊發自維也納的傳真,爾文.奧斯特曼在事件落幕後長達三個小時的偵詢過
程中告訴警方,這批人要的是一個可以進入國際金融交易系統的「圈內人特別密碼」。但問
題是真的有這種密碼嗎?陶尼自己認為應該是沒有,不過確認一下又何妨?他拿起電話,打
給一個叫作馬丁.庫柏的朋友,這人曾是MI–六的成員,現在則在倫敦金融區勞埃德保險公
司那棟醜呆了的大樓上班。
「庫柏。」一個聲音在電話裡響起。
「馬丁,我是比爾.陶尼。你今天早上過得怎樣?」
「還不錯,比爾。那你呢?最近在忙些什麼?」
「老兄,我還在領女王的薪水。是份新工作,相當機密。」
「我幫得上什麼忙嗎?老兄。」
「其實只是個笨問題。在國際金融交易系統裡有沒有所謂的圈內人管道,而且是需要有
特殊密碼才能進得去的?」
「我還真他媽的希望有這麼一個管道呢,比爾。這樣我們的工作就簡單多了。」這位前
英國祕密情報局駐墨西哥市站的站長答道,「你的問題到底是什麼?」
「不大確定,只是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好吧,說起來在這個階層的人都會有某些私人關係,也常會彼此交換一些訊息。但我
覺得你說的是一個更有組織的東西。一個只有圈內人才知道的交易中心之類的,對不對?」
「沒錯,就是那個意思。」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他們的保密工作還做得真好,老兄,我和我的同事都不知道有
這東西。這是個國際陰謀嗎?」庫柏嗤之以鼻地說道,「這一行是個相當嘴雜的行業,每個
人都在管閒事。」
「那你的意思是說沒這回事囉?」
「就我所知是沒有。比爾,這是那種大家都相信它存在,但根本就是子虛烏有的事。除
非約翰.甘迺迪真的是黑手黨幹掉的。(譯註:暗殺約翰.甘迺迪的是約翰.奧斯華,並非
黑手黨,但一直有此傳聞,而且也有人信以為真)」庫柏說完便笑了出來。
「馬丁。其實我也是這麼認為,只是想找個人來確定一下而已。謝了,我的朋友。」
「比爾,你知不知道維也納那件攻擊奧斯特曼宅邸的案子是誰幹的?」
「不大確定。你認識奧斯特曼嗎?」
「我們老闆認識。而我只見過他一次。他看起來是個好人,而且是見了鬼的聰明。」
「說真的,我知道的也就只有今早在電視上看到的那些。」其實這也並不完全是謊話,
比爾知道馬丁會瞭解他的苦衷。
「好吧,不管是誰執行的救援行動,我還真是服了他們,想跟他們脫帽致敬,不過這看
起來像是SAS的傑作。」
「真的嗎?如果真是他們,我們也不必太驚訝,對吧?」
「是啊。真高興聽到你的消息,比爾,什麼時候碰個面吃個飯呀?」
「樂意之至。下次我到倫敦時會打電話給你。」
「太好了,拜拜。」
陶尼放回話筒,一面在心裡想道:當初因為冷戰結束,使得MI–六大幅裁員,但現在看
來,馬丁已在業界站穩腳步了。嗯哼,陶尼接著想道,這件事果真如他所想的,就是那種分
明是子虛烏有但卻又有人深信不疑的事。不過,佛胥納和多特蒙都是共產黨徒,他們根本就
不相信有公開市場這回事;在他們的世界裡,人們只有透過欺騙、剝削。或是跟其他同流合
污的一丘之貂串通共謀才能夠致富。那這意味著什麼呢?……
他們為什麼要去襲擊奧斯特曼的寓所?你根本不可能在那裡搶劫這種人,因為他的錢根
本不會以現金或金塊的形式放在家裡。說實在的,這些錢只存在於電腦的記憶體裡,然後透
過電話線傳遞,你根本不可能偷到手,不是嗎?
不過,像奧斯特曼這種人所擁有的就是資訊,雖然很不實際,但那是一切力量的根源。
佛胥納和多特蒙會為了這個而殺人嗎?看來是如此。但這兩個已被格斃的恐怖份子會懂得如
何去運用那些資訊嗎?不,他們不可能會懂,如果他們真的懂,就應該知道他們所要尋找的
東西根本不存在。
一定是有人指使他們,陶尼想道,是某人派他們來執行這項任務的。但這個某人又是誰
呢?
還有,這個某人的動機又是什麼?這是最重要的關鍵,他恐怕得先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才行。
等等,他自言自語道,如果是有人指使他們來做這個工作,那這個人顯然是某個跟過去
那票恐怖份子有連繫的人,他認識而且知道那些人在哪裡,並且與他們之間有某種程度的信
任。但是佛胥納和多特蒙都是那種理想主義式的純共產主義信徒,他們倆熟識的人應該都差
不多,而且也一定不會信任跟他們有不同政治理念的人,更別說是去接受他的命令了。如果
是這樣的話,那這個假想中的人又是怎樣得知他們倆的下落,如何跟他們倆連絡,之後又如
何贏得他們的信任,甘願去執行這個死亡任務,去追尋一個根本不存在的東西?
難道會是一個太上長官?陶尼猜想,他的思考已經延伸到他知識所及的領域之外。這個
人必然是個與他們倆有共同政治理念的人,他能指使他們,或者至少是個有辦法說動他們去
從事危險任務的人。
他需要更多的情報,大概得用到情報資訊系統或是他在警界裡的人脈,以取得奧地利和
德國警方在調查此事件時所獲得的每項線索。他隨即打了個電話給白廳,以確定他能取得每
位人質的偵訊內容。陶尼幹情報官已經有好一陣子了,所以對於這種事件有著超乎常人的敏
銳嗅覺。
~~~
「丁,我不大喜歡你的攻堅計畫。」克拉克在大會議室中說道。
「我也不喜歡,C先生。但是沒有直升機,我們就別無選擇,不是嗎?」查維斯理直氣
壯地答道,「但那並不是真正讓我捏了一把冷汗的事。」
「不然是什麼?」約翰問道。
「這是努南提醒我的。每次我們到某個地方出任務,周圍總是有很多人––平民百姓、
記者、電視台的人等。如果這裡面有人有行動電話,並且撥個電話把外面的狀況告訴裡面的
歹徒,那結果會怎樣?很簡單不是嗎?我們和人質就會當場死得很難看。」
「這我們應該有辦法處理,」提姆.努南告訴大家,「不過,我得先解釋一下行動電話
的原理。當你使用行動電話時,它會把信號傳到附近的基地台,這樣電腦系統才有辦法將打
進來的電話轉到你的行動電話上。所以我們有辦法讀取那些信號,阻斷信號傳遞的線路,甚
至可能模擬歹徒的那支電話,然後攔截打進來的電話,這樣就可以逮到外面的內應,甚至反
過來利用它來騙住裡面的歹徒。但是我需要這種解讀信號的軟體,而且是現在就要。」
「大衛?」克拉克轉頭問他們的以色列技術天才大衛.伯利德。
「是做得到。我想國家安全局或是其他地方應該已經有這種技術了。」
「那以色列呢?」努南直接問道。
「嗯……是的,我們是有這種東西。」
「把它弄來。」克拉克下令道,「需要我親自給艾維打個電話嗎?」
「那樣比較好。」
「好,我需要那個設備的名字和規格。訓練一個能操作它的人難不難?」
「不難,」伯利德承認道,「提姆就可以了。」
感謝你投給我的這票信任票,努南心想,但臉上卻沒有露出半絲笑意。
「回到攻堅行動上。」克拉克說道,「丁,你當時的想法是什麼?」
查維斯頓身向前;他不只是要為自己辯護,也要為他的整個小隊辯護。「重點是我不想
失去任何一名人質。約翰,貝婁博士告訴我,我們必須把那兩個人說的話當真,而他們給的
期限又已一分一秒地逼近。所以當他們明白地提出要我們給他們一架直升機離開時,我只能
照辦。狄特和荷馬他們把任務執行得非常完美,還有艾迪和其他幾位射手也是。最危險的部
份是讓路易斯和喬治潛到房子旁以便對付最後一批人,但他們簡直就像忍者一樣,一路溜進
去都沒被任何人發現。」查維斯一面繼續說道,一面對羅斯理和湯林森點頭致意,「那是整
個任務中最危險的部份,但我們讓他們隱身在探照燈的光影中,而且那身迷彩的效果也相當
不錯。如果歹徒有夜視鏡的話,可能會對我們造成威脅,於是我們又利用警方提供的探照燈
,讓它從樹林的邊緣照過去以干擾可能存在的夜視鏡。因為在夜視鏡的觀察範圍裡如果有光
,就會產生眩光。這是場賭博,」丁承認道,「但是睹一把總比看著人質在我們面前被做掉
要來得好。這就是這次的任務, C 先生,而我是現場指揮官,我必須作決定。」他沒有說的
是,他的決定成功了。
「我瞭解了。很好,各位的射擊都相當漂亮,而羅斯理和湯林森的潛入也做得相當棒。
」史丹利說道,他就坐在克拉克的對面,「但即使是這樣……」
「即使是這樣,我們還是需要直升機。真他媽的,我們怎麼會忽略了這個需求?」查維
斯要求道。
「這是我的疏忽,多明戈,」克拉克承認道,「我今天就打電話處理。」
「那這樣就搞定了,老兄。」丁伸了個懶腰說道,「我的小隊搞定了這個任務,約翰,
雖然佈局很爛,但我們還是搞定了。下一次最好能順利一點。」他承認道,「但是當博士告
訴我這些歹徒真的會殺人時,就等於是在跟我說我需要採取一些果斷的行動,對吧?」
「那要看當時的情形而定,這次是這樣沒錯。」史丹利回答丁的問題。
「艾爾,什麼叫看情形?」查維斯不客氣地質問道,「我們需要一份更精確的行動準則
,我需要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容許人質被殺?人質的年齡性別是不是包括在判斷的公式裡?如
果有人挾持了一所幼稚園或是一家醫院的產科病房時怎麼辦?你不能期望我們去忽略那些人
為因素。好,我知道你無法針對各種可能性作出計畫,所以身為現場指揮官的彼得和我就必
須作出判斷,而我的天職就是盡力防止任何一位人質犧牲生命。如果這代表冒險妄進的話–
–好吧,這本來就是可能性和確定性之間的矛盾,不是嗎?在那種情況下,你不得不去冒點
險,不是嗎?」
「貝婁博士,」克拉克問道,「你對自己當時對那些恐怖份子所作的心理狀態判斷有多
少信心?」
「非常有信心。這些人經驗豐富,他們曾經策畫過多次任務;在我看來,他們絕對是會
用殺害人質的方法來展現決心的。」心理學博士答道。
「你是說當時還是現在?」
「都是。」貝婁自信滿滿地說道,「這兩個人是那種在政治意識上反社會的人,人命在
這種人眼裡根本算不了什麼,只能說是丟在牌桌上的籌碼罷了。」
「好,如果他們瞄到羅斯理和湯林森潛近房子附近的話會怎樣?」
「他們很可能會殺掉一個人質,然後現場情勢就會僵住個幾分鐘。」
「在那種情況下,我的後備計畫是從東側衝進房子,然後盡可能地一路快速殺進去。」
查維斯繼續說道,「當然,最好的方案是從直升機上垂降下去,然後像堪薩斯的龍捲風一樣
襲擊整棟房子。」他最後承認道,「不過,那也很危險就是了。但我們所要面對的那些人也
不是什麼按照牌理出牌的人,不是嗎?」
部隊裡的一些資深成員都不大喜歡這種討論,因為從這裡面他們會再一次體認到,即使
是像虹彩部隊成員這樣訓練精良的軍人,也仍然不是神或超人。目前他們已經出過兩次任務
,而且都能在沒有平民傷亡的情況下圓滿達成。站在指揮官的立場,他們對這樣的成果相當
滿意,尤其是這兩次行動又都是在戰略情勢極為不利的狀況下完美達成的。
此時,第二小隊的成員環坐在會議桌四周,面無表情地看著克拉克。他們現在都能以驚
人的平靜態度來談論有關這次行動的所有細節,因為他們都已經明白前一晚的行動計畫是有
缺陷,而且是危險萬分的;但無論如何,他們克服了這一切,而且也很驕傲自己能完成這個
艱鉅的任務,把人質安然救援出來。不過現在克拉克卻在質疑他們的領導者,而他們並不喜
歡這樣。對於他們當中那些而英國特戰空勤部隊的成員來說,這些疑問的答案其實非常簡單
,那就是被他們那支部隊奉為圭梟的座右銘:有膽量去做的人就會贏。因為他們敢以身涉險
,所以他們贏了。他們當中唯一不大開心的成員應該就是士官長朱立歐.維加,因為大熊負
責扛機槍,而他的機槍到現在為止都還沒有開張過。維加看到兩位步槍手的心情都十分開心
,而那些負責輕武器的人的情緒也都相當好。但在維加眼裡,那些輕武器都只能算是雕蟲小
技。當時他也在現場,而且離韋伯只有幾公尺,如果歹徒妄想逃走,他也能隨時以火力壓制
他們,用他的 M–六0機槍把歹徒掃成碎片––維加在基地靶場的射擊成績也是數一數二的
。然而現在,雖然整個行動現場就像個殺戮戰場,但他卻無法參與。不過還好,維加的宗教
信仰讓他揮去了這些不平衡的想法,剩下的就只有在無人時的幾句咕噥以及一些聊以自慰的
笑聲而已。
「所以從這個行動中我們學到了什麼?」查維斯問道,「當我們碰上這種人質有可能被
歹徒殺害的任務時,我們的行動準則是什麼?」
「我們的目標仍然是盡可能地保全人質的性命。」克拉克思考了幾秒之後答道。
「那是由在現場的小隊指揮官來決定什麼樣的狀況是可能還是不可能的嗎?」
「沒錯。」虹彩六號確認道。
「所以,約翰,我們又回到了討論的原點。」丁指出重點道,「這表示彼得和我必須擔
起所有的責任,而如果有人不喜歡我們的處理方式時,我們也必須擔起所有的批評。」他停
了半晌,繼續說道:「我瞭解責任是隨著在戰場上擔任指揮官的地位而來的,但如果有些比
較確定的東西可以讓我們有所依據的話就會更好。你懂我的意思吧?否則遲早會有錯誤發生
,這點我想我們都很清楚。無論如何,約翰,我現在在這裡聲明,我認為我們的任務目標是
在拯救並保護無辜的生命,而這將會是我執行任務時的判斷依據。」
「我同意查維斯的觀點,」彼得.寇文頓說道,「這必須是我們行動時的不變準則。」
克拉克突然有點生氣,他說道:「我從來沒說過不是。」問題是現實中一定會發生一些
他們根本不可能去保全人質性命的狀況,但如果要以這種狀況來作訓練,又有其困難度,因
為每個恐怖活動都會因為恐怖份子本身,以及他們選擇的地點不同而有所差異。克拉克心想
,看來幹個中情局外勤情報官要簡單多了,因為他永遠擁有先發制人的主導權,可以用他覺
得適合的方式來選擇行動的時間和地點。然而虹彩部隊卻正好相反,他們是被動的,必須對
他人的主動有所反應。就是因為這麼簡單的一件事實,所以他必須把他的人操得這麼兇,這
樣他們才能以專業能力來彌補戰略上的不平等。這個定律已經被證明過兩次了,但不知以後
是否還會一樣有用?
所以,約翰決定,從現在開始,每次虹彩部隊出勤時,都將有個比較資深的部隊成員同
行以便提供支援,這樣當小隊指揮官有需要時,就可以有人為他提供意見。當然囉,這樣做
並不是要有個人在那裡監督著小隊的一舉一動,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想到這裡,克拉克便
宣佈散會,接著就把史丹利叫到他的辦公室,並把他的想法告訴他。
「我是沒問題啦,約翰。但誰是那個跟著出勤的資深成員呢?」
「在剛開始階段,就你跟我囉。」
「很好,就我們所受過的那些體能和射擊訓練來看,這也很合理,只是多明戈和彼得可
能會有一點被奪權的感覺。」
「他們兩個都知道怎麼去服從命令,如果有需要,他們也會來找我們,聽聽我們的建議
,而且我想每個人都會希望能有個人為他提供諮詢,要是我,我也會這樣。」不過,即使約
翰希望能有個人給他提供諮詢,但它卻不是那麼經常發生。
「我同意你的提議,約翰。」史丹利說道,「我們需不需要把這個寫進準則裡?」
約翰點點頭道:「今天就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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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追蹤者】
「我可以幫這個忙,約翰。」中情局局長說道,「不過我得和五角大廈談談。」
「艾德,如果可能的話,請你今天就提,我們真的很需要這玩意兒。沒有早點考慮到這
個需求是我的嚴重疏失。」約翰客氣地補充道。
「這種事在所難免。」中情局局長若有所思地說道,「好,讓我來打幾通電話,然後盡
快給你回音。」他掛斷電話後考慮了幾秒鐘,接著就開始翻動桌上的電話名錄,找到了特戰
指揮部的電話。這時他想到他們的外號,因此便笑著給那邊撥了通電話。特戰指揮部位於佛
羅里達州坦帕市外的麥迪爾空軍基地,素有「食蛇人」的稱號;虹彩部隊中所有來自美國特
戰部隊的成員就都是從這裡挑選的。山姆.威爾森將軍此時正坐在辦公桌後面––其實他並
不是一個喜歡坐辦公室的人,他出身行伍,一路從小兵往上爬,曾被選去接受空降和輕步兵
的訓練,然後才進了特戰部隊;之後曾離開過一陣子,在北卡羅來納州立大學拿到大學學位
,然後又回到陸軍擔任少尉,從此便官運亨通地在部隊中青雲直上,五十三歲的年紀,肩上
就已掛了四顆星(譯註:陸軍中將),統帥著一支整合了不同軍種,涵蓋了各式各樣專長成
員的部隊。在這支部隊裡,每個人都懂得如何使用營火烤熟蛇肉。
「喃,艾德,」將軍接起電話說道,「你們蘭格利那邊最近還好吧?」特戰部隊向來都
跟中情局走得很近,不但時常為他們提供情報,還經常在一些棘手的任務裡為他們跨刀出力
。
「我要幫虹彩部隊提出個需求。」中情局局長說道。
「又來了?你知道嗎?他們已經把我這裡搜括一空了。」
「他們可是有好好利用從你這邊得到的一切喔,像昨天在奧地利的救援行動就是他們的
傑作。」
「從電視上看來是幹得很漂亮。」山姆.威爾森承認道。「能不能讓我多知道一些細節
?」他的意思是他想多知道一些有關那些歹徒的資訊。
「等所有東西都整理好之後會給你一份的,山姆。」弗利承諾道。
「好的。那你的兄弟們要什麼?」
「飛行員,飛直升機的。」
「艾德,你知不知道訓練這樣的一個人要花多少時間啊?我的老天,要養他們這些人可
是要花不少錢的。」
「山姆,我知道。」弗利說道,「英國佬也得出人。而且你知道克拉克這個人,如果沒
有需要,他是不會開口的。」
威爾森不得不承認這一點。沒錯,他太瞭解約翰.克拉克了。很久以前,是好幾任總統
以前的事了,克拉克曾經擺平過一次失敗的任務,解救了一大票美國軍人的性命。根據中情
局的資料,這傢伙以前是海軍海豹部隊成員,拿過一大堆勳章,也曾出生入死地執行過一大
堆任務;而虹彩部隊在他的領導下,已經有兩次成功任務的記錄了。
「好吧,艾德,你要幾個?」
「目前只要一個真正的好手就夠了。」
就是「目前」這兩個字讓威爾森很擔心,但是––「好,我今天晚點兒就給你回音。」
「謝了,山姆。」弗利知道威爾森這個人的優點就是做事絕不拖延。
~~~
卻斯特甚至無法苟延殘喘到基爾格醫生所預期的時日,他的肝功能指數幾乎是直線下降
,比基爾格醫生所見過或是在文獻上讀過的任何病例都要來得糟糕。此時,這個人的皮膚枯
黃,鬆弛地披在軟弱無力的肌肉上。他的循環系統也頗令人擔憂。但其中有部份原因是注射
大量嗎啡所造成的。基爾格和芭芭拉.亞契兩個人都打算用一些比較激烈的方式來治療他,
以便測試是否真的有什麼樣的治療方式可以對抗濕婆病毒。但卻斯特早已病入膏盲,因此根
本沒有什麼治療方式可以同時對付濕婆病毒以及病人本身的問題。
「他的生命只剩下兩天,」基爾格說道,「也許還更短。」
「你說得沒錯。」亞契醫生同意道。她知道各式各樣治療疾病的方法,從傳統的抗生素
––這幾乎可以確定是沒用的––到干擾素––有些人認為它在臨床應用上對這種病例可能
有效。當然囉,雖然現代醫藥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打敗過任何一種由病毒所引起的疾病,但有
些人認為從某個角度撐起一個人的免疫系統可能會往另一個面向上產生功效,因此市面上出
現了許多威力強大的新合成抗生素;如此下去,相信遲早會有人發現對付病毒疾病的神奇特
效藥,但目前這個時刻還沒到。「用鉀試試看如何?」在考慮了病人的狀況,以及之前幾乎
沒對病人施藥治療的情況之後,亞契醫生提議道。基爾格聳聳肩,算是同意了。
「隨妳便,妳要做什麼都可以。」基爾格指了指角落的藥品櫃。
於是亞契醫生便走了過去,撕開透明塑膠紙袋,拿出一支四十cc的針筒,然後將針頭插
進一小瓶鉀溶液裡,接著拉回唧筒把針筒灌滿。她回到床邊,把針頭插進點滴中,隨後壓下
針筒把那致命的化學物全部打進去。即使是帶了手套,如果沒有必要的話,亞契根本不想再
碰到這病人的任何地方。在透明的氧氣面罩下,卻斯特的呼吸似乎停頓了一下,接著就又開
始,又停了半晌,隨後又呼吸了一下……於是就這樣斷斷續續而且沒什麼規律地呼吸了七、
八次,最後終於停止了。病人的眼睛半睜半開著,瞳孔盯著她的方向,但眼神已渙散,接著
就永遠地閉上了。亞契醫生把聽診器放在酒鬼的胸口,結果已悄然無聲。
再見了,卻斯特。基爾格心想。
「好啦。」她不帶感情地說道,「還有沒有其他人出現症狀?」
「目前沒有,不過抗體檢驗都呈陽性。」基爾格答道,「我預期大概再過一個星期就會
出現明顯的症狀。」
「我們需要一組健康的實驗對象,」芭芭拉.亞契說道,「這些人都太……病得太嚴重
了,不適合用來測試濕婆。」
「這會有一點風險喔。」
「我知道。」亞契確認道,「但我們的確需要一些比較好的實驗對象。」
「沒錯,但風險真的很大。」基爾格若有所思地說道。
「這我知道。」亞契答道。
「好吧,芭芭拉,那就著手進行吧。妳能不能處理一下卻斯特?我得趕去史提夫那裡。
」
「沒問題。」她走到牆邊拿起電話,在鍵盤上按了內線電話叫清理人員過來。
在另一邊,基爾格已走進了更衣區。他首先停在消毒間,按下一個大型的方形紅色按鈕
;不到一會兒,機器設備就開始從四面八方對他噴灑出霧狀的消毒藥水––那種藥水是目前
已知能夠立即且完全殺死濕婆病毒的東西。之後他才走進更衣室。在那裡脫下藍色的塑膠實
驗衣並把它丟進收集筒中,筒裡的東西稍後將會作更進一步的消毒。在穿上綠色的手術衣之
後,基爾格走出更衣區,並且邊走邊披上白色的醫生外套;他的目的地是伯格的實驗室。目
前,有一件事是他和芭芭拉.亞契都沒有挑明的,那就是如果他們能擁有可以有效對付濕婆
病毒的血清,那大家就會感覺安心許多。
「嗨,約翰。」當基爾格走進來時,伯格對他招呼道。
「早安,史提夫。」基爾格也對他招呼道,「血清的進度如何?」
「唔,我們正在測試 A、B 兩種疫苗。」伯格邊說邊指著玻璃窗另一例的猴子籠,「有
黃色標籤的代表施打了A 血清,藍色則是 B血清,而紅色是控制組。」
基爾格看了看。每組都有二十隻,所以總共有六十隻恆河猴。這些可愛的小魔鬼,「太
不幸了。」他說道。
「我也不喜歡這樣,但為了做研究也沒辦法。」
「你預測什麼時候會有結果?」
「嗯,A組的話是五到七天,控制組則是九到十四天。至於B組嘛……唔,我們對他們
抱有極大的希望。你那邊的情況如何?」
「今天死掉一個。」
「這麼快?」伯格問道,他看起來有點困惑。
「他的肝臟狀況從一開始就很差,這是我們考慮得不夠周詳,但另一方面也說明了有些
人是非常容易被我們的小朋友攻擊的。」
「那他們可能會發揮像金絲雀一樣的作用,老兄。」伯格有點憂心地說道––他指的是
過去礦工們用金絲雀來警告大家礦坑裡有沒有毒氣的事,「還記得嗎?我們兩年前就知道該
如何因應這種狀況了。」
「我知道。」在某種程度上,那是他們整個想法的源頭,但他們會比那些外國人做得更
好。(譯註:在此指的是《總統命令》一書中伊朗對美國發動細菌戰一事)「在發病時間上
,人類跟我們這些毛茸茸的小朋友有何差別?」
「嗯,別忘了,這幾組我都沒使用空氣傳染的方式。這是血清實驗,不是感染實驗。」
「好吧,我想你需要準備進行一次空氣傳染實驗。我聽說你現在有一種更好的包裝方式
,真的嗎?」
「是瑪姬要我做的。我們有很多猴子,我可以在兩天之內把這個新實驗準備好,然後對
隨機散佈系統進行一次全面實驗。」
「用血清跟不用血清都做?」
「可以。」伯格點點頭說道。你早就應該準備好了,白癡像伙。基爾格在心裡對他的同
事說道。伯格是很聰明,但他很少去思考顯微鏡以外的事,更別說高瞻遠矚了。好吧,即使
在這裡也沒有人是完美的。「約翰,我不會在我認為必要的範圍之外殺生。」伯格希望對他
的醫生同僚說清楚他的原則。
「這我懂,史提夫。但是每一條在濕婆病毒實驗過程中犧牲的生命,都將會讓我們得以
拯救在大自然中的數萬條生命,而你的責任就是當他們在這裡時好好地照顯他們。」基爾格
補充說明道。這裡的實驗動物都過著悠閒的生活,有舒適的籠子、充足的食物以及乾淨的水
。這些猴子都有很大的活動空間,有假樹讓他們攀爬,空氣溫度也跟牠們在非洲的老家一樣
,唯一沒有的便是威脅他們生命的掠食者。然而,即便這些動物對整體目標具有多重要、多
無可替代的地位,而且享有不錯的待遇,但像史提夫.伯格這樣的人仍然不喜歡如此對待他
們。基爾格有時會很好奇地想到,不知道他的朋友會不會在晚上因為這些可愛的棕眼小生物
而暗自垂淚。當然囉,伯格就不會那麼關心卻斯特的死活,因為他充其量只不過是一隻金絲
雀而已。不過這種人卻很有可能會毀掉整件事,而這也是為什麼伯格會發展出A血清的緣故。
「是啊,」伯格承認道,「不過我的感覺仍然很不好。」
「你應該到我這邊的實驗室來看看。」
「或許吧。」史提夫.伯格言不由衷地回應道。
~~~
從北卡羅來納州萊利–德翰國際機場––離布雷格堡約一個小時車程––飛來的夜班客
機降落了;那架波音七五七在下著濛濛細雨的陰霾天氣裡朝著登機閘口滑行過去,最後在美
國航空公司於希斯洛國際機場的三號閘口停下。
查維斯和克拉克連袂前來迎接他們的客人。兩個人都穿著便服,多明戈手上還拿著一個
寫有「馬洛伊」字樣的牌子。第四個走出閘口的乘客穿著陸戰隊軍常服,腰上繫著皮製軍官
腰帶,橄欖色的軍服胸口上除了金質飛行翼章之外,還有四排半的勳標。當他那藍灰色的眼
睛看到查維斯手上的牌子時,便半拖半拉著自己的軍用帆布旅行袋朝他們兩人站的地方走了
過來。
「很高興見到你們,」丹尼爾.馬洛伊中校打量著他們說道。「請問兩位大名?」
「約翰.克拉克。」
「多明戈.查維斯。」兩人都跟來客握了握手。「還有其他行李嗎?」丁問道。
「我的時間只夠我打包這些。走吧,兩位。」馬洛伊中校答道。
「需要我幫你提行李嗎?」查維斯對著這個比他高六吋,重四十磅的人問道。
「沒關係,我自己來就可以了。」陸戰隊軍官答道,「我們要上哪兒去?」
「直升機在等我們,先上車再說。」克拉克朝邊門走去,然後走向等在那邊的車子。司
機接過馬洛伊的旅行袋,把它丟進行李廂,然後載著他們開了大約半哩的路,那裡有一架英
國陸軍的美洲豹式直升機正等著他們。
馬洛伊在登機前看了看四周;今天的天氣相當陰霾,不是個飛行的好日子。雲層大概只
有一千五百呎高,加上下著濛濛細雨,使得飛行狀況變得更糟,不過馬洛伊也不是個初出茅
廬的菜鳥飛行員。眾人魚貫地登上直升機後艙,馬洛伊看著機員們專業地進行著起飛前的檢
查程序,跟他們在陸戰隊的作法一模一樣。當主螺旋槳開始轉動時,他們從耳機中聽到飛行
員向塔台報告已完成起飛準備,然後又等了好幾分鐘。最後,他們的美洲豹終於起飛了;在
爬升到巡航高度之後,直升機就掉頭朝著不知名的方向飛去。就在這時,馬洛伊透過機內通
話器說話了。
「有沒有人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他們是怎麼告訴你的?」
「準備一個星期的換洗內衣褲,打包行李。」馬洛伊眨了眨眼睛答道。
「離基地不遠的地方有一間不錯的百貨公司。」
「你是說赫里福嗎?」
「猜得真準。」查維斯答道,「去過那裡嗎?」
「去過好幾次了。我在這一帶飛過,所以認得下面那條岔路。言歸正傳,這到底是怎麼
回事?」
「你大概要加入我們,跟我們並肩作戰一陣子。」克拉克告訴他。
「這個『我們』是指誰?」
「我們是「虹彩部隊」,不過在現實世界中這個單位並不存在。」
「維也納的事跟你們有關?」馬洛伊透過機內通話器說道。沒人作聲,但他們眨眼睛的
方式就已經回答了一切。「是嘛,那行動看起來乾淨俐落得不像是警察幹的。部隊的成員有
哪些?」
「主要來自北約國家,大部份是美國人和英國佬,當然還有其他國家的成員,再加上一
個以色列入。」約翰告訴他。
「而你們在組成這樣的一個單位時卻沒想到要直升機?」
「好吧,他媽的,這是我的錯,可以嗎?」克拉克若有所思地說道,「在指揮官這行,
我是新手。」
「克拉克,你手臂上的是什麼?喔,你是什麼階級?」
約翰把夾克的衣袖拉高,露出一隻紅色的海豹刺青。「算起來我該是少將階,而丁則是
少校。」
陸戰隊軍官觀察了那刺青半晌之後說道:「我聽說過這玩意兒,但從沒親眼見過。第三
特戰大隊,對不對?我認識的一個傢伙以前就曾待過這個單位。」
「他叫什麼名字?」
「達區.福爾特,他在五、六年前以上校身份退伍。」
「達區.福爾特!這狗屎蛋,還真有好一陣子沒聽過這名字了。」克拉克馬上答道,
「我跟他一塊兒被擊落過一次。」
「那次你可是跟一票人一起的。他是個好飛行員,但有點時運不濟。」
「中校,那你的運氣如何?」查維斯問道。
「棒極了,老弟。我的運氣簡直是好到不能再好了。」馬洛伊回答道,「還有,你們可
以叫我熊。」
就是這傢伙了,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在心裡作了決定。他跟克拉克一樣高,但是壯多了。
他看起來就像是那種把舉重槓鈴當玩具玩,之後還能跟你一起大口喝啤酒的人。查維斯不禁
想到他的朋友朱立歐.維加,那傢伙也是一個以舉重為樂的人。克拉克把來客胸前的勳標瀏
覽了一遍;馬洛伊拿過兩次傑出飛行十字勳章,銀星勳章也拿過兩次,而射擊徽則說明了他
也是個用槍的專家。陸戰隊隊員們都喜歡拿打靶當娛樂,而且為了證明自己的實力。每個陸
戰隊隊員都會拿到步槍射手的專長徽章。而馬洛伊不但是個射手,還是個傑出射手。不過克
拉克也注意到馬洛伊並沒有代表在越南服過役的勳標。好吧,他是年輕了點沒趕上那時代,
而這也又提醒了克拉克他自己有多老。如果就一個中校的官階來說,馬洛伊的年紀是差不多
,但如果是以拿到那麼多勳標的角度來看,馬洛伊可說是相當年輕。不知道馬洛伊有沒有機
會晉升到上校?在特戰部隊這一行經常碰到的問題就是他們會被遺忘在晉升管道之外,所以
當長官的必須經常注意這些人有沒有穫得與他們功績相稱的晉升。
「我開始是幹搜救的,之後轉到陸戰隊的偵搜單位。你也知道那種單位是幹什麼的––
送人進去,再把他們接出來;你必須要有很棒的技術,我想我的技術還不錯。」
「你現在飛什麼機種?」
「 H–六0、休伊(譯註:跟臺灣陸軍輕航隊的 U H – ㄧH 一樣的直升機),還有 H–
五三。我敢打賭這些直升機你們一架也沒有。對吧?」
「恐怕是沒有。」查維斯失望地說。
「在米爾登霍爾的皇家空軍第二十四特戰中隊有 M H –六0 K 和 M H–五三 K,如果你
能把它們借過來,我可以很快就進入狀況。就我目前所知,他們隸屬於第一特種作戰聯隊,
駐地在這裡跟德國都有。」
「還真的咧。」克拉克問道。
「不開玩笑,將軍大人,我認得他們的聯隊長史丹尼斯拉斯.杜波尼克。我們都叫他史
丹,他是個特級的直升機飛行員。如果你急需朋友幫忙,他絕對會二話不說就跑過來。」
「這我會記得的。你還會飛哪些機種?」
「夜行者式。當然啦,這種飛機並不多見,而且就我所知這裡並沒有這種直升機。」這
時美洲豹開始轉彎了,盤旋了一圈之後就俐落地往赫里福的直升機機坪落下。馬洛伊單看飛
行員操作操縱桿的方式就知道這傢伙是好手––至少在平飛和直飛的技巧上還不錯。「我對
M H –四七奇努克有點生疏,因為就官方角度來說,我們只能保有三種機種的純熟技術。所
以如果就技術上來說,我對休伊的飛行也有些生疏;但是,我他媽的跟休伊天生是絕配。將
軍。另外,如果有必要的話,MH–四七我也應付得了。」
「我的名字是約翰,熊先生。」克拉克面帶微笑地說道。他是那種慧眼識英雄的人。
「叫我丁,我曾在輕步兵幹過士官,但後來被中情局綁架了。這都得怪他,」查維斯說
道,「約翰跟我搭檔工作已經有好一陣子了。」
「我知道你們不能跟我說得太詳細,不過我對於我以前怎麼都沒碰到你們感引有點驚訝
,因為我三不五時也會送些神祕人物去某些地方;你知道我的意思。」
「有沒有帶你的資料?」克拉克問道,他是指馬洛伊的人事檔案。
馬洛伊拍拍自己的袋子。「有,長官,我的資料可是寫得十分有創意喔。」機工長在直
升機停妥之後跳出去把門拉開。馬洛伊拎起旅行袋下了直升機,朝等在機坪旁的吉普車走去
。開車的是位下士,他接過馬洛伊的行李,並把它丟到車子後廂。馬洛伊邊看邊想:這就是
英國式的待客之道,沒多大改變。他回禮之後就坐進車子後座,此時雨勢又大了起來。中校
心想,連英國的天氣都沒什麼改變,這實在不是個飛直升機的好地方。吉普車把他們載到一
棟看像是指揮部的建築。
「不錯的辦公室嘛,約翰。」進了屋子之後,他就打量著四周說道,「我想你還真的是
相當於一個少將呢。」
「我是這裡的老闆。」約翰承認道,「這樣就夠了。坐吧,要咖啡嗎?」
「那還用說。」馬洛伊答道,然後在接過一杯咖啡之後說道:「謝了。」
「你的時數有多少?」克拉克接著問道。
「總時數嗎?上次我統計的時數是六千七百四十二個小時,其中有三千一百個是在特戰
。還有,喔,大概是五百小時的戰鬥時數。」
「這麼多?」
「格瑞那達、黎巴嫩、索馬利亞,還有好幾個其他地方,以及波灣戰爭。在那幾次動亂
裡,我救起了四個噴射機飛行員,把他們活蹦亂跳地帶回來,其中有一個還頗興奮咧。」馬
洛伊繼續說道,「當然,我的上頭還有其他人幫我搞定其他事,你也知道,這種工作如果不
出差錯的話還真的是頗為無聊。」
「熊,我得請你喝兩杯。」克拉克說道,「我對你們這些幹搜救的特別有好感。」
「有人請我喝酒我當然是來者不拒。你組裡的那些英國佬以前都是特戰空勤部隊的
嗎?」
「大部份是。你跟他們合作過嗎?」
「演習而已,在這裡和布雷格堡都有。他們這些人還不錯,跟兩棲偵搜以及我在布雷格
堡的弟兄們差不多。」克拉克知道,馬洛伊的話是有點故作大方,但如果這些英國佬知道他
們被拿去跟別人相比,恐怕還是會有點不大高興呢。「不管了,我猜你需要一個送貨的,對
吧?」
「差不多就是那個樣子。丁,我們來為熊先生簡報一下上次的救援行動。」
「沒問題,C先生。」查維斯把一張奧斯特曼城堡的大照片攤開在克拉克的桌上,然後
便開始他的簡報,而史丹利和寇文頓也在這時走進來參加這個會議。
「沒錯,」馬洛伊在簡報結束後說道,「各位,在那個行動裡你們還真是需要一個像我
這樣的人。」他停頓了一下,「最佳方案應該是用長索作垂降部署,放三、四個人到屋頂上
……差不多是……這裡。」他點了點照片上的某個地方,「這裡的屋頂簡直是平的,非常有
利於垂降。」
「那就是我所計畫的。這方法可能沒有快速垂降簡單,但可能會安全一點。」查維斯同
意道。
「是啊,如果你清楚自己在做什麼的話就很簡單。當然囉,你們的弟兄們需要學習怎樣
輕輕降落。但從攻堅行動執行的完美程度來看,我想你們的弟兄相當清楚如何射擊以及其他
的相關事項。」
「這是再清楚不過了。」寇文頓不帶情感地說道。
當查維斯在簡報他的成功任務時,克拉克很快瀏覽了馬洛伊的人事檔案。馬洛伊已婚,
老婆叫法蘭西絲.哈金斯.馬洛伊,是在海軍服務的文職護士;有兩個女兒,分別是十歲和
八歲。嗯,這些都很好處理,珊蒂能幫她在醫院安排個職位。毫無疑問的,陸戰隊中校丹.
馬洛伊他是要定了。
在馬洛伊這方面,也是顯得興致勃勃。姑且不論這些人是何方神聖,他們可都是實實在
在的好手,而且要他飛到英格蘭來報到的命令可是直接從特戰指揮部指揮官本人––「大山
姆」.威爾森的辦公室發出來的,更何況他所碰到的這幾個人又都相當專業。他想道,那個
小個子––查維斯,從他為馬洛伊作的維也納行動簡報看來。還真他媽的是個能幹傢伙,而
從空照相片當中,他可以看出他的那隊人一定也是個個都有兩下子,尤其是潛進房子旁邊從
後面撂倒歹徒的那兩個人。如果你的行動真能來無影去無蹤的話,那這本領絕對是個帥呆了
的利器,但如果你搞砸了,那還真他媽的會是個大悲劇。不過還好,他在心裡暗忖道,歹徒
們的野戰行動技巧並不是都那麼好,不像他們陸戰隊那樣訓練有素。就像每個穿軍服的人一
樣,馬洛伊也相當蔑視那些恐怖份子,他認為那些人都是一些懦弱的次等生物,只懂得暴力
、殺戮和死亡。
查維斯接著把他帶到自己的隊部。馬洛伊跟每個人都見了面、握了手,也私下評估了一
下他所見到的一切。對於馬洛伊,他們把他當作是個可能會成為朋友的人,一個值得他們尊
敬而且信任的人,這種感覺讓這位陸戰隊飛行員感到十分窩心。事實上,他也將會是這群人
必須信任的人,因為他們會需要他用最快、最隱密、最安全的方式把他們帶到該去的地方,
然後再用同樣的方式把他們帶出來。就馬洛伊這樣的特種任務老手來看,稍後到訓練基地等
其他地方的參觀行程根本不算什麼,因為也不過就是那些建築、模擬的飛機內部、幾節火車
車廂,以及其他一些他們用來進行突擊演練的場景道具,或是有著自動標靶的靶場。對於靶
場,馬洛伊很清楚自己遲早都會到那裡去證明他的確是優秀到可以待在這個地方。正如每個
陸戰隊都要成為熟稔的步槍手一樣,特戰部隊的每個成員也都一定要是一個一等一的射手。
眾人於中午時分又回到了克拉克的指揮部。
「好啦,熊先生,你的觀感如何?」虹彩六號問道。
馬洛伊面帶微笑地坐下並說道:「我覺得我有很嚴重的時差問題,至於你在這裡的弟兄
們,我認為他們真的很優秀。所以,你要讓我加入嗎?」
克拉克點點頭道:「我想是的,我要你加入。」
「明天早上開始?」
「飛什麼機種?」
「我打了你說的那幾個空軍的電話,他們答應借我們一架MH–六0給你玩玩。」
「還真是遠親不如近鄰。」這意味著馬洛伊還得證明他是個好飛行員,不過這對他來說
完全不成問題,「那我的家人怎麼辦?這次是暫時性的任務還是什麼?」
「不是,這是個永久性的任務派遣,一切條件都跟普通政府公務員的待遇一樣。」
「那就夠了。我們在這裡有事做嗎?」
「我們現在已經有過兩次任務了,伯恩和維也納。如果真要談到出真正的任務,我也說
不上來會有多忙,但你會發現這裡的訓練課程就已經夠你忙的了。」
「我沒問題。約翰。」
「那你是願意跟我們一起工作囉?」
這問題讓馬洛伊相當驚訝,他問道:「這工作是志願性質的嗎?」
克拉克點點頭道:「這裡的每個人都是自願的。」
「嗯,這樣說如何––好的,我願意。」馬洛伊說道,「就幫我簽下自願書吧。」
「我可以問個問題嗎?」波卜夫在紐約問道。
「當然。」老闆一面回答,一面在心裡猜想對方會問他什麼。
「這一切的目的是什麼?」
「這你現在還沒必要知道。」剛剛那個問題是可以預期的,而這答案也是料想得到的。
波卜夫順從地點點頭,表示他能夠接受這個答案。他接著說道:「一切都聽你的,老
闆。但我敢說你將會在花了大筆的鈔票之後仍然毫無所獲。」波卜夫故意提起錢這檔子事,
想看看他的雇主會有什麼反應。
結果他得到的回應卻是無聊到極點的一句話:「錢並不重要。」
雖然這答案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不過波卜夫還是多少感到有點驚訝。在他為前蘇聯國安
會工作的這些年,他曾付出不計其數的金錢給那些為他們出生入死、犧牲自由的人,而且他
們所取得的情報或事物通常都遠比這些金錢還要有價值。而這個人什麼都沒獲得––或者說
得到了兩次慘敗––就已經花了比波卜夫幹十五年外勤情報員所花的錢還要多的金錢,但在
他的臉上卻看不到一丁點的失望。迪米區.阿卡德葉維奇把這一切看在眼裡,心中不禁暗忖
: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這次行動出了什麼問題?」老闆問道。
波卜夫聳聳肩說:「這批人願意去赴湯蹈火,但他們低估了警方的反應能力––他們還
真的是高明。」他向他的主子保證道,「不過,雖然他們比我預期中的要高明許多,但並不
會讓我感到太驚訝,因為世界上有很多國家的警察都有這種訓練精良的反恐怖小組。」
「是奧地利警方幹的嗎?……」
「新聞上是這樣說的,不過我還沒有作進一步的調查。需要我這麼做嗎?」
老闆搖搖頭說道:「不用了,我只是有一點好奇罷了。」
所以你根本不在乎這些行動是成功還是失敗,波卜夫在心裡想道,那你為什麼要資助這
些人?這一點也不合邏輯,完全沒有道理嘛;這想法讓波卜夫感到困惑不已,不過還不是什
麼嚴重問題就是了。這兩次的失敗任務讓他愈賺愈多,而且,他知道是誰在資助這些行動,
也握有所有的證據––現鈔,可以讓他拿來證明一切––因此這個人是不會背叛他的。如果
真有什麼事發生,他也一定會對他所雇用的這個人感到害怕,因為波卜夫跟恐怖份子有接觸
,必要時,他可以輕易地要那些恐怖份子反過來對付這個出錢的人。沒錯吧?迪米區心裡暗
忖,這應該就是這個人心中一直存在的恐懼吧。
不過,真是這樣子的嗎?如果萬一有什麼事的話,這個人會怕嗎?這個人是在資助他人
去進行謀殺––好吧,就上一個行動來說,應該說是意圖謀殺。這是個擁有大量財富和權力
的人,這種人只會害怕失去這些東西。而不是懼怕死亡。結果繞了一大圈之後又回到了一個
老問題,這位前國安會幹員問自己: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為什麼這個人操縱著人們的生
死,又要波卜夫去––難道他的目的是要殺光世界上僅存的恐怖份子?這可能嗎?他的目的
是要利用波卜夫去引蛇出洞,把那些恐怖份子引誘出來讓各國的精銳反恐怖部隊去對付嗎?
迪米區決定要對他的雇主作一些背景調查;這應該不會太難,因為紐約市立圖書館就在第五
街上,離這裡只有兩公里。
「他們都是些怎樣的人?」
「你是指誰?」波卜夫問道。
「多特蒙和佛胥納。」老闆說明道。
「兩個笨蛋,他們竟然還在相信馬列主義。像他們那麼精明的人––說得精準一點是聰
明––在政治上的判斷力卻是不及格。他們的世界早已改朝換代,但他們自己卻還是一成不
變。這樣可是很危險的。說得簡單一點,因為他們在演化中失敗了,所以連命都丟了。」波
卜夫知道,他的這番話應該可以算是這兩個人的墓誌銘了。這兩個人都是從小就開始學習馬
克思、恩格斯以及其他一些人的學說,波卜夫也是,不過當波卜夫因擔任國安會情報官而有
機會走遍世界,開始對那些十九世紀的學術著作產生不信任時,漢斯和佩特拉––嗯,他們
是在資本主義的制度下成長的––竟還是認為資本主義制度剝奪了他們某些不可或缺的東西
。也許就某種角度來說,他們兩個可能也希望去經歷一些他經歷過的人生歷程吧,迪米區.
阿卡德葉維奇想道。然而,他與他們不同,他只想為自己弄些比較好的東西,不像他們妄想
把其他人一起帶進社會主義天堂,然後做個忠實的共產黨徒去領導並治理眾人。為了達到那
種烏托邦境界,他們不惜讓這個世界屍積如山、血流成河––真是笨蛋。而他的主子,他注
意到,則已經接受了他的精簡版說法,開始繼續下一件事了。
「在這裡多待幾天,需要你的時候我會再打電話給你。」
「一切都聽你的吩咐。老闆。」波卜夫起身離開了辦公室,搭電梯下到一樓。到了街上
,他決定往南走到那座門前有對石獅的圖書館。「需要你的時候」這句話意味著沒多久他就
將又會有另外一項任務了。
~~~
「爾文?喬治。老朋友,最近過得如何?」
「剛過完多事的一週。」奧斯特曼答道。他的私人醫生為他開了一些鎮定劑,但吃了之
後並沒有什麼功效,那種恐懼的感覺還是一直殘留在他的心裡。還好烏莎回來了,她在救援
行動開始之前就趕回來了。那天晚上,他到清晨四點才上床睡覺,而她則陪著他一起上床,
然後就只是摟著他。在她的臂彎裡,他渾身發抖地啜泣著,把他從佛胥納在他左邊不到一公
尺處被殺的那一刻起,一直壓抑著的無邊恐懼發洩出來。而丹格勒的經歷則是所有人當中最
糟糕的,醫生說他至少要休息一個星期。此外,奧斯特曼知道自己一定會打電話給那個曾經
帶著保全計畫來見他的英國人,尤其是在聽到救援者的英國口音之後。
「喔,爾文,真高興聽到你安然無恙。」
「謝謝你,喬治。」他對美國財政部長說道。
「我預期在這件事以後,保全這一行可能會突飛猛進地成長。」
「會是個投資機會嗎?」奧斯特曼乾笑了幾聲後說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溫斯頓忍住笑答道。能就這種事開個玩笑還真不錯。
「喬治?」
「什麼事?」
「那些救援者不是奧地利人,不像電視或報紙上所報導的。而且他們告訴我不要把這個
洩漏出去,不過你可以知道這件事:他們是美國人和英國人。」
「我知道,爾文。我知道他們是美國人和英國人,但我能說的就只有這些了。」
「我欠他們一條命。我要怎樣才能報答這份救命之恩?」
「我的朋友,那是他們的職責。」
「也許吧。但我的一條命是他們救的,還有我的員工。我覺得自己欠了他們一份恩情。
有沒有什麼方法能讓我為他們做點什麼?」
「我不知道。」喬治.溫斯頓承認道。
「你能幫我個忙嗎?如果你『認得』他們,你能幫我想個辦法嗎?他們有沒有小孩?我
可以幫他們出教育經費,設立一筆基金或是什麼的,這樣可以嗎?」
「大概不行。爾文,但我可以想想辦法。」部長說道,一邊就把這件事記在筆記上。這
件事對於某些負責機密保安的人來說還真是傷腦筋,但總會有辦法的。也許透過某個在華府
的法律事務所,可以找出某個兩全其美的方法。「上流社會的良知」畢竟還沒有完全泯滅。
「所以,老兄,你確定你還好吧?」
「感謝他們,喬治,我很好。」
「太好了,真高興能聽到你的聲音,老兄。下次我到歐洲時再見了。」
「沒問題,喬治。再見,祝你一切順利。」
「你也是。再見。」溫斯頓掛斷電話,隨即按下電話上的另一個按鍵,他得馬上確認這
件事。「瑪莉,請幫我接中情局的艾德.弗利?」
熾天使書城
【第十章 挖掘者】
波卜夫很久沒做這種事了,但他並沒有因此而忘得一乾二淨。他的雇主比其他政客更常
在一些歌功頌德的文章中被提到––波卜夫心想:這是因為他為祖國和世界做了許多重要的
事吧––但這些文章大多著重在事業方面,偏好談論他的財富和影響力,但卻無法讓波卜夫
對他有更深入的瞭解。除了知道他曾經離過婚之外,波卜夫對他雇主的私生活幾乎是一無所
知。真可惜,從照片和相關資料看來,他的前妻似乎才貌兼具。也許兩個絕頂聰明的人反而
不適合在一起,波卜夫心想,如果真是如此,那麼那個女人就太不幸了。也許大部份的美國
男性都不喜歡跟比自己聰明的女性共處在一個屋簷下吧。對男性來說,聰明的女性具有威脅
性,而且軟弱的男人往往會因此而感到困擾不已。
他實在無法把此人與恐怖份子或恐怖行動聯想在一起。根據《紐約時報》的報導,他本
人不曾遭遇過任何攻擊,也不曾被人搶過。當然,這類事情並不一定會成為新聞,也許他遇
過類似事件,只是沒被報導出來罷了。但是如果此一事件已重大到足以改變他的一生,那就
應該會為人所知才對。
很有可能,波卜夫幾乎可以如此確定。但是對於一名專業的情報員來說,幾乎是個令人
困擾的字眼。他的雇主是生意人,在科學領域和企業經營方面都算是箇中翹楚,而且投注了
相當多的熱情在自己的工作上。波卜夫看過許多張他與其他女人參加慈善或社交宴會時所拍
的照片;這些女人很少重複。毫無疑問的,她們都是好女人,就像牆上的戰利品般地供他玩
賞,而他則同時還不停地在尋找下一個目標。波卜夫不禁懷疑自己到底是在為什麼樣的人工
作?
波卜夫必須承認他真的不瞭解他的雇主;這讓他感到十分困擾,因為他的生命正掌握在
他不瞭解的人手中。不瞭解,就無法評估他可能遇到的實際風險有多大。萬一別人發現他們
的目的,找到並逮捕他的雇主,那麼他也將連帶面臨犯下重罪、遭到逮捕的險境。這名前國
安會的成員心想:當他把最後的期刊交給管理員之後,有個非常簡單的辦法可以解決這個問
題。他總是隨身帶著一個整理好的行李袋,以及兩張偽造的證件;一旦發現苗頭不對,就可
以盡快趕到國際機場並搭上飛往歐洲的班機。他在歐洲存有一大筆錢,夠他舒舒服服地過幾
年好日子;如果能找到一位優秀的投資顧問,他的好日子可能還會更久一些。對於一個受過
專業訓練的人來說,消失並不是一件難事。他走在第五大道上,告訴自己:我需要的不過是
十五到二十分鐘的預警時間罷了……。不過,他如何能確定是否有這些預警時間呢?
~~~
比爾.陶尼觀察到德國警方的工作效率一如往常地高。六名恐怖份子的身份在四十八小
時內已全部獲得辨識,而警方在繼續對他們的親朋好友和鄰居進行詳細盤查的同時,也把手
中已經掌握到的不少資料交給了奧地利相關當局,接著再轉交給駐維也納的英國大使館,最
後轉到赫里福。整份資料包括了一張照片以及佛胥納與多特蒙這兩人的房子藍圖;陶尼注意
到這兩個人的其中一人是個才華平凡的畫家。報告中指稱他們在當地的畫廊展售畫作,但畫
上的簽名全用假名。陶尼一邊翻閱一邊想道:也許這些畫作現在更值錢了。那兩人有一部電
腦,但存在裡面的檔案卻沒什麼用處。德國警方認為他們其中的一人––也許是佛胥納––
曾經寫過一些長篇的政論文章,因此將文章附在資料當中,但還沒有譯成英文。陶尼心想:
也許貝婁博士會想看看這些文章。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值得注意的東西了:書籍大部份是
有關政治的,幾乎都是由前東德所印行和出版;一部很棒的電視和立體音響。以及許多古典
音樂唱片和 C D ;一輛不錯的中產階級房車,保養得還不錯;還有就是他們以假名「齊格飛
和漢娜.柯伯」在當地保險公司投保的相關文件。他們與鄰居的往來並不密切,大部份時間
都是深居簡出,人們對他們的印象就只是生活規律,沒有其他的評論。陶尼心想:他們就像
是被壓緊的彈簧……在等待著什麼……?
是什麼原因讓他們放棄計畫?德國警方對此並沒有任何解釋。一位鄰居指稱,在數星期
前曾有人開車來拜訪他們,但是沒有人知道來訪者是誰,以及為何而來。雖然根據警方的調
查,車子可能是白色德國車,但卻沒有人注意到車子的車牌號碼和車型。陶尼無法判斷此一
線索的重要性有多高,這個人可能是而來購買畫作的買主,或是保險經紀人,也可能是讓他
們脫離偽裝生活、回復左翼恐怖份子身份的關鍵人物。
就目前僅有的資料來看,就算是陶尼這樣的資深情報員也難以得到任何結論。陶尼交待
祕書把佛胥納的文章拿去翻譯,再由他自己和貝婁博士一起來分析文章的內容;這是他現在
唯一能做的事。肯定是有某種原因將這兩名德國恐怖份子從長期的潛伏休眠狀態中喚醒,但
究竟是什麼呢?德國警方也許可以輕易地歸結出一個粗略的答案,但他可不這麼想。在這個
警方善於追蹤的國家中,佛胥納和多特蒙卻能不被發現,這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定是
某個他們信任的熟人說服他們出來執行這次的行動;不管此人是誰,他既然知道如何與佛胥
納和多特蒙接觸,就表示一定有某種形式的恐怖組織網絡在其中運作。德國方面也料到這點
,因此在初步報告中就建議由線人作進一步的調查,不過成功與否則尚未可知。陶尼曾經花
了好幾年的工夫滲透愛爾蘭的恐怖組織,並且獲得些許成功––在當時失敗連連的情況下,
他的成就多少被誇大了。但是在恐怖份子的世界中,達爾文的物競天擇說的確是不變的法則
,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在警方近三十年的追捕下,能夠倖存的恐怖份子無疑是相當精明
的,其中最優秀的人還曾在莫斯科接受過國安會的訓練……陶尼懷疑,這是否也是調查的方
向?雖然新的俄羅斯政府相當合作,但在恐怖活動方面卻毫不讓步––可能是俄國人羞於以
前的惡行劣跡,或是真如俄國人常說的,檔案記錄都被銷毀了?對於這個說法,陶尼嗤之以
鼻,因為蘇聯曾經創造出世上最可觀的官僚組織,不可能輕易銷毀檔案。無論如何,尋求俄
國方面的合作不是他所能決定的,他也許可以寫報告呈報上級,然而他的要求一定會被外交
部的一些高級官員打回票。不過,他還是決定試試看,讓自己有些事情可做,也讓那些長官
知道自己還活著,並且有在做事。
陶尼將所有資料,包括他整理出來的一些重點,全部放進公文夾中,開始動手寫那份不
可能有下文的報告。他目前只能確定的確有某個恐怖組織存在,並且有某個人擁有接近這個
聲名狼藉的情報王國的管道。也許德國方面會查到更多線索,也許遲早會有其他的資料出現
在他的桌上。如果真能如此,那麼約翰.克拉克和亞利司特.史丹利不知是否能夠發起一次
對付這個恐怖組織的行動?不,這應該是一個國家或相關警察單位的工作,沒有人有能力把
所有事都攬在自己身上;法國的卡洛斯事件就是最佳的證明。
~~~
伊利奇.拉米瑞.桑契士心情鬱悶,但是宋特監獄的牢房本來就不是設計來取悅人的,
所以他實在沒有什麼好抱怨的。他曾經是世界上最頂尖的恐怖份子,殺人對他來說就像是捏
死一隻蒼蠅般容易。曾經有大批警察和情報人員動員起來追捕他,而他卻在前東歐的安全藏
匿地點嘲笑他們的無能。他閱讀報上對他的臆測以及前蘇聯國安會的檔案文件,知道了有哪
些國家在計畫抓他……直到東歐垮了,他的革命事業才開始走下坡。此時,他選擇在非洲的
蘇丹共和國落腳,謹慎地考慮自己的處境及未來方向,最後決定去作整容手術,於是他找上
一位他認為值得信賴的醫生。手術必須進行全身麻醉––但他醒來時,卻發現自己在一架法
國客機上,而且被綁在擔架上,動彈不得。有人用法語對他說:早安,豺狼先生,臉上露出
微笑,彷彿他剛用繩索套住一隻兇猛的老虎,正得意不已呢!最後他以在一九七五年謀殺一
名線人和兩名法國反情報人員的罪名受審;他自認自己的辯護精彩動人,並且自封為「專業
的革命份子」。
然而不幸的是,他是以刑事罪犯的身份受審,彷彿他的所作所為並不曾造成任何政治性
影響。他試圖扭轉審判方向,但是檢察官並不放手,甚至在結辯時語帶鄙視之意––或者更
糟,因為檢察官提出充份的證據,所以連鄙視的言語都可以省下。桑契士試圖維持自己的高
傲姿態,裝出一副無動於衷的表情,但是內心卻覺得十分痛苦。最後的宣判結果一點也不令
人訝異。
宋特監獄已經有一百多年的歷史,四周環繞著一道中世紀的城樓。桑契士的牢房十分狹
小,只有一扇窗,而且高得讓他連構都構不著,更不用說要往外看了。監視器二十四小時監
視著他的一舉一動,讓他覺得自己就像一隻被關在特製牢籠裡的珍禽異獸。他十分孤獨,跟
其他犯人毫無接觸,每天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可以在陰冷的監獄廣場上「活動筋骨」。接下
來的日子簡直毫無希望可言,一想到此,他的勇氣就全消失了。在這種沒有希望的日子裡,
最難以忍受的就是無聊;被困在牢房內的狹窄空間裡,他無處可去,只能讀書––更可怕的
是,世人都知道豹狼已經被終生監禁,而逐漸將他遺忘了。
被遺忘?這對曾經名震一時的他來說,才是最令人痛苦的事。
他要見他的律師––私下談話是被允許的,而他的律師知道該打電話給哪些人。
※ ※ ※
「啟動。」馬洛伊說。於是,兩具渦輪發動機便開始啟動,接著四葉螺旋槳也開始轉
動。
「壞天氣。」哈里森中尉透過對講機發表他的意見。
「你在這裡待很久了嗎?」馬洛伊問。
「報告長官,只有幾個星期。」
「孩子,現在你應該知道為什麼英國人會打贏不列顛之役(譯註:一九四0年德國入侵
英國,由於英國空軍的英勇抵抗,使得德國空軍終無法獲得決定性勝利)了吧,沒有人可以
在這種鬼天氣裡駕駛飛機的。」馬洛伊環顧四周。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狀況發生;雲層高
度低於一千呎,雨勢也相當猛烈。他再度檢查故障狀況表,所有的飛機系統都正常。
「瞭解,中校。長官,你飛夜鷹式多久了?」
「哦,大約七百小時。我個人比較欣賞MH–五三的性能,但是這架飛機飛起來很棒。
孩子,我們該試試看了。」馬洛伊將飛機的飛行高度拉高;在三十節的風速下,機身變得有
些不穩。「你們在後面都沒問題吧?」
「沒問題。」克拉克回答,「你認識一個叫保羅.強斯的傢伙嗎?」
「空軍上校,大約五年前退伍?」
「對,就是他。他的技術怎麼樣?」克拉克問道,主要是想瞭解馬洛伊。
「開直升機的技術不怎麼樣,特別是MH–五三,但開飛機可是一把罩。哈里森,你認
識他嗎?」
「長官,我只聽過他的名字。」副駕駛回答。
「他的個子不高,高爾夫球打得不錯。他目前從事顧問工作,並與西考斯基一起從事副
業;我們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去布雷格堡看他。寶貝,讓我們看看你有什麼能耐。」馬洛伊向
左作了一個急轉彎。「什麼也比不上駕駛 M H–六0的感覺;我愛死這種感覺了。好了,克
拉克,此行的任務是什麼?」
「對前方那棟建築模擬一次直線部署行動。」
「潛伏還是突襲?」
「突襲。」約翰說。
「這簡單,有指定地點嗎?」
「東南角;如果可以的話。」
「沒問題,走吧。」馬洛伊往左轉了個彎。接著全速前進,就像是坐電梯一樣往下直落
,衝向目標建築,頗有老鷹疾撲雉鳥之勢––而且如同老鷹一般在適當的高度猛然拉起,然
後又快速改為定點盤旋,連左方駕駛座上的副駕駛也不禁為剛才的速度之快感到驚訝。
「克拉克,如何?」
「不算太差。」虹彩六號承認。
接下來,馬洛伊加速離開道奇市––好像他從來不曾停留在那棟建築上空似的。「熟悉
了你們上下直升機的速度之後,我能做得更好;但是長距離的部署行動通常會比較成功。」
「只要你不要忘了高度,把我們直接甩向該死的牆壁就好。」查維斯說道。這番評論顯
然傷了對方的心。
「我們已盡量避免讓這種事情發生。我的搖椅閃避動作(譯註:直升機像搖椅般前後擺
動)是無人能及的。」
「那很難做得很好。」克拉克說道。
「是的,」馬洛伊同意,「但我可是高手!」
他們看得出此人不乏自信,甚至連坐在左邊駕駛座的中尉也覺得馬洛伊有點咄咄逼人,
但至少他還算盡責。二十分鐘後他們回到陸地上。
「這是一次預演,」當螺旋槳停止轉動時,馬洛伊說道,「何時開始真正的訓練?」
「明天。夠快了吧?」克拉克問。
「是的,長官。不過還有一個問題,我們是用夜鷹式直升機練習,還是其他類型的直升
機?」
「這我們還沒有決定。」約翰承認道。
「這對我來說很重要!每架直升機給我的感覺都不同,會影響我執行任務,」馬洛伊提
出他的看法,「我會比較擅長其中的一型,像休伊式直升機,我就開得不錯;可是這種直升
機比較吵,不容易潛伏接近目標。至於其他的直升機,我就必須花時間去熟悉,才能完全操
控自如。」馬洛伊還沒提到他也需要時間去熟悉儀表板;事實上,全世界根本沒有兩架儀表
板配置完全相同的飛機;這是自從萊特兄弟發明飛機以來,就讓飛行員相當頭大的問題。「
當行動展開後,只要一起飛,就是在冒生命危險––我的以及其他人的命––因此我寧可把
危險減到最低。我一向非常小心,你知道嗎?」
「我今天就來解決這個問題。」克拉克保證。
「很好。」馬洛伊點點頭,走向休息室。
波卜夫在離住處不遠的一家義大利餐廳享用晚餐後,回到房間,並抽起一根雪茄;他待
會兒還有工作要做。波卜夫得到幾卷新聞報導的錄影帶,是關於他所唆使的兩起恐怖份子攻
擊行動;他需要好好研究失敗的原因。在有關這兩次事件的報導中,記者都是用德語報導–
–一則帶有瑞士口音,而另一則則帶有奧地利口音。他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遙控器,不時
倒轉回去看看是否有值得注意的地方,仔細研究錄影帶的內容,訓練自己默記每一項細節。
其中最有意思的部份就是警方的突擊小組,看他們如何以乾淨俐落的行動解決這兩次事件。
錄影帶的畫質很差,因為電視的畫面並非高解析度,再加上現場光線不足,而且又是從二百
公尺以外拍攝的。在第一卷錄影帶裡––也就是伯恩事件––突擊小組的成員身穿黑色服裝
,行動迅速熟練;當他們分別從左、右方潛入時,動作是如此細膩、充滿自己的風格,不禁
讓波卜夫聯想到芭蕾舞……接著就是迅雷不及掩耳的突襲行動。爆炸聲響起,攝影機鏡頭也
隨之晃動––因為攝影師非常容易被爆炸聲嚇到。由於突擊小組的槍裝了消音器,因此聽不
到子彈的射擊聲,那些恐怖份子也無法從聲音來判斷攻擊來自何處。不過,在這次事件中,
這倒沒那麼重要,因為恐怖份子在還沒來得及聽音辨位之前就已經全掛了。突擊行動與職業
運動大同小異,都必須嚴格遵守遊戲規則,因此當行動在數秒鐘內結束之後,突擊小組就撤
出現場,由伯恩市警方接手清理現場。身穿黑衣的突擊小組成員行動俐落,就像戰場上的士
兵;他們沒有彼此握手慶賀或其他誇張的動作,因為他們已經太習慣處理這種事件了,甚至
沒有人點起一根煙……不,有個人抽起了煙斗。接下來就是當地評論家所作的膚淺討論,談
論這支菁英警察部隊,以及他們如何拯救屋內的人質等。波卜夫站起來,換了另一卷錄影帶
。
維也納行動的鏡頭角度更差,因為受限於房子建築本身的關係––不過實際上那是一棟
相當不錯的房子。另外,當地警方嚴格限制電視報導的範圍,而記者們也一點都沒有逾矩,
因此對波卜夫來說,這卷帶子完全沒有幫助。鏡頭單調地拍著房子的正面,而記者則不斷地
重複說著同樣的內容,告訴觀眾由於警方封鎖現場,所以無法有詳盡的報導。然後,鏡頭還
是拍到了車輛的移動,可以看見奧地利突擊小組抵達現場。比較有意思的是,他們原本是穿
著便服,到了現場才迅速換上突擊小組的綠色制服……不,是在黑色制服外再扣件綠色外套
。這有什麼意義呢?突擊小組中有兩名成員手持裝有瞄準鏡的來福槍,迅速鑽進車子裡,大
概是要被載到房子後面去。突擊小組隊長身材並不高大,波卜夫覺得他與伯恩事件的隊長十
分相像;他站在遠處研究資料,波卜夫百分之百肯定那是房子和附近地形的地圖,或是行動
計畫。午夜前,所有成員都從畫面上消失,只有路燈大放光明,以及一名毫無概念的記者在
報導著沒有常識的臆測。過了午夜,突然從遠處傳來一聲槍響,接著又有兩聲槍響,然後是
一片寂靜,鏡頭內出現身著制服的警察快速地展開行動,其中大約有二十名手持輕機槍跑到
前門。記者報導警方突然採取行動––這種事不用說,誰都看得出來。接下來他便說了一大
堆廢話,最後才宣稱所有人質平安無事,而罪犯則被全數擊斃。過了一會兒,身著綠、黑色
制服的突擊小組再度現身。和伯恩事件一樣,沒有人流露出興奮之情。突擊小組中有人抽起
煙斗,收好武器,走向車子;另一個人則與便衣警察交談著,這個人可能是負責現場指揮的
阿特馬克隊長。在突擊小組離開現場之前,兩人之間的談話甚短,這表示他們應該相當熟識
才對––在伯恩時也是如此。波卜夫心想:兩支反恐怖行動小隊就像是由同一本教科書訓練
出來的一樣。
後續報導介紹了突擊小組的技能;與伯恩的情況一樣,除了語言和國家不同,記者都同
樣是在胡說八道,內容了無新意,而警方的發言也差不多。也許這兩支突擊小組是由同樣的
人或組織所訓練出來的吧,而且很可能走出德國的GSG–九部隊負責訓練的,因為這些突擊
小組的精良訓練以及冷酷無情的態度,頗具有德國人的風格;他們的攻擊行動就像機械一樣
準確,來去更像幽靈般,迅速且不留一點痕跡地幹掉恐怖份子。德國人是很有效率的民族,
其所訓練出來的德國警察當然也具有如此的特色。波卜夫是個不折不扣的俄羅斯人,對於曾
經殺害無數自己同胞的德國人並沒有什麼好感,但也不得不佩服他們以及他們的成就––反
正那些恐怖份子也已經沒有多大用處了。當波卜夫在為前蘇聯國安會訓練這些人成為第一線
恐怖份子時,他根本就不在意他們的生死,而國安會裡的其他人也有同樣的感覺。列寧說過
,這種人不過是可以利用的傻瓜,或者是需要時才會被放出來的獵犬,但是絕不會受到主人
的完全信任。何況他們還並不是那麼地有效率;他們的唯一成就只是讓機場裝設了金屬探測
器,造成全世界旅客的不便。此外,他們也的確是讓以色列人的生活不好過,但就全球的角
度來看,區區的一個國家算得了什麼?能產生什麼影響?而且,如果一個國家能夠度過這重
重危機,情勢就會立刻改觀,像以色列航空就是目前世上最安全的飛機。而且,現在各國的
警方也已經很清楚需要注意哪些人了––必要時,警方會派出反恐怖部隊來擺平恐怖份子。
德國人訓練出來的人,殺起人來也像德國人;波卜夫派出去的恐怖份子一定會遇上這些人,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波卜夫一邊倒帶,一邊將電視轉到有線頻道。他重複觀看錄影帶,卻毫
無收穫,累得不得了。他雖然是一名訓練有素的情報員,但也是個凡人。他喝光了一瓶伏特
加,然後一邊看著電視頻道所播放的電影,一邊思考著手邊僅有的資訊。
「是,將軍,我知道。」克拉克在隔天下午一點零五分時打了通電話。
「那也是從我的預算中撥出來的經費!」威爾森將軍說道。他心想:他們先是要人,接
著要硬體設備,現在竟然連經費也不放過。
「長官,我可以想辦法找艾德.弗利幫這個忙。現在的情況是,我們需要裝備來進行訓
練。您的確給了我們一位相當優秀的人才。」克拉克加上這句話,希望能緩和威爾森那人盡
皆知的火爆脾氣。
可是好像沒什麼用。「我知道他很優秀,所以他才會在我的底下做事。」
約翰暗地裡心想:這傢伙真是愈老愈博愛,竟然會稱讚一位海軍陸戰隊隊員––對於一
位資深軍人而且是第十八空降部隊的前指揮官來說,這實在是太不尋常了。
「將軍,我們已經接手處理了一、兩件工作,請容我不客氣地說一句,我認為他們幹得
實在是太精彩了。我必須為我的人爭取權益,不是嗎?」
這番說詞讓威爾森冷靜了下來,因為他們兩個人同樣都是指揮官,都負有重任––去領
導和保護部下。
「克拉克,我瞭解你的苦衷,真的。但是你把我的裝備拿走,我要如何訓練我的人。」
「那我們來分配使用時間,如何?」約翰提出建議,希望能緩和局面。
「這樣會把夜鷹式直升機給操壞。」
「我可以幫您訓練您要的人,這樣一來,等任務一結束,您就會有第一線的直升機組員
可供調度––而且又不會花到您的訓練經費。」約翰心想,這可是一舉兩得。
但在麥迪爾空軍基地的威爾森卻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每個人都知道虹彩部隊的實力雄
厚;克拉克這傢伙先是找上中央情報局,再來是去找總統本人––事實上他們的兩次行動都
十分成功,儘管第二次相當驚險––而且他本人又聰明能幹,也是位稱職的指揮官,不過他
卻不知道如何在現代的軍界中掌管一支部隊––現在可不是光與部下同甘共苦,在前線身先
士卒就夠了,還必須像個該死的會計師一樣花大部份時間來管帳。而這點也是山姆.威爾森
的痛處;他比誰都更像個軍人,儘管他有能力和意願,但卻不為高層所言,以致於始終拿不
到第四顆星。另外,最惱人的是,虹彩部隊將會侵犯到他的職權––特種部隊指揮部處理的
是全球性的事務,而虹彩部隊的任務則正好與之重疊,再加上其政治中立的色彩,使得更多
的國家樂於向他們請求協助;因此,克拉克實際上是在搶威爾森的工作,這讓威爾森相當感
冒。
但是威爾森並沒有選擇的餘地。
「好吧,克拉克,只要原單位不需要,你就可以把飛機調去使用,但是不能影響到原使
用單位的訓練和勤務,明白嗎?」
「是,長官,我明白。」約翰.克拉克同意這個決定。
「我有空會過去視察。」威爾森接著說道。
「將軍,隨時都歡迎您來。」
「那到時候見了。」威爾森掛掉電話。
「難纏的傢伙。」約翰深吸了口氣。
「沒錯,」史丹利同意這點,「畢竟我們侵犯到了他的領域。」
「現在是我們的了。」
「話是沒錯,但你不能期待他會欣然接受這個事實。」
「而且他比我更年輕、更難纏?」
「他是比你年輕個幾歲。我個人認為最好是不要和他起衝突。」史丹利微笑說道,「約
翰,不過這次顯然是你贏了。」
克拉克露出笑容:「是啊。但我覺得去衝鋒陷陣遠比較容易些。」
「沒錯。」
「彼得的小組目前在做什麼?」
「長距離的直線練習。」
「一起去看看吧。」約翰說,心中很高興終於有藉口可以離開辦公室了。
「我要離開這裡。」他告訴律師。
「我瞭解。」律師回答,同時環顧整個房間。法國的法律一如美國,允許律師與客戶私
下交談,不必記錄談話內容;但是法國人不一定會遵守法律,因為法國的情治單位 D G S E
一直想把伊利奇繩之以法,而 D G S E 的不尊重國際人權是人盡皆知的事實,像綠色和平組
織就曾經吃過他們的苦頭。
房間裡還有其他人在交談,也看不到收音麥克風的蹤影。他們兩人沒有選擇獄警指定的
位子,倒是藉口說想曬曬太陽而選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不過,其實每個地方都有可能被竊
聽。
「你千萬不要輕舉妄動,不要讓他們有繼續上訴的機會。」律師的建議千篇一律。
「我會注意的。我需要你幫我打一通電話。」
「打給誰?」
「豹狼」給了律師一個名字和電話號碼。「告訴他,我要離開這裡。」
「我不做犯法的事。」
「我知道。」桑契士冷靜地說道,「順便告訴他我給他的酬勞不會少。」
有人懷疑桑契士在未入獄之前,曾經藉由恐怖行動獲取為數可觀的金錢。早在二十年前
,他在奧地利攻擊石油輸出國組織 ( O P E C ) 的重要成員時,就懂得小心翼翼地不殺死真
正的大人物;這除了是因為不想引起政治上的軒然大波之外,還可讓他同時穫得名聲和掌聲
。對他來說,生意就是生意。律師心想,難怪會有人幫他出了所有的訴訟費用。
「還要我連絡其他人嗎?」
「不用了。那個人一有回覆,就盡快讓我知道。」「豺狼」的目光依舊冷酷而疏遠––
即使到了這個地步,他的眼神仍舊可以看穿對方,懾服對方。
律師再度自問為什麼要接下這個案件。他打贏過不少棘手的案子,從中得到相當多的經
驗和收入,當然也會有一定的風險存在。他最近接下三起和毒品有關的案子,官司全都輸了
;他的客戶不滿要坐二十年以上的牢,紛紛對他抱怨不已。他們會不會找人把他作掉?在美
國或其他地方就發生過這種事,律師心想。他從未給客戶百分之百的保證,只是盡力幫他們
辯護,「豺狼」卡洛斯的案子當然也不例外。在「豺狼」被定罪之後,他曾尋求上訴的機會
,但在順利上訴之後,卻又輸了––雖然他對這種結果並不意外,因為法國高等法院對於在
法國土地上犯下謀殺罪的人本來就沒有多少同情心,更何況「豺狼」又不知悔改。現在「豺
狼」改變主意,決定要脫離牢獄生活。律師知道自己必須幫忙傳達訊息,但此舉是否會使他
成為共犯?
不,他不會受到牽連的,只是告訴客戶的熟人說他想要出獄罷了––有哪個人不希望獲
得自由呢?而且訊息模糊不清,本身就可以有很多種解釋。他可以說他是在尋找新的、足以
翻案的證據,以便幫他的客戶再上訴一次。更何況桑契士在這裡對他所說的話都是受到法律
保障的,不是嗎?
「我會幫你轉達的。」律師向他的客戶保證。
「Merci(法語,謝謝的意思)。」
即使是在夜間,他們的行動依然十分迅速。 M H–六0K 夜鷹式直升機以每小時三十哩
的速度前進,高度在二百呎左右,從南方接近目標建築物,順風平穩地飛行著,一點也不像
是在作戰術部署的演習。直升機底下懸掛著一條黑色尼龍繩,大約一百五十呎長,即使用夜
視鏡也不一定看得清楚。繩子尾端掛著彼得.寇文頓、麥克.陳和另一位第一小隊的成員–
–他們身穿黑色夜行衣,在黑色的直升機下面擺盪著。直升機平穩地前進,彷彿依循著軌道
般,直到機鼻越過圍牆為止。接著機鼻往上一抬,機身晃動了一下,速度立刻減慢;這時在
直升機底下的隊員抓住繩索往前擺動––就像玩盪鞦韆一樣––於到達最高點時再向後擺盪
。他們向後擺盪的速度幾乎與直升機向前的動能相抵消,使他們能夠正好停在屋頂上方,好
像在靜止的物體上行走一般。接著,寇文頓和他的隊員立刻鬆開固定裝置住下滑,悄悄地降
落在屋頂上。在他們著地之後,直升機則繼續往前飛,使得在地面上的人即使看到直升機。
也不曉得它曾在建築物上方停留。更何況在晚上,即使用夜視鏡也看不見什麼。
「非常好,」史丹利深吸了一口氣,「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就像他自己所說的一樣棒。」克拉克說出他的看法。
馬洛伊聽見了別人對自己的評論,但仍沈著地駕著直升機在附近打轉,繼續繞著目標區
盤旋,同時對地上的人豎起大拇指。在實際的任務中,繞著目標區盤旋是為了隨時準備接應
地上人員撤離,甚至是為了讓地上的人習慣它的存在;然後再隱入暗夜之中,以降低人們對
它的注意力。這是特種部隊利用人性的手法,如此一來,即使一、兩天後有輛戰車開進停車
場,大概也不會引起任何騷動。寇文頓的三人小組在屋頂上轉了幾分鐘,接著就沿著樓梯進
入內部,並於幾秒鐘後在前門出現。
「熊,這是六號,演習結束。回到鳥園,完畢。」
「瞭解,六號,熊返回基地。結束。」馬洛伊的回答簡單扼要。夜鷹式直升機不再繼續
盤旋,直接朝停機坪飛去。
「你覺得如何?」史丹利問寇文頓少校。
「非常好,就像從火車上走到月台一樣。馬洛伊知道自己該做什麼。隊長,你認為呢?
」
「長官,就用他吧!」陳肯定地說,「他應該可以跟我們合作愉快。」
「直升機的狀況很好。」二十分鐘後,馬洛伊在俱樂部裡說道;他身穿綠色飛行服,脖
子上圍著一條黃色領巾,像是一名不錯的飛行員––雖然在克拉克眼中,這身裝扮十分怪異
。
「你脖子上圍的是什麼東西?」
「哦,這個嗎?這是A–十對地攻擊機的領巾。我在科威特救過一個人,這是他送給我
的。我認為這領巾能為我帶來好運,而且我也一直很喜歡A–十飛機,所以在出任務時都會
繫上它。」
「做那些動作很困難嗎?」寇文頓問道。
「時機必須掌握得十分精確。而且要懂得風向。你知道我出任務前會做什麼事嗎?」
「說來聽聽。」克拉克說。
「彈鋼琴。」馬洛伊喝了一口啤酒,微笑道,「別問我原因,不過我每次在彈完鋼琴後
總是會飛得比較好,也許是因為手指比較靈活的關係吧。另外,他們借給我們的直升機狀況
很好;制動纜的張力適中,節流閥也一樣。空軍的地勤人員––我一定要見見他們每個人,
請他們喝杯酒––知道如何使直升機保持最佳狀況,他們是一群優秀的技師。」
「沒錯。」哈里森中尉同意他的說法。哈里森中尉隸屬於第一特種作戰聯隊,就技術層
面來說,直升機是歸他負責,但現在他很樂意向馬洛伊請教一番。
「你只要好好對『她』說話,這架直升機就會乖乖聽命。」馬洛伊繼續說道。
「就像一把好步槍一樣。」陳說道。
「沒錯。」馬洛伊說道,同時舉起啤酒致意,「你們可以告訴我前兩次任務的情況嗎?
」
「十個基督徒,一隻獅子(編註:基督徒指的是恐怖份子,獅子指的是人質。意指前兩
次任務共解決掉十名恐怖份子,損失一名人質)。」史丹利回答。
「傷亡情況如何?」
「那是在伯恩時,在我們抵達現場之前,就已經有一名人質被殺害了。」
「是因為他們太過激動了?」
「大概吧。」克拉克點點頭,「他們的行動並不敏捷,只是稍微過火了些。我原先以為
他們只是銀行搶匪,但後續調查卻發現他們與恐怖份子有關連。當然,他們也可能只是要錢
而已。貝婁博士還沒完全釐清他們的身份。」
「不管從哪個角度看,他們都只是殺人兇手、惡棍;隨便你怎麼稱呼他們。」馬洛伊說
,「我曾經因為幫忙訓練聯邦調查局的飛行員,而在關地哥與人質救援小組相處了幾個星期
;他們灌輸給我許多心理方面的知識,非常有趣。這位貝婁博士是否就是寫過三本書的保羅
.貝婁?」
「對,就是他。」
「他相當聰明。」
「沒錯,馬洛伊中校。」史丹利說,又叫了一杯酒。
「對於這些恐怖份子,我們只需要知道一件事––」馬洛伊說,並且恢復了美國海軍陸
戰隊中校的神情。
「如何給他們來個迎頭痛擊。」陳同意地接口道。
~~~
烏龜酒吧位於哥倫布大道上,在六十八和六十九街之間,常有當地人和觀光客慕名前往
光顧。裡面的音樂有點大聲,但不致於大吵;有燈光照明,但亮度卻不太夠。酒的價錢有點
昂貴,不過由於氣氛好,因此價錢昂貴一點也是應該的。
「那麼,」一個男人啜飲著加了可口可樂的蘭姆酒,「妳住在附近嗎?」
「我才剛搬來,」她喝著飲料回答道,「我是來找工作的。」
「妳是做什麼的?」
「律師祕書。」
男人大笑。「我們這裡的律師可比計程車司機還多呢。妳是從哪裡來的?」
「愛荷華州的戴莫尼斯。你去過那裡嗎?」
「沒有,我是本地人。」男人靠在椅子上回答;事實上,他是在三十年前出生於洛杉磯
。「我是彼特.馬維克會計師事務所的會計師。」又一句謊言。
但是,單身酒吧裡本來就充滿謊言,這是每個人都知道的事。這個女孩年約二十三歲左
右,剛從大學畢業,有著棕色的頭髮和眼睛,如果再減個十五磅左右,就會更具魅力。她喝
了三杯酒,有些醉意,看得出來是個世故的老紐約客。
「妳以前來過嗎?」他問道。
不,我是第一次來;你呢?」
「幾個月前來過,這裡是認識人的好地方。」另一句謊言。
「音樂有點吵。」她說。
「別的地方更糟。妳住在哪兒?」
「向北走三條街,與人分租某棟公寓的房間,一個星期後行李才會寄過來。」
「所以妳還不能算是完全搬進去了?」
「是的。」
「那麼,歡迎來到紐約……?」
「安.派特洛。」
「科克.麥克林。」他們互相握了手。科克握得有點久,以暗示對方他想進一步認識她
。過了沒多久,他們就一起跳舞,在黑暗中穿梭於擁擠的人群裡。他展現出充滿魅力的一面
,而她則仰望著六呎高的他微笑著。科克心想,如果是在其他的情況下,他們一定會發展出
一段戀曲,但不是今晚。
酒吧在清晨兩點後打烊;科克送女孩離開。安.派特洛喝了七杯酒,現在已經醉意甚濃
,而科克則一整晚都慢慢地喝著自己的三杯酒,同時吃了一大堆花生,所以還相當清醒。他
站在人行道上問:「我載妳回去,好嗎?」
「不必麻煩了,只距離三條街而已。」
「安,現在已經很晚了,而且這裡是紐約;妳必須知道哪些事可以做,哪些事不可以做
。來吧!」他說完就拉著她的手,帶她走過街角。他的 B M W停在大街上;他先扶安.派特
洛進入車內,自己再繞到另一邊上車。
「你一定混得不錯。」安.派特洛說道。
「是啊,許多人喜歡逃稅,妳知道嗎?」科克發動車子,然後開到對面車道逆向行駛;
由於安.派特洛已喝得爛醉,所以並沒有注意到。科克在百老匯大道上左轉,看到一輛停在
暗處的藍色廂型車。沒開多遠,他就閃了幾下車燈,減慢車速,並放下前座兩側的車窗。
「嘿,」他說,「我認識這傢伙。」
「嗯?」安.派特洛應了一聲,完全搞不清楚自己在哪裡以及要往哪裡去,索性任人擺
布。
「嗨,科克!」身穿連身工作服的男子靠在前座車窗上說道。
「嘿,兄弟。」麥克林豎起拇指回道。
這時,身穿連身工作服的男子探身入車內,從袖子裡拿出一罐噴霧劑,按下罐上的紅色
塑膠鈕,對著安.派特洛的臉噴出一些麻醉劑。她因驚恐而突然張開眼睛,轉頭看著科克,
但不到一秒鐘,整個人就失去了知覺。
「老兄,要小心劑量,她已經喝了不少酒。」
「不會有問題的。」那人敲敲廂型車,接著出現了另一個人。他左右觀察街上是否有警
車,然後打開前座車門,抬出安.派特洛,把她送進廂型車後座;裡面已經有另一個稍早被
抓的年輕女子躺在那兒了。待一切都安置好之後,麥克林隨即駕車離開,並讓夜晚的風灌入
車內,以便將麻醉劑的味道吹散。他把車開上西區高速公路,往北朝喬治.華盛頓大橋駛去
。他已經抓到兩個,而其他人應該也有六個了;只要再三個,他們就可以結束此次任務中最
危險的部份了。
熾天使書城
【第十一章 基礎建設】
律師打了一通電話,順利地與對方約了一道吃午餐。對方是一名年約四十歲的男子,問
了他一些簡單的問題,然後在甜點送上來之前就先行離去––如此一來,律師就能夠讓自己
置身事外。他以現金結帳,在走回辦公室的路上,心裡一直想著一個問題––他到底做了什
麼?會不會引發嚴重的後果?他強迫自己相信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與律師見面的對象離開餐廳後進入地鐵站,在搭乘通往住處的列車之前換了三班車。他
的住處附近有座公園,常有流鶯在那裡徘徊。雖然賣淫這一行比現存任何經濟體系的歷史都
還要久遠,但他仍然認為這就是證明資本主義社會腐敗的最好證據。妓女的服裝暴露,而且
為了節省時間,很容易就可以完全褪去。他轉頭朝自己的住處走去,如果運氣好的話,其他
人會在家裡等他。結果他的運氣果真不錯,客人當中甚至有人已經幫他泡好了一杯咖啡。
「到此為止。」卡洛.布萊林說道,雖然她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沒錯,博士,」她的客人喝著咖啡說道,「不過,妳是如何賣給他的?」
一張地圖攤開在她的咖啡桌上:阿拉斯加普德侯灣以東是一片面積廣達一千平方哩以上
的苔原,英國石油公司(British Petroleum)與大西洋里奇菲爾德公司(Atlantic Richfield)–
–這兩家大肆開發阿拉斯加斜坡地帶的石油公司,在當地設置了輸油管路,間接造成艾克森
石油公司在瓦迪茲所引起的災難––所屬的地質學家對他們的研究成果發表了一份公開聲明
。這塊被稱為 AARM的產油區,面積至少比北斜坡區大了兩倍以上。這份半機密的工業報告
於一個星期前被送到白宮之後,聯邦政府便開始進行調查,而美國地理調查局則證實了他們
的論點;兩份報告都一致指出,產油區向東延伸至加拿大境內––由於加拿大人還沒有著手
調查,因此實際的延伸範圍並不清楚。報告顯示,這塊油田的產量應該與沙烏地阿拉伯的產
油量相當,只是原油的運輸比較困難;報告中還繼續提到,橫越阿拉斯加的輸油管已經完成
,因此只要在現有管路的基礎上再架設幾百哩的延伸管路即可,而且對於生態環境的影響也
微乎其微。
「難道那次該死的油輪漏油事件就不算了。」布萊林博士仔細看著咖啡桌上的地圖。那
次漏油事件不但造成數以千計的無辜海鳥和海獺死亡,還污染了面積廣達幾百平方哩的原始
海岸。
「如果國會通過提案的話。將會引發另一場浩劫。我的老天,卡洛,妳想想看那裡的馴
鹿、野鳥和所有的肉食動物。還有北極熊和大灰熊,當地的生態環境一如同初生嬰兒的脆弱
。我們絕不能讓石油公司踏上那塊土地。」
「我知道,凱文。」總統的高級科學顧問深有同感地點點頭。
「永凍層是地表上最脆弱的部份,一旦造成傷害,將永遠無法恢復原貌,」西艾拉俱樂
部( Sierra Club )主席進一步強調,「我們要把這片土地留給自己,也要留給後代子孫––
更是為了這個美麗的地球。一定得封殺這項提案!我不惜任何代價都要讓這項提案過不了關
!妳必須說服總統杯葛這項提案,我們無法容忍他們繼續破壞生態環境。」
「凱文,我們的行動必須謹慎。總統認為這項提案有助於國內的收支平衡,如果國內可
以生產石油,就不用再花大筆鈔票向國外購買。石油公司表示在鑽油井和輸送石油的過程中
,絕對不會對生態環境造成嚴重破壞,而偶發的污染也可以控制住。更糟糕的是,總統相信
他們的說法。」
「都是一些胡說八道,卡洛,這妳是知道的。」凱文.梅弗勞表達了對石油公司的不屑
。石油公司的輸油管在阿拉斯加的土地上劃下一道尚未癒合的傷痕;在這個世上最美的土地
上留下醜陋的金屬疤痕,對於大自然來說是種侮辱。而且自從有了石油之後,人們所開的汽
車則進一步地污染了整個地球,只因為大家懶惰地不願意以走路、騎腳踏車或騎馬的方式去
上班。(凱文.梅弗勞沒想到自己來到華盛頓陳情所搭乘的交通工具是飛機,而不是自己的
愛馬,租來的汽車也正停在外面的停車場上。)他認為石油公司會把接觸到的任何東西都破
壞掉。石油公司污染了整個地球,到處開採像石油或煤等所謂的珍貴天然資源;在地表上挖
掘出一道道傷痕,鑽出一口口深井,有時甚至造成石油外洩……這些都只因為他們不懂得尊
重這個神聖的地球,唯有適當的管理才能避免這種狀況。當然,適當的管理方式需要有人來
指導,西艾拉俱樂部和其他類似團體正是最好的人選,他們負責將地球的重要性告訴人們,
並指導大家如何去尊重和善待地球。還好,有環保概念的總統科學顧問在白宮的政治圈裡工
作,可以直接找總統本人溝通。
「卡洛,我希望妳直接走進橢圓形辦公室,告訴總統應該採取什麼樣的行動。」
「凱文,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
「為什麼?他又不笨?」
「他有時會有不同的看法,而且石油公司 很精明。你看看他們提出的計畫。」卡洛敲著
桌上的報告書說道,「他們提供十億美金,保證賠償所有可能造成的損失。凱文,他們甚至
願意讓西艾拉俱樂部的成員參與他們的董事會,監督他們執行環境保護的計畫!」
「即使那樣,他們在董事會裡的代表還是佔了絕大多數!如果他們敢試圖收買我們,那
就走著瞧吧!」梅弗勞憤怒地大喊,「我絕不允許我的人加入這次計畫!」
「如果你公開宣稱這種看法,石油公司就會把你視為極端份子,不再重視環境保護的問
題––你無法承擔這種後果的,凱文!」
「我是沒辦法。不過,卡洛,妳應該為理想挺身而出,現在就是我們站出來的時候了。
我們不該坐視那些混蛋在普德侯灣開挖油井,製造污染;一切就到此為止了!」
「你俱樂部裡的其他成員會有什麼看法?」布萊林博士問道。
「他們的看法跟我一樣!」
「不,凱文,不是這樣的。」卡洛往後一靠,揉揉眼睛。她在昨晚看完了整份報告書。
令她感到相當可悲的是,石油公司已經學會了如何應付環保問題;對石油公司來說,這只是
單純的生意問題。由於艾克森石油公司的瓦迪茲事件不但造成難以估計的金錢損失,同時賠
上了公司形象,因此報告書中便特地花了三頁的篇幅介紹如何改進油輪運輸石油時的安全程
序。目前,所有離開阿拉斯加瓦迪茲輸油站的船隻,在到達公海之前,幾乎全程都有拖船護
航,而且總數二十艘的污染控制船也全天候待命,另外還有更多船隻可供調度。每艘油輪上
的導航設備都經過更新,甚至比核子潛艦所使用的導航系統還要先進,而油輪上的導航人員
也必須每隔六個月接受模擬演練測試。雖然更新的費用極為可觀,但與漏油事件所造成的損
失相比,這只是九牛一毛。石油公司不斷在電視上作廣告以宣揚他們所做的努力,而更糟的
是,石油公司也開始贊助如 Discovery之類的知識性電視頻道,製作新節目以介紹北極這塊處
女地上的野生動物。石油公司很有技巧地傳達了他們也重視環保的訊息,而西艾拉俱樂部裡
的某些成員顯然相信了他們。
卡洛和凱文兩個人都知道,石油公司隱瞞了一個事實,那就是一旦石油被安全地開採出
來,經過輸油管安全地輸送,並由巨型油輪安全地在海上運送,結果也只是從車子的排氣管
和火力發電廠的煙囪裡排放出更多的廢氣,製造更多的空氣污染而已。整件事情根本就是個
笑話,而凱文的咒罵永凍層遭到破壞,也是笑話的一部份。石油公司對於永凍層的破壞會有
多大呢?最多也只是十到二十英畝的面積罷了,而且石油公司也將為他們清除污染的能力繼
續大作廣告,但卻絕口不提使用石油所造成的污染問題。
因為對於大多數坐在電視機前觀賞足球賽的無知大眾來說,環境污染根本不是問題,不
是嗎?在美國有上百萬輛汽車,全世界則有更多數量的汽車,統統都在製造空氣污染,而這
才是問題的癥結所在。單憑一個人的力量,是無法改變這一切的。
然而,卡洛卻自問:還是會有辦法的,不是嗎?
「凱文,我會盡力的,」她保證道,「我會建議總統不要支持這項提案。」
這項提案的代號是 S–一七六八,是由早就被石油公司收買的兩名阿拉斯加州參議員所
提的。這項提案一旦被通過,就將授權內政部拍賣AAMP區域內的石油開採權。對於聯邦政
府和阿拉斯加州政府來說,這其間牽涉的金額十分龐大,就連北美的原住民部落也有不同的
看法,因為開採石油所賺來的錢,可以讓他們購買獵捕馴鹿用的雪上摩托車以及獵殺鯨魚用
的馬達船––這些狩獵行為是他們文化遺產的一部份;雖然在現代社會中,上超市就可以買
到包裝好的牛肉,根本不需要騎雪上摩托車去獵鹿,但北美的原住民卻仍極力保存傳統。然
而,令人沮喪的是,甚至連北美原住民也拋棄了自己的歷史和神祇,轉而崇拜由石油和石化
工業所生產出來的機械文明。在這項提案的表決過程中,這兩位阿拉斯加參議員將會帶著部
落的長老來為這項提案說項。有誰會不注意聽他們的話呢?有誰能夠比美洲原住民更瞭解與
大自然共處的道理呢?最近幾年他們才開始使用雪上摩托車、馬達船以及來福槍……卡洛有
感於這一切的瘋狂,不禁歎了口氣。
「他會聽嗎?」梅弗勞回到了正題。即使是環保份子,也必須活在現實的政治世界之中
。
「要聽實話嗎?可能不會。」卡洛小聲地承認。
「妳知道嗎,」凱文放低聲音,「有時我還真的能夠理解約翰.威爾基.布斯(釋註:
John Wilkes Booth,美國演員,暗殺林肯的兇手)的作法。」
「凱文,我就當你沒說過這句話,我什麼都沒聽見。在這棟大樓裡最好不要亂說。」
「該死。卡洛,妳知道我的想法,也知道我是對的。如果掌管世界的白癡不關心我們的
地球,那我們要如何保護這個美麗的星球呢?」
「你想說什麼呢?人類是破壞地球生態環境的寄生蟲?人類不應該存在嗎?」
「有許多人不應該存在,這是事實!」
「也許吧,不過你又有什麼辦法呢?」
「我不知道。」梅弗勞不得不承認。
卡洛看著憂心忡忡的梅弗勞,心想:我們有些人知道辦法,不過,凱文,你對此有心理
準備了嗎?她認為即使像凱文這樣的狂熱份子,也很難跨出第一步,將理念付諸行動。
~~~
工程大致完成了百分之九十。在地形平坦的二十一平方哩土地上,劃分為二十塊區域。
一條四線道的公路往北連接第七十號州際公路,並不斷有卡車來回奔馳著,最後兩哩的公路
沒有中央分隔線,不過倒是舖上了三十呎厚的水泥。彷彿是機場跑道一般;而公路的盡頭則
是一座堅固、寬闊的大型停車場。
建築物的外表非常平板單調,但空調系統卻有其獨到之處,就像美國海軍在核子潛艦上
所使用的精密設備一樣。公司董事長在上次來訪時說過,採用先進設備就代表公司永遠走在
時代的尖端,而公司的一貫傳統就是領先。此外,他們的工作還需要對每項細節都嚴密把關
,因為絕不能讓疫苗暴露於空氣之中。監工心想:不過連員工宿舍和辦公室都裝設有同樣的
空調系統,那就相當令人感到不解了。每棟建築物都備有地下室––在龍捲風時常發生的地
區,備有一間地下室是很合理的,不過這裡的人很少這麼做,一方面是因為懶惰,另一方面
則是因為此處有著名的堪薩斯硬土層,非常堅硬,不容易開挖,就連種植小麥也只能利用表
土。然而有趣的是,當地農人並不願意放棄在硬土區上繼續耕種。目前冬麥已經種植下去;
順著一條寬廣約兩線道公路下去,兩哩外有一座農業機具中心,那裡有他看過最新和最好的
設備。
投資在此項工程的總金額高達三億美金。建築群十分宏偉,如果改成一般社區,大約可
供五、六千人居住,辦公大樓裡還有可供進修教育用的教室。此外,這裡不但有自己的發電
廠,還有一大片儲油槽––為了不受當地氣候的侵擾,所以將儲油槽半埋在地下,並且以輸
油管連接到卡諾波里斯的供油站。此地除了有天然湖泊,還有農人用以灌溉農地的深井,約
有十口以上,所以此地的水源不虞匱乏,足以供應一座小型城市的用水。反正付錢的是公司
,他只要管制工程進度不落後就好;如果工程進度超前,還有一筆豐厚的獎金可拿。動工至
今已過了二十五個月,離完工日期還有兩個月。監工心想:我一定能拿到獎金,完工後就帶
著全家人去迪士尼樂園玩上兩個星期,那裡有很棒的高爾夫球場,可以找回兩年來因不斷工
作、缺乏練習所失去的球感。
而且拿到獎金之後,他還可以在一、兩年之內都不用工作。他對大型工程特別擅長,曾
經在紐約完成兩棟摩天大樓,在德拉威完成一座煉油廠,在俄亥俄州完成一座遊樂園,並在
其他地方完成兩座社區。每次由他監工的工程總是能夠提前完工,而且從不超出預算;這使
得做在這行裡算是小有名氣。他把吉普車停了下來,檢查今天下午的工程進度。嗯,一號大
樓的窗戶氣密測試。他打手機連絡工作人員開始作準備,然後開車前往一號大樓。他橫越一
條被他稱為飛機跑道的道路,記起了從前在空軍擔任技師的日子。這條道路長約兩哩,路面
厚度將近有一碼,即使是一架七四七客機在上面降落也沒問題。公司擁有一個由噴射客機所
組成的機隊,可是為什麼不讓飛機降落在這裡,而要選擇降落在艾斯渥茨的小型機場呢?即
便公司買一架巨無霸噴射客機,在這裡起降也不成問題啊。十分鐘後。他把車子停在一號大
樓門口。這棟大樓早在三個星期前就已完成,只剩下空調系統還沒驗收。他推開旋轉門進入
大樓––旋轉門十分厚重,在他通過後立刻關上。
「都準備好了嗎,吉爾?」
「沒問題,霍利斯特先生。」
「那就啟動吧。」查理.霍利斯特命令道。
吉爾.崔恩斯負責監督所有空調系統的工程;他曾在海軍服役,對於控制系統十分熱中
。他親自按下控制鈕;在空氣加壓的過程中並沒有噪音產生,不過還是可以立刻感受到氣壓
的存在。霍利斯特走向崔恩斯,感到雙耳有耳鳴的現象,就像是從山上開車下山一樣,必須
張開嘴巴來平衡壓力。
「狀況如何?」
「目前還不錯,」崔恩斯回答,「加壓到每平方吋0.七五磅,耐壓狀況良好。」他盯
著控制台的儀表。「你知道這像什麼嗎,查理?」
「不知道。」霍利斯特坦白承認。
「像測試潛水艇的防水性能,我們就是用同樣的方法在防水隔艙裡加壓。」
「真的嗎?經你這麼一說,倒讓我想起以前在歐洲空軍基地裡做過的事。」
「什麼樣的事?」崔恩斯問道。
「為飛行員營舍加壓,防止毒氣入侵。」
「是嗎?我想。加壓在這兩種情況下都很管用。目前壓力狀況正常。」
霍利斯特心想:千萬別出錯。我們已確實用乙烯樹脂填充物封住每一扇窗戶的縫隙,應
該不會有問題了。不過他仍然感到十分不解:這裡風景優美,為什麼要封死所有的窗戶呢?
室內的氣壓增加到一.三磅。他們告訴他這是為了防範龍捲風的預防措施,聽起來似乎
有點道理。不過密閉大樓也不是沒有缺點,在隔離的環境中,一旦有感冒病毒,裡面的人就
很快都會得到感冒;但這也是原來的設計目的之一。既然公司是生產藥品和疫苗之類的東西
,就代表這裡像是一間細菌武器工廠,所以大樓必須隔絕起來,不讓外面的東西侵入,也不
讓裡面的東西跑出來。測試在十分鐘之後結束,所有儀器都顯示正常,沒有疏失––這只是
第一次的測試。負責裝設門窗的人可以得到一筆額外的獎金,因為這證明他們的工程品質沒
有問題。
「看起來狀況非常好。吉爾,現在我必須去通訊連結中心一趟。」通訊連結中心裡裝設
著昂貴的衛星通訊系統。
「別忘了使用減壓室。」崔恩斯提醒他。
「待會兒見。」
「待會兒見,查理。」
~~~
事情並不十分順利。他們現在有十一名健康的人––八名女性和三名男性,按照性別分
開管理––這樣的人數已超出了原訂計畫;不過,既然都把人給綁架來了。總不能隨便說放
就放吧。他們身上的衣服都被換掉了––有些人是在失去知覺的狀態下被換掉的––取而代
之的是一套像是囚衣,但是質料比較好的衣服。他們被禁止穿著任何內衣褲––因為曾經有
女犯人利用胸罩上吊自殺。此外,他們還被規定只能穿拖鞋,不准穿鞋子,而且在他們吃的
食物當中也添加了大量的Valium(一種鎮定劑),這種藥有助於鎮定情緒,不過不是完全有
效,如果劑量過高,還將影響生理機能的運作,造成測試結果出現偏差,所以必須小心控制
。
「這到底是在做什麼呢?」正接受測試的女子向亞契醫生問道。
「醫學實驗。」芭芭拉邊填寫表格邊回答,「這是妳自願的,記得嗎?我們花錢請你來
擔任實驗對象,實驗結束以後妳就可以回家了。」
「我什麼時候答應你們的?」 、
「上個星期。」亞契醫生說。
「我不記得有這麼回事。」
「的確是妳自願的,同意書上有妳的親筆簽名;而且我們也沒有虧待妳,不是嗎?」
「我一直都覺得昏昏沈沈的。」
「這很正常,」亞契醫生跟她保證,「沒什麼好擔心的。」
她––代號是實驗對象 F 四號––是一名律師祕書。在實驗對象當中,有三名女性是律
師祕書,這讓亞契醫生感到有些不放心。如果她們的律師老闆報警了怎麼辦?不過他們已經
幫她們寄出了辭呈,辭呈上的偽造簽名難辦真假,而且杜撰的辭職理由也頗為合理,所以也
許不會東窗事發吧。每件綁架案都做得天衣無縫,而這裡的人也都守口如瓶,應該沒有問題
吧?
實驗對象 F 四號全身赤裸,坐在一張沙發椅上。亞契醫生心想:她很迷人,不過,如果
再減個十磅就更完美了。身體檢查沒有發現異常,血壓也很正常,只是血液檢查顯示膽固醇
有稍微偏高的現象,不過並無大礙。她應該是個正常、健康的二十六歲女性。從談話中得知
,她不曾罹患任何重大疾病。她不是處女,在過去九年中有過十二位性伴侶,二十歲時曾經
墮過胎。她目前有男朋友,不過幾個星期前男友赴外地出差,她懷疑男友可能已經另結新歡
。
「好的,可以了,瑪麗。」亞契醫生站起來微笑道,「謝謝妳的合作。」
「我可以穿上衣服了嗎?」
「在這之前,還有件事要請你幫忙。請穿過那道綠色的門,那裡面有噴霧裝置,進去之
後妳會感覺十分清涼和舒服。我們把衣服放在另一邊,請在那裡穿上衣服。」
「好的。」 F 四號依照亞契醫生的指示,進到密閉的房間,發現裡面空無一物。她昏昏
沈沈地站了幾秒鐘,感覺到室內溫度很高,至少超過九十度。接著,牆上的噴口噴出一陣霧
,讓她覺得既清涼又舒服無比。十秒鐘後,等噴霧停了,另一邊的門才打開,而且就如亞契
醫生所說的,門後的確是一間更衣室。她穿上她的綠色服裝,走進走廊,一名警衛向她揮手
,示意她走向另一扇門––警衛人員總是與她保持十呎以上的距離。之後她回到宿舍,午餐
已經準備好了––這裡的伙食很好,而且飯後她總是會想打個盹。
※ ※ ※
「彼特,覺得身體不舒服嗎?」在大樓的另一端,基爾格醫生問道。
「可能是感冒了吧。我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舒服,十分難受。」
「我來檢查看看。」基爾格站了起來,戴上面罩和橡膠手套。「採一些血液樣本好嗎?
」
「當然沒問題,醫生。」
基爾格小心翼翼地將針頭刺進彼特的手肘,抽取了裝滿四支五cc試管的血液。接著,基
爾格檢查彼特的眼睛和嘴巴,並且用手去按壓彼特的肝臟部位。
「哇!好痛,醫生。」
「哦?感覺和以前差不多,彼特。怎麼個痛法?」基爾格問道。他覺得彼特的肝臟摸起
來與大部份酒鬼一樣,有肝硬化的現象。
「就像你拿刀戳我一樣,痛得十分厲害。」
「那這裡呢?」基爾格的雙手往低一點的位置按下去。
「會有一點痛,不過比剛才好多了。是不是我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有可能,不過不用太擔心。」基爾格回答道。這個症狀比預期的要早了幾天出現,不
過小小的誤差是在意料之內的。在所有的實驗對象當中。彼特算是比較健康的,不過他將會
成為第二個犧牲者。基爾格心想:太不幸了,彼特。
「我開一些藥給你,幫你減輕痛苦。」說完便轉身打開櫥櫃的抽屜。他在針筒裡裝了五
毫升的劑量,然後注射進彼特手上的血管裡。
幾秒鐘之後,彼特說:「哦!我覺得好多了。謝謝你,醫生。」彼特濕潤的眼睛突然睜
得老大,然後緩緩地開上。
海洛因是絕佳的止痛劑,在注射後的剛開始幾秒鐘,使用者會感到頭昏,然後便陷入一
種愉快的失神狀態,並且會持續數個小時以上。因此,彼特將會有一段不算短的舒服時間。
基爾格扶彼特站起來,送他回去。接著,基爾格開始檢驗彼特的血液樣本,並於三十分鐘之
內有了結果:抗體測試依舊呈現陽性反應,而從顯微鏡中看到打敗抗體的是……
~~~
就在兩年以前,有人企圖讓整個美國都感染上一種名為「牧羊杖」的原形病毒。此病毒
在經過基因遺傳工程實驗室的改造,加入癌細胞的DNA之後,威力大增,潛伏期延長為原來
的三倍––原先的潛伏期只有四到十天,而現在的潛伏期則有一個月之久。瑪姬非常明白自
己的研究內容,因此幫此病毒取了一個很合適的名字––濕婆。濕婆病毒已經造成契斯特的
死亡––雖然致命的原因是使用溴化物的緣故,不過在這之前,契斯特早已病入膏盲了––
現在也開始侵蝕彼特的生命。然而不同的是,這次他們將靜觀其變,不會再讓他像契斯特一
樣接受安樂死,並且將以他的身體作研究,以觀察何種醫療方式能夠對抗伊波拉–濕婆病毒
。也許會一無所獲,不過他們必須堅持下去。初期實驗對象現在只剩下九名,而大樓的另一
側還有另外十一個人,他們將接受真正的實驗;他們都很健康,至少公司方面是這麼認為。
他們將被植入濕婆病毒,成為宿主,以便觀察濕婆病毒的生存狀況,然後再注射由史提夫.
伯格於上星期才分離出來的疫苗。
基爾格當天的工作到此暫告一個段落。他走出大樓;夜晚的空氣既清涼又純淨,這是其
他地方比不上的。從大樓透出來的光線中,他看見蝙蝠在飛翔著,不禁心想:現在已經很少
有人有機會看到蝙蝠了。蝙蝠一定是在獵捕昆蟲,他真希望自己能聽到蝙蝠在尋找獵物時所
發出的超音波。
附近還有許多鳥類,特別是貓頭鷹,牠是優秀的夜間狩獵者,飛起來無聲無息,而且能
正確地找到方向,飛進穀倉裡捕捉老鼠。基爾格覺得自己喜歡狩獵者更基於被獵食的動物;
其實這並不奇怪,因為大自然本來就是無情的。大自然總是一邊賜與生命,一邊收回生命,
這種不斷循環的生命過程,正是地球的真實面貌。長久以來,人類一直努力想改變這種過程
,不過現在卻有人想反其道而行,而他則將親眼目睹那一天的到來。他很遺憾自己無法活著
看到地球上的所有傷痕都一一復原,不過他應該還是能夠看到許多重大的轉變。未來的世界
將不會再有任何污染,而動物也不會再受到人類的監禁與毒害;天空將是一片晴朗,而大地
也會恢復生機。他,以及他的同事,將一起目睹這些重大的改變。或許會付出極大的代價,
不過一切都是值得的。地球原本就屬於瞭解和珍惜地球的人,所以做利用自然法則來達到目
的是絕對無可厚非的––儘管在這個過程中,人類也幫了一點小忙。如果人類用科技來破壞
地球,那麼其他人當然也可以用科技來拯救地球。契斯特和彼特不會懂得這些道理的,因為
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 ※ ※
「那裡有上千名法國人,」胡安說道,「其中有一半是兒童。要救我們的同伴出獄,一
定要幹一番大事。」
「那事後我們要逃到哪裡?」何內問道。
「貝卡山谷;從那裡,我們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我在敘利亞有熟人,那裡的機會比
較多。」
「飛到敘利亞要四個小時,而且美國在地中海派駐有航艦。」
「美國人不會攻擊一架載有幼童的客機。」艾斯德邦指出。「他們說不定還會為我們護
航呢。」他笑著補充道。
「離機場只有十二公里,」安德黑提醒大家,「而且只有一條公路可通。」
「所以,我們一定要仔細計畫每一個環節。艾斯德邦,你想辦法混進去;安德黑,你也
一樣;其他人則先行找地方安頓,然後再來決定行動的日期和時間。」
「我們需要更多的人手,至少要十個以上。」
「這就麻煩了,我們要上哪兒去找十個可靠的幫手呢?」胡安問道。
「我們可以雇用職業殺手,有錢能使鬼推磨。」艾斯德邦說道。
「必須找可靠的人。」何內強調。
「他們很可靠。」巴斯克人艾斯德邦說道,「我知道上哪兒去找他們。」
所有人都留了滿臉的鬍子,因為這是最簡單的易容法。他們的外表和傾耳交談的樣子,
十分容易讓人誤以為他們是一群藝術家。他們穿著入時卻不浮誇,這使得十公尺外的服務生
猜想他們不是在談論政治,就是在說商業機密。沒多久,服務生看見他們彼此握手道別,然
後各自離去,桌上留有現金買單,不過卻沒有多少小費。藝術家是天底下最小氣的一群人,
服務生在心裡下結論道。
~~~
「不過,這將引發一場環境浩劫!」卡洛,布萊林堅持自己的看法。
「卡洛,」白宮幕僚長回答,「這關係到收支平衡的問題,將可為國家省下五百億美金
左右的支出,而且我們也需要這筆錢。從環保的角度來看,我知道妳擔心的是什麼,不過大
西洋里奇菲爾德石油公司的總裁親自向我保證,他們絕對不會造成任何污染。過去二十年來
,他們已經得到不少教訓,曉得不論在工程或是公關上,都要做得漂漂亮亮的,不是嗎?」
「你去現場看過嗎?」總統的科學顧問反問道。
「沒有,」白宮幕僚長搖搖頭,「我只飛經過阿拉斯加的上空。」
「如果你親自到現場看過,就不會這樣想了;相信我。」
「我看過他們在俄亥俄州的採煤區。在那裡,他們填平礦區,並在上面種植花草樹木;
其中甚至還有一處礦區被開闢成高爾夫球場,而且兩年後就可以在那裡舉辦一場職業高爾夫
球錦標賽了!卡洛,那裡可乾淨得很。他們學乖了,懂得不論在商業上或是政治上,都要做
得盡善盡美。所以,卡洛,總統不會撤銷對此開發計畫案的支持,因為這個開發案對國家經
濟有莫大的幫助。」白宮幕僚長心想:有誰會去關心一隻只有幾百個人看過的動物呢?
「我必須當面和總統討論這件事。」總統的科學顧問堅持道。
「不行。」白宮幕僚長堅決地搖搖頭。「妳不能這麼做,這樣只會降低妳在總統面前的
地位,根本不是明智之舉,卡洛。」
「但是我承諾過了!」
「向誰承諾?」
「西艾拉俱樂部。」
「卡洛,西艾拉俱樂部並不屬於行政機構。而且我也看過他們寄來的信件內容,有愈來
愈激進的趨勢。自從梅弗勞掌管西艾拉俱樂部之後,他們就只會找我們的麻煩。」
「凱文是個聰明的好人。」
「卡洛,這只是妳個人一廂情願的看法。」白宮幕僚長說,「依我看,他只是個瘋狂的
破壞者。」
「該死,阿尼,不是意見跟你不同的人就是極端份子。」
「他是極端份子。如果西艾拉俱樂部繼續讓他當家,他們就是在自尋死路。」白宮幕僚
長查看了自己的行事曆。「我還有工作要做。布萊林博士,關於此項提案,妳只能表態支持
行政部門的決定。白宮只能有一種意見,那就是總統的意見;卡洛,這也是妳身為總統科學
顧問的代價。妳可以去影響政策的制定,不過政策一旦公佈,不論妳個人信服與否,都必須
支持這項政策。妳必須公開聲明,表示對在AAMP區域內開採石油的支持。妳明白了嗎?」
「不,阿尼,我不會做那樣的聲明!」布萊林堅持道。
「卡洛,妳會的;而且妳必須堅持立場,讓那些比較溫和的環保團體站在我們這一邊。
如果妳還想在這裡工作的話,就得這樣做。」
「你在威脅我嗎?」
「不是,卡洛,我不是在威脅妳,只是在解釋規矩而已。妳必須像我和其他人一樣,按
規矩辦事。在這裡做事,就必須對總統忠心不二。如果妳對總統有意見,枕不用在這裡做事
了。在妳接下這份工作時,就應該瞭解這裡的遊戲規則。好,表明立場的時候到了。卡洛,
妳願不願意照這裡的規矩辦事?」
卡洛化了妝的臉上微微發紅,她就是學不會控制自己的憤怒情緒。其實犯不著為這種狗
屁倒灶的小事或這種層級的政府官員動怒;如果真的有數十億桶的石油蘊藏量,那就去把石
油給挖出來吧,事情就是這麼簡單,何況石油公司也保證不會造成任何破壞。「卡洛,怎麼
樣?」白宮幕僚長問道。
「阿尼,我知道規矩,而且我也願意照規矩辦事。」她肯定地說。
「好,我要你在今天下午準備好一份聲明稿,下星期發表;我今天就要看到。寫一些平
常的東西,像是科學或工程技術的安全性之類的事。卡洛,感謝妳親自過來這一趟。」他等
於是在下逐客令。
布萊林博士起身走向門口。她在門口躊躇了一會兒,想要轉回去叫阿尼自己寫那份聲明
……但她還是繼續走向白宮西翼的走廊,然後下了樓。兩名便衣警衛注意到她臉上的表情,
猜想她一定是一大早就遇上了倒楣事。她拖著比平常沈重的步伐越過馬路,回到自己的辦公
室。她打開電腦,叫出文書編輯軟體,可是她寧可一拳打爛電腦螢幕,也不想在鍵盤上敲出
任何一個字。
她竟然被那個男人使喚!他根本不懂科學,也不關心環保。阿尼只關心政治,而政治是
世界上最醜惡的東西!
之後,她的心情稍微平復,在深吸了一口氣之後,開始起草那份聲明。為根本不會發生
的事辯護。
她告訴自己:絕對不會發生。
熾天使書城
【第十二章 投資計畫】
這座主題樂園的設計參考了許多知名的樂園。出資老闆是來自波斯灣地區的大亨,他還
重金禮聘了十二名資深經理來管理這座樂園。出資者修正了原來的財務計畫,使得原訂要八
年半才能回收的預估,如今可望縮短為六年。
這項計畫的投資金額相當龐大,因為出資者不僅打算模仿美國的主題樂園,還要在各方
面都超越其他的主題樂園。在這座主題樂園裡,建築城堡的材料不是玻璃纖維,而是貨真價
實的石頭。園內有三條代表不同民族文化風味的主要街道,並採用一般標準軌道的鐵路,以
兩個真正的蒸氣火車頭來帶動園內的列車,目前更積極在商談將鐵路線延伸到國際機場的事
宜。另一方面,西班牙政府也樂於提升國際機場的現代化,以支援這座主題樂園,因為園區
可提供二萬八千個全職的工作機會,以及一萬個以上兼職和季節性的打工機會。園內大部份
的雲霄飛車都是在瑞士設計和生產的,其中有些雲霄飛車特別驚險刺激,保證連戰鬥機飛行
員都會被嚇得面無血色。除此之外,值得一提的還有科學世界區,其中的月球慢步機甚至讓
美國太空總署( NASA)也讚歎不已,而在大型水族館中則有一條海底隧道。其中最受好評
的是位於展示歐洲主要工業成就的科技館中的空中巴士公司主題館,裡面所展出的空中巴士
飛機模擬飛行器可議大人和小孩任意操縱。
園區裡還雇用了許多人裝扮成精靈、特洛爾(譯註: troll ,北歐神話中的侏儒或巨人)
,以及歐洲歷史上各式各樣的神話人物,另外還有羅馬軍團對抗蠻族的表演––當然,一般
常見的販賣部是少不了的,好讓遊客能夠盡情購買園區內任何角色人物(如特洛爾)的複製
商品。
投資者將主題樂園的興建地點選擇在西班牙,是很明智的決策,因為西班牙的氣候較溫
暖,大部份時間都是晴朗的好天氣,很少下雨,全年都適合出外活動。遊客來自歐洲各地,
其搭乘的交通工具不外是飛機、火車或遊覽車。至於遊客下榻的旅館,則根據消費金額和豪
華程度區分為三級,從最高級的五星級大飯店到滿足基本需求的平價旅館,一應俱全;所有
遊客都能享受到當地溫暖、乾燥的自然氣候,還可以在環繞著白沙灘的游泳池裡消磨時光,
要不然就是去打上一、兩場高爾夫球––目前還有三座高爾夫球場正在興建中,其中一座球
場將作為歐洲職業高爾夫球巡迴賽的比賽場地。這裡還有一座其他主題樂園沒有的賭場,每
天都有大批遊客光顧。於是,這座名為「世界樂園」的主題樂園在開幕之後不久便立刻造成
轟動,獲致極大的成功,每天都吸引超過五萬人以上的遊客。
這座先進的遊樂世界由六個地區控制中心和一個中央控制中心所掌控,以電腦和攝影機
監控園區內所有的遊樂設施、交通工具和飲食店。
麥克.丹尼斯是負責所有設施運作的總主管,來自奧蘭多,雖然他頗懷念原先的工作環
境,卻更樂於接受建造和管理「世界樂園」的挑戰。他本身有三個小孩,但是當他從城堡的
城樓上望出去時,他告訴自己,這座樂園是他的心肝寶貝。丹尼斯的辦公室和控制中心都隱
藏在十二世紀城堡的高塔裡;也許亞奎丹公爵(釋註:亞奎丹公國位於羅亞爾河以南的法國
西南部,於九世紀成為公國,十二世紀轉由英國統轄)當時所住的城堡也與這裡的城堡差不
多,不過他只有刀、劍,沒有電腦和直升機來管理這一大片土地;也許他在十二世紀時的確
富可敵國,但卻不像他們如此生財有道––「世界樂園」一天的現金進帳最高可達一億美金
,而信用卡的收入就更高了。每天駛離「世界樂園」的運鈔車,都在警衛的嚴密戒備下,前
往附近最近的銀行。
與佛羅里達州的迪士尼樂園一樣,「世界樂園」也有多層的建築結構。在大廣場底下有
一座地下城市,地下城市中有各種支援設施,工作人員可以在裡面換裝和用餐,而且還可以
在不被遊客發現的情況下,迅速調度各處的人員和物品。「世界樂園」的管理者就像是一座
大城市的市長––事實上當市長遠比較容易,因為「世界樂園」的管理者不僅要確認園內的
一切都正常運作,還必須確保支出不能超過營業所得。丹尼斯的表現十分出色,樂園的營收
比營業前的預估還多了百分之二.一,因此除了豐厚的高薪之外,他還在五個星期前收到一
筆一百萬美金的獎金。現在,就等他的小孩適應當地的學校了……
雖然「世界樂園」是一個令人仇視的目標,但仍然讓人歎為觀止。安德黑看得出來這是
一座花費上億美金打造出來的樂園,他十分瞭解在那裡面的荒謬企業文化,亦即所謂的用微
笑來迎接每個人和每件事物。很偶然的,他被分派到保全部門,擔任「世界樂園」的警察,
這代表他必須穿上淺藍色襯衫以及有著藍色直條紋的深藍色長褲,隨身佩帶口哨和無線電對
講機。在大部份時間裡告訴遊客洗手間的正確位置。其實,「世界樂園」的警察就像是船的
輪子,多餘而且荒謬。由於安德黑的法、西、英語都很流利,可以幫助來到這座西班牙樂園
的大部份遊客,因此才會得到這份工作。遊客總會需要上洗手間,卻又往往對於園區內的上
百個標示牌視若無睹。所以只好麻煩「世界樂園」的警察帶路了。
安德黑看到艾斯德邦在老地方販賣氣球。他們兩人心中都有同樣的疑問:麵包和馬戲團
,何者比較重要?為什麼要花費巨資來興建這座主題樂園?是為了讓窮人和勞工階級的小孩
能在回到貧困的家裡之前享受幾個小時的歡樂時光嗎?還是誘惑這些小孩的父母花錢前來購
買娛樂呢?事實上,建造這座夢幻樂園的目的,只是要讓投資的阿拉伯石油大亨賺進更多鈔
票而已。這座夢幻樂園也許令人歎為觀止,但實際上卻是個令人鄙視的地方;這座樂園是虛
假的象徵,也是廣大勞工群眾的鴉片––只是勞工群眾還無法認清這裡的真相。就讓革命菁
英份子來揭穿此處的假面具吧!
安德黑彷彿漫無目的地到處走動,但實際上卻是按照自己和園方的計畫行動。園方雇他
來並不只是要他面帶微笑地告訴遊客何處可以解決內急,他還必須巡視園區,並安排一些瑣
事。
※ ※ ※
「這個很有效。」努南走進晨會時說道。
「 .
「這是什麼東西?」克拉克問道。
努南拿起一張電腦磁片。「如果不包含安裝程式,這只不過是一百行的程式而已。由於
行動電話系統都使用相同的電腦程式運作,因此在我們抵達某個地方之後,只要把這張磁片
裡的軟體灌到他們的電腦裡,就可以截斷他們的電話。除非在電話號碼前面加上『七、七、
七』三個數字,否則打出去的電話就會一直是忙線中,所以,我們可以阻斷任何人使用行動
電話,防止外面的人跟裡面的人通風報信,也讓裡面的人無法與外界保持連繫。」
「你有多少張備份的磁片?」史丹利問。
「三十張,」努南回答,「我們可以讓當地警方幫我們安裝這個程式;我有六種不同語
言的使用說明書。」努南心想:不壞吧,對不對?他透過馬里蘭州米德堡的國家安全局才拿
到的,而且只花了一個多星期的時間。「我管這個程式叫『大哥大警察』,在世界各地都行
得通。」
「做得好,提姆。」克拉克記了點筆記,「好了,各小隊的情況如何?」
「山姆.休士頓在利用繩索下降時扭傷膝蓋,」彼得.寇文頓向克拉克報告說,「他仍
舊可以出任務,不過需要先靜養幾天。」
「第二小隊的隊員都能出動,約翰」」查維斯報告道,「喬治.湯林森的腳踝拉傷了,
所以行動稍顯遲緩,不過並無大礙。」
克拉克沈思了一會兒才點點頭,繼續把這幾件事記錄下來。這裡的訓練十分辛苦,難免
會有人意外受傷––克拉克的座右銘是:訓練是不流血的戰鬥,戰鬥是流血的訓練。他的部
下在訓練時的態度都極為認真,彷彿真槍實彈上場一般,這代表他們的鬥志高昂,動作純熟
,而且嚴肅地看待虹彩部隊裡的生活。山姆.休士頓是狙擊手,能勝任隊上百分之七十以上
的職務;喬治.湯林森扭傷了腳踝,卻依舊每天晨跑––他們的表現可說是特種部隊的表率
。
「情報部份呢?」克拉克向比爾.陶尼問道。
「沒什麼特殊狀況。」情報官回道,「有些恐怖份子還活著,而各地警方也在持續追捕
他們,但他們依然行蹤成謎。目前沒有什麼好消息,不過……」不過沒有人能預測「轉機」
何時出現。也許今晚就有個卡洛斯的黨羽開車闖紅燈,然後被某個菜鳥警察給認了出來。不
過,這些偶發狀況是無法預期的。已知可能藏匿在歐洲的恐怖份子就有一百多個,例如恩斯
特.摩戴爾和漢斯.佛胥納,不過他們學乖了,知道行事要保持低調,稍微改頭換面,才不
會惹上任何麻煩。想要找到他們,除非他們犯了大錯,而犯下愚蠢錯誤的恐怖份子只有兩種
命運––不是死了,就是被抓了。
「與各國警方的合作進行得如何?」亞利司特.史丹利問道。
「還在與他們洽談當中;不過,我們在伯恩和維也納兩次事件中的表現,已經幫我們作
了最好的宣博。因此,不論哪裡發生了狀況,他們都應該會立刻請我們過去協助才對。」
「機動性呢?」克拉克繼續問道。
「輪到我了。」馬洛伊中校回答道,「我與第一特種作戰聯隊的合作相當愉快,他們讓
我繼續使用夜鷹式直升機,而我也有足夠的時間去操作英國的美洲豹式直升機。只要一有任
務,我隨時都可以出動,如果是遠程任務,我還可以弄到一架 M C –一三0空中加油機來支
援。不過,不管有沒有空中加油機的支援,八個小時之內,我都可以駕駛西考斯基直升機到
達歐洲的任何角落。我對虹彩部隊成員的表現非常滿意,他們十分優秀,合作愉快。我只擔
心一件事。就是部隊裡缺少醫護小組。」
「我們考慮過這個問題。只婁博士就是我們的醫生。博士,你能替傷患急救吧?」克拉
克問。
「當然沒問題,不過還是比不上一名真正的外科醫生。另外,我們出任務時也可以尋求
當地警方的醫療人員支援。」
「我們在布雷格堡的處理方式就比較好。」馬洛伊說,「我知道所有人都接受過急救訓
練,不過,如果有一位專業的醫官在身邊,會更令人放心。何況貝婁博士也只有兩隻手而已
,到時候很可能會分身乏術。」
「在我們展開行動的時候,」史丹利說,「照例會先連繫當地最近的醫院,而且到目前
為此,合作都十分順利,」
「好了,大家,我可是負責運送傷患的人。這種事我做多了,可是我覺得我們可以做得
更好。我建議進行一次演練,而且以後也應該定期舉行。」
這主意不壞,克拉克心想。「很好。艾爾,這幾天就來舉行一次演練吧。」
「同意。」史丹利點頭回答道。
「困難處在於如何模擬受傷狀況;」貝婁博士說道,「真正的外傷是裝不來的,不過也
不能把真人送上手術檯。這種演練既浪費時間,也無法讓他們學到真正的急救方法。」
「這已經不是今天才有的問題了,」彼得.寇文頓說,「急救程序可以學,不過實際經
驗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沒錯,除非我們移師到底特律去。」查維斯諷刺道,「大家聽我說,我們都懂得一些
急救方法,而且還有貝婁博士在。更何況訓練時間有限,一切都應以任務為優先。不是嗎?
只要我們抵達現場,順利完成任務,不是就可以把受傷人數減到最少嗎?」他心想:至於壞
人的死活,才沒有人會去關心,而且如果腦袋中了三發十公釐口徑的子彈,大概也沒救了。
「我喜歡訓練如何運送傷患這個主意,這點我們辦得到,而且還能練習一些簡單的急救法,
不過我不認為我們能再更進一步。」
「其他人認為呢?」克拉克問道,一時拿不定主意。
「查維斯說得沒錯……不過,準備或訓練是永遠都嫌不夠的,」馬洛伊說道,「不管你
的準備有多充份,壞人總有辦法丟些意想不到的問題給你。我在三角洲部隊時,就有一個隨
隊醫療小組,他們都是受過訓練的專家,專門負責處理外傷。也許這裡沒辦法成立一支像樣
的醫療小組,不過那就是布雷格堡的作法。」
「我們只有仰賴地方上的支援了,」克拉克打算結束這個話題,「我沒有多餘的經費來
養太多人。」
「經費」這個字眼真是具有神奇的力量,馬洛伊心想。會議在幾分鐘後結束,而一天的
工作也到此告一段落。這時,丹.馬洛伊不禁懷念起從前大夥兒在工作結束後一起到俱樂部
暢飲啤酒的日子,因此在十分鐘後,他就馬上去找查維斯一塊兒喝啤酒。馬洛伊心想:他和
這傢伙還算蠻臭味相投的。
「丁,你在維也納的表現很棒。」
「謝了,丹。」查維斯喝了一口啤酒,「那樣子的機會並不常有,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
而已。」
「沒錯。」馬洛伊表示贊同。
「你認為我們的醫護人員不夠……我也這麼認為,不過到目前為止還沒發生過問題。」
「老兄,那是你們運氣好。」
「是,我知道。我們還沒遇上真正的瘋子。」
「瘋子是存在的,而且真正心理變態的傢伙可是什麼都不在乎的。不過,事實上我也只
有在電視上看過。我一直記得二十年前發生在以色列的那件事,那些混蛋只為了炫耀自己多
厲害,就任意殺害幼童;而且我也還記得總統千金所遭遇的那件事,幸好當時現場剛好有一
位聯邦調查局的幹員在––我十分樂意請那個傢伙喝一杯。」
「他槍法很準,」查維斯附和道,「時機也掌握得很好。我讀過有關他如何處理當時場
面的報告––他一面跟對方溝通,一面耐心地等待機會,一逮到機會就立刻採取行動。」
「他來過布雷格堡演講,不過當天我剛好不在。大家都說他的槍法不輸部隊裡的任何人
––不過更重要的是,他很精明。」
「精明很重要。」查維斯深表贊同,並喝完自己的啤酒,「我得趕回去弄晚餐了。」
「什麼?」
「我老婆是醫生,大約一個小時後到家;今天輪到我做晚飯。」
馬洛伊揚起一邊的眉毛說道:「很高興看到你被馴服了。」
「我仍然是個男子漢大丈夫。」查維斯說完後便往門口走去。
那天晚上,安德黑一直工作到深夜。「世界樂園」通常開放到晚上十一點,而商店街則
營業到更晚,因為即使像「世界樂園」這麼大的地方,也不會放棄任何販賣紀念品的機會。
「世界樂園」裡經常可以看到一種景象––貪心的小孩手中緊抓著各式玩偶,睡倒在疲憊的
父母懷裡。安德黑無動於衷地冷眼旁觀著:遊客等待著最後一次上去玩的機會,直到各種遊
樂設施都停止了,工作人員向大家道別,遊客才依依不捨地向出口移動,同時趁機湧入商品
店,而店裡的工作人員則帶著疲累的笑容,發揮「世界樂園大學」裡所傳授的服務精神,熱
心招呼上門的顧客。商品店在所有遊客離去後才打烊,並在安德黑和其他警衛的監督下,將
收銀機裡的所有現金送往會計室清點。嚴格說起來,這並不是安德黑的工作,不過既然來了
,就跟隨著鬥牛士商店的三名工作人員走上大街,穿過小巷,經過幾扇木門,順著樓梯來到
地下樓。地下樓的水泥走廊原本滿是熙來攘往的電動車和工作人員,如今則空蕩蕩的,只剩
下三三兩兩準備前往更衣室換便服的工作人員。會計室位於城堡中央的正下方,所有現金都
被裝在標示了來源的袋子中送到這裡。硬幣被倒入箱子裡,然後根據國別和面額分開統計、
裝好,並貼上標籤,準備送去銀行存放。這些分類好的鈔票,都用稱重的方式來計算。當安
德黑第一次看到有人用電子磅秤來稱鈔票時,心裡感到十分訝異––比如說,一.0六一五
公斤的百元馬克紙鈔,或是二.六三七0公斤的五英鎊紙鈔。此處的警衛人員大都配有武器
(手槍),因為當日的現金總數––根據主螢幕顯示,各種不同國家的現金在經過換算之後
,一共有一一五六七三0九.三五英鎊。這些現金被分裝進六個大帆布袋中,放在一輛四輪
推車上,然後送到外面有警衛護衛的裝甲運鈔車上,準備運往當地的銀行。當地的銀行為了
處理這一大筆錢,還特別營業到深夜。安德黑疲倦地想到:一天就有一千一百萬英鎊的現金
收入,那一年豈不是可以賺進上百億英鎊。
「對不起,」安德黑對安全主任說,「我進來看看可以嗎?」
安全主任笑著說:「沒關係,反正每個人遲早都會下來看的,而這也是為什麼會有這些
窗子的原因。」
「這樣做不會有危險嗎?」
「我想不會。如你所見,這些窗子的玻璃十分厚實,而且會計室裡的安全措施也特別嚴
密。」
「Mon dieu(法語,我的老天的意思),如果有人想搶這一筆錢怎麼辦?」
「運鈔車有裝甲保護,還有全副武裝的警察全程護送。」安德黑心想:這些是公開的護
衛措施,暗地裡一定還有其他全副武裝的警衛人員在一旁嚴加戒備。「剛開始,我們的確擔
心巴斯克恐怖份子會試圖搶奪這筆錢,因為這筆錢足以支持他們一年的活動;不過,目前還
沒有任何威脅產生。」
「為什麼不用直升機把錢運送到銀行呢?」安德黑問道。
安全主任打了個哈欠。「太貴了。」
「那麼,所有現金都到哪裡去了?」
「當然有很多又直接送了回來。」
「哦,」安德黑想了一會兒,「是的,必須這麼做才行,不是嗎?」
「世界樂園」裡的現金交易數量非常龐大,儘管信用卡早已問世,而園方也樂於接受信
用卡,不過許多人仍舊偏好以現金付帳。
「我敢打賭,這裡的一張五英鎊紙幣,至少要使用十五次才會被送回英國銷毀,然後再
換回一張新的五英鎊紙鈔。」
「我懂了。」安德黑點了點頭,「我們把錢存進銀行,隨即又從帳戶裡提出一部份錢,
作為找零之用。我們要保留多少現金才夠找錢呢?」
「找錢用的嗎?」安全主任聳聳肩,「哦,最少要兩、二百萬英鎊。我們裝設這些電
腦,就是為了管制這一大筆錢的進出。」
「真是個神奇的地方。」安德黑由衷地說出這句話。他向安全主任點頭打過招呼。然後
打卡下班,換下身上的制服。今天的收穫不少,四處漫遊讓他證實了自己原先對「世界樂園
」的觀察。現在,他已經知道該如何計畫這次任務,以及如何執行。接下來,他必須把同夥
找進來,並把計畫告訴他們。四十分鐘後,他回到住處,一面喝著紅酒,一面把整件事再想
過一遍。安德黑組織策畫「直接行動」( Action Directe)的各項行動已經超過十年以上,總
共計畫和執行了十一次的謀殺行動。然而,這次是他接手過的最大規模行動,也許是他職業
生涯的最高峰,因此必須慎重行事。他不斷研究貼在牆上的一幅「世界樂園」地圖。設想著
如何讓自己人安全出入、警衛經常巡邏的路線、對付警衛的方式、部署自己人的地點,以及
讓所有人安全離開的方法。安德黑反覆琢磨這些問題,並檢查其中是否有漏洞。在他們展開
行動之後,西班牙警方一定會採取反制措施;除了那頂可笑的帽子之外,西班牙警察還算得
上是一群可敬的對手。西班牙警方與巴斯克分離份子已經纏鬥了有十年之久,從經驗中學到
了不少教訓。不用說,西班牙警方也在「世界樂園」作了一些部署,因為這裡是恐怖––安
德黑馬上糾正自己,是進步份子眼中的一塊肥肉。安德黑提醒自己,千萬不要低估警方的能
力,在法國時,他就有兩次差點被警察逮捕或殺死,雖然那是因為他自己犯了明顯錯誤所致
。這次的行動不能出任何紕漏,他必須慎選人質來嚇阻警方,並展現為達政治目的不擇手段
的決心。如此一來,不管西班牙警方有多難纏,也將在殺害人質的威脅下退縮,因為他們的
弱點就是太有同情心了。而他則有堅定且單一的目的,所以他佔了上風,即使犧牲再多的人
命,他也在所不惜,但西班牙政府或法國政府卻無法承擔犧牲人質的輿論壓力。計畫已經大
致底定,於是安德黑拿起話筒,打了一通國際電話。
~~~
彼特在薄暮時分回到診療室,他的臉色蒼白,而且感覺更加疲倦;從他沈重的腳步看來
,他似乎感到十分痛苦。
「你覺得如何?」基爾格醫生愉快地問道。
「胃很痛,醫生,就在這裡。」彼特用手指道。
「你仍然覺得不舒服嗎?好,躺下來讓我檢查一下。」基爾格醫生戴上面罩及手套。其
實根本沒必要進行身體檢查,因為就像之前的契斯特一樣,彼特已經離死期不遠了,所以這
次的體檢非常草率。海洛因有效地減輕了彼特的痛苦,並帶來一種解脫的快感。基爾格小心
地採取血液樣本,準備稍後再用顯微鏡來觀察。
「彼特,要等檢驗報告出來才能知道情況如何。不過,我先幫你打一針減輕痛苦,好不
好?」
「當然好,醫生。上一針的效果很好。」
基爾格醫生在同一根血管上再打了一劑海洛因。彼特在針剛扎下去時光是張大雙眼,然
後隨著痛苦的逐漸消失,才慢慢闔上眼睛,整個人陷入昏睡狀態;現在即使在彼特身上動手
術,他也是渾然不覺。
「其他人的狀況怎樣呢,彼特?」
「都還好,只有查理在抱怨胃部不舒服,我想他可能是吃壞肚子了。」
「哦,是嗎?讓他來給我看看吧。」基爾格心想;第三號犧牲者出現了,發作時機正好
;只有契斯特的症狀提早發作,其他人就規律多了,很好。
~~~
安德黑打了許多通電話。隔天一大早,他的同夥就利用偽造證件租車,或隻身或結伴,
陸續從法國南下西班牙。他們順利通過邊境上的檢查哨,檢查人員還不忘堆起笑臉歡迎他們
入境。不同的旅行社幫他們在「世界樂園」的中級旅館裡預訂了一定數量的房間。車站就設
在旅館大廳,有電車或火車直接通往「世界樂園」。
通往「世界樂園」的公路既寬敞又舒適,即使是不懂西班牙文的駕駛也能輕易地遵循交
通標誌前進,唯一的危險是超速行駛的大型遊覽車。大型遊覽車總是載滿遊客,就像一艘陸
上郵輪,許多小孩還會向過往的汽車駕駛揮手;這時,小汽車的駕駛通常都會向車上的小孩
微笑揮手,並讓遊覽車超過去。在這裡,遊覽車超速行駛彷彿是天經地義的事,而小汽車的
駕駛們也不願意冒險跟他們計較,因為他們有充裕的時間,可以慢慢來。
~~~
湯林森伸手去摸左腳,臉上不禁露出痛苦的表情;查維斯中斷晨跑,停下來探視湯林森
的狀況。
「還會痛嗎?」
「真他媽的痛。」湯林森中士回答。
「你這傢伙就不要再逞強了,拉傷腳踝是很難受的。」
「丁,我剛才已經知道有多痛了,」湯休森放慢腳步。在跑過兩哩路之後,他的左腳依
舊是痛苦難當,致使他的呼吸比平常都還要來得急促。
「你給貝婁博士看過了嗎?」
「嗯。不過他說他也愛莫能助,只能等傷處自行復原。」
「那就等傷處復原再說吧,喬治,這是命令。如果還會痛,就不許跑步,明白了嗎?」
「是的,長官。」湯林森中士回答道,「不過如果你需要我,我還是能衝鋒陷陣的。」
「我知道,喬治。待會兒在靶場見。」
「是。」湯林森眼看著隊長加快速度趕上第二小隊的其他成員,這頗令他覺得自尊心受
損,因為他從來就不曾讓任何傷痛拖慢自己的腳步––他在三角洲部隊時,即使斷了兩根肋
骨,也照樣跟得上訓練的進度,而且為了不被其他隊友看扁,根本就不去找醫官報到。肋骨
斷了,一咬牙就能掩飾過去,但是一拉傷肌腱,就不能跑步了,因為那會讓人痛到無法正常
移動腳步,甚至連筆直站立都有困難。湯林森心想:絕對不能讓其他隊友失望。他自從在小
聯盟擔任游擊手以來,就一直都是拿第一名。今天沒辦法跑完全程,只好改以每分鐘一百二
十步的速度向前走,即使這樣腳還是會痛,但卻不能阻止他走到終點的決心。第一小隊跑過
了他,甚至連膝蓋受傷的山姆.休士頓也一拐一拐地從他身旁跑過,而且還不忘向他揮手–
–在這個部隊中,自尊心可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湯林森加入特種部隊已經六年,之前他曾
是綠扁帽部隊的成員;另外,他也即將拿到心理學的學士學位––特種部隊的成員總是為了
某種理由選讀心理學––正考慮要如何才能完成在英國的學業,因為英國的大學學制與美國
不同,而現役軍人也很少有人能拿到畢業文憑。以前在三角洲部隊時,大家總是坐在一起討
論將來會遇上的恐怖份子,探討他們的動機,因為瞭解恐怖份子之後,才能預測他們的行動
和弱點,也才能更輕易地幹掉他們,畢竟這才是特種部隊的職責所在。說也奇怪,身為軍人
的湯林森在來到這裡之前並沒有殺過人,而更奇怪的是,實際殺人的經驗竟和訓練時的感覺
沒有明顯的分野。湯林森心想:實際行動和練習差不多,就照著十一年前在諾克斯堡接受的
基本訓練一步步做就好了。該死,左腳痛得就像火在燒,不過至少比剛才好多了。醫生告訴
他,腳上的傷至少要一、兩個星期才能復原;這完全是由於他像個笨蛋一樣,用錯誤的方式
從繩索上滑降下來所致。至少休士頓有藉口解釋造成膝蓋受傷的原因,因為之字形前進部署
行動具有危險性,任何人都有可能碰到一些麻煩,像休士頓就是因為降落在石頭上才會受傷
的……休士頓也沒有半途而廢––湯林森提醒自己––仍然拖著蹣跚的腳步往靶場走去。
「好,這是實彈射擊練習,」查維斯對第二小隊的所有隊員宣佈,「假想狀況是裡面有
五個壞人、八個人質。壞人持有手槍和衝鋒槍;有兩名人質分別是七歲和九歲的小女孩,其
餘則都是成年女性。壞人劫持一間托兒所,而現在是我們拿下他們的時候了。努南判斷壞人
的所在位置如黑板上所示。」查維斯指著黑板說道,「提姆,你的資料準確度有多少?」
「最多只有百分之七十。壞人在某個區域移動,不過人質全都待在這個角落裡。」努南
用棍子敲著黑板上的一塊區域。
「好。巴迪,你負責爆破。照慣例,兩個人一組;路易斯和喬治,你們當先鋒,掩護左
翼,艾迪和我接著從中間進去,而史考提和大熊殿後,掩護右翼。有問題嗎?」
一切就緒。所有人再次確認黑板上的平面配置圖;目標房間大約呈長方形。
「那就上吧。」查維斯宣佈。於是所有隊員魚貫而出,換上他們的黑色夜行衣。
「喬治,你的腳還好嗎?」路易斯問湯林森。
「要試試看才知道,不過我的手可沒問題。」湯林森拿起MP–十衝鋒槍回答。
「很好。」路易斯點點頭。湯林森和路易斯是半固定的搭檔,彼此默契十足,都擅長隱
蔽的行動––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敵人眼前移動而不被發覺,這種隱蔽的行動只有天賦異秉
的人才能運用自如。
兩分鐘之後,所有人都來到了靶場外。康諾利在大門四周安裝炸藥––查維斯心想:為
了這次訓練,基地的本工恐怕忙了好一陣子才搭起這個場地––他只花了三十秒鐘就安裝好
,並向後退了幾步,同大家揮揮手,然後豎起大拇指,表示他已經接好引爆器了。
「第二小隊注意,我是隊長,」聲音從無線電耳機中傳出,「各就各位。巴迪,三……
二……一……開始行動!」
克拉克在聽到轟的一聲爆炸時還是嚇了一跳。克拉克以前也曾經是爆破專家,他知道康
諾利有著魔術師般的技術,是比自己更為優秀的爆破專家––讓一位頂尖的爆破專家來做這
種事,實在是太大材小用了。大門被炸開,飛過了房間,重重地甩在對面的牆壁上;如果有
人被門砸中,恐怕不死地只剩半條命了。克拉克捂住耳朵,閉上眼睛,以防範第二波閃光震
撼彈攻擊對聽覺和視覺造成傷害。時機掌握得怡到好處,當他睜開眼睛時,只見所有人都開
始衝進屋內。
湯林森不顧左腿的痛楚,拿起武器緊跟在路易斯後面進到屋內。在這次訓練當中設置了
不少機關,他們一進去就遇上一個出乎意料的狀況––在左側,竟然沒有發現任何壞人和人
質。湯林森和路易斯兩人貼著牆壁,轉身面向右邊,以便為其他人提供火力掩護。
查維斯和普萊斯接著進到屋內,他們在自己的責任區域內也沒有任何發現。最後進來的
是維加和麥泰勒,他們在右側也同樣一無所穫。目前的情況完全不是原先所預料的,這就表
示有新的狀況發生了。
查維斯看不到有任何壞人或人質的蹤影,只有一扇門,通往另一個房間。「巴迪,閃光
震撼彈,就是現在!」查維斯透過無線電下達命令。此時,克拉克穿著代表觀察員的白色上
衣和防彈衣,站在一旁觀看。康諾利尾隨著維加和麥泰勒進來,手上拿著兩枚閃光震撼彈;
他把兩枚閃光震撼彈先後從門口丟進去,於是整棟房子便再度震動起來。這次輪到查維斯和
普萊斯打頭陣。史丹利穿著「別射我」的白色上衣站在裡面,而克拉克則留在前廳。克拉克
聽見許多低沈的射擊聲。然後有人開始大喊:「安全!」「安全!」「安全!」
克拉克走進房間,照例看到所有的標靶都是頭部中彈。查維斯和普萊斯用穿著防彈衣的
身體保護人質,一面端槍對準紙板做的敵人。如果這不是演練的話,敵人早就腦袋開花,倒
在一片血泊之中了。
「非常好,」史丹利說,「懂得隨機應變。湯林森,你速度慢了,不過槍法還是很準。
維加,你也一樣。」
「好了,大夥們,立刻到辦公室去檢討這次行動。」克拉克宣佈;說完便朝屋外走去,
並一邊搖頭晃腦,想消除剛才閃光震撼彈對他造成的影響。克拉克決定下次一定要戴上耳塞
和護目鏡,要不然再多個幾次訓練,他恐怕就要重聽了。克拉克在路上把史丹利拉到一旁。
「夠快了嗎,艾爾?」
「是的,」史丹利點頭回答,「閃光震撼彈會讓我們有三到五秒鐘的時間不能行動,並
影響到接下來十五秒的表現。查維斯很能夠隨機應變,使人質都能獲得生還的機會。約翰,
這些小伙子正值顛室狀態,恐怕不可能再更好了。湯林森即使腳受了傷,也沒有在行動中落
後半步;還有,我們的法國小伙子路易斯,他的行動就像貓鼬(編註:mongoose,人稱檬,
善於捕殺毒蛇等小動物)一樣敏捷;甚至連大塊頭的維加也動作迅速。約翰,這些小傢伙是
最好的。」
「我同意,但是––」
「但是到時候還是要看臨場狀況。對,我知道,不過當我們對上混蛋的恐怖份子時,上
帝總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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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娛樂】
波卜夫對他的雇主十分感興趣,但卻找不到更進一步的資料。雖然他從紐約市立圖書館
和網際網路上找來成堆的資料,但還是無法解釋為什麼他會雇用他來鼓動恐怖份子再度滋事
。這件事就好像子女密謀殺害父母一樣令他不解,不過最令波卜夫感到困擾的並不是道德感
,因為從事情報工作本來就不需要講道德。他在莫斯科近郊的國安會學校受訓時,從來就沒
有上過道德課,那裡唯一灌輸給他們的觀念就是:國家永遠是對的。「有時候你會接到讓你
感到不安的命令,」羅曼諾夫上校曾說,「但是你還是得完成命令,因為不管你明白與否,
命令背後的理由絕對是正確的。你有權質疑技術層面上的問題,因為如何完成任務是你個人
的事。不過,絕對不允許拒絕上級所指派的任務。」而實際情況也一直都是如此。波卜夫和
班上的所有同學都明白,命令就是命令;所以只要波卜夫受雇於他人,就一定要完成雇主所
交待的任務……
……但是在為前蘇聯服務時,波卜夫總是能很清楚地知道整體目標在哪裡,像是為國家
取得急需的情報,或是藉由協助別人的行動來使國家獲得實質的利益。甚至在與桑契士打交
道時,波卜夫也明白那是為了某種特殊目的才作的安排。如今當然是更清楚了,恐怖份子就
像是被放進別人家後院裡的野狗或野狼,目的就是為了要製造破壞;然後也許可以從中獲取
戰略上的利益––以前的長官或許真的以為這樣做就能幫上蘇聯帝國的忙。不過,不是所有
行動都有效,不是嗎?像國安會這麼優秀的情報組織,最後還不是以失敗收場。國家安全委
員會是蘇聯共產黨的矛與盾,但是矛並沒有消滅黨的敵人,而盾也無法抵禦西方世界各種武
器的攻擊;如今共產黨早已垮台。如此看來,他以前的長官是否真的明白什麼才是首要之務
呢?
波卜夫坦承,他們可能不明白,因為他被分派到的任務,到頭來都只是白忙一場。這真
是痛苦的領悟,不過他的訓練和經驗也為他賺進不少錢,更不用說如今即將到手的那兩箱鈔
票了––但是現在的作法到底有什麼目的呢?是要讓歐洲各國警方將恐怖份子一網打盡嗎?
這件事對波卜夫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他只要向警方指證恐怖份子,他們就會被逮捕並接受審
判,然後像罪氾一樣被囚禁起來;不過這樣做根本無利可圖。關進牢裡的恐怖份子就像籠子
裡的老虎,只能不斷地在鐵欄杆後面來回踱步,等著吃五公斤的冷馬肉;這副景象想必會十
分有趣。波卜夫心想,如此一來,他只是誘餌而已。
這份工作的酬勞很優渥。像前兩次一樣,波卜夫只要再完成幾件相同的任務就能收手,
帶著錢和偽造的身份證明文件遠走高飛,從此銷聲匿跡。他可以躺在海灘上,一邊喝著冷飲
,一邊欣賞穿著惹火泳裝的辣妹,或者可以……?波卜夫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忍受無所事事
的退休生活,所以一定會找些事情來打發時間。也許可以去投資股票和債券,享受資本家的
生活。不過,他轉念一想,那種生活可能不適合他。不過,由於對於這次任務目的的一無所
知,使他感到相當不安,因為什麼都不知道,就無從評估可能曾遇上的風險。幸好波卜夫具
有豐富的技術、經驗和專業訓練,否則當他的雇主要他把老虎(恐怖份子)放到獵人(警方
)環伺的曠野裡時,他可能會毫無概念、無所適從。不過沒辦法直接問出答案還是相當可惜
,因為答案可能會很有趣。
~~~
旅館櫃檯的電腦有助於精確、迅速地完成住房登記;只要旅客愈早住進旅館,就能愈早
進入「世界樂園」消費。胡安領取了房間的磁卡式鑰匙,並向櫃檯的漂亮女服務生點頭致謝
,然後提起行李走向自己的房間,心中暗自慶幸此地並沒有裝設金屬探測器。他走進寬敞的
電梯上樓;五分鐘後,胡安已經在房間裡整理行李箱了。就在他快要把東西收拾好的時候,
也聽見有人在敲門。
「Bonjour(法語,早安的意思)。」是何內;他走進來坐在床邊,伸了伸懶腰。「你準
備好了嗎?」他用西班牙語問道。
「Si(西班牙語,好了的意思)。」巴斯克人胡安回答道。胡安有一頭金紅色的頭髮,
外表英俊瀟灑,鬍子修得很乾淨,看起來不太像西班牙人;他既聰明又謹慎,雖然不曾被西
班牙警方逮捕過,卻也不是沒有慷慨赴死的決心,像他就曾經幹下兩起汽車爆炸案和一起謀
殺案。何內知道這次行動對胡安來說極具挑戰性;也許他會緊張,不過他已經作好上場的心
理準備了。何內以前也做過類似的事,而且大部份都是在光天化日下殺人的勾當––他走向
目標,拿出消音手槍射殺對方,然後從容地離開現場;這招每次都很管用,畢竟路人並沒有
看到兇器,而且也絕不會懷疑一個在香榭麗舍大道上散步的行人。接下來他只需換上另一套
衣服,觀看電視新聞報導,就能知道成果如何。雖然「直接行動」的組織大量被法國警方破
獲,但並沒有完全被消滅掉。被捕的同志對未落網的同志仍然寄予厚望,因此不管警方如何
威脅利誘,他們都不曾供出或背叛其他同志––也許這次行動能使警方釋放部份同志,不過
他們的主要目的是要營救卡洛斯出獄。何內心想:要把卡洛斯從宋特監獄弄出來,可不是一
件容易的事。他站起來看著窗外通往「世界樂園」的車站,有許多小孩正等著上車––他知
道,即使是再無情的政府,有些事情也是無法坐視不管的。
隔著兩棟大樓,尚.保羅也正看著同樣的景色,想著同樣的事情。他至今未婚,也不曾
談過戀愛,這讓已經四十三歲的他感到相當遺憾,只好用政治的意識形態來填補;他相信自
己的信念能為祖國、歐洲和全世界都帶來一個理想的社會主義世界。但在他心中,有時也不
免懷疑,這個夢想是遙不可及的。然而,尚.保羅和同伴都相信他們的目標和信仰是正確的
,他們相信自己所選擇的路;他們共同擁有一種旁人所無法理解的挫折感––不過,總有一
天其他人會瞭解的,他們終將看到社會主義為世界帶來正義。現在他們這一群掌握歷史意義
的革命菁英份子,正要為眾人開闢一條通往光明未來的道路……所以,他們不會重蹈野蠻落
後的俄國人所犯的錯誤。尚.保羅凝視著在月台上等待火車進站的擁擠人群;他輕視他們,
因為他們是無知的;甚至連兒童也不能算是真正的人,因為他們只是被拿來當作政治聲明的
工具罷了。只有像他這樣的人才瞭解世界運作的方式;他向自己保證,將來一定要實現理想
。
~~~
麥克.丹尼斯將午餐帶到室外吃,這是他在佛羅里達養成的習慣。他一面喝著西班牙紅
酒––「世界樂園」的員工是被允許偶爾小酌一番的––一面望著底下川流不息的人群,想
看看哪裡特別擁擠;結果一無所獲,因為「世界樂園」內的所有動線都是經過電腦規畫和模
擬的,所以人群不致於太過擁擠。
各項遊樂設施都是人潮聚集之處。丹尼斯的小孩非常喜歡在園區裡遊玩,他們的最愛是
「俯衝轟炸機」,這是一種連戰鬥機飛行員坐上去也會把午飯吐出來的雲霄飛車;其次是「
時光機器」。一次可以讓九十六名乘客經歷一趟七分鐘的虛擬實境之旅––根據測試結果顯
示,如果延長乘坐時間,有些乘客可能會感到極度不適。從雲霄飛車下來之後。可以在路旁
一排排的飲食店滿足口腹之慾。稍遠處有一家名為「祖父的店」的一流餐廳,專門提供加泰
隆尼亞口味的西班牙菜––餐廳和刺激的遊樂區不能靠太近,因為看到「俯衝轟炸機」會影
響食慾,而且也會讓大人們不想去坐它。建造和經營一座像「世界樂園」這樣的主題樂園,
既是一門科學,也是一門藝術。而麥克.丹尼斯正是這一行中的佼佼者,所以才有資格領取
高薪。丹尼斯喝著紅酒,微笑地欣賞「他」的客人在這裡盡情享受。這絕對是世上最棒的工
作,即使是駕駛太空梭的太空人,也不會有相同的滿足感,因為丹尼斯每天都樂在其中,而
太空人則一年之內頂多只有兩次上太空的機會。
丹尼斯吃完午餐,轉身往西班牙大街上的辦公室走去。今天是適合遊玩的好日子,天氣
晴朗,氣溫攝氏二十一度,空氣乾爽。就他的經驗來看,西班牙的雨很少落在平原上,氣候
與加州極為相似。他在途中遇到一名園區內的警衛,名牌上寫著「安德黑」這個名字,而掛
在另一個上衣口袋的牌子上則寫著:此人懂得西、法、英三種語言。丹尼斯心想:太好了,
這裡就缺這樣的人才。
~~~
會面地點安排在「俯衝轟炸機」附近,那裡展示著一架德國的Ju–八七斯圖卡式轟炸機
,飛機的機翼和機身上還有鐵十字勳章,而垂直尾翼上原有的卍字符號則被塗掉了。安德黑
心想:這架飛機難道不會刺激到西班牙人的痛處嗎?沒有人記得納粹德國曾經在格爾尼卡殺
害西班牙人民嗎?( 譯註: Guernica ,格爾尼卡是西班牙巴斯克地區的一座古城,一九三七
年曾遭支持佛朗哥的德國空軍轟炸)沒有人記得歷史的教訓了嗎?事實似乎就是如此,眼前
就有許多男女老幼正排隊等著去觸摸這架為原尺寸二分之一的納粹飛機模型;沒有人會想到
,當初響著警笛向西班牙軍民俯衝轟炸的就是斯圖卡式轟炸機。如今這種警笛聲也成為遊戲
的一部份,當雲霄飛車升高到離地面一百五十公尺處時,連乘客的尖叫聲也無法蓋過警笛聲
。在高射砲射擊的音效聲中。雲霄飛車像轟炸機一樣俯衝而下,模擬飛機投彈的情況––難
道其他人都沒發現這個遊戲象徵著殘暴與恐懼嗎?
事實上就是如此。許多遊客在下來之後都覺得意猶未盡,打算排隊再玩一次,只有因受
不了刺激而嘔吐的人才會打消這種念頭––幾公尺外有一間醫務室,就是專門為有需要的遊
客準備的。安德黑心想:在坐過象徵法西斯主義的可恨玩具之後,是應該感到噁心的。
尚.保羅、何內和胡宏同時抵達「時光機器」的入口,每個人手上都拿著一杯飲料;他
們和另外五個人都戴上在門口買的帽子。安德黑向他們點點頭,同時按照約定摸摸鼻子。何
內向他走了過來。
「請問洗手間在哪兒?」何內用英文問道。
「請按照標示走。」安德黑用手一比,「我下午六點下班;晚餐的時間和地點不變嗎?
」
「是的。」
「全部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我的朋友。」
「晚餐時見。」安德黑點過頭之後離開,繼續他的巡邏任務。安德黑猜想,他們大概會
享受一下園內的遊樂設施吧。他在今天晨會時接到通知,說明天將會是個忙碌的日子,因為
有九十多人將利用銀行公休日和耶穌受難日(Good Friday)的假期,在今天晚上或明天早上
住進樂園裡的旅館。由於有各式各樣的遊客來到「世界樂園」,因此便發生了許多趣事。像
是在四個月前,一名產婦在玩過「俯衝轟炸機」之後,竟然在醫務室生下一對雙胞胎,而這
對新生兒也當場就獲得終生免費入場遊玩的優待,並在園方公關的巧妙安排下,使這件事得
到當地媒體的大肆報導。安德黑看到前方的人偶,不禁鄙視地想到;也許那名產婦會將自己
的小孩命名為特洛爾。特洛爾是一種頭大腿短的侏儒,在剛來這裡工作時,安德黑就從穿在
大鞋裡的細弱雙腳看出特洛爾是由女性工作人員裝扮的;頭套裡還有一種噴水裝置,可以製
造出從大嘴裡流出口水的效果……不遠處,有一名羅馬士兵正與一名日耳曼蠻族戰士在表演
滑稽的打鬥,不時獲得在場觀眾的掌聲。安德黑走到德國大街,聽見樂隊演奏的流行樂曲,
心中卻激憤地想到為什麼不乾脆演奏霍斯特.威塞爾進行曲(譯註:Horst Wessel Lied,納粹
德國時期著名的進行曲,由突擊隊員霍斯特.威塞爾作詞)算了?以此曲來搭配該死的綠色
斯圖卡俯衝轟炸機不是更好嗎?為什麼不讓樂隊都穿上印有SS字樣的黑色制服,甚至強拉一
部份遊客去毒氣室呢––這些不都是歐洲歷史的一部份嗎?安德黑暗自咒罵:這個該死的地
方!任何人只要有些許的政治意識,就應該十分憎惡這些法西斯的象徵物才對,然而一般民
眾既失去對過往的記憶,也不瞭解任何政治經濟史。安德黑很高興他們選擇了此地發表他們
的政治聲明,如此一來,也許能喚醒愚蠢的人們,讓他們對現實世界有一點點的認識––他
糾正自己,是不完美的現實世界。他在豔陽底下,鄙視地看著歡樂的人群。
安德黑告訴自己:那裡深受小孩子的喜愛,是最好的起事地點。目前就有一大群小孩正
硬拉著父母過去那裡,而其中有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小女孩,胸口別著一個有「特別願望」字
樣的胸章,表示她可以有不必排隊的優先權。從小女孩父母的穿著打扮來看,他們應該是荷
蘭人。小女孩似乎是癌症末期患者,所以在基金會的贊助下,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和父母一
起來看特洛爾和其他卡通人物。小女孩眼中閃耀著喜悅的光芒,工作人員也熱情地招待她。
整座「世界樂園」就是建築在中產階級的這種多愁善感上;沒錯,「世界樂園」是發表政治
宣言的最佳地點,絕對能吸引歐洲和全世界的目光焦點。
~~~
查維斯喝完了第一杯啤酒,現在他只能再喝一杯了,因為隊上有條不成文的規定,部隊
在待命時,每個人最多只能喝兩杯啤酒,更何況兩杯的份量也夠多了。另外,第二小隊的所
有隊員都會回家與家人共進晚餐,這點的確是虹彩部隊與眾不同的地方。虹彩部隊的所有成
員都已成家,婚姻也都幸福美滿,而且至少有一個小孩;這些隊員在外面就像兇猛的老虎,
但回到家後卻像溫馴的小貓,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讓克拉克感到既吃驚又有趣,他懷疑這
是否就是虹彩部隊的特色。
珊蒂端出主菜,是一道烤得恰到好處的牛肉。約翰站起來,拿著切肉刀準備分割牛肉,
而佩琪則盯著這一大塊牛肉,心裡想到了狂牛症,不過還是決定相信媽媽應該有把牛肉完全
烤熟––她喜歡吃牛排,而且媽媽做的醬汁是天底下最好吃的。
「醫院裡的情形如何?」珊蒂問當醫生的女兒。
「只是例行的產科工作,最近幾個星期以來都沒有遇到棘手的病例,我倒有點希望能遇
上像胎盤前置(placenta previa)或胎盤剝離(placenta abrupta)這樣的狀況,看看我們的訓練
是否足夠,不過––」
「佩琪,這種事還是別發生的好。我在急診室裡看過太多了。那時候大家都慌成一團,
如果醫生沒有全神貫注,瞬間就足以造成母子雙亡的慘劇。」
「媽,妳看過嗎?」
「沒有,不過我在威廉斯堡時,就曾親眼目睹過兩次差點釀成悲劇的例子。妳記得歐康
納醫生嗎?」
「是個子瘦瘦高高的那個嗎?」
「沒錯,」珊蒂點點頭,「謝天謝地,還好第二次的時候剛好輪到他值班。當時駐院醫
生不在,吉米走進來接手;那時我幾乎認為救不活了。」
「如果你明白自己在做什麼的話––」
「即使明白自己在做什麼,我仍然緊張得不得了。沒有突發狀況才是好事;我在急診室
裡看過太多了。」珊蒂.克拉克繼續說道,「我喜歡寧靜的晚上,這樣我才有時間閱讀。」
「這是經驗之談。」約翰.克拉克一邊分肉,一邊說道。
「我也贊成。」多明戈.查維斯附和道,一面撫摸著妻子的手,「小傢伙還好嗎?」
「現在正用腳踢得天翻地覆呢。」佩琪回答,一面抓起丈夫的手去摸自己的肚子。肚子
裡是個活潑好動的小男孩。每次丁只要感覺到佩琪子宮裡的胎動,整個人就感動得不得了。
「小寶貝。」他輕聲說道。
「嗯。」佩琪笑了。
「總之,我可不希望妳生產時發生什麼狀況,」查維斯接著說,「我希望一切順利平安
。妳生產就已經夠我緊張了,我可不想昏倒。」
「什麼!」佩琪大笑,「你會昏倒?突擊隊員也會昏倒?」
「女兒,這妳就有所不知了,」她的父親坐下之後說,「我就曾經親眼看到不少英雄好
漢昏倒。」
「那絕對不是我,克拉克先生。」多明戈揚起眉毛聲明。
「你們遠比較像是消防隊員,總是靜待狀況發生。」珊蒂說道。
「沒錯,」多明戈同意,「對我們來說,最好永遠都沒有火災發生。」
「你真的這麼想嗎?」佩琪問。
「親愛的老婆,那是當然的囉,」她先生回答,「出任務並不是一件有趣的事。到目前
為止,我們的運氣還算不錯,沒有損失一名人質。」
「不過將來就很難說了。」虹彩六號告訴他的部下。
「現在不是談論這個的好時機,約翰。」
「丁,」佩琪抬起頭說,「你是否––我是說……我是說,你是否真的––」
雖然多明戈嘴巴上說「我們不要談這件事了」,可是他的眼神已經回答了太太的問題。
「佩琪,我們不會去計算殺了多少人,」約翰告訴女兒,「因為那是一種壞習慣。」
「努南今天來找我,」查維斯說道,「他說他拿到一個新玩具。」
「要花多少錢?」約翰第一個就問。
「他說一點也不貴,而且三角洲部隊也是剛開始試用而已。」
「有什麼用途?」
「可以用來找人。」
「是機密的裝備嗎?」
「只是商業產品而已,所以算不上機密,不過的確可以用來找人。」
「怎麼找呢?」
「可以追蹤到方圓五百公尺內的人類心跳。」
「什麼?」佩琪問,「是怎麼辦到的?」
「不清楚,不過努南說在布雷格堡的傢伙都發神經在––我是說非常熱心在研究這項產
品。這項產品被稱為『救生員』。不管怎麼說,他已經要求總部送一組試用品過來給我們了
。」
「到時候就可以知道效果如何了。」約翰說道,一面在麵包上塗了一層奶油,「珊蒂,
麵包很好吃。」
「這是在密爾史東街上的那家麵包店買的,很棒吧。」
「所有人都嫌英國菜不好吃;」約翰說。「那些笨蛋,我就是吃英國菜長大的。」
「都是吃些四隻腳動物的肉。」佩琪高聲抗議。
「親愛的,我的膽固醇可是在漂準值以下喔,」多明戈提醒她,「甚至比妳還低。我
想,可能是因為我有運動的關係吧。」
「等你老了就知道了。」約翰發牢騷說。他也不缺乏運動,但最近卻發現體重已首次突
破二百磅。
「我還早呢。」多明戈輕笑一聲,「珊稱,妳的手藝是最棒的。」
「謝謝你,丁。」
「我們的腦裝不會因為吃這些英國牛內就壞掉吧,」多明戈開玩笑說,「不過吃這個要
比從夜鷹式直升機上滑降下來安全多了。喬治和山姆的傷還都沒有復原,也許我們應該考慮
換別種手套試試看。」
「我檢查過了,我們用的手套與SAS用的一模一樣。」
「我知道。前天我與艾迪談過這件事,他說我們必須注意訓練時的安全,而荷馬則說。
三角洲部隊平均一年損失一名隊員,都是在訓練過程中意外死亡的。」
「什麼?」佩琪緊張起來。
「努南也說,聯邦調查局曾經有一名幹員在從一架休伊式直升機上滑降下來時發生意外
而喪生。那人手一滑,就……」第二小隊隊長聳聳肩膀說道。
「只有加強訓練才能確保安全。」約翰說。
「不過我們隊員的狀況已經到達顛峰了,現在我只能想辦法讓他們繼續保持下去。」
「那是最困難的,多明戈。」
「我也這麼認為。」查維斯清光了盤內的食物。
「到達顛峰是什麼意思?」佩琪問。
「親愛的,我的意思是說第二小隊技術好、身體壯,而且一直都是如此,不過我不知道
該如何突破目前的極限––彼得那一隊也一樣。除了隊上的兩名病號之外,我實在看不出哪
裡還有進步的空間,特別是在馬洛伊加入之後;他駕駛直升機的技術真是沒話說。」
「也就是說你們已經準備好去殺人了……?」佩琪吞吞吐吐地問道。佩琪是致力於拯救
生命的醫生,卻嫁給一位必須經常奪人性命的男人,這個矛盾有時真的讓她飽受煎熬––而
且丁的確殺過人,不然不會叫她不要去想這件事,丁怎麼可以在感覺到她腹中的小孩之後,
依舊無動於衷地談論著殺人的事情呢?她很難理解這種矛盾,不過還是深愛著身旁這位有著
健康膚色和燦爛笑容的丈夫。
「不,親愛的,是準備好去救人了,」他糾正她的說法,「救人才是我們的職責。」
「但是我們怎能確定他們會放人呢?」艾斯德邦問道。
「他們有別的選擇嗎?」尚,保羅回答,並將瓶裡的酒倒入空酒杯。
「我同意,」安德黑說,「他們的確沒有別的選擇!我們可以叫他們在全世界面前灰頭
土臉。他們只是多愁善感的孬種而已,他們沒有魄力,我們有。」
「其他人就是因為對自己太有自信而失敗的。」艾斯德邦說。他負責潑大家冷水,讓大
家不致於太過志得意滿,不過他本來就是屬於杞人憂天型的。
「現在情勢對我們來說是一片大好。西班牙警方雖然很有效率,但卻不曾處理過類似狀
況。」安德黑語帶輕蔑,「而且警察算什麼,我不認為他們有本事抓到我們。」他臉上露出
一絲得意的笑容。不過這倒是真的,警察平常只負責抓小偷,怎麼可能招架得住擁有火力、
訓練精良,而且又有決心的革命戰士。「難道你害怕了?」
艾斯德邦不禁勃然大怒。「當然不是,同志。我只是在評估任務的可行性之後,提出一
個客觀的看法罷了。革命戰士不是徒逞匹夫之勇就能成功的。」但其他人都認為他只是在替
內心的怯儒尋找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而已。其實,其他人也很恐懼,只不過他們拒絕承認。
「我們會把伊利奇救出來的,」何內宣稱,「除非巴黎當局願意犧牲上百名兒童的生命
,否則他們不可能坐視不管。我們只需把一群小孩送到黎巴嫩,然後再把他們送回來。我們
都同意這樣做,不是嗎?」他環顧四周,其他九個人都點頭表示同意。「很好。即將被嚇得
尿濕褲子的不會是我們,而是那些小孩。」這句話把所有人都逗笑了,其中還有兩個人笑得
特別大聲。何內招手叫服務生過來點酒;這家餐廳很棒,而且絕對比未來幾年內所要藏身的
回教國家的餐廳好太多了。他希望不要步上卡洛斯的後塵,能成功地甩掉 DGSE 的追蹤。卡
洛斯的例子給其他恐怖份子上了一課,那就是不要太過招搖。何內伸手抓一抓鬍子,因為鬍
子令他發癢,不過未來幾天的安全就靠這一把鬍子了。「安德黑,明天有誰會來?」
「湯姆笙公司的員工及眷屬,一共有六百人。沒有比他們更好的目標了。」擔任「世界
樂園」警衛的安德黑告訴大家。湯姆笙公司是法國最主要的軍火製造商,其員工及其子女自
然是法國政府不能忽視的對象。他們是法國人,而且在政治上又具有影響力,因此是最好的
目標。「他們是集體行動,而我有他們的行程表。他們會在中午抵達城堡用餐及欣賞表演,
那時候就是我們動手的最佳時機。」
「大家都瞭解了嗎?」何內問道,並再次得到一致肯定的答覆。行動已經開始,所以必
須拋開一切疑慮,放手去做。服務生拿來兩瓶新酒,幫在座的人都倒滿酒。在座的十個人都
慢慢地品嚐手中的美酒,因為他們知道,他們將會有一段很長的時間無法喝到這樣的美酒。
而在酒精當中,他們也找回了義無反顧的決心。
~~~
查維斯問:「你覺得怎樣?這種情況只會出現在好萊塢的片子裡。他們拿槍就像拿刀一
樣,隨便就可以射中二十碼以外的小目標。真希望我也能辦到!」
「多明戈,熟能生巧。」約翰開玩笑地建議道。在電視螢幕裡,壞人只是被九公釐口徑
手槍的子彈射中而已,但卻像是遭到反戰車火箭擊中一樣,往後飛出四碼遠。「我真懷疑要
去哪裡才能買到這些厲害的武器。」
「我們是買不起的,偉大的掌櫃!」
約翰聽到這句話,差點把杯中的啤酒給灑了出來。電影在幾分鐘後結束,男主角最後擄
獲了女主角的芳心,而壞人也全都死光了。此外,男主角還因覺醒到原來組織的腐敗無能而
選擇離開;最後他迎向夕陽,對自己辭職一事頗為自得。克拉克心想:這就是好萊塢。晚間
聚會在愉快的氣氛中結束,丁和佩琪打道回府,而約翰和珊蒂也在不久之後上床就寢。
~~~
安德黑告訴自己,這裡不過是大型的電影布景而已。他在「世界樂園」開放前的一個小
時入場,發現門口遊客已經大排長龍。「世界樂園」在本質上其實是美國化的歐洲風味樂園
,而始作俑者就是美國的華德.迪士尼,他靠著一隻會說話的老鼠和許多童話故事,從大眾
手中編走了無數金錢。現在,迷惑人們的鴉片不再是宗教,而是逃避現實的心態,人們渴望
從日復一日的無聊生活中逃離,卻看不清事實的真相,真是一群中產階級笨蛋。他們為什麼
會來到這裡?是小孩死纏著父母要來這裡看特洛爾或其他日本卡通人物,還是想來搭乘可憎
的納粹斯圖卡轟炸機。甚至連經濟破產的俄國人也在這裡撒錢,而更不可思議的是,俄國人
還去坐斯圖卡!安德黑不解地搖搖頭。小孩子也許缺少相關的教育和記憶,所以不能認清真
相,但是他們的父母就難辭其咎了!
「安德黑?」
安德黑轉過頭,發現總經理麥克.丹尼斯正看著他。
「是,丹尼斯先生;找我有事嗎?」
「我叫麥克,記得嗎?」總經理輕輕敲著自己的塑膠名牌。「世界樂園」規定員工要以
名字互相稱呼––這又是從老美那裡學來的習慣。
「是,麥克。」
「安德黑,你還好嗎?你看起來好像有煩惱。」
「是嗎?不……麥克,我沒事,只是睡眠不足而已。」
「好了,」丹尼斯拍拍他的肩膀,「今天又會是忙碌的一天。你來這裡工作多久了?」
「兩個星期。」
「你還喜歡這裡的工作環境嗎?」
「這裡的工作環境很特別。」
「這樣想就對了,安德黑。好好加油。」
「是的,麥克。」他目送他的美國上司走回城堡的辦公室。混蛋美國人,他們覺得每個
人都應該隨時保持愉快的心情,否則就是不對勁,而且一旦不對勁,就必須立刻改正過來。
安德黑告訴自己:不過,的確是有不對勁,在今天這個大日子裡,所有錯誤都將得到修正。
但是麥克不會喜歡看到這種結果的,不是嗎?
一公里外,尚.保羅從手提箱裡拿出武器,並把它放到背包裡,他點了一份豐盛的美式
早餐,並要求服務生送到房間––他準備大快朵頤一番,因為之後可能要連續站上一兩天;
住在旅館裡的其他同伴想必也是這麼想的。他的烏茲衝鋒槍有十個裝滿子彈的彈匣,九公釐
手槍也有六個彈匣,另外還有三枚手榴彈和一部無線電對講機。尚.保羅對了手錶,看了房
間最後一眼,確定沒有留下任何證據或痕跡。不知道法國警方是否有他的指紋檔案,如果有
,他也不想留下另外一組指紋給他們;如果沒有,又何必讓他們輕易得到他的指紋呢?他穿
上一件短袖襯衫和一條卡其長褲,再戴上一頂昨天剛買的白色帽子。這樣的打扮讓他看起來
就像是一般的觀光客,絲毫沒有任何威脅性。他收拾完之後,拿起背包,走出房門;臨走前
還把內外門把都仔細擦乾淨,然後才搭電梯下樓。沒多久,他走出旅館大門,悠閒地向車站
走去;他的房門磁卡就是「世界樂園」運輸系統的通行證。他在車上找個位子坐下。發現旁
邊坐著一個也有背包的德國人,他帶著妻子和兩個小孩一起來玩。當那個德國人把背包放下
時,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是我的迷你攝影機。」德國人用怪腔怪調的英語解釋道。
「我也有帶。你的東西很重吧。」
「是的,不過可以留下在樂園裡的美好回憶。」
「是啊。」尚.保羅回答。此時哨音響起,火車開始緩緩前進。法國人尚.保羅檢查了
口袋中的入場券––有效日期還有三天。
~~~
「這是怎麼回事?」約翰一面看著公文堆最上面的一份傳真,一面喃喃自語,「學術基
金會?」是誰違反了保密規定?是財政部長喬治.溫斯頓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愛麗絲
?」他叫道。
「是,克拉克先生,」福格特小姐走進克拉克的辦公室,「我知道這會引起你的困擾,
不過似乎是奧斯特曼先生覺得有必要回報他的恩人。」
「妳知道相關的法律規定嗎?」約翰繼續問道。
「沒什麼概念。」
「我們要如何去查呢?」
「我想,可以去找法律顧問。」
「我們有顧問律師嗎?」
「據我所知是沒有。你可能需要請一個英國或美國律師。」
「很好,」虹彩六號說,「妳能請亞利司特進來嗎?」
「是的,克拉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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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軍團之劍】
湯姆笙公司的員工旅遊已經計畫了好幾個月。二百多名學童為此提前補課,而公司的工
作進度也是如此。湯姆笙公司負責為「世界樂園」安裝電腦化控制系統––這是他們由軍火
製造商轉型為一般電子工程企業所作的努力––而生產武器的經驗對他們則不無幫助。這套
全新的控制系統原先是為了北約組織的地面部隊所發展出來的資料傳輸系統,後來經過改良
才變成現在的樣子;「世界樂園」的管理人員可藉由此一系統監控園區。控制系統有多國語
言和讓使用者方便使用的控制介面,由於它是藉由光纖網路而非銅線傳輸資料,能省下數百
萬法朗的費用,而且湯姆笙公司也在預算之內如期完成系統安裝,成為其他公司學習的對象
。
為了搞賞員工,湯姆笙公司的資深管理階層特別與「世界樂園」合作,安排了這一次的
公司旅遊。旅遊團裡的每個人,包括小孩在內,都穿上了正面印有公司標誌的紅色 T 恤。他
們在集合之後,向樂園中心前進,而全身毛茸茸的特洛爾則以跳舞來迎接他們前往城堡。此
外,跟著旅遊團前進的還有羅馬軍團;其中兩名身穿狼皮裝的羅馬士兵扛著大隊旗走在前面
,而另一名身著獅皮裝、拿著代表第六常勝軍團神聖標誌––金鷹軍旗的羅馬士兵,也出現
在西班牙的「世界樂園」裡。負責扮演羅馬軍團的員工神采奕奕,行進時意志昂揚,右側掛
著西班牙製的仿古劍,左手拿著盾牌,就像二千年前的羅馬常勝軍團一樣。
與日本人的集體行動不同,在第一天的典禮活動結束之後,湯姆笙公司的員工就可以自
由活動,和普通觀光客一樣享受接下來的四天行程。
麥克.丹尼斯利用辦公室的監視器觀看隊伍的行進,順便整理筆記。羅馬士兵是主題樂
園裡的註冊商標,廣受遊客歡迎,所以他最近將羅馬軍團的人數從五十人增加到一百多人,
並且設置了三個百夫長來管理軍團。百夫長的身份可以從頭盔的羽飾來加以辨識;一般士兵
的頭飾是縱向排列,而百夫長的則是橫向排列。另外扮演羅馬士兵的人都參加過真劍的訓練
,甚至有人謠傳說某些劍還真的具有殺傷力,但是丹尼斯從來不曾被這些傳聞所擾,只有在
需要時才會出面澄清。為了提升員工士氣,他盡量將控制中心的干涉減到最低,讓各部門員
工自行運作。丹尼斯用電腦滑鼠放大人群的畫面;他們提早了大約二十分鐘,而且……是法
蘭西斯科.德拉庫茲在帶隊。法蘭西斯科是西班牙空降部隊的退役士官,長相兇狠,年逾五
十,手臂粗壯,留著一大把鬍子。小孩子都很畏懼法蘭西斯科的外表,但他卻有辦法像一位
祖父一樣抱起小孩子,並且很快就跟他們玩在一起––小孩子特別喜歡玩他頭盔上那有如紅
色刷子般的羽飾。丹尼斯提醒自己要找個時間跟法蘭西斯科共進午餐,因為他把自己的小部
門管得很好,值得受到上司的嘉獎。
丹尼斯從架上拿出一份公文來。待會兒他必須向陽姆笙公司的來賓致歡迎詞,然後在城
堡的餐廳內與他們共進晚餐。丹尼斯看了看手錶,站起身來朝走廊走去;走廊上有一條通往
城堡中庭的密道。
「麥克?」有人叫他,丹尼斯轉過身子。
「什麼事,彼得?」
「有你的電話,董事長打來的。」
於是麥克.丹尼斯折回辦公室,手中仍然抓著準備好的講稿。
法蘭西斯科(朋友們都叫他潘丘)的身材不算高,只有五呎七吋,但有個寬闊的胸膛;
當他踏步前進時,大地也會為之震撼––他行進時總是雙腳打直,完全按照羅馬軍團的規矩
。他的鐵製頭盔很沈重,可以讓他感受到頭盔上的羽飾隨風飄揚;左手又必須拿著幾乎可以
遮住他全身的盾––盾身由合板製成,中央有一個蛇髮女妖梅杜莎的金屬肖像,邊緣也是金
屬製的。羅馬士兵就是帶著這樣笨重的裝備上戰場––加上裝食物的袋子總共有六十磅重。
「世界樂園」完全複製羅馬士兵身上的所有裝備,只不過金屬的材質比起羅馬時代要好太多
了。此時,六名男孩正圍在潘丘周圍,模仿他的行軍步伐;他很喜歡這樣子。他的兒子追隨
父親的腳步,目前正在西班牙陸軍服役,就像這群法國小男孩現在在做的事情一樣。對於德
拉庫茲來說,世界是井然有序的。
在幾公尺之外,尚.保羅、何內和艾斯德邦等人早已準備完畢;艾斯德邦手上還綁著汽
球,而其他人則都戴著「世界樂園」的白色紀念帽,在人群周圍就位完畢。他們穿著「世界
樂園」的黑色 T 恤,配上白色帽子;除了艾斯德邦和安德黑之外,其他人都揹著背包,看起
來和其他遊客沒什麼兩樣。
在特洛爾帶領著湯姆笙公司的遊客就位之後,大人們便開始聊天,而小孩子們也嬉鬧個
不停,臉上都洋溢著歡笑。有些小孩子在人群中跑來跑去,玩起捉迷藏的遊戲……另外,還
有兩個小孩坐在輪椅上,不過他們並不屬於湯姆笙公司的旅遊團。
安德黑也看到了這兩個特別的遊客;其中一個是他昨天遇到的荷蘭小女孩,另外一個…
…從她父親的長相看起來應該是英國人––她父親正推著輪椅穿過人群。太好了,這兩個小
孩他們也要了。
丹尼斯坐在辦公桌前,打開電腦。是的,園區的事營收較預期多出了百分之四.一,淡
季的生意成長不少;丹尼斯猜測這主要是導因於反常的好天氣。此外,除了兩處遊樂設施的
電腦出了點問題之外,園區內的一切大致順利。軟體工程師目前正在搶修出問題的電腦;由
於故障發生在保固範圍內,因此原廠願意負責修復。不過這也是應該的,如果他們還想爭取
園區內的另外兩件工程,當然就得加把勁才行。丹尼斯向董事長保證,有關這兩件遊樂設施
工程的報導將會在電視上出現,尤其是美國的有線電視網,以藉此吸引美國遊客,搶走一些
迪士尼樂園的顧客。沙烏地阿拉伯籍的董事長最初之所以會投資成立「世界樂園」,就是因
為他的小孩喜歡去坐一些他看都不敢看的遊樂設施。
「怎麼回事?」丹尼斯聽到不尋常的聲音,抬頭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聽到衝鋒槍的對空連續射擊聲,每個人都嚇了一跳。在城堡中庭廣場上的人只見一個留
著鬍子的人拿著槍對空揮舞,槍身彈出一串空彈殼,所有人都被嚇得手足無措。大家都是未
經訓練的老百姓,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甚至來不及展現內心的真正恐懼––
––其他恐怖份子也從背包中拿出武器,不過他們並沒有開槍射擊,只是等待著時機
––
德拉庫茲站在其中一名恐怖份子身後,他親眼目睹他把武器拿出來。他認出那是把九公
釐口徑的烏茲衝鋒槍;這對他來說是再熟悉不過了。他緊盯著槍不放,一面盤算著距離和方
位;二十年來的軍旅經驗一下子就全部浮現在他的腦海中。留鬍子的犯人離他只有兩公尺,
他開始向前移動。
克勞德察覺到有動靜,於是回頭察看––只見一個穿戴著羅馬鎖甲和奇怪頭飾的男人向
他衝了過來。克勞德立刻轉身迎戰––
––德拉庫茲百夫長以戰士的本能展開行動,彷彿天降神兵。他的右手拔劍出鞘,左手
舉起盾牌;盾牌中央對著烏茲衝鋒槍的槍口。而劍則朝空中揮去。這把劍是向住在托雷多的
遠房表弟訂做的;劍身由碳鋼打造而成,造型和熙德(譯註: El Cid,十一世紀西班牙聲名
卓著的軍事統帥和民族英雄)的劍相仿。德拉庫茲突然化身為戰士,而且是有生以來第一次
面對持槍歹徒,距離還不到兩公尺;不管有沒有槍,他都要––
––克勞德迅速開槍射擊,朝目標中央射去,但這次碰上的是三公分厚的盾牌,子彈彈
了開來,彈片四射––
––彈片擊中了德拉庫茲的左臂,右手則仍持劍左右揮舞,在對方的上臂劃了一道,同
時感到血脈賁張––
––克勞德感覺到傷口的疼痛,但仍不停地扣下扳機,朝對方射擊。三顆子彈擊中德拉
庫茲的左腳,位置都在膝蓋以下,射穿脛甲,其中一發還擊碎了脛骨,使德拉庫茲倒地呻吟
;他差一點就可以砍到對方的喉嚨,但現在卻完全動彈不得––
丹尼斯跑到窗戶旁邊,而其他人則繼續看著監視器;剛才的畫面全都被錄下來了。他不
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情景,不可能發生的事竟然就發生在眼前。一群持槍歹徒把湯姆笙
公司的遊客圍住,就像牧羊犬般,把人趕進城堡的中庭廣場。丹尼斯見狀立刻轉身:
「關閉大門,現在就關閉大門!」他對主控制檯的人員下達命令。用滑鼠一點,城堡的
門就鎖死了。
「立刻報警!」丹尼斯繼續下令。這也是事先就設計好的程式,警報系統會向最近的警
察局發出信號。丹尼斯接著拿起電話打給警方。原先預設的突發狀況是金庫被搶,所以園區
內早有一套應變程序––所有遊樂設施立刻停止運作,商店提早關門,盡快引導遊客回到旅
館房間或停車場,告知遊客因為緊急狀況所以園區必須暫時關閉……
※ ※ ※
這次行動其實還蠻有趣的,安德黑心想。他從同伴手中拿來一頂多出來的白帽子戴上,
再從尚.保羅那裡接過槍。幾公尺外,艾斯德邦放掉手中的汽球,拿起武器,讓汽球飛向天
空。
一開始,小孩子並不像大人那樣地驚慌失措,他們還以為這可能是樂園安排的活動,雖
然槍聲刺耳,而他們也的確被嚇到了。不過恐懼是會傳染的,小孩子很快就察覺到父母眼中
的恐懼,於是便趕緊和別人靠在一起,看著四周的大人;有人手裡好像還拿著……槍,看來
這真的不是開著玩的。
何內負責發號施令。他走向城堡入口,留下其他九個人控制現場。其他遊客都紛紛走避
,不過其中也有人拿出相機拍照,有的甚至還用攝影機特寫拍下他的臉。可是他也無可奈何
。
「二號!」他下令,「挑選我們的客人!」
「二號」是尚.保羅。他粗暴地抓起一個四歲法國小女孩的手。
「不要!」她的母親哭喊著。尚.保羅用槍指著她,她雖然害怕,卻仍然緊抓住小孩的
肩膀不放。
「很好,」二號說道,「妳不放開,我就先射她。」他把烏茲衝鋒槍的槍口對準小女孩
的淡褐色頭髮。小孩的母親叫得更大聲,但卻放開了小孩。
「到那邊去。」尚.保羅指了指胡安。然後以堅定的口吻對小女孩說。小女孩張大著嘴
朝胡安走去,並頻頻回頭看著被嚇壞的母親。
安德黑則在另一邊做著相同的事。他走向那個荷蘭小女孩––她的名牌上寫有她的名字
:安娜––然後不發一語地一把推開安娜的父親,推著輪椅走向城堡。
「我的孩子生病了。」她的父親用英語抗議道。
「我知道。」安德黑用英語回答道,一邊向另一名生病的小孩走去。這兩個小孩是絕佳
的人選。
「王八蛋!」第二個小孩的母親對安德黑怒罵道。安德黑用槍托敲她的臉,打斷了她的
鼻子,滿臉是血。
「媽咪!」小男孩哭叫道,而安德黑則仍推著輪椅繼續走上城堡的斜坡。他的母親整個
人都崩潰了,一名園區的清潔工試著安慰她,但她只是更大聲她哭喊著兒子的名字:「湯米
!」
另外四十對父母很快就面臨了相同的命運,他們全是湯姆笙公司的員工。歹徒挾持人質
退入城堡,緩慢地向西班牙大街撤退。
「可惡,他們往這裡來了。」丹尼斯一邊注意著歹徒的動靜,一邊仍在與西班牙當地警
長通電話。
「撤退,」警長立刻作出反應。「現在就走!我們需要你和你的人來協助我們。馬上離
開!」
「但是,我必須為這些人的安全負責。」
「沒錯,可是你離開那裡會對我們更有幫助。現在就走!」警長對他下令,「給我離開
!」
丹尼斯放下電話,回頭看著控制中心的十五名員工。「各位,跟我走。我們去後備控制
中心。現在就走!」
這座城堡看起來就像真的城堡,但其實卻不然,城堡裡有電梯和逃生梯等現代設施。丹
尼斯打開逃生門,讓他的員工先走;最後一個人在下去時將鑰匙拋給丹尼斯,由丹尼斯殿後
並將門鎖上。等他到達地下樓層時,才發現裡面已擠滿了工作人員和遊客,園區警衛七嘴八
舌地議論著,但卻沒有人帶武器,他們身上只有無線電對講機。槍被鎖在會計室裡,只有少
數受過訓練的員工有權使用;況且丹尼斯也不希望發生槍戰,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世
界樂園」的後備控制中心位於地下樓層的盡頭;他花了五分鐘跑到後備控制中心,發現裡面
只有兩個人在,並緊急利用裡面的電話與西班牙警方連上線。
「你安全了嗎?」警長問道。
「目前應該是。」丹尼斯答道,一邊用監視器觀察他城堡辦公室的情況。
「往這邊走。」安德黑在前面帶路,但是門卻鎖上了。他退後一步,朝門把開槍。雖然
射彎了門把,但門卻依然鎖得緊緊的,接著何內用烏茲衝鋒槍射擊,將門把的部份射爛,才
終於將門拉開。安德黑帶頭上樓。揣開控制中心的門,卻發現裡面空無一人。
「我看到他們了!」丹尼斯大聲說道。「一個––兩個––六個人有槍––天啊,他們
挾持著小孩子!」一名歹徒走向監視攝影機,用槍指著鏡頭,然後畫面就消失了。
「有多少人有槍?」警長問道。
「至少六個人,也許十個,也許更多。他們挾持小孩當人質。你聽到了嗎?他們挾持小
孩。」
「我瞭解,丹尼斯先生。我會趕緊調度人馬展開行動,請在現場待命。」
「是。」丹尼斯操作著其他的攝影機,察看園區內的情況。「混蛋!」現在他的憤怒已
大過驚嚇。再來他必須打電話向董事長報告這起突發事件,不過他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恐
怖份子攻擊遊樂園嗎?
在達里歐.蓋斯曼警長向馬德里當局報告這起事件的同時,他手下的警察已經展開行動
。十輛警車載著十六名警察分別從不同的巡邏區域加速開上高速公路,他們的首要任務是加
強管制,不許任何人進出。另一方面,即使有警示燈和警笛在前方開道,蓋斯曼警長還是花
了三十分鐘才抵達目的地,不過這倒是讓蓋斯曼警長有時間思考現在發生的事。目前他有十
六名手下正在趕往樂園的途中,但是如果樂園內有十名武裝暴徒,那麼警方的人手便明顯地
不足,甚至連建立內、外管制圈都不夠。那麼到底要多少人手才足夠呢?有必要呼叫西班牙
警方於數年前成立的國家緊急救援小組嗎?是什麼樣的歹徒會選在這個時候襲擊「世界樂園
」?一般說來,搶劫的最佳時機應該是在營業時間結束時,因為這時會結算金額,並用帆布
袋把錢裝好,運送到銀行……。但現在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對方竟然選在中午犯案,而且
挾持兒童作為人質。他們應該不是一般的搶匪?他們會不會是恐怖份子?是巴斯克分離運動
的恐怖份子嗎?該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事情的發展完全不在蓋斯曼警長的控制之內。一位湯姆笙公司的資深經理正忙著打電話
通知公司總部,並在很快連絡上於露天咖啡聽享用午餐的公司總裁之後,立刻結束通話。然
後這名經理又打給國防部長請求協助;國防部長叫祕書長記下他們的談話內容,立刻傳真給
總理和外交部長;而外交部長則馬上打電話給西班牙當局確認事情的現況。事情已經演變成
政治事件;法國國防部長又打了另外一通電話。
「是,我是約翰.克拉克,」虹彩六號對著話筒說,「是,長官。地點在哪裡……我明
白了……有多少人?好的。如果有進一步的消息請通知我們……不,長官,除非當地政府要
求,否則我們不能出動。謝謝你,部長先生。」克拉克按下電話上的另一個按鍵。「艾爾,
過來一趟。我們有一筆生意上門了。」接下來也同樣叫了比爾.陶尼、貝婁、查維斯和寇文
頓過來。
※ ※ ※
仍然留在「世界樂園」的湯姆笙公司經理在一處小吃店前把員工集合起來計算人數;他
以前曾在法國陸軍擔任戰車部隊的軍官,而這項動作很快就為混亂的人群帶來秩序,他把小
孩沒被擄走的員工集合在一邊,然後算了一下失去小孩的父母人數,總共有三十三名小孩被
帶走,另外還有兩名坐輪椅的小孩也不知下落。這些失去孩子的父母親情緒都嚴重失控,而
他則盡量讓他們冷靜下來,接著才再次向公司總裁報告最新狀況。報告完畢之後,他開始登
記所有人的姓名和年齡,並且盡可能穩住自己的情緒––感謝上帝,還好他的小孩因為年齡
超過而無法參加這次的旅行。結束登記後,他帶著公司員工離開城堡,詢問何處可以打電話
和傳真。他們穿越一扇木製旋轉門,進入一棟建築,來到地下樓層的後備控制中心;在那裡
他見到了丹尼斯。
當蓋斯曼趕到時,傳真機正在傳送一份已知人質名單給巴黎。不到一分鐘,法國國防部
長就打了電話過來。原來國防部長認識這位湯姆笙公司的資深經理––羅伯特.甘美林上校
,他在數年前是列克勒戰車第二代射控系統研發小組的負責人。
「有幾名人質?」
「我們公司被挾持了至少三十名人質。恐怖份子似乎早就設定好以小孩為目標;部長先
生,我們應該向外籍軍團請求協助。」甘美林上校堅定地說,他指的是外籍軍團的特種部隊
(譯註:外籍軍團主要是由法國雇傭外國志願者而組成,不過現在法國人也不少)。
「我會考慮的,上校。」通訊結束。
這時,戴著奇怪帽子的傢伙趨前向甘美林自我介紹:「我是蓋斯曼警長。」
「真他媽的見鬼了,我去年才帶家裡的人去那裡玩了一趟。」彼得.寇文頓說道,「我
們可能要用一整營的人才能奪回那個地方。這真是一場惡夢,那裡有一大堆建築,一大片空
地,以及多層建築物。另外,我認為那裡應該還有地下街。」
「有地圖、平面圖嗎?」克拉克問福格特小姐。
「我去找找看。」他的祕書答道,轉身離開會議室。
「有什麼情報?」查維斯問道。
「目前知道的不多,但是法國人已經積極展開行動,同時要求西班牙方面讓我們參與,
而且……」
「剛拿到的傳真。」愛麗絲.福格特遞上一份傳真之後便再度離開。
「人質名單……我的天,全都是小孩,從四歲到十一歲不等……一共是三十三個人……
他媽的糟糕。」克拉克再看了一遍名單,然後把它交給史丹利。
「這次要出動兩個小隊才行。」史丹利立刻說道。
「沒錯,」克拉克點點頭,「看來不得不如此了。」這時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陶尼先生的電話。」擴音器傳來一個女性的聲音。
「我是陶尼,」情報主管拿起話筒後說道,「是,瞭解……是,我們知道,我們剛才有
接到電話––嗯,我知道。我們會立刻出動,是的。謝謝你。」陶尼掛上電話。「西班牙政
府透過英國駐馬德里大使館要求我們立刻展開行勢。」
「好了,大夥兒們,」約翰站起來說道,「準備出發,情況緊急。」
查維斯和寇文頓跑出會議室,分別前往各自的小隊。此時電話再度響起。「有什麼事?
」克拉克聽了好幾分鐘後說,「好的,這對我很有幫助。謝謝你,長官。」
「什麼事,約翰?」
「上級剛才指示第一特種作戰聯隊支援我們一架 M C–一三0,包括馬洛伊的直升機都
要給我們用。我們的目的地附近有座軍用機場,英國政府會讓我們在那裡暢行無阻。」而更
好的消息是「大力士型運輸機將會直接從赫里福把他們載往目的地。「多久可以出發?」
「不用一個小時。」史丹利答道。
「很好,運輸機將在四十分鐘內抵達,叫各小隊成員馬上準備好。」
「大家聽好,」查維斯走進小隊活動室大聲宣佈,「我們有任務了。大夥兒把裝備帶
著,準備上路了。」
於是大家便立刻朝裝備室走去,此時帕特森中士提出他的疑問:「丁。這次不是輪到第
一小隊嗎?我們為什麼也要行動呢?」
「這次任務兩隊都要出動,漢克。」
「這才公平。」帕特森走向自己的櫃子。
他們的裝備早就打包好,隨時都可以上路;甚至在卡車到達之前,所有的行李就已經都
送到門口了。
甘美林上校比蓋斯曼警長還早一步得到消息。法國國防部長直接打電話告訴他,在西班
牙政府的要求下,一支特種部隊將在二小時之內抵達。他立刻將這個消息告訴其他員工,而
警察局局長則多少有些懊惱,雖然支援警方已在路上,但他們卻無法採取任何行動,這讓蓋
斯曼有被撇在一旁的感覺。現在他只能下令三分之一的人員謹慎地朝城堡裡面移動,另外還
有兩名員警在地下樓層行動,他們的武器不是收在槍套裡就是沒開保險,而且在任何情況下
都不得開火;這項命令真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
何內心想,計畫進行得很順利,而且控制中心的設備也比想像中的要好太多了。何內正
在學著操作電腦系統,以便選擇攝影機;園區內似乎到處都是攝影機,從停車場到遊樂設施
的等待區都有。畫面是黑白的,一旦選好監視地點,還可以放大、縮小和平移鏡頭。另外,
辦公室的牆上還有二十組監視器,每部監視器都和電腦主機連線,而且至少連結五部攝影機
。在他的監視下,沒有人能夠無聲無息地接近城堡。
穿過門之後就是祕書室;安德黑把孩子們綁起來,並叫他們坐在地板上,而那兩個坐輪
椅的小孩則靠牆排好。孩子們的眼睛都張得老大,面露恐懼的神色,沒有人吵鬧。安德黑把
衝鋒槍掛在肩上––暫時應該是不會用到槍了。
「你們給我乖乖坐好。」他用法文說道,然後面到控制室。「一號。」他喊道。
「是,九號。」何內回答。
「一切都在控制之中。該是打電話的時候了吧?」
「是的,」一號同意了,並找個位子坐下,拿起話筒,按下一個可能的按鈕。
「喂?」
「你是誰?」
「我是麥克.丹尼斯,世界樂園的總經理。」
「很好,我是一號,我現在控制了你的世界樂園。」
「好吧,一號先生,你有什麼條件?」
「你那裡有警察嗎?」
「有,他們現在就在這裡。」
「很好。我要跟他們的指揮者談話。」
「警長?」丹尼斯朝蓋斯曼揮揮手。
「我是達里歐.蓋斯曼警長。」
「我是一號,我負責發號施令。你知道我手上有三十多名人質嗎?」
「是的,我知道。」警長回答道,盡可能保持平靜的語氣。他受過訓練,知道該如何與
綁架人質的恐怖份子對話,「你有什麼要求?」
「我沒有要求。我會給你命令,而且得立刻執行,你明白嗎?」何內用英語問道。
「是,我明白了。」
「我們的人質都是法國人,我要你和馬德里的法國大使館保持連絡,我有話要跟他們說
。請記住,我們的人質中並沒有貴國的公民,這件事與你們無關,我們會跟法國政府交涉。
你明白嗎?」
「一號先生,那些孩童的安全是我的責任,這裡是西班牙的領土。」
「隨便你,」一號回答,「你立刻幫我們跟法國大使館連上線。事成後就通知我。」
「我必須先向上級長官報告,才能給你答覆。」
「快一點。」何內說完後便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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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後傳來一陣噪音。 M C–一三0在跑道上開始加速,四具亞利森發動機怒吼起來,升
空後朝西班牙飛去。克拉克和史丹利戴著厚重的耳機坐在前頭的通訊室,仔細接收耳機理傳
來的消息。對方保證會在他們抵達之後提供地圖和計畫,但卻沒有對恐怖份子的數目和身份
作進一步說明,只說目前正在努力查證中。同時還收到一份發自巴黎,經由美國第一特種作
戰聯隊總部轉送過來的傳真;傳真上是另一份人質名單,三十三名兒童被持槍歹徒挾持,因
在遊樂園的城堡裡,歹徒人數至少有六個,也許十個,也許更多。並沒有進一步的消息,約
翰心想,混蛋。他知道有些事急不得,但在這行裡有些事情實在是很沒效率,即使你自己動
手做也一樣。
在後機艙裡,大夥兒解開安全帶,開始穿上黑色制服;彼此絕少開口交談,而兩名小隊
長則走到前艙查看是否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當他們於十分鐘後回到後艙換裝時,隊員們看見
查維斯和寇文頓臉上露出「這些歹徒到底在搞什麼鬼」的表情,都知道不會有什麼好事。兩
名小隊長將有限的訊息告知所有隊員:挾持的小孩可能超過三十人,恐怖份子人數不詳,國
籍和動機也不清楚。實際上,大家對這次的任務都一無所知,只知道要前往某地進行某項行
動。之後,全部隊員就又重新回座,繫上安全帶,仍然極少交談;大部份人都閉上眼睛,稍
作休息。其實他們並未真正睡著,只是闔上眼睛,想在螺旋槳發動機的刺耳噪音聲中,尋求
一個小時的短暫平靜。
「告訴我你的傳真號碼。」一號用法語對法國大使說道。
「很好。」他拿到傳真號碼了。
「我們會傳真一份名單給你,我們要求釋放上面所列的政治犯。他們要立刻獲得釋放,
然後搭乘法國航空公司班機到達此地。接著,我們需要一架飛機,飛往我指定的地點。我建
議你盡快接受我們的要求,我們可是沒什麼耐心;如果沒有達到要求,我們將被迫殺害人質
。」
「我會把你們的要求轉告給巴黎。」大使說道。
「很好,記得告訴他們我們沒什麼耐性。」
「我知道了。」大使保證道。結束通話,大使望著他的隨身幕僚––副大使、武官以及
DGSE的站長。「怎麼辦?」
「先看看他們要求釋放的政治犯名單再說。」 D G S E 站長回答。不久,傳真送過來了。
DGSE站長拿起傳真看了一遍,然後交給其他人。「不太好。」他說道。
「豺狼?」副大使說道,「他們該不會––」
DGSE站長說道:「現在事情變得有點棘手,希望這些突擊隊員知道該怎麼做。」
「你對他們瞭解多少?」
「毫無概念。」
「到底要多久時間?」艾斯德邦問何內。
「可能要花上一段時間;」一號回答,「有些是真的,有些則是他們編出來的。記住,
他們的策略是盡量拖延時間,以便累垮我們,消耗我們的精力,削弱我們的決心。而我們的
反制之道就是藉由殺害人質來逼迫他們加快速度。不過我們得小心行事;以兒童為人質,勢
必讓他們極度不安,我們必須謹慎地運用人質;而更重要的是,我們必須掌握住事情的節奏
。目前,我們就給他們一點時間,而我們也可以利用這段時間來加強防禦。」何內走到角落
去看克勞德的狀況。克勞德的上臂被一個愚蠢的羅馬士兵給劃了一道,現正坐在地上包紮傷
口,但傷口依然血流不止。克勞德的傷口需要縫合,他的運氣實在太差了。
海克特.威勒是「世界樂園」的醫生,畢業於巴塞隆納大學,專長是一般外科;在「世
界樂園」裡,他大部份時間都在幫遊客擦破的膝蓋和手肘貼上OK繃,不過在他的牆上卻掛了
一張他接生的一對雙胞胎的相片,那是因為有名孕婦竟然蠢到去坐俯衝轟炸機。無論如何,
他的確是一名技術純熟的醫生,現在這個病人並不是他的第一個槍傷病患。德拉庫茲很幸運
,至少有六發子彈射向他,結果前三發只在他的左手臂上留下幾道傷痕,而後來的一發則對
他的腿部造成嚴重的傷害。像德拉庫茲這種年紀的人,脛骨斷裂可要花上好一段時間才能復
原。
「我本來可以殺掉他的,」百夫長在接受麻醉時抱怨道,「我本來可以把他的頭砍下來
的,可是我失手了!」
「不過你的第一劍並沒有落空。」威勒說道。他看見放在一旁的劍上有紅色的血跡。
「嫌犯長什麼樣子?」蓋斯曼警長問道。
「四十出頭,」德拉庫茲說道,「比我高十或十二公分,身材較瘦。棕色頭髮、棕色鬍
子、深色眼睛。拿著烏茲衝鋒槍,戴白色帽子。」德拉庫茲暫停了一下、他身上的麻醉不夠
完全,疼痛不停地向他襲來,但他還有話要說,所以只能忍受醫生在處理腿部傷口時的不適
。「還有其他歹徒。我看到四個,也許還有更多。」
「我們認為大約有十個人左右。」蓋斯曼說道,「對方有說什麼嗎?」
德拉庫茲搖搖頭。「沒有。」
「他們是誰?」醫生頭也不抬地問道。
「大概是法國人,但我們無法肯定。」蓋斯曼警長答道。
馬洛伊中校遇上了最大的挑戰,那就是飛越英吉利海峽。他以固定的一五0節巡航時速
郭南南西方前進,途中必須在波爾多附近的法國軍用機場加油一次,因為他沒有外掛油箱。
和絕大多數的直升機一樣,夜鷹式直升機也沒有自動駕駛,所以馬洛伊和哈里森中尉必須全
程用手操控直升機。還要三個小時才能到達目的地;坐在後面的是他們的機工長傑克.南斯
中士。
「這次的行動很匆忙。」哈里森透過機內通話系統發表意見。
「是啊,不過虹彩部隊本來就是隨時待命的。」
「你知道現在的狀況嗎?」
「一點頭緒也沒有。」馬洛伊搖搖頭,「你知道嗎?自從我配駐在塔拉瓦號上之後就沒
再去過西班牙。我記得在卡地茲有一家很棒的餐館……不知道那家店還在不在……」接著大
家就陷入一片沈默之中。直升機機鼻朝下,在四葉片螺旋槳的帶動下往南飛去;馬洛伊每隔
幾秒鐘就會檢查一次數位導航儀面板。
「沒什麼新消息。」克拉克看著最新的傳真說道。傳真上沒有新資料,情報官只是將舊
資料重新整理一遍而已。他把傳真交給史丹利處理,自己則往後機艙走去。
虹彩部隊的大部份隊員看起來都像是睡著了,但實際上只是在放鬆自己。就像克拉克十
多年前所做的一樣:把眼睛閉上,將身心調適到最舒服的狀態,完全沒有必要去想未來會發
生什麼事;緊張只會消磨一個人的力量。現在就要讓自己完全放鬆,像是把身上的開關關掉
一樣。這些人既精明又老練,知道何時才需要面對壓力。太早承受壓力並不是件好事。前美
國海軍海豹部隊隊長約翰,克拉克此時才猛然警覺,自己能夠領導這批弟兄是多麼光榮的一
件事。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的使命,知道如何執行任務的每一個步驟。現在他們在任務未知的
情況下出動執勤,雖然可以料想到事態一定頗為嚴重,否則不會同時派出第一和第二小隊,
但他們仍像是在出例行訓練任務一樣。他們的表現太好了,兩名隊長讓他們保持在最佳狀態
。
在前面等著他們的是挾持兒童的恐怖份子。這次任務並不簡單,要想出進攻策略尚言之
過早,至少現在待在這架很吵的 M C–一三0裡,總比半個小時後在主題樂園裡要好;屆時
他的弟兄們將會睜開眼睛,帶著武器裝備魚貫走出飛機。看著他們,克拉克突然看見死神出
現在他眼前,而此時此地,這些死神是聽從他的指揮的。
提姆.努南坐在貨艙的右前方,正在玩他的電惱,旁邊則坐著大衛,伯利德。克拉克走
向他們,問他們在做什麼。
「即時新聞還沒報導這件事;」努南說道,「不知道為什麼。」
「很快就會報導的。」克拉克說道。
「是啊,大概在十分鐘內吧。」以色列人伯利德說道,「待會兒我們跟誰碰頭?」
「我剛才得到消息,西班牙陸軍和警察部隊會來接我們。已經允許我們降落……大概二
十五分鐘後。」克拉克看了一下錶回答。
「你看,《法國機關報》有關於這件事的新聞。」努南說道,一面仔細查看有沒有什麼新
資訊,「三十名左右的法國兒童遭到不明恐怖份子挾持––除了事件發生的地點之外,沒有其
他消息。這一點也不有趣,約翰,」前聯邦調查局幹員說道,「三十名人質被困在擁擠的環境
中。在我和人質救援小組共事時,最害怕的就是這種事。真的有十名歹徒?」他問道。
「西班牙警方是這麼認為,不過尚未獲得證實。」
「老大,這次的情況不妙。」努南憂慮地搖搖頭。他的穿著和其他隊員沒有兩樣,身上
穿著黑色制服和防彈衣,右臂上掛了一把貝瑞塔手槍,因為他認為自己是個槍手,而不是一
個科技怪人……克拉克轉念一想,兒童的安危最能引起人類的測隱之心了;像調查局的人就
認為,傷害兒童的犯罪行為是最為人所不齒的。
「約翰!」史丹利喊道,一面拿著新傳真朝後機艙走來,「這是歹徒的要求。」
「有我們認識的人嗎?」
「伊利奇.拉米瑞.桑契士位於名單之首。」
「卡洛斯?」伯利德抬起頭來,「誰會想要那個裝飾品?」
「每個人都有朋友。」貝婁博士坐下來,拿起傳真仔細看過一遍。
「好的,博士,我們現在能掌握到什麼?」
「我們再次遇上意識形態的歹徒,就像維也納那次一樣,不過這次他們的目標明確,就
是這些「政治犯」……我認識其中兩個人,他們來自『直接行動』組織,其他的我就不熟…
…」
「找到了,」努南打開儲存有已知恐怖份子名單的檔案,並輸入傳真上的名字,「有六
名『直接行動』成員,八名巴斯克分離份子和一名PFLP成員,目前關在法國。名單並不長。
」
「但是目標明確,」貝婁說道,「他們清楚什麼是他們想要的。他們挾持兒童作為人質
,就是決心要救出這批人。問題是,法國政府會如何處理?」
「法國政府過去一向習慣跟別人在檯面下討價還價,」伯利德說道,「我們的朋友可能
也知道這點。」
「但是這次的人質是小孩子。」克拉克深吸了一口氣。
「真是一場惡夢。」努南贊同道,「但是誰狠得下心去殺害小孩子呢?」
「要跟他們談過後才能知道。」貝婁回答;他看了看手錶抱怨道:「下次可不可以換一
架快一點的飛機。」
「冷靜點,博士。」克拉克說道。他知道在部隊降落和展開部署之後,貝婁將會遇上最
棘手的難題。他必須看穿恐怖份子的心思,評估他們的決心,進而預測他們的行動。如同隊
上的其他人一樣,他就像是個蓄勢待發的短跑選手,槍聲一響,就得奮力向前。然而不同的
是,他不是個槍手,所以不能奢望像其他人一樣,在開始行動後就得到情緒上的舒解,為此
他不免有些嫉妒這些戰士。重點是兒童,貝婁心想。他必須盡可能保護兒童們的生命安全。
法國和西班牙政府會讓他知道多少內情?他必須盡量掌握多一點的線索才行。恐怖份子故意
挑選兒童作為人質,而且是法國兒童,顯然就是為了向巴黎當局施壓……這是一次經過深思
熟慮的行動……即使一般人是幹不來殺害兒童這種事的,但在必要時他們還是會下手殺害人
質。貝婁一直在研究恐怖份千的心理,但如今他也不禁懷疑自己是否真的瞭解他們,他們的
想法已經完全背離現實理性了。他也許能夠猜測他們在想什麼,但是他真能理解嗎?他把耳
塞戴上,以保護耳朵和平衡感免於受到 M C–一三0發動機的噪音干擾,然後又坐下來,閉
上眼睛,讓自己平靜下來,休息片刻。
克拉克知道貝婁需要休息,但是虹彩六號本人卻絲毫不能鬆懈,因為他是肩負任務成敗
責任的領導者。他眼前浮現出一張張孩童天真的臉孔。哪些人會活下來?哪些人不會?
~~~
唉,小孩子。
「他們還沒給我回音。」蓋斯曼對著話筒說道,這通電話是他主動打過去的。
「沒關係,我不急,」一號回答,「我寧願認為巴黎方面對於我們的要求是相當重視的
。如果不是,那他們將很快見識到我們的決心。」何內說完後便掛掉電話,結束通話。
找機會跟他們對話就到此為止,蓋斯曼告訴自己。他從訓練課程中得知,這是他該做的
事情之一。與歹徒建立某種形式的對話或信賴,對他們是有幫助的,例如他們可以讓歹徒為
了交換食物或其他考量而釋放部份人質,動搖對方的決心,最後在無人傷亡的情況下結束整
個事件……但是對方似乎不太願意跟他交談,而且對於情勢的掌控也頗具信心。蓋斯曼警長
提醒自己,兒童就坐在他的槍口下。接著,另一通電話響了。
「他們已經著陸了,正在卸下裝備。」
「要多久時間?」
「三十分鐘。」
「半個小時。」托馬斯.紐西歐上校在車子開動時告訴克拉克。紐西歐從馬德里搭乘直
升機趕到這裡,他後面有三輛西班牙陸軍的卡車,正在裝載從飛機上搬下來的裝備;等所有
人員都上車之後,就會跟在他們後面朝目的地前進。
「狀況如何?」
「有三十五名人質,其中三十三名是法國兒童……」
「我看過名單了。另外兩個是誰?」
紐西歐不屑地低下頭。「似乎是來參加園方所舉辦的一項特別活動的病童,他們被送到
這裡是因為––你們美國人先開始的,叫什麼來著……」
「美夢成真?」
「沒錯,就是這個。一個荷蘭女孩和一個英國男孩,兩個人都坐輪椅,病情似乎很嚴重
。其他人質都是湯姆笙公司員工的小孩。旅遊團領隊通知了公司總部,接著消息就傳到了法
國政府耳中。我奉命為你們提供必要的協助。」
「謝謝你,紐西歐上校。目前你有多少人在現場?」
「三十八人,還有更多人正在趕往的途中。我們已經建立起一道內圈管制牆。並且執行
交通管制。」
「記者呢?」
「我們把他們擋在樂園的入口處,絕不會讓消息洩露出去。」紐西歐上校保證道。西班
牙警方已經做了他們該做的事,而紐西歐看起來也已準備好接受下一項任務。他開著警車上
到高速公路,路旁的標誌顯示世界樂園只有十五公里遠,而且目前車速非常快。
※ ※ ※
朱立歐.維加把最後一個箱子拋進卡車,自己也跟著爬上車。他的隊友都坐在後面,只
有查維斯坐在駕駛座旁邊。大家的眼睛都張得老大,頭也高高抬起,環顧四周的風景––即
使是突擊隊員也有像觀光客的時候。
「上校,我們將面對的是哪一種監視系統?」
「您的意思是?」紐西歐反問道。
「樂園裡是否到處都設有監視攝影機?如果是的話,」克拉克說道,「我們就要設法避
開。」
「我會打電話確認一下。」
「然後呢?」麥克.丹尼斯問總技師。
「從後門一直到接近員工停車場之前都沒有攝影機。另外,我還可以從這裡關掉停車場
的攝影機。」
「就這樣吧。」丹尼斯拿起蓋斯曼警長的無線電指引警車方向。他一邊說話一邊看著手
錶。整個事件就發生在三個半小時以前,但感覺起來卻像是過了一輩子。
紐西歐上校下了高速公路,轉上一條兩線道的柏油公路。開始減慢車速,他們遇上一輛
警車,站在車旁的警員揮手示意他們通過。兩分多鐘之後,他們將車停在隧道口;隧道口的
銅門半開著。紐西歐打開車門下車,而克拉克則跟在他後面;兩人快步走進入口。
「你的西班牙文講得很棒,克拉克先生。我聽不出來是哪個地方的口音。」
「印第安那波里斯。」約翰答道。現在放鬆一下也不錯。「歹徒是怎麼跟你交談的?」
「你是指用何種語言嗎?到目前為止都是用英語。」
這可是今天的第一個好消息。據他所知,貝婁博士的語言能力不佳,不過歹徒會講英語
就好辦了。貝婁博士應該會在五分鐘後抵達現場,到時候他就可以提供一些意見。
園內的後備控制中心位於隧道口進去約二十公尺處。門口有另一名西班牙警察看守著;
他幫他們開門,並向紐西歐上校敬禮。
「上校。」約翰看到另一名警察。
「克拉克先生,這位是蓋斯曼警長。」他們彼此互相握手致意。
「您好!我是約翰.克拉克。我的人再幾分鐘就會到了,您能為我說明最新的情況嗎?
」
蓋斯曼把他帶到會議桌旁,桌上正攤開著一張世界樂園的地圖/平面圖,而房間牆壁上
則排滿了監視螢幕以及其他不明功能的電子設備。
「歹徒全在這裡。」蓋斯曼指著園區內的城堡說,「對方應該有十個人,還有三十五名
人質,全都是兒童。我跟他們交談過好幾次;跟我接觸的是一個男人,可能是法國人,自稱
『一號』。所有對話都沒有具體結論,不過我們這裡有一份他們的要求的複本––十二個定
罪的恐怖份子,大部份關在法國,也有一些在西班牙的監獄裡。」
克拉克點點頭。這些他都知道了,不過園區平面圖是新的資料。目前的首要之務是檢查
視野角度和範圍,看看有哪些地方會被發現,哪些不會。「有沒有對方所在地點的藍圖?」
「這裡,」一位園區技師說道,一面移動藍圖,「窗戶在這裡,這裡,這裡和這裡。樓
梯和電梯如標記處。」克拉克把籃圖上的位置和地圖相對照。「他們那裡有樓梯可通往屋頂
,大約有四十公尺高,而且視野良好,所有街道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我想找地方監視園區內的一舉一動,哪裡最好?」
「俯衝轟炸機第一個上坡的最高點,那裡將近有一百五十公尺高。」
「差不多五百呎?」克拉克半信半疑地說。
「那是世界上最大的雲霄飛車,先生,」技師保證道,「各地來的遊客就是想坐這個。
雖然它座落在約十公尺深的窪地裡,但卻蓋得相當高。那裡是監視整個園區的最佳地點。」
「很好。怎樣才能在不破發現的情況下到那裡去?」
「可以走地下樓層,但是裡面有攝影機––」他在地圖上指出攝影機的位置,「這裡,
這裡,還有這裡,那裡也有一部。從這裡比在地面上走要安全。但要閃避所有攝影機並不容
易。」
「你能把攝影機關掉嗎?」
「可以從這裡讓主控制中心的功能失效;是的––如果有必要的話,我可以派人把線路
拆掉。」
「但是這樣可能會惹惱我們在城堡裡的朋友。」克拉克指出,「要三思而後行。現在的
首要之務是不要讓他們知道我們的存在,以及我們在做什麼;不要讓他們有所防備。」
兩名警察同意地點點頭;約翰從他們的眼中看到某種敬意。由克拉克和他的部隊接手讓
他們鬆了一口氣;如果人質救援行動成功,他們可以因為支援行動而沾光;如果失敗了,他
們還是可以抽身,藉口行動砸鍋完全不關他們的事。這種官僚心態在全世界所有的政府官員
身上都可以看到。
「約翰。」
克拉克回過身。是查維斯和寇文頓;兩名小隊長大步走了進來,一身黑色,全副武裝,
在其他人眼中就像是死神的使者。他們走向會議桌,仔細看著園區平面圖。
「多明戈,這兩位是紐西歐上校和蓋斯曼警長。」
「你們好。」丁用洛杉磯腔調的西班牙語說道,並分別和兩位握手致意。寇文頓則用英
語向他們問候。
「狙擊手安排在這裡?」查維斯手指著俯衝轟炸機問道,「我在停車場就看到這東西
了,真是了不起。能讓荷馬在不破發現的情況下到那裡去嗎?」
「我們正在想辦法。」
這時努南走了進來,他的背包裡裝滿著各式各樣的電子設備。「很好,這裡的東西我們
應該用得著。」他檢查完所有的監視螢幕之後說道。
「對方也有一個同樣的控制室。」
「那就糟了,」努南說道,「我要先關閉所有行動電話的通訊節點。」
「什麼?」紐西歐問道,「為什麼?」
「以防對方有外援打行動電話進去跟他們通報我們的狀況。」克拉克回答。
「喔,我能幫得上忙嗎?」
努南立刻回道:「叫你的人到每一個點去,讓工程人員把這些磁片插入他們的電腦。每
塊磁片都附有使用說明。」
「菲力普!」紐西歐轉身叫道。一會兒,他的一名部下便帶著磁片離開會議室。
「我們在地下多深?」努南接著問道。
「不超過五公尺。」
「上頭是鋼筋水泥?」
「是的。」園區技師說道。
「很好,約翰,我們的手提無線電應該可以正常使用。」這時,第一、第二小隊的成員
走進控制室;他們全擠在會議桌四周。
「歹徒和人質在這裡。」約翰指著地圖說道。
「有多少人?」艾迪.普萊斯問道。
「三十五名人質,全是兒童,其中有兩個行動不便;而且除了他們之外,所有人質都是
法國人。」
「誰曾經和歹徒談過話?」貝婁博士問道。
「我。」蓋斯曼警長回答。貝婁一把抓住蓋斯曼,把他拉到一旁角落小聲交談。
「最重要的是監視全局,」查維斯說,「我們需要讓荷馬上到雲霄飛車上……而且要不
被發現……該怎麼做呢?」
「監視螢幕上到處都有人在走來走去,」強士頓轉頭看著螢幕問道,「他們是誰?」
「園區的員工,」丹尼斯說道,「他們正在四處查看,以確定所有遊客都已經疏散出去
了。」這是例行的疏散程序,不過在時間上已經晚了好幾個小時。
「給我一些工作服……另外,我還要想辦法把步槍藏起來。你們這裡有工具箱嗎?」
「大約只有一千個。」園區總經理回答。
「很好,這可以讓我派上用場。遊樂設施還有在動嗎?」
「不,都已經關掉電源了。」
「有愈多東西在動,就可以分散他們的注意力。」強士頓中士提出他的看法。
「這主意很好。」查維斯同意道,抬頭看著克拉克。
「我也這麼認為。丹尼斯先生,可否請你把電源打開?」
「可以是可以,不過必須分別啟動。從這裡可以關掉總電源停止所有設施,但沒辦法全
部啟動它們。」
「請你派人去啟動遊樂設施,也派人帶強士頓中士前往雲霄飛車那裡。荷馬,在那裡待
命;你的任務是搜集資訊,並且回報。帶著步槍,隨時瞄準目標。」
「那裡有多高?」
「大約離地面一百四十公尺。」
狙擊手從口袋裡拿出一部計算機,並確定它的功能正常。「夠高了。我要在哪裡換衣
服?」
「這邊走。」技師帶地出去,穿過大廳,走到員工更衣室。
「這地方有另一個制高點嗎?」寇文頓問道。
「還有一個不錯的選擇。」丹尼斯回答,「虛擬實境館,從那裡可以直接看到城堡。」
「我會派休士頓過去那邊,」寇文頓說道,「不過他的腿傷還沒有康復。」
「很好,有了這兩名狙擊手兼偵察員,再加上監視攝影機,我們就可以完全監控城堡裡
的動靜。」克拉克說道。
「我要去偵察其他地方的狀況,」查維斯說,「我需要有標示出攝影機位置的平面圖,
彼得也一樣。」
「馬洛伊什麼時候到?」寇文頓問道。
「再一個小時左右。不過,駕著直升機飛行了四個小時之久,我猜他可能需要三十分鐘
的調適時間。」
「攝影機最遠能看多遠,丹尼斯先生?」
「停車場這邊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但是另一邊就不行了。在城堡頂層可以看得更清楚。
」
「歹徒的裝備如何?」
「只有槍。我們有畫面。」
「我想看看這些錄影帶,」努南插嘴道,「現在就要。」
接著整個行動就開始動了起來。查維斯和寇文頓拿著園區的地圖,並用從一名祕書那裡
偷來的黑色點狀標籤標出攝影機的位置,然後由一輛電動車––實際上是一輛高爾夫球車–
–把他們送到外面。寇文頓照著地圖的指引前進,小心翼翼地避開攝影機,沿著後廣場走去
。
努南放了三卷錄影帶,看見恐怖份子挾持人質的過程。「歹徒有十個人,都是男性,大
部份人都留著鬍子,而在攻擊時則全都戴著白色帽子。其中有兩個人看起來像是園區員工。
有任何關於他們的資料嗎?」
「我們正在查。」丹尼斯回答。
「有他們的指紋嗎?」努南問道,對方搖了搖頭。「有照片嗎?」
「有,通行證上有貼照片。」
「很好,把他們的照片拿給法國警方辨識。」
「馬克!」丹尼斯招手叫人事主管過來。
「我們應該先穿上制服的。」寇文頓在上頭說道。
「是啊,忙中有錯,不是嗎,彼得?」查維斯環視周圍。小吃店裡傳來陣陣香味,讓他
覺得肚子有點餓。「我想,進來玩一定很有趣。」
「沒錯。」寇文頓同意地說道。
城堡看起來相當逼真,佔地超過五十公尺見方,高度差不多也是五十公尺。根據藍圖所
示,城堡內應該是空無一物,只有樓梯可以到達平坦的屋頂。不過,這還輪不到他們擔心,
因為狙擊手荷馬.強士頓和山姆.休士頓可以分別從四百公尺和一百六十公尺遠的地方射擊
,應該會輕鬆命中目標。
「你覺得那些窗戶夠大嗎?」
「夠了,丁。」
「是啊,我也這麼想。」兩個人心中都有了計畫。「我希望馬洛伊休息夠了。」
荷馬.強士頓中士在黑色夜行衣外單上一件連身工作服,準備爬上離地面五十公尺高的
俯衝轟炸機––愈接近俯衝轟炸機才發現它的恐怖。他走向雲霄飛車,旁邊跟著可以操控此
一設施的園區員工。
「我可以讓車子停在最高的地方。」
「太好了。」他們從入口進去,經過讓遊客排隊用的鐵欄杆。強士頓坐進第一排的右邊
位子上,槍盒就放在旁邊。「可以了。」他告訴操作員。車子慢慢上坡,然後停在頂端。強
士頓慢慢轉動身子,拿起槍盒。他準備藏身在一處凹陷的地方,在地上舖上一層塑膠墊,再
用一張網遮住自己,最後拿出雙筒望遠鏡和步槍。他不疾不徐,慢慢舖好塑膠墊,並在上方
的標架上掛好網子,用以遮掩他的身形,然後固定住步槍,拿出雙筒望遠鏡。他的無線電對
講機就在他的嘴巴前面搖晃著。
「步槍兩么,與指揮官講話。」
「我是六號。」克拉克回應道。
「步槍兩么已就定位,六號。這裡的視野良好,可以看見城堡的整個屋頂,以及通往電
梯和樓梯的門;後方也看得一清二楚。這個地點真不賴,長官。」
「很好,有動靜就通知我們。」
「瞭解,老大。通話完畢。」強士頓中士用手肘撐住身體,拿起7x50的雙筒望遠鏡監視
指定的區域。陽光把人曬得全身暖洋洋的,載他上來的雲霄飛車已繼續前進,並且一下子就
消失在視線之外。他把望遠鏡對著某扇窗戶……窗戶的底部平直,慢慢往上彎曲,到了頂端
就呈尖狀,彷彿就是真正的城堡,而且以鉛製的框固定住透明玻璃。從這個角度不容易射中
,即使射中,也很難射穿……不過,如果目標走出城堡外,要射中就容易多了。他選擇中庭
廣場作為目標,按下雷射測距儀的按鈕。接下來,他在計算機上按了一些數字,降低垂直高
度,調整瞄準器上的轉鈕至正確刻度。直線距離是三百八十九公尺,如果要射擊的話,是個
不錯的距離,而且也夠近。
「是,部長。」貝婁博士說道。他坐在丹尼斯的位子上,兩眼盯著牆上兩張身份不明的
照片;努南的電腦裡沒有他們的資料,法國和西班牙警方也愛莫能助。兩人的住處離樂園只
有幾哩遠,現在已全被翻遍了,就連電話記錄也不放過。
「他們要求釋放豺狼,是嗎?」法國司法部長問道。
「還有其他人,不過豺狼似乎是他們的主要目標。」
「我國政府不會和這些傢伙談判的!」司法部長堅持。
「是,我明白。一般是不會選擇交出囚犯的,但是每次的情況都不同,我需要一點討價
還價的空間,才好與他們談判。也許我們可以把桑契士帶到這裡……當成誘餌。」
「你真的認為這樣做可行?」司法部長問道。
「我還不確定。我還沒跟他們談過,對他們毫無概念。目前只能假設我們遇上的是一群
不怕死的歹徒,即使殺害人質也在所不惜。」
「你是說他們不會對兒童手下留情?」
「是的,部長,他們是玩真的。」貝婁說道。他看著牆上的鐘,清楚地知道對方整整沈
默了十秒鐘。
「讓我想一想,我晚一點再打電話給你,」
「謝謝你,長官。」貝婁放下電話,抬頭看著克拉克。
「結果呢?」
「結果他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也一樣。約翰,我們要對付的是一群身份不明的人;我
們對這些恐怖份子一無所知,他們沒有宗教動機,也不是回教基本教義派份子,我不能用宗
教、上帝,或是道德來說服他們。如果他們是激進的馬克思主義者,那他們也會是殘忍無情
的混蛋傢伙。總之,如果不能跟他們談一談,那我也沒轍。」
「那麼,你覺得我們該怎麼做呢?」
「讓他們陷入黑暗之中。」
克拉克轉身說道:「丹尼斯先生?」
「什麼事?」
「我們能切斷城堡裡的電力嗎?」
「可以。」園區技師回答。
「要做嗎?」約翰問貝婁博士,博士肯定地點點頭。「好的。現在就拔掉插頭。」
「可以了。」那名技師坐在電腦終端機前,用滑鼠選擇電力控制程式。幾秒鍾內,他就
切掉了城堡的電源。
「等著瞧吧。」貝婁小聲地說。
過了五秒鐘,丹尼斯的電話響了起來。
「咦?」丹尼斯拿起話筒。
「你們在幹嘛?」
「你是指什麼?」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燈光全滅了。」
貝婁博士拿起話筒。「我是貝婁博士,你是哪一位呢?」
「我是一號,世界樂園現在在我的控制之下。你是誰?」
「我叫保羅.貝婁,我要求跟你談話。」
「哦,你就是那個談判專家。很好。立刻給我把燈打開。」
「在此之前,」貝婁冷靜地說,「我想先知道你是誰。你已經知道我的名字了,而我還
不知道你的。」
「我告訴過你了,我是一號,你可以叫我一號先生。」對方平靜地回答,既不特別激動
,也沒有動怒。
「好的,一號先生,我知道了。你可以叫我保羅。」
「恢復電力,保羅。」
「那就看你願意拿什麼來交換,一號先生?」
「拿一名兒童的命來換,如何?」對方冷酷地說。
「你聽起來不像是個野蠻人,一號先生,而殺害小孩則是野蠻的行為––同時也會使你
的處境更加艱難,不會有所幫助。」
「保羅,你知道我要做什麼。立刻照辦。」他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混蛋,」貝婁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遊戲規則。」
「很糟?」
貝婁點點頭。「很糟。他知道我想幹嘛。」
「安德黑。」何內喊道,「挑個小孩。」
安德黑早就決定好了。他用手指著那個荷蘭小女孩––坐在輪椅上的安娜,她胸口還別
著特別通行的徽章。何內點頭表示同意。在電話的另一端有個博士在跟他交涉,而他的任務
就是削弱他們的決心,讓他們自動投降,然後送他們去吃牢飯;不過他會不會成功可是個大
問題。何內看著自己的手錶,決定等個十分鐘再說。
馬洛伊放慢速度,準備將直升機降落在油罐車附近。地面上有五名士兵,其中一名揮動
著橘色的塑膠棒。不一會兒,夜鷹式直升機就著陸了。馬洛伊關掉發動機,螺旋槳的速度慢
了下來,而南斯中士則打開側門跳了出去。
「要休息一下嗎?」哈里森中尉透過機內通話器問道。
「好啊。」馬洛伊打開機門,下了飛機。他向數碼外看起來像是軍官的人走過去;敬禮
後互相握手致意,然後便向他提出了一個緊急要求。
「技巧是要靠得夠近才行。」寇文頓說。
「是啊。」查維斯點點頭。他們兩人正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城堡四周的狀況。城堡周圍有
一片四十公尺長的空地,無疑是建築師為了凸顯主建築而作的設計,但是對他們來說卻沒有
多大的幫助。兩個人慢慢地觀察,從人工小河到他們頭上的橋,還可以透過窗戶看到恐怖份
子所在的控制室裡面。視野實在是太好了,甚至讓他們想要直接衝進城堡內部的樓梯––不
過那裡可能有歹徒持槍埋伏。
「他們不會讓我們輕易過關的。」寇文頓說道。
「那也不能怪他們,不是嗎?」
「偵察的情況如何?」克拉克透過無線對講機問道。
「非常好。」查維斯回答,「馬洛伊來了嗎?」
「才剛著陸。」
「好,如果我們要進去的話,我們會需要他的。」
「分成前後兩此行動,」寇文頓補充道,「但是我們必須先知道裡面的情況。」
※ ※ ※
那名西班牙軍官是個陸軍少校,他立刻點頭表示接受馬洛伊的請求,並且揮手叫了一些
人過來。這些人在得到命令之後又跑了回去,而馬洛伊也走向機庫––他需要上洗手間。他
看見南斯中士拿著兩杯熱飲回來。馬格伊心想,好傢伙,他等會兒也要來上一杯咖啡。
「那部攝影機掛了。他們朝它射擊,它就玩完了。」丹尼斯說,「我們有一卷當時的錄
影帶。」
「給我看。」努南命令道。
努南從僅有的十五秒畫面中發現,那個房間的內部擺設與這裡不同。兒童被趕到面對鏡
頭的角落,可能現在還待在那裡。雖然看到的東西不多,但總算有些收穫。「房間裡還有其
他東西嗎?譬如說音響設備或麥克風什麼的?」
「沒有,」丹尼斯回答,「我們只有電話。」
「我知道了。」努南無可奈何地點點頭,「我會自己想辦法。」此時電話鈴響起。
「咦,我是保羅。」貝婁立刻說。
「哈囉,保羅,我是一號。燈光還是沒亮,你們沒有照我的話做。我再說一遍,立刻恢
復電力。」
「我們正在處理中,但是找不到開關。」
「難道那裡沒有任何園區員工可以幫你們嗎?我不是傻瓜,保羅。我最後說一次,立刻
恢復電力。」
「一號先生,我們正在努力。請對我們有一點耐心好嗎?」貝婁現在已是滿頭大汗。事
情來得太突然,他有不好的預感。
「安德黑。」何內說道,他在掛斷電話之前叫了伙伴的名字。
前園區警衛向角落走去。「哈囉,安娜,我帶妳去找媽媽。」
「真的嗎?」小女孩問道。她有一雙湛藍的眼睛以及褐色的頭髮,皮膚蒼白而細嫩。安
德黑走到輪椅後面,握住握把,把小女孩推向電梯門口。「走吧,甜心。」他說道。
外面的電梯即使沒電,也能利用電瓶的電力下降。安德黑把輪椅推進去之後就按下一樓
的按鈕;一分鐘後,電梯門再度打開。城堡裡有條貫通的走道,可以讓遊客從世界樂園的這
一頭走到另一頭,拱形的牆上貼滿馬賽克。有一陣清爽的西風吹拂過來,安德黑推著安娜迎
風走去。
「這是什麼?」努南看著其中一部監視器的螢幕問道,「約翰,有人出來了。」
「指揮中心,我是步槍兩么,有一個傢伙推著一個坐著輪椅的小孩,從城堡的西側出
來。」強士頓放下望遠鏡,拿起步槍,把準星瞄準那名男子的太陽穴,手指輕輕觸碰著扳
機。「步槍兩么已瞄準目標,現在鎖定目標。」
「不要開槍,」克拉克回道,「重複一次,不要開槍。聽到請回答。」
「收到,六號。不要開槍。」強士頓中士把手指移開。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媽的。」寇文頓咒罵了一聲。他們距離那名歹徒不到四十公尺遠,可以看得一清二
楚。小女孩滿臉病容,顯然是被嚇壞了;她靠著輪椅的左邊,試圖轉頭看看在她身後的男人
。那名男子大約四十歲左右,臉上有鬍渣,身高、體重和身材中等,黑色的眼睛裡看不出任
何情緒。世界樂園現在已經空無一人,到處一片死寂,以致於輪椅的橡皮胎在石頭路面上的
摩擦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媽媽在哪裡?」安娜用在學校裡學習到的英語問道。
「再過一會兒就可以見到她了。」九號保證道。他推著小女孩來到城堡入口,停在路中
央。
安德黑環視四周。一定有警察在附近,不過他感覺不到任何動靜,除了俯衝轟炸機的雲
霄飛車在動之外––它的噪音對他來說簡直是再熟悉不過了。九號伸手去摸皮帶,掏出一把
手槍,然後––
「––槍,他把手槍拿出來了!」強士頓急切地報告著,「哦,幹,他就要––」
※ ※ ※
––子彈從安娜背後射入,筆直地穿過她的心臟。她胸口冒出一灘血,頭向前倒下。這
時,歹徒將輪椅往前一堆,輪椅順著緩坡下滑。最後在平坦的中庭廣場上停了下來。
寇文頓握著身上的貝瑞塔手槍,雖然不容易射中,不過你有九發子彈,這應該夠了,不
過––
「不要開槍!」無線電耳機中傳來克拉克的命令,「不要開槍!不准開火!」
「幹!」查維斯在寇文頓旁邊大罵。
「是的,」寇文頓說道,「真的很幹。」他收回手槍,看著那名男子轉身走回城堡內。
「我瞄準目標了,步槍兩么已經鎖定目標了!」強士頓又說。
「不准開火。我是六號,不要開槍。他媽的聽到沒!」
「幹!」克拉克在控制中心憤怒地大喊著。他一拳重重地打在桌子上。「幹!」此時電
話鈴聲響起。
「喂?」貝婁拿起電話,虹彩部隊指揮官就坐在他身旁。
「這是給你們的警告。馬上恢復電力,否則我們將再殺害一名人質。」一號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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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白帽子】
「當時我們真的無能為力,約翰,一點辦法也沒有。」貝婁說出其他人不敢說的話。
「現在該怎麼辦?」克拉克問。
「現在我們只能恢復電力的供應了。」
他們從監視螢幕中看到,有三個人跑向那名小女孩。其中兩個人戴著西班牙警察的三角
帽,而第三個人則是海克特.威勒醫生。
查維斯和寇文頓是在近處看到了這一幕。威勒穿著白袍,跑到小女孩身邊,停下來查看
她那尚有餘溫,但卻一動也不動的身體。從她垮下來的雙肩看來,那小女孩是凶多吉少了。
子彈直接貫穿小女孩的心臟。威勒醫生對警察說了一些話,其中一名警察將輪椅推離中庭廣
場,經過兩名虹彩部隊成員藏身的地方。
「等一下,醫生。」查維斯喊道,一邊走過去查看。此時,他記起自己太太的肚子裡正
孕育著一個新生命;當佩琪在客廳看電視或讀書時,這個小生命也可能正在動著或踢著。小
女孩的臉看起來很平靜,就像是睡著一樣,他的手不禁撫摸著小女孩的柔軟秀髮。「是怎麼
一回事,醫生?」
「她的病情相當嚴重,可能已經到達末期了。這些小孩來到這裡時,我都會事先瞭解一
下他們的身體狀況。」威勒醫生咬著嘴唇,抬起頭來。「她可能快死了,但也不是完全沒有
希望。」威勒醫生的母親是西班牙人,父親是德國人,於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全家移居西班
牙。他認真讀書,成為一名外科醫生,而謀殺兒童這種行為就等於是否定掉他以前的所有努
力,使他的所有訓練和學習都變得毫無價值。他從來就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憤怒,但他現在
懂了。「你會殺掉他們嗎?」
查維斯抬起頭,眼中沒有淚水,手仍放在小女孩的頭上。小女孩的頭髮不長,是在最近
一次化學治療之後才留起來的。查維斯心想,小女孩應該是活著的,而他竟然眼睜睜地看著
小女孩被槍殺,一點忙也幫不上。「會的,」他告訴醫生,「我們會殺掉他們的。彼得?」
他向寇文頓揮手,然後和其他人一起向醫生的辦公室走去。他們的步伐非常緩慢,心情也十
分沈重。
~~~
這樣就可以了。馬洛伊看著夜鷹式直升機上未乾的油漆,心中想道。上面的字寫著:警
察(POLICIA,西班牙文)。「準備好了嗎,哈里森?」
「是,長官。南斯中士,該走了。」
「是,長官。」機工長跳上直升機,繫上安全帶,看著正駕駛發動飛機。「後面一切正
常,」他透過機內通話系統說道,「尾旋翼正常,中校。」
「是時候了。」馬洛伊加大馬力,於是夜鷹式直升機便快速升上天空。接著,馬洛伊開
啟無線電。「虹彩,我是熊,完畢。」
「熊,這裡是虹彩六號,每五分鐘向我報告一次,完畢。」
「熊目前在空中,長官,七分鐘後抵達。」
「瞭解,請在目標區上空繞圈子飛,等待下一步命令。」
「瞭解,長官。等我們進入繞圈軌道之後,我會再通知一聲的。」情況並沒有那麼急
迫。馬洛伊將機鼻下傾,朝著漸暗的天色中飛去。太陽幾乎完全下山了,遠方世界樂園的燈
光也開始亮了起來。
「你是誰?」查維斯問道。
「法蘭西斯科.德拉庫茲。」那個人回答。他的腿上纏著繃帶,神情十分痛苦。
「哦,對了,我們在錄影帶上看過你。」寇文頓說道。他看見放在角落的劍和盾,先轉
身對坐著的那個人點頭表示敬意,然後拿起劍在空中比劃了一下––這把劍在近距離可是極
具殺傷力的,雖然不及MP–十衝鋒槍,但也不失為一項順手的攻擊武器。
「小孩?他們殺了一個小孩?」德拉庫茲問道。
威勒醫生站在檔案櫃前面。「安娜.格魯特,十歲半,」他唸著檔案上的資料,「轉移
性骨腫瘤,已經進入末期……她的醫生說她還有六個星期可活。骨癌是一種不容易治療的病
。」在牆邊,兩名西班牙警察抬起小女孩的屍體,輕輕地放在診療檯上,蓋上一條白布。
「約翰現在的心情一定糟透了。」查維斯說。
「他的決定是正確的,丁。那不是採取行動的正確時機––」
「我知道,彼得!但是她還是死了!」查維斯停頓了一下。「醫生,你這裡有沒有咖
啡?」
「在那裡。」威勒用手一指。
查維斯走過去倒了一杯咖啡。「上、下夾攻他們?」
寇文頓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
查維斯喝完咖啡,將紙杯丟進垃圾桶裡。「好,準備開始行動了。」他們兩人不發一語
地離開辦公室,回到地下樓層的後備控制中心。
「步槍兩么,有任何動靜嗎?」當他們走進控制中心時,克拉克正在問道。
「沒有,六號,除了在窗戶上的人影之外,沒有別的異狀。他們還沒有派人登上屋頂,
有點奇怪。」
「也許他們覺得有監視攝影機就夠了。」努南心想;他的面前正放著城堡的藍圖。「好
的,假定我們的朋友都在這裡……但是在三層樓之中還有其他十二間房間。」
「這裡是熊,」聲音由擴音器中傳來,「我正在盤旋飛行。有什麼我需要知道的事嗎?
完畢。」
「熊,這裡是六號,」克拉克回答,「目標都在城堡裡。二樓有一間控制中心,我們猜
想所有的人都在裡面。另外提醒你一件事,目標殺了一名人質––一個小女孩。」
直升機上的馬洛伊並沒有被這個消息嚇到。「瞭解了。好的,六號,我們會繼續繞圈觀
察情況。所有的突擊裝備都在直升機上,完畢。」
「瞭解,通話完畢。」克拉克把手從通訊鈕上挪開。
室內的所有人都很安靜,不發一語。大家都極為訓練有素,不會有誇張的舉止表現。他
們的神情嚴肅,只有眼睛不停來回地看著平面圖或是監視螢幕。查維斯心想:荷馬.強士頓
心裡一定非常不好受。在歹徒射殺小孩時,他正瞄準著歹徒;他可以輕易地讓目標送命,就
像眨眼一樣容易……但是不行,那樣做並不明智。攻擊行動還沒有準備好,一旦貿然行事,
只會造成更多傷亡,而那絕對不是大家所樂於見到的結果。這時,電話鈴響起。貝婁接了起
來,同時按下擴音器的按鈕。
「喂?」貝婁說。
「我們為那名女孩的事感到抱歉,不過她反正也快要死了。現在我要知道,我們的朋友
什麼時候會被釋放?」
「巴黎方面還沒有給我們回音。」貝婁回答。
「那麼,我只能很遺憾地說,不久就又會有另外一名兒童犧牲。」
「聽著,一號先生,我沒辦法強迫巴黎當局做任何事。我們正在努力跟政府官員協調,
而他們也要花時間才能得到結論。政府的行動總是快不起來,不是嗎?」
「那我可以幫他們。告訴巴黎當局,一個小時內我要見到載著我們朋友的飛機,否則我
們就會再殺害一名人質,然後每隔一個小時殺掉一名人質,直到達成我們的要求為止。」
「這不合理。聽我說:即使他們現在就把所有人都放出來,也還要再花上兩個小時的間
才能把他們送過來這裡。沒有人可以讓飛機飛得更快,不是嗎?」
這番話讓對方思考了一會兒。「是的,你說得沒錯。那好吧,我們將從三個小時後開始
槍殺人質……不,我會等到整點再開始倒數計時,多送你們十二分鐘;我是很大方的。你明
白嗎?」
「是,我明白了。你會在二二00時射殺另一名人質,此後每隔一個小時再殺掉一名人
質。」
「完全正確。你最好讓巴黎方面也瞭解這一點。」說完電話就掛斷了。
「怎麼樣?」克拉克問。
「約翰,你已經不需要我了,他們顯然是不會手下留情的;他們已經殺了第一名人質來
向我們證明誰才是老大。他們將不惜付出任何代價以求得任務的完成,剛才已經是他們所作
的最大讓步了。」
※ ※ ※
「那是什麼?」艾斯德邦問,並走向窗邊看個清楚,「是直升機!」
「哦?」何內也走過去一探究竟,「我知道警方會有直升機。」他聳聳肩補充道,「這
並不令人意外。」但是––「荷西,帶著無線電到屋頂上,有動靜就通知我們。」
荷西點點頭,走向逃生梯。電梯目前運作正常,但他可不希望被另一次停電給困在裡面
。
「指揮中心,步槍兩么。」強士頓在一分鐘後向總部回報。
「步槍兩么,這裡是六號。」
「有個傢伙出現在城堡屋頂上,男性,帶著像是烏茲衝鋒槍的武器,還拿著一部無線電
對講機。只有一個人,目前沒有其他人上來。」
「瞭解,步槍兩么。」
「不是射殺小女孩的那個傢伙。」中士補充道。
「好,我知道了。」
「步槍三也看到了……他剛朝我這邊走來。現在正在環視周圍的情況……探頭往下看。
」
「約翰?」是寇文頓少校。
「什麼事,彼得?」
「我們給他們看得不夠多。」
「什麼意思?」
「給他們一些東西看,分散他們的注意力,例如管制範圍內圈的警察。如果讓他們覺得
警方毫無動作,就會懷疑是否有人在暗中搞鬼。」
「好主意。」努南說道。
克拉克也贊成這個意見。「上校?」
「是,」紐西歐回答,「我建議安排兩個人在這裡,兩個人在這裡……這裡……還有這
裡。」
「立刻展開行動。」
「何內,」安德黑在一部電視螢幕前喊道,「你看。」
螢幕上有兩名西班牙警察正緩慢移動,試圖在西班牙大街靠近城堡五十公尺遠的地方尋
找掩護。何內點點頭,拿起無線電對講機。「三號!」
「是,一號。」
「警方正在接近城堡,好好盯住他們。」
「知道了,一號。」艾斯德邦回道。
※ ※ ※
「他們在使用無線電通話,」努南截聽到對方的信號,「是星辰牌的無線電對講機,一
般的民用型,設定在十六頻道。」
「還是沒有名字,只有代號?」查維斯問。
「到目前為止是這樣。與我們接觸的人自稱一號,而這個傢伙是三號。博士,你有什麼
意見?」
「無線電通訊,」貝婁博士說,「還是完全按照行動準則執行。他們試圖讓我們摸不清
他們的底細,無從下手。」兩張通行證上的照片已經送去法國鑑識很久了,但是警方和情報
單位還是找不到任何線索。
「好吧,法國當局願意讓步嗎?」
貝婁搖搖頭。「我想不會。那個部長在聽了荷蘭小女孩的事情之後,只是沈吟了一下,
然後接著說無論如何他們都不會放了卡洛斯––而且他希望我們能夠成功地控制住局面;如
果不能,他的國家準備派出自己的部隊來解決。」
「所以,我們必須胸有成竹,準備上場了––在二二00時之前。」
「如果你不想看到另外一名人質被殺害的話,就得主動出擊。」貝婁說,「他們不讓我
有機會去影響他們的行動;他們知道遊戲怎麼玩。」
「他們是專業的高手?」
貝婁聳聳肩。「很有可能。他們知道我想做什麼,也知道如何去化解。」
「沒辦法讓他們稍微讓步嗎?」克拉克問道。
「可以試試看,不過我沒把握。意識形態強烈的恐怖份子很清楚他們想要什麼,所以很
難跟他們溝通。他們沒有倫理觀念,也沒有道德感,簡直可以說是喪盡天良。」
「好吧,我知道了。」克拉克站直身子,轉頭看著兩名小隊長。「你們有兩個小時的時
間計畫,一個小時的時間準備。我們在二二00時行動。」
「我們需要更多情報。」寇文頓向克拉克反應。
「努南,你有辦法嗎?」
這名前聯邦調查局幹員低頭看著藍圖,接著抬起頭來看了看監視螢幕。「我要作點改變
。」他說,一邊走向他的裝備箱,拿出綠色迷彩夜行衣。到目前為止,他發現城堡的窗戶形
成兩處盲點,而且他們能控制這兩處盲點附近的燈光;於是他走向園區技師,「你能從這裡
關掉燈光嗎?」
「當然可以。什麼時候?」
「等屋頂上那個傢伙轉頭看另外一邊時;而且我需要有人支援我。」努南補充道。
「我可以。」維加上士往前邁了一步。
小孩們從兩個小時之前就不斷地低泣著,而且情況有一發不可收拾之勢。他們想要吃東
西––如果換作是成人就不會這樣,因為成人在驚嚇過度之後是不可能有胃口的,但是小孩
就不一樣。他們也常去上廁所,幸好控制室就有兩間洗手間;何內一夥人並沒有阻止他們去
洗手間,因為洗手間沒有窗戶、電話,也沒有任何可供逃脫或通訊的東西,而且如果讓小孩
弄髒褲子只會使情況更糟。小孩子的低泣聲愈來愈明顯;何內只能安慰自己:幸好他們是乖
小孩,否則情況會更慘。他看著牆上的時鐘。
「三號,我是一號。」
「是,一號。」
「你看到什麼?」
「八名警察,兩個人一組,除了監視之外沒有其他動作。」
「好。」他說完就把無線電關掉。
「記住時間。」努南說。從最近一次的無線電通話到現在,已經過了十五分鐘左右。他
換上夜行衣,把裝了消音器的貝瑞塔點四五自動手槍放進防彈衣上的大型槍套中,肩上則掛
了一個背包。「維加,準備好了嗎?」
「當然。」維加回答道,心裡很高興終於有機會表現表現。他擔任隊上的重機槍手,雖
然熱愛自己的工作,但卻老是派不上用場。他暗自思忖,也許永遠都不會再有機會了,今天
一定要好好表現。維加跟著努南走出大門。
「梯子呢?」上士問道。
「我們的目的地附近有一間工具與油漆店。我問過了,那裡有我們需要的東西。」
「很好。」維加回道。
他們走得很快,途中還要不時地閃躲攝影機,而目標商店竟然什麼標示都沒有。努南從
門口走入;顯然,這家商店的門沒有一扇是上鎖來。維加從架子上拿走一把三十呎長的延長
梯。「這應該就夠用了。」
「是。」他們走出門外,小心翼翼地行動。「努南呼叫指揮中心。」
「這裡是六號。」
「開始控制攝影機,約翰。」
在控制室裡,克拉克指揮著園區技師。這次行動極具危險性。城堡的控制室與這裡的控
制室一樣,只有八具監視螢幕,連結到四十部以上的攝影機。可以用電腦選擇自動瀏覽各攝
影機的畫面,或是指定選取某些攝影機的畫面。只要用滑鼠輕輕一點,就可以使任何一部攝
影機失效。如果恐怖份子使用自動瀏覽,那他們就不會注意列在畫面切換的過程中有少掉哪
個畫面。努南他們會經過兩部攝影機的拍攝範圍,因此園區技師必須視需要開、關這兩部攝
影機。當一隻手出現在二十三號攝影機的視界範圍時,園區技師就立刻關掉了那部攝影機。
「好了,二十三號關掉了,努南。」
「我們正在向前移動。」努南說。他們在一家商店後面停了下來,「我們現在的位置在
爆米花店這裡。」
園區技師重新打開二十三號攝影機,關掉了二十一號。
「二十一號關掉了。」克拉克立刻通知他們,「步槍兩么,屋頂上那傢伙現在在哪裡?
」
「在西側,剛點燃一根煙,沒有再探頭往下看;目前保持位置不動。」強士頓中士報告
說。
「努南,你可以安全地前進了。」
「開始前進。」前聯邦調查局幹員回答。他和維加謹慎、小心地橫越石板路來到城堡下
,然後小心翼翼地架起梯子,把它藏在一處灌木叢後面。維加把梯子拉到窗戶的正下方,再
用繩子把梯子穩穩固定在石塊上。
「小心點,提姆。」維加輕聲說道。
「我會的。」努南在前十呎時爬得很快,接著就慢慢地繼續往上爬。他告訴自己要沈著
,反正還有很多時間。不過,事實上時間已經不多了。
「好的。」克拉克聽到手下傳回來的消息,「他現在爬上梯子了。屋頂上的傢伙仍在另
一邊,看起來又胖又呆。」
「熊,我是六號,完畢。」約翰說道,他想到了另一個主意。
「熊收到了,六號,」
「到西側晃一下,分散一點他們的注意力,完畢。」
「瞭解。」
馬洛伊不再繼續兜圈子飛,而是直接朝城堡的方向飛去。夜鷹式直升機相當安靜,但還
是引起了屋頂上那傢伙的注意,他在距離城堡二百公尺的地方停止接近,因為他的目的只是
要吸引他們的注意力,而不是要去嚇他們。
「跟壞人打聲招呼吧,甜心。」馬洛伊透過機內通話系統說道,「如果我開的是夜行者
式直升機,你早就惱裝開花了。」
「你開過夜行者式直升機?感覺如何?」
「如果『她』會煮菜,我就會把『她』娶回家。『她』是最可愛的直升機了。」馬洛伊
在保持盤旋時說道。「六號,我是熊,我已經引起那混蛋的注意了。」
「努南,我是六號,我們幫你纏住屋頂上的衛兵,現在他在你的另一邊,」
太好了,努南心想。他拿下頭盔,把險貼近窗戶。窗戶玻璃用鉛製框架固定住,就像古
老的城堡建築一樣;還好窗戶玻璃是透明的。這樣就沒問題了;他伸手去摸自己的背包,拿
出一根附有眼鏡蛇頭狀鏡頭的光纖電纜,這在伯恩時也曾經用過。
「努南呼叫指揮中心,收到訊號了嗎?」
「收到了。」是大衛.伯利德的聲音。畫面中有四名大人。還有一群小孩坐在角落,靠
近兩扇有標示的門口––是廁所。「看起來很清楚,提姆。畫面非常好。」
「好的,」努南把鏡頭黏住,忙下梯子,他現在的心跳比在跑完三哩晨跑後還要快。之
後,他便與維加一起在梯子底部貼牆站好。
強士頓看到香煙被從屋頂上丟了下來,那名站哨的已經對注視直升機感到厭煩了。
「我們的朋友正往屋頂東側移動。努南,他住你那裡去了。」
馬洛伊想再做些動作以重新吸引對方的注意,但這招太危險了。於是馬洛伊將直升機往
旁邊一帶,繼續繞圈子飛,不過距離更近了一點;現在除了掏槍射擊之外已別無他法,但要
想從這個距離射中城堡可是難上加難,而且殺人也不是他的任務,雖然有時候他會覺得這個
想法很誘人。
「那架直升機快惹火我了。」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
「我愛莫能助,」貝婁博士回答,不知道對方會有什麼反應,「警察在做他們該做的事。
」
「有巴黎來的消息嗎?」
「很遺憾,還沒有,不過我們也希望很快就會有回音。」貝婁的聲音透露出一絲緊張,
希望讓對方以為他們有在盡力。
「時間是不等人的。」一號說完就掛斷電話。
「那是什麼意思?」克拉克問道。
「意思是說他會照規矩來,他不反對在監視螢幕上看到警察,因為他知道這是他必須忍
受的事情之一,」貝婁喝了一口咖啡,「他非常有自信,自認為處境非常安全,而且他手中
握有王牌,必要時他會殺害人質,藉以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殺害兒童。」克拉克搖搖頭,「我不認為––該死,我早該料到的。」
「殺害兒童是一種禁忌,」貝婁博士說道,「但是他們殺害那名小女孩的方式……完全
沒有猶豫,就像是在對紙靶射擊一樣。他們有強烈的信仰,而且將信仰置於一切之上,完全
按照信仰來走。以我們的朋友一號先生為例,一旦他確定了目標,就會鍥而不捨地去實現。
」
在園區技師的眼裡,遙控監視系統真是十分神奇,固定在城堡窗戶上的接物鏡頭,其最
寬處也不過才二公釐而已,即使被發現了,也會被誤以為是玻璃上的油漆或污點。影像的畫
質不是很好,但可以看出人在哪裡;畫面中有六個大人,第七個在屋頂上,只剩下三個人沒
看到––所有的小孩都在鏡頭裡嗎?要看清楚他們更難,因為他們身上都穿著同樣顏色的 T
恤,而紅色在黑白鏡頭上看起來是非常模糊的灰色。有個小孩坐在輪椅上,其他小孩則在焦
距之外,影像全部混在一起。他看得出來,突擊隊員對此都感到十分擔憂。
「他朝西側走回去了。」強士頓報告道,「現在待在西側。」
「走吧。」努南告訴維加。
「梯子呢?」他們已經把梯子收好,藏在灌木叢後面。
「放著就好。」努南迅速跑開,一會兒就到達商店建築。「努南呼叫指揮中心,又是控
制攝影機的時候了。」
「關掉了。」技師告訴克拉克。
「二十一號攝影機關閉。開始移動,提姆。」
努南拍拍維加的肩膀,繼續向前。「可以了,關掉二十三號。」
「關了。」園區技師說。
「行動。」克拉克下令。
十五秒後,他們兩人已回到安全的地方;努南靠在牆上喘著氣。「謝了,朱立歐。」
「老兄,別客氣了。」維加回答,「這樣,電子攝影機就可以派上用場了?」
「嗯,」前聯邦調查局幹員回道。兩人帶著裝備回到地下的控制室。
「炸開那些窗子?我們辦得到嗎,巴迪?」查維斯問道。
康諾利要了一根香煙。他多年前就戒煙了,但有時候來上一根有助於集中注意力。「六
扇窗……每扇三到四分鐘……不,我想不用那麼久,長官,我可以在兩分鐘內結束。問題是
我們有沒有時間。」
「那些窗子有多堅固?」克拉克問道,「丹尼斯?」
「金屬窗框,鑲在石頭裡。」園區總經理聳肩說道。
「等一下。」園區技師翻著城堡的藍圖,找到他要的東西。「這幾扇窗……只是緊緊卡
住而已。我想,你們應該可以一腳揣開,從那裡進去。」
查維斯不喜歡「我想」這種不確定的說法,但是一扇窗會有多堅固,能承受一個兩百磅
的男人大腳一踢?
「可以用閃光震撼彈嗎,巴迪?」
「沒問題,」康諾利回答,「絕對可以把窗框破壞掉,長官。」
「很好。」查維斯說道,「你會有足夠的時間炸開兩扇窗––這個和這個。」他敲敲藍
圖。「其他四扇就用閃光震撼彈來解決,一秒鐘後突入。艾迪這裡,我這裡,路易斯這裡。
喬治,你的腳怎樣?」
「馬馬虎虎。」湯林森中士老實回答。他必須踹爛窗子,突入,跳到水泥地板上,接著
站起來射擊……而挽救小孩的生命就靠這一髮千鈞。不,他不能冒險。「最好派其他人,丁
。」
「維加,你能勝任嗎?」查維斯問。
「哦,可以。」維加回道,試著不讓高興的心情流露出來。「當然沒問題。」
「好,史考提這裡,然後麥克負責這兩個。離屋頂有多少距離?」
答案就在藍圖上。「到屋頂那層有十六公尺,城垛有七十公分。」
「用繩子就夠了。」艾迪.普萊斯判斷道。計畫已逐漸成形。他和丁的主要任務是擋在
小孩和歹徒之間開槍射擊,而維加、路易斯、麥泰勒以及皮爾斯則是負責殺死在控制室的歹
徒––但是前提定必須先進入控制室。至於寇文頓的第一小隊,則負責從地下樓層爬樓梯往
上衝,攔擊想要逃跑的歹徒,並且隨時支援第二小隊。
普萊斯士官長和查維斯兩人再次把藍圖仔細看過一遍,以計算執行突襲需要多少距離和
時間。看起來可行性頗高,甚至很有可能成功。查維斯抬起頭看著其他人。
「有沒有其他意見?」
努南轉頭去看他設置的光纖鏡頭所傳回來的畫面。「歹徒主要是位於控制面板附近。有
兩個人負責看守小孩,顯得老神在在––這很合理,因為人質只是小孩,不像大人會反抗…
…但是……那些歹徒卻可以輕易傷害他們。」
「是的。」查維斯點頭道,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所以,大夥兒們,我們必須盡快將
歹徒射倒,最好是分散他們。」
貝婁想了想。「如果我告訴他們說飛機已經上路了……這有點冒險。如果他們認為我們
在說謊,可能會開始殺害人質。但是反過來看,如果他們認為應該準備去機場了,那麼一號
先生可能會派一、兩個人先到地下樓層去查看他們最有可能的撤退路線。然後,如果我們可
以對監視攝影機玩一些花樣,吸引一個傢伙靠近––」
「那就太好了,可以立刻動手把他們都幹掉。」克拉克說。「彼得?」
「如果歹徒距離我們不到二十公尺,那我們絕對可以輕而易舉地幹掉他們。另外,我們
可以在攻擊前切掉電源,讓那些混蛋摸不清方向。」寇文頓補充道。
「可是樓梯間有緊急照明燈,」丹尼斯說道,「電源切掉時就會自動開啟;在控制室裡
也有兩盞。」
「正確位置在哪裡?」查維斯問。
「在左邊––我是指東北角和西南角。普通的樣式,兩盞,像車燈一樣,靠電池供電。
」
「好吧,那我們進去時就不用戴夜視鏡了,但在攻擊前仍然必須切掉電源,以分散他們
的注意力。還有什麼問題嗎?彼得?」丁問道。
寇文頓少校點頭說道:「應該可以成功。」
克拉克在一旁觀看,他放手讓底下的主要幹部去負責所有的計畫和討論,只有在他們出
錯時才出面指正。此刻,他最想做的就是拿一把 M P –十衝鋒槍親自上陣,但是他不能,這
讓他心裡咒罵不已;坐在這裡發號施令實在無法讓人感到滿足。
「請醫護人員在一旁待命,如果那些歹徒沒死的話,他們會需要的。」克拉克對紐西歐
上校說。
「目前園區外就有醫療人員待命––」
「威勒醫生應該派得上用場,」丹尼斯說道,「他接受過處理外傷的訓練。」
「好,行動一開始就讓他在一旁準備。貝婁專士,告訴一號先生,法國人屈服了,他們
的朋友將會在……你認為幾點比較合適?」
「十點二十分左右。如果他們接受的話,那可真是一大步;希望這個消息多少可以安撫
他們。」
「打電話吧,博士。」克拉克下令道。
「喂?」何內接起電話。
「桑契士在二十分鐘後就會從宋特監獄被釋放出來。其他六個人也一樣,不過後面那三
個還有點問題,我不清楚是為什麼。他們會被帶到戴高樂國際機場,搭乘法航的空中巴士 A
–三匹0客機過來,預計將於二二四0時抵達。這樣可以嗎?我們要如何讓你們和人質搭上
那一班飛機?」
「一輛巴士。你讓一輛巴士停在城堡外,我們會帶著十名左右的小孩一起離開,而其他
的就留在這裡,以作為我們信守承諾的保證。告訴警方不要輕舉妄動,我們不會讓他們有做
蠢事的機會,任何詭計都只會導致更嚴重的後果。」
「我們不想再讓任何小孩受到傷害。」貝婁向他保證。
「如果你們乖乖聽話,就不會有人傷亡。記住,」何內說道,「如果你們敢輕舉妄動,
我們就血染中庭廣場。你明白嗎?」
「是,一號,我明白。」電話另一頭的聲音回答道。
何內掛斷電話站起身來。「我的朋友們,伊利奇要來了。法國人已經答應我們的要求
了。」
「他看起來就像是個快樂的露營者。」努南雙眼盯著黑白畫面說道。現在站著的那個應
該就是一號先生,他走向另外一名歹徒;從模糊的畫面上看起來他們兩人似乎正在握手。
「他們不會鬆懈的,」貝婁警告道,「從現在開始。他們只會更加警覺。」
「我知道。」查維斯回道。不過一旦我們開始行動,他們再怎麼警覺也沒用。
馬洛伊返回機場重新添加燃油,這需要花上半個小時的時間;這時,他聽到行動將於一
個小時後展開的消息。在夜鷹式直升機後座,南斯中士正在準備繩索;他把它調整到五十呎
長,並固定在直升機地板的環跟上。和駕駛員一樣,南斯也把手槍配在左側。他從沒想過自
己會有機會用到槍,而且他槍法也不好,但是配槍讓他感覺到自己是隊裡的一份子;這對他
來說很重要。他監督著整個加油的過程,在蓋好加油口之後,就向馬洛伊中校報告說直升機
已經準備好了。
夜鷹式直升機再度升上天空,朝世界樂園的方向飛去。從現在開始,他們的飛行計畫將
有所改變;在抵達世界樂園的上空之後,夜鷹式直升機不必再繞圈子,而是改為每隔幾分鐘
就直接飛越城堡上空,然後再飛離一段距離。當他在樂園附近飛行時,故意讓防撞燈不停地
閃爍著,好讓人誤以為他是已經厭煩了之前的不斷繞圈子,現在才會轉為飛越城堡上空。
「好了,大夥兒上吧!」查維斯宣佈行動開始。參與救援行動的人走進地下走廊,接著
走到西班牙軍用卡車停放的地方。他們坐上卡車離開,駛進了大型停車場。
狄特.韋伯選了戲院屋頂當作狙擊處,離城堡東側只有一百二十公尺。在抵達選擇地點
之後,他便攤開海棉墊,架好步槍,開始練習用十倍瞄準鏡監視城堡裡面的動靜。
「步槍兩兩就位。」他向克拉克報告。
「很好,必要時再回報。艾爾?」克拉克抬起頭來。
史丹利看起來很嚴肅。「一大堆討厭的槍械,以及一大群小孩。」
「是,我知道。我們還有其他辦法嗎?」
史丹利搖搖頭說:「現在這個計畫不錯。如果在外面動手的話,歹徒容易閃避,而且在
城堡裡他們也會比較容易掉以輕心;不過還是無法擔保絕對萬無一失,而我們卻只能在這裡
等待結果。」
「是呀,」克拉克說,「我多想親自上場。在這裡坐鎮指揮是最遜的事。」
史丹利低聲抱怨道:「沒錯。」
停車場的燈光全暗。在燈光暗下來之後,卡車就停在一根燈柱旁邊,而查維斯和隊員們
則迅速跳出車外。十秒鐘後,夜鷹式直升機降落地面,但螺旋槳仍然繼續以高速運轉著;在
兩側機門打開之後,攻擊隊員便紛紛登機。
「全部人員都已登機,中校。」
馬洛伊不發一語,只是拉起操縱桿,讓直升機再度升空。
「關掉防撞燈。」馬洛伊告訴哈里森中尉。
「關掉了。」副駕駛確認道。
「準備好了嗎?」查維斯問隊員們。
「準備好了。」麥克.皮爾斯回道。他心想,該死的殺人兇手,我們來了。其他人也有
相同的想法。武器緊緊貼在他們胸前,每個人都戴上了滑降用的手套。有三個人拉了拉手套
––這是他們在嚴肅表情下流露出些許緊張的小動作。
「飛機現在在哪裡?」一號問道。
「還要一個小時又十分鐘左右才會到。」貝婁博士回答,「你什麼時候需要巴士?」
「飛機降落前四十分鐘。另外,在我們登機之後還要為飛機補充燃油。」
「你們要去哪裡?」貝婁接著問道。
「我們登機後會告訴駕駛員。」
「好吧,我們現在就叫巴士過來;大約十五分鐘後會到。你想讓巴士停在哪裡?」
「城堡右側,在城堡和俯衝轟炸機之間。」
「好的,我會要他們照辦。」貝婁保證。
「謝謝。」電話再次掛斷。
「真是聰明的作法。」努南發表看法,「這樣他們就可以用兩部攝影機一路監視巴士進
來,所以我們沒辦法用巴士來掩護救援小組進去。他們可能打算利用登山技巧把人質送上車
。」難搞的渾球,他心想。
「熊,我是六號。」克拉克用無線電呼叫。
「熊收到了,六號,完畢。」
「我們五分鐘後行動。」
「瞭解,五分鐘後行動。」
馬洛伊在座位上轉過頭來。查維斯已經聽到丁無線電的內容;他舉起手,伸出五隻手
指。
「虹彩,我是六號。各就各位,重複一次,各就各位。我們五分鐘後開始行動。」
在地下樓層,寇文頓正率領著三名部下往東走向城堡,而園區技師則同時巧妙地關掉監
視攝影機。爆破員在逃生門上安裝了一小包炸藥,然後向寇文頓點點頭。
「第一小隊準備好了。」
「步槍兩么準備好了,鎖定目標。」強士頓說道。
「步槍兩兩準備好了,目前沒有目標。」韋伯告訴克拉克。
「三號,我是一號。」從截聽器裡傳來的聲音在控制室裡響起。
「是,一號。」在城堡屋頂上的人回答道。
「有任何動靜嗎?」
「沒有,一號,警察仍然待在原來的地方。直升機在附近飛來飛去,不過沒有其他動作
。」
「巴士會往十五分鐘後到達。保持警戒。」
「我會的。」三號保證道。
「我知道了,」努南說道,「一號先生每隔十五分鐘就會呼叫三號一次;不會超過十八
分鐘,也沒少過十二分鐘。所以––」
「我懂了。」克拉克點點頭。「可以動手了嗎?」
「有何不可。」史丹利說道。
「虹彩,我是六號,開始行動。再說一次,現在開始行動。」
在夜鷹式直升機上,南斯中士打開左右兩側的機門。他向突擊隊員豎起大拇指,而他們
也以同樣的方式回敬他。每個人都把滑降索扣在皮帶上,面向裡面,只用腳尖站立,他們的
身體現在已有一半完全暴露在直升機外面。
「南斯中士,時候一到我會馬上通知你。」
「瞭解,長官。」南斯回答。他蹲在空蕩蕩的載客區裡,兩隻手分別可以碰到站在機艙
兩側的人。
「安德黑,下去查看一下廣場中庭的情況。」何內命令道。於是。他的部下便雙手拿著
烏茲衝鋒槍,立刻開始行動。
「有人剛離開房間。」努南說道。
「虹彩,我是六號,目標之一剛離開控制中心。」
※ ※ ※
最後兩百公尺的飛行是最困難的部份,馬洛伊心想。他的手因緊握操縱桿而感到有些刺
痛。好了……他放低機首,朝城堡方向飛去。直升機沒有開防撞燈時就像是一個夜空中的黑
影,而更有利的是,四片螺旋槳所發出的聲音令人難以捉摸方向––即使有人聽到聲音。也
不容易判斷出聲音的來源––他只希望這種效果能多持續個幾秒鐘。
「步槍兩么,隨時待命。」
「步槍兩么鎖定目標了,六號。」強士頓回報。他的呼吸規律,手肘輕微地移動,將準
星鎖定在那名衛兵的耳朵前方。「已鎖定目標。」他重複一遍。
「開槍。」耳機裡傳來命令。
永別了,上帝保佑你,他在心裡輕聲說道,手指輕扣下扳機。於是,一聲清脆的槍響之
後,槍口冒出一陣白煙,而遠方目標的腦部則冒出一陣灰色的霧,接著身體就像斷線的木偶
般直直地倒了下去。在室內的人隔著厚玻璃和石牆,絕對聽不到二百公尺外的槍聲。
「步槍兩么。目標倒下了。目標倒下了,命中頭部。」強士頓報告道。
「工夫真是了得。」哈里森中尉透過機內通話系統低聲道。從直升機上向下望,那名衛
兵腦袋開花的場面看起來十分具有戲劇性。哈里森第一次親眼目睹死亡,而令他感到震撼的
是,整個畫面就像電影一般,沒有一點真實感。
「是啊。」馬洛伊同意地說,一面拉起操縱桿。「南斯中士––就是現在!」
在直升機後座,南斯急忙將人往外推,而直升機則以機鼻朝上的姿態減速中;馬洛伊做
了個完美的搖椅動作。
查維斯雙腳往外一瞪,順著滑降索往下降。在以接近自由落體的速度下降不到二秒鐘之
後,他就利用繩索的張力減緩滑降的速度,直到黑色膠底靴輕輕碰觸到地面。這時查維斯立
刻鬆開繩索,並看到其他隊員也正做著相同的動作。艾迪.普萊斯跑向那名衛兵的屍體,踢
了一下對方的頭,然後轉身向隊長豎起大拇指。
「六號,我是第二小隊隊長。我們在屋頂上了,衛兵已經死亡。」查維斯對著麥克風說
,「現在繼續前進。」話一說完,查維斯就面對他的隊員,並向直升機揮動雙手。於是,夜
鷹式直升機飛進夜色之中,幾乎看不出曾經停下來過。
以前城堡的屋頂四周之所以圍有城垛,主要是為了讓弓箭手藏身其後,以便對進攻者施
放弓箭。而今晚,第二小隊的成員則在身上纏繞著繩索,走向城垛之間的缺口。在就位完畢
之後,隊員們紛紛舉起手來。查維斯也同樣舉起手,接著往下一跳,順著繩索往下降,然後
在窗戶右邊一公尺處停住,用雙腳支撐在牆壁上。巴迪.康諾利下到窗戶的另一邊。在窗戶
四周貼上炸藥,再裝上遙控引爆裝置;接著利用身上的繩索擺盪到左邊的窗戶,完成同樣的
工作。其他隊員則把閃光震撼彈拿在手中。
「第二小隊隊長呼叫六號––熄燈!」
在控制中心的園區技師再次切斷城堡的電力。
於是,城堡內部立刻暗了下來,牆上的緊急照明燈隨之亮起,而歹徒正在看著的監視螢
幕也同時失去了畫面。
「狗屎。」何內坐著說道,一面伸手去拿電話。如果他們還想玩什麼把戲,他可以––
窗外好像有動靜,他靠過去想看個仔細––
「第二小隊,我是隊長。倒數五秒……四……三––」當他數到二時,拿著閃光震撼彈
的人拔掉了震撼彈的插栓,把它放在窗戶上,然後轉身。「––……二……一……開火!」
康諾利中士按下按鈕,炸藥的威力把兩扇窗戶從牆上炸開。一秒鐘之內,另外三扇窗戶
也在閃光和巨大聲響中炸開;於是,所有人便隨著四散的玻璃碎片和鉛框殘骸衝進室內。心
中還惦記著三公尺外角落裡的兒童們。
普萊斯士官長首先丟進另一枚閃光震撼彈,而查維斯則接著往牆上一蹬,從炸開的窗口
盪進室內,雙手拿著MP–十衝鋒槍。查維斯落地時由於太過用力,一時失去平衡,然後便
感覺到普萊斯的腳踩到他的左臂。查維斯翻滾一圈之後跌跌撞撞地站起來,走向小孩子所在
的地方。小孩子被閃光震撼彈嚇到,正用手蒙住臉和耳朵,不停地哭叫著。
普萊斯落地後便向右邊移動。一面轉身搜索室內的狀況。他瞄到不遠處有個拿烏茲衝鋒
槍的大鬍子,立刻舉起 M P –十衝鋒槍,一口氣連續射擊了三發子彈,全都命中三公尺外那
傢伙的臉。
維加一腳踹開窗戶,降落在一名歹徒的頭上––這讓雙方都大吃一驚,不過維加早有面
對意外的心理準備––他下意識地揮出左鉤拳,打得對方滿臉是血,然後再適時地補上三發
十公釐子彈,讓對方根本來不及招架。
何內坐在辦公桌前,手中還拿著電話,手槍就放在桌上。當他正要伸手去拿手槍時,皮
爾斯從六呎外一槍射穿了他的腦袋。
另外一邊,查維斯和普萊斯停下腳步,擋在恐怖份子與人質之間。查維斯半跪著,在搜
尋目標的同時端起武器,耳邊不時聽到隊員的槍正不停地射擊著。在半黑的室內,更容易察
覺到活動的人影;路易斯發現自己就站在一名目標身後,近到可以用衝鋒槍口抵住對方。他
輕鬆擊中了目標,但卻把腦漿和鮮血噴得到處都是。
有一名歹徒在角落端起烏茲衝鋒槍,對著小孩的方向掃射。查維斯和普萊斯首先向那人
攻擊,接著麥泰勒也加入了戰局;結果那名恐怖份子被打成蜂窩倒了下來。
另一名歹徒開門跑了出去,一排瞄準落空的子彈全打在門上。這個人往下逃離槍戰現
場,跑過一個又一個轉角––等他看到樓梯間有黑影出現時,才試圖停下腳步。
那道黑色身影就是寇文頓,他正率領著小隊隊員往上衝。寇文頓一聽到樓梯上的聲響就
立刻舉槍瞄準,等到一張吃驚的臉孔出現在他的視線之內時,就立即開槍射擊。之後便又帶
領著隊員繼續往上衝。
房間裡還剩下三名歹徒。有兩個人躲在桌子後面,其中一個拿起烏茲衝鋒槍盲目地掃射
。麥克.皮爾斯跳過桌子,在空中扭腰轉身,將三發子彈射入對方的側面和背部;落地後又
射出一發子彈,擊中那個人的後腦勺。而另一個躲在桌子底下的人則被巴迪.康諾利從背後
射倒。至於剩下的那個人,則不斷地瘋狂掃射,最後被四名隊員合力撂倒。
這時,房門打開,寇文頓走了進來。維加檢視四周狀況,踢開每具屍體旁的武器,五秒
鐘後喊道:「安全!」
「安全!」皮爾斯同意道。
安德黑獨自在外面空地上,回頭仰望城堡。
「狄特!」強士頓大聲叫道。
「是!」
「解除他的武裝。」
安德黑多少知道這個美國人的心裡在想什麼––他想要精確地擊中安德黑手中衝鋒槍的
扳機護弓上方,而他也真的做到了。溫徹斯特.麥格農點三00子彈射穿了堅硬的金屬部份
,幾乎使整枝衝鋒槍斷裂成兩截。強士頓接著從四百公尺遠的制高點小心地瞄準,射出他的
第二發子彈,命中目標胸骨以下六吋的地方。
對安德黑來說,這是一次致命的重擊。子彈射穿了他的肝臟和脾臟,最後從左腎上方穿
出體外。在最初的衝擊之後,緊接而來的是一波疼痛的感覺。沒多久,他的尖叫聲就傳遍了
整個世界樂園。
※ ※ ※
「你們看。」查維斯在控制中心說道。他的防彈衣上有兩個彈孔,雖然都不足以致命,
不過還是會痛。「感謝杜邦公司,嗯?」
「沒錯!」維加笑著說。
「指揮中心,我是查維斯,任務完成。孩子們––這裡有一名小孩受傷,看起來像是手
臂上有擦傷,其餘的都安然無恙。目標全都倒下,現在可以開燈了。」
當查維斯在檢查四周狀況時,維加彎腰抱起一名小女孩。「哈囉,親愛的,我們一起去
找媽媽,好不好?」
「虹彩!」皮爾斯興奮地喊道,「告訴他們城裡將有位新警長––維加。」
「一點都沒錯,麥克!」普萊斯從口袋裡掏出煙斗,以及一小袋上好的煙草。
接下來還有事情要做。維加、皮爾斯和路易斯把槍集中起來,關上保險,統統堆放在一
張桌子上。麥泰勒和康諾利檢查廁所和其他房間,確定是否有殘餘的恐怖份子,結果一無所
獲。
「好了,我們把小孩送出去。」查維斯跟他的部下說,「彼得,帶我們出去!」
寇文頓讓他的隊員打開逃生門,並在逃生梯就位,每一層部署一個人。維加走在最前
頭,左手抱著一個五歲小孩,右手拿著 M P –十衝鋒槍。一分鐘後,他們已經來到城堡外
面。
查維斯墊後,他和普萊斯一起看著身旁的牆壁。小孩原來待著的角落牆壁上有七個彈
孔,不過都射高了。「真幸運。」查維斯說道。
「多少吧,」普萊斯士官長同意道,「這些彈孔是被我們兩個人一起射倒的那個傢伙
弄出來的。他只是胡亂開火,並沒有瞄準––或者他瞄準的是我們,而不是小孩。」
「幹得好,艾迪。」
「謝啦。」普萊斯回道。他們兩人一起走出去,把現場留給警方去處理。
「指揮中心,我是熊,情況如何;完畢。」
「任務結束,我方無傷亡。幹得很好,熊。」克拉克告訴他現在的狀況。
「瞭解,謝謝你,長官。熊返回基地。通話完畢。我需要去小解。」馬洛伊跟副駕駛說
道,然後駕著夜鷹式直升機向西飛往機場。
強士頓從俯衝轟炸機的梯子上全速衝下,手中抓著步槍,途中有幾次還差點絆倒。下來
後,他又跑了幾百公尺才到達城堡;那裡有一個穿著白袍的醫生,正低頭查看強士頓射倒的
那個人。
「他怎樣了?」強士頓到了之後問道。情況一目了然,那人雙手抱著肚子,渾身是血。
「他活不了了。」威勒醫生說道。如果他們現在是在醫院的急診室裡,這個人也許還有
一線希望;他的鮮血不斷地從破裂的脾臟冒出來,肝臟很可能也毀了……除非進行肝臟移植
手術,否則他根本毫無存活的機會,威勒醫生目前能做的就是用嗎啡減輕他的痛苦。威勒醫
生從袋子裡拿出一根注射針筒。
「射殺那個小女孩的就是這個人,」強士頓告訴威勒醫生,「我想我有點射偏了。」他
低頭看著對方的眼睛繼續說道;那張扭曲的臉孔又發出一聲呻吟。如果他是一頭鹿的話,強
士頓肯定會往他的頭或脖子上補上一顆子彈,以結束他的生命。慢慢死吧,你這個混蛋,強
士頓在心裡詛咒道。威勒醫生幫那個人打了一劑嗎啡,這讓強士頓感到有點失望。不過醫生
有醫生的天職,正如強士頓也有自己的職責一樣。
「位置非常低。」查維斯看著這最後一名存活的恐怖份子說道。
「可能是我扣扳機時手滑了。」狙擊手回答。
查維斯直視著他的眼睛。「大概吧。去收拾你的工具。」
「等一下。」當嗎啡進入血液之後,那個人的眼神和緩了下來,不過雙手仍抓住傷口,
背後也不斷地流出一灘血。然後,他看了強士頓最後一眼。
「晚安,上帝保佑你。」強士頓悄聲說道。十秒鐘後,強士頓轉身回到俯衝轟炸機去收
拾剩下的東西。
在醫務室裡,許多小孩尿濕了褲子,眼中也充滿了恐懼的淚水;他們經歷了一場恐怖的
惡夢,需要時間才能平復。虹彩部隊的隊員們正忙著安撫小孩子,其中有一個在幫唯一的傷
者包紮––其實這小男孩身上只是一點擦傷而已。
德拉庫茲百夫長拒絕撤離,仍然待在醫務室裡;他瞥見虹彩部隊隊員們的夾克上有英、
美、德三國的傘兵徽章,而臉上則露出完成任務後的滿足神情。
「你們是什麼人?」德拉庫茲用西班牙語問道。
「抱歉,我不能說,」查維斯回答,「不過我在錄影帶上有看到你。你做得很好,中士。
」
「你們也是。呃,你怎麼稱呼?」
「查維斯。多明戈.查維斯。」
「美國人?」
「是的。」
「那些孩子,有人受傷嗎?」
「只有在那邊的那一個,他受了點輕傷。」
「那些––犯人呢?」
「他們不會再犯法了,朋友,再也不會了。」第二小隊隊長輕聲說道。
「很好。」德拉庫茲跟查維斯握手致意。「這次任務很困難嗎?」
「沒有一次是不困難的,不過我們就是被訓練來應付難題的,而且我的人––」
「他們看起來都很厲害。」德拉庫茲附和道。
「你也一樣。」查維斯回敬道。「嘿,各位,這個人就是以一把劍獨力對付歹徒的人。
」
「哦,是嗎?」皮爾斯走了過來,「我幫你把那個傢伙幹掉了。老兄,你很勇敢。」皮
爾斯跟他握手,其他人也照做了。
「我必須––我必須––」德拉庫茲站起來一跛一跛地走出門口。五分鐘後,他跟克拉
克一起進來,而且手上拿著––
「那是什麼?」查維斯問。
「第六常勝軍團的軍旗,」百夫長單手拿著旗子說道,「常勝軍團。丹尼斯先生,你同
意嗎?」
「當然,法蘭西斯科。」園區總經理正經地頷首說道。
「致上我們軍團的敬意,查維斯先生。請收下這份代表榮譽的紀念品。」
查維斯收下了。這個該死的東西鐵定有二十磅重,表面似乎還有鍍金,不過擺在赫里福
的俱樂部裡當戰利品倒還不錯。「我們會好好保管的,朋友。」他向那名前中士保證,同時
看了克拉克一眼。
所有緊張全部一掃而空,和往常一樣,隨之而來的是喜悅與疲累。所有隊員都看著被他
們救出來的孩子;他們很快就可以回到父母身邊了。這時他們聽到有巴士停在外面的聲音。
史提夫.林肯打開門,正好看見大人們從巴士上一擁而出。他向他們揮揮手,於是整個房間
立刻就充滿了歡愉的吵雜聲。
「該離開了。」約翰說道。當部隊魚貫而出時,他也走過去跟德拉庫茲握了握手。
來到外面的空地之後,普萊斯從口袋裡掏出火柴,在醫務室的石牆上擦了一下,點燃了
煙斗,然後吐出一口代表勝利的煙。這時,許多父母看到自己的小孩平安無事,都興奮地哭
泣起來。
原來站在巴士旁邊的甘美林上校走了過來。「你們是外籍軍團嗎?」他問道。
路易斯.羅斯理回答了他的問題。「從某方面來看,我們是,先生。」路易斯用法語說
道;他抬頭看見直接對著門口拍攝的監視攝影機正在錄下這整個過程。許多父母帶著小孩走
了出來,停下腳步與虹彩部隊的成員一一握手。接下來,克拉克帶領所有隊員離開現場,回
到城堡,再下到地下樓層。一路上,西班牙警察一一向他們舉手敬禮,而他們也一一回禮致
意。
湯姆.克藍西著作表:
小說類
英文書名 出版年
The Hunt for Red October 1984Red Stom Rising 1986
Patriot Games 1987
The Cardinal of the Kremlin 1988
Clear and Present Danger 1989
The Sum of All Fears 1991
Without Remorse 1993
Debt of Honor 1994
Executive Orders 1996
Rainbow Six 1998
Tom Clancy's Op-Center 1995
Tom Clancy's Op-Center II:
Mirror Image 1995
Tom Clancy's Op-Center III:
Games of State 1996
Power of Play's : Politika 1997
非小說類
Submarine 1993
Armored Cav 1994
Fighter Wing 1995
Marine 1996
中文書名 出版年
獵殺紅色十月 1991 (1)
紅色風暴 1991 (2)
愛國者遊戲 1992 (3)
克里姆林宮的樞機主教 1993
迫切的危機 1992 (4)
恐懼的總和 1992 (5)
冷血悍將 1994
美日開戰 1997
總統命令 1997
虹彩六號 2000
全球大行動 1996 (6)
全球大行動 Ⅱ:致命對手 1997 (7)
全球大行動Ⅲ:復仇駭客 1997
寶劍計畫 1999 (8)
非小說類
核子潛艦之旅 1994
裝甲騎兵團之旅 1995
戰鬥機聯隊之旅 1997
海軍陸戰隊之旅 1997
(1) 曾拍攝同名電影。
(2) 與拉瑞.龐德合著。
(3) 曾拍攝同名電影。
(4) 曾拍攝同名電影。
(5) 電影即將開拍。
(6) 同名電玩已上市。
(7) 與斯蒂夫.皮克普尼克合著,已拍攝成同名電視影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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