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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西元二000年一月三日紐約市皇后區騎士墓園雪花片片飄落在樹梢或附近的墓碑上
,如果是在其他場合,他可能會對這樣的美景大加讚賞,而如果羅西塔從溫暖的房裡看
到窗外是如此美麗,也一定會恨喜歡。她一向怕冷,所以他要他們在她安息的棺木上鋪
一條毯子--他恨透了她再也享受不到溫暖的這項事實;不過此時此刻,沒有哪件事是
他不限的。
警察局長比爾.哈里森正站在挖開的墓穴旁。他知道自己並不孤單,因為這一陣子
這樣的場景還會在紐約兩各地再上演個好幾百次,但是他看著愛妻的棺木,心裡依然不
好受。
沒有羅西塔的日子他要如何活下去?她是他的心肝、他的重心、他生存的理由;當
工作壓得他喘不過氣時,只要回到家、見到她的微笑,一切問題就此迎刃而解。只要她
在身邊,他就知道自己所要努力保護的目標在哪兒;她就像是世界上一切美好事物的代
表。
而現在,他竟然要把她安葬在濕暗的地下!看著棺木一吋吋地下沈,他心中的疼痛
也一絲絲地擴大。
他不知問了自己多少次,為什麼要讓她到時代廣場?他可以拒絕,說政冶人物佔去
了不少工作人員的位置,所以沒辦法邀請她去;他可以更理智一些的,但是為了讓羅西
塔快樂,他還是決定冒點風險。
事後他才知道,這是永遠不能原諒的錯誤。
他的女兒站在身旁,她的淚水就像是他心頭傷口上的鹽。她差點也隨著她媽媽而去
只因為他末能事先防備,使得她和他面臨了這樣的噩夢。如今他所珍愛的女兒受到極大
的驚嚇,像是受了傷的小動物依俱在他身邊。他看著她,不禁怨恨自己為何不能阻止這
場悲劇。
為什麼我辦不到?
責怪市長一點幫助也沒有,因為他也賠上了一條命;就算是他為了從中獲取政冶利
益才使歹徒有機可趁,但他也已經付出了代價。
責怪自己的手下也不對,連他瞄到那輛販賣車時也看不出什麼端倪,又怎能怪別人
沒注意呢?根據最初的報告指出,這場爆炸是專家精心設計的陰謀,就算事先調查得再
詳細,也不見得能防患未然。
穿著全套警察制服的抬棺者慢慢將棺木放入墓穴中;羅西塔正逐漸遠離他的視線。
他的心幾乎要碎了!
他緊緊地握著女兒的手,新聞記者的攝影機也毫不保留地拍攝下來--連他們的悲
傷也成了公眾事務!
棺木終於降到了最後的安息之處;當墓穴底部傳來輕輕的撞擊聲,他知道這是羅西
塔一生中的最後呼喚。就如同那場爆炸一樣,這聲音將永遠糾纏著孤觸的他。
牧師以舒緩的語調吟誦著禱詞,那聲音輕輕流過他的體內;雖然現在它無濟於事,
但也許以後當他獨自一人回憶起今天的一切時,能在這聲音裡找到小小的慰藉。
他把帶來的一束玫瑰拋進幕穴,嬌豔的花朵在打光的棺木上展現風姿,縷緩落下的
雪花隨後將花掩蓋住,就像牠的心終將在風雪中凍結。
塔夏手中的那束勿忘我也跟著拋下。當葬儀人員彎腰準備填土時,哈里森心中想著
,終究有一天,他也將在上帝的召喚下隨她而去。
他永遠失去羅西塔了,巨大的空虛感使他懷疑自己是否能承受得住。但是,在悲傷
吞噬他之前,有一件事他必須去完成:找出是誰幹了這件事!唯有把這些人揪出來交付
審判的那一刻,才是他療傷止痛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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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西元二000年一月六日莫斯科彼得大帝俱樂部是幫派大哥、政府官員和顯要人士最
愛的休閒場所,而尤里.佛斯托夫每星期總會來值三、兩次,到熱水池或是蒸氣浴
裡放鬆心情。他都是中午準時到達,而且每次身旁都至少有兩名女子陪伴。
佛斯托夫認為這裡除了具有療效之外,更是享受物質生活的泉源--不過,他不會
讓這種樂趣過分佔有他的心思。這是因為幾年前,當他正要度過五十歲生日時,卻突然
發現自己的性能力衰退了,甚至在幾次床第間力有未逮的尷尬經驗之後,他開始擔心自
己會不會性無能。雖然他手中有一長串年輕女子的名單,而且每個都各具姿色,但卻沒
有任何一個可以激起他的性慾。他的生命變得了無生趣,每天過得有如行屍走肉,直到
某天,一位在政府單位服務的朋友給了他建議--他以前從未做過的事--三人行;他
找到一對願意和他同居的姐妹,於是便展開了不一樣的生活。
他這才發覺,原來自己是個重量不重質的人,就連享用美食、美酒時也是如此--
人生最大的樂趣就是一次享用所有心愛的東西啊。
今天,牠的伴侶是娜迪亞和施薇塔,而非原本那一對解決了他中年危機的姐妹。她
們兩人並非親戚,但卻同樣有著熱情和慾望。娜迪亞,褐髮搭配近乎純白的皮膚,戴著
一對閃亮的金色環形耳環,身上一絲不掛;施薇塔是一個有著棕色皮膚的紅髮美人,她
選擇了金色的踝鍊來搭配其光滑的胴體。她們此刻正跪在佛斯托夫跟前,而佛斯托夫則
倚坐在木製的長椅上,滿意地看著兩人為他服務,充分享受身為男人的樂趣。
就在三人無限銷魂之際,門外卻傳來一陣又狠又快的敲擊聲,佛斯托夫和那兩名女
子彷彿被澆了一盆冷水,頤時不知所措。娜迪亞和施薇塔以驚懼的眼神瞧著佛斯托夫;
他回過了神,皺起眉頭,心裡恨聲咒罵著那個破壞了自己好事的混蛋。
「誰啊?」他憤怒地大叫道。
「對不起,佛斯托夫先生。」門外傳來的是三溫暖服務生的聲音。「您的行動電話
「電話?找不是說過不准來煩我們嗎?」他怒不可遏地罵道。
「我知道,先生,但它一直響個不停,而且……」
「蠢蛋!夠了!」佛斯托夫站起身來,拿起一條浴巾繞在自己腰上,然後把門開了
個縫,忡出手。他那多肉的手腕上還梟繞著高溫的蒸氣呢:「拿給我!」
那名服務生把電話交到他手上之後,趕緊退去。佛斯托夫把門關上,並按下通話鍵
。
「喂?」他說道。
「啊,尤里,希望沒有打擾你。」佛斯托夫立即聽出這是邱騰的聲音,肩頭不禁又
皺了起來。
「你已經打擾到我了!」他咬牙切齒地說道。
「原諒我吧,因為我打到你的辦公室去一直都找不到人嘛。」
佛斯托夫垃沒有仔細聽邱騰說什麼,他只是眺著眼看著娜迪亞和施薇塔兩人坐在長
椅上交頭接耳地說著悄悄話,還不斷吃吃她笑。他想,是不是我錯過了什麼好笑的事?
「算了!」他的語氣中透露出不耐。「什麼事?」
「我始終聯絡不上某個我們都認識的熟人--我相信,你可以感受到我已經很不耐
煩了。」
「嘿,我叫你別找他,為什麼不聽呢?」佛斯托夫說:「而且不要牽扯到我身上來
!」
「喂,老兄。」邱騰以溫和的口吻,用俄語一個字一個字地清楚說道:「你已經牽
扯太深,脫不了身了。」
佛斯托夫登時臉色慘白、無言以對。「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我可不會一直在你們
兩人之間當傳聲筒。」
「那當然,但是是你介紹這筆生意的--」邱騰停了一會兒,然後又說道:「容我
這麼說吧,聯絡管道不順暢或許算不了什麼,至少咱們之間的來往還算熱絡;不過,我
的後臺老闆們需要你們再次保證事情能夠按照先前討論的結果來進行。」
佛斯托夫轉身背對那兩名女子,壓低了聲音說道:「聽著,我才不理他們!不管你
在暗示什麼,我的部分已經結束了。你要我打電話給我們的朋友,沒問題,我會打,但
這只是基於情誼的幫忙,並不是我的義務,了解嗎?」
邱騰不發一語。過了好一會兒,才和善地說:「好吧。不過你最好記得,在找尋真
理的過程中,很容易誤入歧途,也很容易步上正軌。」
佛斯托夫畏縮了--可惡,這些亞洲人總愛用令人難以理解的方式隱藏他們的憤怒
!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得想想你的利益是什麼啊,老兄,如果它正好和我方的利益相衝突,那真是人
不幸了;我的後臺可是個個都有三頭六臂,而且他們對小事的記憶力更是好得不得了。
」
佛斯托夫的胃一陣翻攪,他甚至可以感覺到裡面彷彿有一團火在燒。該死,他想道
,我的胃潰瘍已經有好久沒這樣子發作了。
他回頭瞥了施薇亞和娜迪亞一眼,她們仍舊在竊竊私語,似乎根本不在意他。慾望
這東西就像善變的天氣,他不禁嘆道,它可以讓男人從航髒齷齪的動物變成世界頂尖,
然後又使他跌入無底深淵。
「我會立刻打電話給我的朋友。」然後就掛斷電話。
娜迪亞向他靠了過來,希望把他拉回溫柔鄉。「馬上就好!」他邊說邊把她推開。
「先等找處理完這筆討厭的生意吧。」
他拿起電話撥號。
那是部長的個人專線。沒有任何一位祕書知道這個號碼的存在。五聲鈴響後,他聽
到了一個充滿怒意的招呼聲--看來部長的反應和他一樣。
「哈囉,部長先生。」他回應道。
「佛斯托夫?你瘋了嗎?居然打到辦公室找我?」
「我長話短說。」
「那不是重點,這條線並不安全……」
「聽我說,部長先生,我不受政冶,也開始後悔蹚這趟渾水,但既然我已經選擇這
麼做了,就得心甘情願做下去。」
「你講話可不可以不要像個哲學家似的?說重點!記住,我們可能不是唯一聽電話
的人。」
「好,那麼我要給你一些建議--」佛斯托夫緩緩說道:「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
不過可得小心點。」
「到底什麼事?」
「我們的海外夥伴覺得你把他們忽略了,他說……」
「那傢伙不是我的夥伴,他不過是個傳聲筒,讓人們輪流利用他傳話罷了。」
「我不管啦,反正你要跟他談談,這才是重點。」
「佛斯托夫,難道你不知道我正試著在這裡打樁嗎?我不想理會他的叫囂,如果他
以為他可以全權支配我的時間,那他一定會付出代價的,他那些幕後老闆也一樣!」
「和他談談嘛,部長先生,就算敷衍他幾句也行。我可不想有個人在我背後盯著。
」
「我不喜歡他搞這種製造雙方衝突的把戲!在我準備好和他談話之前,他只能等待
,要不然叫他自己去玩吧。」
「部長,你要知道,他有本事將這整件事破壞得一塌糊塗……」
「喂,我們自己有一堆事要處理,沒時間跟他打交道!根據情報指出,美國人在加
里寧格勒那兒有活動的跡象,雖然我還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但那可能會給我們帶來
麻煩;如果有需要,我們得盡快行動。我想,在現在這種情況下,你該證明一下你還有
些用處吧。」
部長先生一口氣說了一串,不讓佛斯托夫有機會說分明。
「那不是我的事,我已經……」
「不,你還是要繼續下去,我需要補給、設備,也許還要更多人力。別以為你現在
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他媽的政冶,打從一開始我就不該跟這些事扯上關係!」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佛斯托夫。生活就是政冶,從小時候與兄弟姐妹爭寵、
討父母歡心好換取想要的東西開始,我們就已經在玩政冶把戲了。家人就像猶大︵編註
:耶穌的十二門徒之一,也是出賣耶穌的人︶一樣危險,我們的兄弟就是我們的敵人,
知道嗎?」
「我不知道,你太讓我失望了。」
「是嗎?那也無所謂,只要你別忘了,在伯力那艘船上你也有份哦。」
「只是這樣嗎?」佛斯托夫以帶著諷喻的口吻反問道。
「當然不止,我要你動用所有關係--現在似乎可以來點一手遮天的把戲了。外面
有許多團體的目標和我們一樣,我想,為他們打開一道光明之窗會是明智之舉。」
「什麼意思?」佛斯托夫不解地問道。
「國家主義、分離主義、共產主義和激進改革派的人,他們對封鎖外國援助一定很
有興趣。還有格別烏︵KGB︶和軍方,在敵人的施捨下,他們居然遭到不公平的打壓而
無法取得較高的地位,難道你不認為應該有人站出來問問他們的感受?而教堂和犯罪組
織難道不該沾些好處?我親愛的佛斯托夫。只要史塔里諾夫和他的西方盟友承受愈大的
壓力,我們就能愈快達成我們的終極目標。你的手下遍及各階層,我想是該利用他們的
時候了。」
「你所講的--」佛斯托夫猶豫了一會兒,「可不是一時三刻就能辦到的事。」
「那麼我建議你趕緊開始吧。記住,佛斯托夫,如果一個人不能證明自己的用處,
那他就是一個廢人!你還有什麼事要和我討論嗎?」
「我打電話要求你的事妳還沒給我答案,那個你稱他為傳聲筒的人……」
「我說過了,要他自己去玩!」部長近乎吼叫地說:「從現在開始,我只和他的上
司說話,而且是在我認為適當的時機,你懂嗎?如果你連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佛斯托
夫,你也不過是個傀儡!你馬上去給我辦好,聽見沒有?再見,下次我需要你時,希望
你已經準備好了。」
「等等,別掛電話!喂?去你的,你還在聽嗎?喂,喂,喂!」然而行動電話那端
只傳來單調的撥號音。他忿恨地把它往牆角摔。
「該死的。」
一陣輕微的聲響使他把注意力轉到那兩名女郎身上;她們兩人正蜷縮在角落,以驚
懼的眼神看著他。
「他媽的,你們看什麼?還不快過來幫大爺服務,證明你們是有用的?」這正是剛
才電話中對方慣用的話語。「有用?哼!」他坐在椅子上等著,而那兩名女郎則略帶遲
疑地向他靠近。佛斯托夫閉上眼睛,他媽的政治,骯髒的遊戲!他還是比較喜歡從事別
的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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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西元二000年一月六日華盛頓特區亞歷山大.諾斯壯正在慢跑。他身上穿著一件灰
色汗衫,頭戴巴爾的摩金鶯隊的棒球帽,腳下穿著耐吉運動鞋,專心一致地以平穩的步
伐前進。他已跑完預定路程的一半,可以感覺到血液不斷地把氧氣帶到身體各部位,兩
地的大腿和小腿肚也充分享受著放鬆的感覺。
他的手臂和腿保持著規律擺動,朝憲法庭園︵編註:ConsitutionGardcns,位於華
盛頓紀念碑西方,為紀念美國建國二百周年而建︶前進,高聳的華盛頤紀念碑已然在望
。平常到了這裡,他就會轉向東,並且結束每天固定約兩哩慢跑,但今天他要多待一會
兒,看看布萊克是否會準時出現。不過諾斯壯並不抱太大期望,因為這位美國外交事務
助理國務卿從在喬治城大學當諾斯壯的學生開始,生理時鐘似乎就沒有正確過。
諾斯壯改用較輕鬆的步伐--反正也沒什麼好急的,庭園的北方有許多聯邦政府的
建築,一直延伸到第十五街,從落盡樹葉的樹梢很容易就能看出那些紅色的屋頂。在南
邊,諾斯壯可以看見農林部的白色廊柱。他每呼出一口氣,就形成一團濃密的白色水汽
,不過牠的新陳代謝系統運作良好,完全感受不到波多馬克河上吹來又冷又乾的風正從
他的雙頰和前額帶走水分。在他兩塊肩押骨問的汗衫已滲出了一片深色的汗漬,這種因
運動兩流出的汗總是讓諾斯壯覺得身心舒暢。
在他右邊的馬路上,男男女女穿戴整齊地坐在名貴轎車裡呼嘯而過,大多在十七街
時便轉向北或南,他們不是要去城裡的博物館,就是到政府機構上班;只有小部分的車
流會繼續通過人工池,來到憲法大道和六十六號公路交口,過橋前往阿靈頓。約在諾斯
壯身後一哩處,清晨的陽光正灑在國會大廈的圓頂上,閃爍的金光映照著史密森總部︵
編註:Smith-SOnCaStle,華盛頓所有的美術館、博物館都隸屬於這個機關;它是一棟
紅磚建築,內有數座塔︶的紅磚塔。沿著國會山莊一路跑來,諾斯壯發現慢跑者各自的
路線都不盡相同;松鼠和鴿子在稀疏的樹梢上吵個不停,而放寒假的學童們則穿著羽絨
夾克、戴著精靈式的長毛帽,在自然史博物館旁的圓形溜冰場溜冰。這些孩子的聒噪並
不輸給松鼠和鴿子--彷彿一個星期前的爆炸案並沒有發生。
難道這就是年輕人的恢復力?諾斯壯在心裡打個問號。也許誕生於這個恐怖主義已
習以為常的時代的這一代,早就把恐怖事件當成是像天然災害、地震、颱風一樣避免不
了的事了?他不知道哪個答案才是正確的,他希望是前者。因為就諾斯壯而言,每次看
到了雄偉壯觀的國會大廈,他的腦袋裡就會迴響起「星條旗」的旋律,激起他效忠國家
的念頭。
他跑過了十四街,在等待交通號誌變換時仍保持原地踏步,然後穿過一家購物中心
,來到紀念碑前的廣場上。他看見紀念碑底部已有綠色的小草冒出頭來。
當他正要爬上隆起的小丘時,聽到背後的步道傳來腳步聲,一回頭,便瞧見了尼爾
.布萊克正在幾碼之外拾級而上。尼爾是一位三十五歲、愛好運動的英俊男子,他那棕
色的頭髮以華盛頓的標準來說有點過長;他身穿一套黑色的運動裝,兩側還裝飾著閃亮
的藍色條紋,看起來就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模樣--一如諾斯壯記憶中的他。
「尼爾,」諾斯壯先開了口,並放慢腳步等他趕上來,「你在後面跟蹤我多久了?
」
布萊克回頭朝十四街的方向指了指,然後說道:「我從那邊過來,正好看見你要過
馬路,本來我可以趕上你,但是路上有位可愛的俏女郎需要人指點方向,所以找只好停
了下來。另外,我地想讓你多做一點快樂的運動。」
「哇,真是體貼啊!」諾斯壯笑道:「你拿到她的電話號碼了嗎?也許她待會兒還
需要更多幫忙呢!」
布萊克拍了拍褲子後口袋,「已經放在這裡啦。」
諾斯壯和他並肩地跑了一會兒。他們爬上了小丘,然後來到人工池邊,池裡的水在
陽光照射下,閃爍著粼粼波光。
「我有些消息要告訴你。」布萊亞開口了,「我們必須十分小心,如果讓人知道是
我洩漏出去的,我就可能得到芝加哥和我姪子一起賣甜甜圈了。」
諾斯壯點了點頭,但沒有說什麼。
「你知道連氏集團嗎?」布萊克說道。
「當然。」
「是他們製造了這批貨。」
諾斯壯再次點頭,臉色變得嚴肅起來。「購買者是誰?」
「我們只追查到一位在俄羅斯的經銷商,但之後的下落便沒人能回答了。」
有好一陣子,雙方都沒開口說話。
「真是狗屎!」諾斯壯最後罵了一句髒話,並搖了搖頭。
「我倒不知道你會這麼喜歡我帶來的消息。」布萊克對他的反應有些不解。
諾斯壯並沒有答話,只是自顧自地想事情。
「就這樣而已?」他追問道。
「到目前為止只有這樣。」布萊克愛莫能助地說:「如果我能找出更多的材料,我
會議你知道的。」
「謝啦。」諾斯壯喇嘴笑道:「我很高興曾在課堂上給了你一個A。」
「嘿,那是我努力得到的!」布萊克抗議道。
諾斯壯瞪了他一會兒,然後說:「你這個自負的年輕人。」
「經過我這些天的打聽,看來你的推論愈來愈正確了,戈迪。」諾斯壯在電話上說
。
他在慢跑完後回到了住在賓夕法尼亞大道的住處,洗了個澡,披上浴袍,就馬上打
電話給戈迪,告訴他布萊克所提供的線索。
「你知道我多麼希望自己猜錯了嗎?」戈迪說道:「這個連氏集團……、過,好像
是幾年前湯普森競選參議員爆發財務醜聞時聽到的吧?」
「你又猜對了。」諾斯壯說道:「上次他們利用中共政府的資金挹注李波和可能有
其他外國捐獻者涉入的傳聞始終沒能得到明確的證據……不過這也夠明顯了。以我看來
,連氏的資金至少使得兩位侯選人領先對手相當多的百分點,足夠為他們贏得議員寶座
了。」
「不過,我和梅恨一樣,到目前為止仍舊十分迷惑,這個連氏集團和俄國人到底是
什麼關係?而且究竟是哪個俄國人?」
諾斯壯走到起居室的沙發前,一屁股生了下去,同時把電話線纏繞在手指上。「我
最多只能猜一猜--我的意思是,我還得看看現有的檔案,做些研究--但我想你大概
可以從這條線索去追查。」
「儘管猜吧,我能了解。」
「以現有的環境來看,所有證據都指出俄羅斯的內政部長葉尼.巴什基爾在這件事
裡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他和連民有長期的合作關係,中國的執政者和巴什基爾之間也有
相當程度的往來,而且巴什基爾家族裡的人在布爾什維克革命︵編註:指俄國一九一七
年的十月革命。在這次革命中,布爾什維克黨奪得政權,即為後來的蘇聯共產黨︶之前
,曾於亞洲擁有相當多的生意和利益。」
「那他的動機呢?」
「巴什基爾不能算是美國派吧……不知這樣形容對不對。」
「我也不確定,」戈迪說道,「但意思是到了。」
「嗯。而且他不信賴資本主義和民主,就和他那一代的許多人一樣,都還沈浸在舊
日共產體系的美好時光裡,不希望看到共產主義解體。儘管他不像彼達謙科是個極端的
國家主義論者,但卻無疑是個大斯拉夫文化的沙文主義者。」
「所以--你是說,他有可能想破壞史塔里諾夫親美的政策走向,讓他顯得無能?
」
「基本上,我同意你在會議上所建議的事項。」諾斯壯說道。這時他發現自己的手
指和電話線不知何時已纏繞成一團,於是開始想辦法要從這一團混亂中脫身。
戈迫在電話的另一頭嘆了口氣。
「可是巴什基爾協助制定了這項和約啊,這不是和我們的假設相衝突了嗎?」戈迪
仍無法病透其中的關係。「在史塔里諾夫十月訪問白宮時所留下的照片裡,巴什基爾不
就站在他身後?」
諾斯壯清了情喉嚨,意思是他地無法解釋清楚。「戈迪啊,我知道你在政冶學上只
能算是半路出家,但你跟我一樣非常了解俄國人。他們現在的政冶手腕,和凱撒琳、尼
古拉斯二世時代的宮廷鬥爭其實差不了多少,俄國人在人家背後桶一刀的傳統可說是根
深蒂固,不管是現在的莫斯科,還是十九世紀的聖彼得堡,根本沒什麼兩樣。」
電話裡出現了一陣靜默。諾斯壯正為了要如何解開纏繞的電話線而忙得不可開交,
順便也讓他的朋友有時間反鋁一下他所說的話。
「好吧。」戈迪終於開口了,「你能幫尼梅克擬份簡報,今晚用電子郵件寄給他嗎
?」
「細節部分可能還有些薄弱……不過,我照辦就是。」
「記得寄個副本給在加里寧格勒的布雷克本和梅根--對了,還有文斯.史卡爾;
看看我們幾個人的腦袋湊在一起能有什麼發現。」
「好。」諾斯壯終於解開電話線,他現在可急著要去吃早餐了。「還有其他事嗎?」
「只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說吧。」
「你那個講電話時玩電話線的習慣實在該改一改了,要不然去真個無線電話吧,」
戈迪一直覺得他這個習慣太過幼惟,「我這頭老是聽到一些奇怪的靜電干擾。」
諾斯壯皺了一下眉頭,「就衝著你這句話,老闆,我一定盡力去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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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西元二000年一月七日加州聖荷西市現在是午夜十一點多,彼得.尼梅克正坐在家
中的筆記型電腦前閱讀一份電子郵件,一臉專心研究的神色。這封剛才出現在螢幕上的
郵件和戈迪目前正在調查的事件有關,代碼是「政冶局」。
狀態:回應一之一,三對附加文件︵PEM簽署與加密︶回覆者:「政治局」
︶彼得,︶現在是凌晨雨點,我在華盛頓特區,但是想︶在睡覺前完成你所要的簡
報資料。
︶我知道你和我一樣,這時候大概還盯著電腦看,︶如果沒看到文件進入信箱,你
是絕不會善罷干休︶的,所以它們能在這裡囉--是有一點趕啦,︶而且我最多也只能
作些簡短的提示。我建談你,︶快速地看過這些資料,然後放輕鬆。現在要︶睡個仔覺
已經有點遲了,不過,熬夜對我倆︶來說,似乎不太好。
︶祝好夢。亞歷山大尼梅克將游標移到選單列,按下了「下載」鍵,然後往後躺在
椅背上,等著下載完畢,嘴上還掛著淡淡的微笑。他心想,這傢伙真是不可思議,居然
連我在做什麼都猜得到,真不是蓋的!
傳輸完成後,尼梅克從網際網路伺服器上登出,打開了三個附加檔案中的第一個,
並且開始閱讀。
個人檔案:葉尼.巴什基爾經歷/個人:一九四六年十二月二日誕生於蘇聯濱海地
區首府海參崴。祖父經營一家前布爾什維克進出口貿易父司,辦公室遍布中國和朝鮮,
父親︵歿︶是蘇聯太平洋艦隊的第一代軍官,母親︵歿︶有中國滿洲人血統。已婚,目
前居住在莫斯科,有兩個兒子,長子目前是小提琴演奏家,正和……尼梅克直接跳到下
一段。亞歷山大所謂的「簡短」,很可能是和學術論文比較而言吧o軍事/政治:追隨父
親進入崇高的海軍生涯,於冷戰期間服務於蘇聯太平洋艦隊,指揮過十一月級和回聲二
級核子潛艦,駐紮於堪察加半島。一九八一年晉昇為海軍少將,後來負青指揮整支核子
潛艦艦隊。前共產黨賞員,約於一九九一年加入葉爾欽所組的政常。和北京政權有相當
密切的關係--特別是中國政府裡的貿易官員,而且不受中俄關係日益緊張的影響。一
九九二年,受當時總統戈巴契夫指派為出使中國的特別領事,在促進兩國問的政治經濟
關係上頗有貢獻。為一九九六和一九九七中俄兩國合作協定的主要起草人……後面的幾
段主要是描述該協定的主要內容,大致上是原則的宣示,比一般的約定還要詳細些。不
過,有某些內容卻讓尼梅克不禁挺直了背脊,發現其中大有文章。
一九九九年八月,巴什基爾參加了在北京召開的貿易高各會,並且擔任雙邊武器暨
技術交流協定的主談者。俄羅斯方面的軍備公司代表包括了查伏塔集團︵見附檔︶,據
傳巴什基爾是此集團主要的股東之一。另外,出席的主要集團執行總裁還有邱騰,亦即
馬來西亞連氏化學公司主席︵見附檔︶,據信此公司高層悉數由中國掌控。
尼梅克在繼續往下看之前,還特地把這幾行字讀了兩遍;他的眼睛盯著螢幕,嘴裡
發出喃喃自語的聲音,他心裡想說的是,這就是了!看來大部分問題的答案就在這裡。
不過,這也是最讓他困惑的事,他實在不太相信結果竟會如此明顯。
他喝了口微溫的咖啡,繼續往下看剩餘的文件。
巴什基爾於一九九九年被波里斯.葉爾欽任命為內政部長,並擔任此職直到現在。
他與伏拉第米爾.史塔里諾夫的交情,據說可追溯至史塔里諾夫於堪察加地區擔任
空中突拳師指揮官時期。儘管巴什基爾個人有專業背景,而且忠於史塔里諾夫,但他在
「加速經漆開放」
和「西方模式民主改革」這些議題上也是強烈的批評者……十分鐘後,尼梅克看完
了這份檔案。他把它列印出來,然後關閉檔案,再打開下一件附檔,裡面詳列了連氏集
團下屬各國際公司的名單。
等他看完諾斯壯的報告後,已經是午夜時分。在他瀏覽完三份文件的最後一份時,
他先前的想法更為強烈--這整件事他媽的太簡單了。不知怎麼著,他不禁回想到很多
年前,他到紐澤西大冒險主題樂園旅遊的經驗。園方安排遊客開車沿著公路穿過了一個
模擬野生動物棲息地的區域,但是那些真正危險的動物其實都被圈圍在偽裝得不太好的
籬芭之後。你會有一種似乎到非洲作越野長征的感受,其實那只不過是遵循著事先規劃
好的安全觀賞路線。
尼梅克把這些檔案複製一份之後,關閉電腦,然後蓋上防塵罩。他站起身來伸伸懶
腰,活動一下筋骨,以解除長時間維持固定姿勢所帶來的肌肉酸痛。尼梅克同時感受到
疲累和興奮,他知道自己大概睡不著了,因為還有某些他無法理解的事橫在眼前。
尼梅克搖了搖頭--他現在需要的是完全的放鬆。
他離開辦公室,走過了寬闊的客廳、餐廳,經過廚房,來到他個人專用的昇降梯前
。他按下按鈕,讓昇降梯把他送到這棟三層樓豪宅的最上層。
電梯門開了之後,眼前出現的是休閒健身室。這整個樓層可分成四個區域,一座環
形的慢跑跑道圍住了所有器材,這就是尼梅克每日進行體能鍛鍊的場所,裡面有裝配齊
全的拳擊房,以及一個有靜音裝置的射擊場。而地打算去的區域,則是一間完全模仿費
城彈子房的昏暗房間--那是他年輕時最愛逗留的地方。那時,他不但和一流的球師學
球,也和那些高桿的賭客過招,甚至學到了利用粉磨讓球打得更順的神奇伎倆;他的父
親就是箇中高手。
他推開了房門走進去,房裡有兩張古董級的撞球桌,桌邊雕飾著美麗花紋,綠色的
桌面平坦光滑一如結冰的湖面。裡側有個吧臺和一列樹脂製的旋轉高椅,角落安裝著一
部零食販賣機。另一個角落還有一部伍立茲牌點唱機,裝飾著閃亮的霓虹燈管,裡面全
是舊式四十五轉的搖滾唱片,唱片上還刻意貼著一些過時的、沾染污漬的廉價塑膠貼紙
。至於牆上掛著的紀念品,則全景尼梅克在各地二手商店和跳蚤市場買來的東西,有過
期的裸女日曆和舊式的賭球規則告示牌;唯一缺少的是那種瀰漫在空氣中的汗臭、髮油
味和煙味。儘管尼梅克知道這些東西最好少碰,但其實他心裡還是很想完全複製出那種
情景。
打開燈光,他從桿架上取下慣用的二十盎斯球桿,然後走向其中一張球桌。他從球
桌下放球的地方拿出了六顆球,並且把它們沿著腰袋排成了一個半圓形。他決定先練習
一下,因為他已經有一個星期沒打了。
尼梅克用粉磨磨了磨桿頂,然後放下粉磨,伸出左手架好球桿、右手握桿來回比試
著。
出於習慣,他會把八號球排在第一個,這是他一開始破除噩運的方法。他對運氣這
檔子事十分重視,打從他在陸軍騎兵部隊時,就自己發展出一套講究的--有人稱作迷
信幸運祈求法則。雖然在退伍後,他的祈求法則出現了各種不同的形式,不過在一般狀
況下,他仍保留著舊有的習慣。
現在他把視線集中在母球前進的預定路徑上,眼神中透露出神射手特有的精確度。
要把球連續撞進腰袋的訣竅,就在於作球的技術。
他放鬆了手腕,保持手臂緊貼著身體,把球桿往後拉,然後以流暢精準的動作帶動
球桿撞擊母球重心下方,好讓母球在撞擊後回轉。子球進袋後,八號的母球輕輕彈回。
正好和下一個子球與腰袋形成一直線。
那正是他希望母球停留的地方。
他快速把三顆子球連續撞進袋中,不過第五次撞擊時,由於手腕的施力太緊,結果
撞到了母球球心上方,因此母球和第五顆子球撞擊後沿著同一方向滾去,他為此懊惱不
已。
他的怒氣全顯現在臉上,平添了不少皺紋。他就像個業餘球員一樣,嘴裡唸個不停
。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不只是因為今晚的撞球遊戲吹了,也因為這整件事真是一團混
亂。
諾斯壯的報告似乎指出了一件事,就像新聞界這幾天一直在傳說的一樣,聯邦調查
局掌握了一個完整的爆炸裝置。可是尼梅克懷疑,如果不先對炸彈裡各種有標誌或可追
蹤的毀壞元件作徹底的科學化調查,就把爆炸案和連氏集團、查伏塔集團連在一起,可
能過於草率。當然,那些已爆炸的炸藥裡也會有殘餘物質可以查出這樣的訊息,不過他
所懷疑的事情仍舊存在。到處都可以見到巴仟基爾留下的指印,就算他不是整件陰謀的
策劃者,大家也有相當足夠的理由可以懷疑他是這件爆炸案裡的主謀之一--但他的動
機呢?激起美國的孤立主義,必然導致重新檢討糧食救援政策,這是不是會緩和俄國向
西方靠攏的態勢?這或許是唯一比較合理的解釋,可是其中仍有太多問題。巴什基爾是
個曾在俄羅斯海軍佔有高職的軍人,指揮過世界排名第二的導彈潛艦部隊,他同時也是
個生意人,習於仔細衡量各項決策,他真的以為謀殺那些無辜的人民就可以獲取利益?
而且他最近參與了俄國和中國之間的主要武器交易協定,也許還確實拿了某家代理
武器銷售的俄羅斯公司不少好處,那麼他應該知道從炸藥標記很容易就能查到生產者和
購買者的記錄:然而每一項證據都直接或間接地指出他在爆炸案中脫不了干係,這合理
嗎?
尼梅克彎下腰,把臉貼近球桌,然後把球重新放在桌角另一頭,準備來個單點瞄準
。他一想到巴什基爾可能牽涉其中,就覺得這整件事十分詭異。這幅拼固一定還缺了什
麼--他所拿到的部分恨本無法湊出全貌,而且那些圖塊還分藏在許多盒子裡,更讓他
感到複雜。
他想,除了一次一步慢慢來之外,別無他法了。唯一合乎邏輯的辦法,就是追查出
炸藥的來源,然後一直查到最後的銷售點。
他再度拿起粉磨,在球桿頂抹上一些,然後傾身在桌上,把母球撞向對角的底袋。
天亮之後,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給戈迪。作為一個美國的技術輸出商,戈
迪應該時常和海關的人打交道,也許他們可以提供一些好的線索。如果連氏集團是炸藥
製造商,而查伏塔集團是中間人,那麼在美國是誰去取貨的呢?而這些炸藥確實的移動
路線又是如何?
一定有人負責運送:尼梅克決心把這個人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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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西元二000年一月八日聖荷西市和紐約市當戈迪接到尼梅克那通「起床鈴」之後,
隨即打電話給雷尼.萊森堡。萊森堡負責戈迪公司在紐約沛的銷售和貨運。
「難道我非得接這個「臭老頭」︵譯註:原文為gantseknahker,伊第緒語中的老
頭子︶的電話?」雷尼邊說邊從牠的祕書手中接過電話。
「喂,我以為我是「大老闆」︵groyssmakhR︶呢。」
「這中間有些差別喲,」雷尼說道,「第一個字的意思是指只會說大話的人,兩第
二個字是指真正會去做事的人。一般來說,這兩個字雖然可以彼此替換,但只限於用在
那些老頭--也就是老闆--會真正做事的例子上。」雷尼吞了吞口水,又繼續說:「
現在,換個角度想吧,如果我是稱你為「老廢人」︵ahltekakher︶,那你才真是該生
氣呢。」
戈迪忍不住搖頭苦笑。他實在不懂為什麼雷尼硬是堅持要他學伊第緒語︵編註:一
種以希伯來文書寫,廣為中歐、東歐、美國等地的猶大人所使用的國際語言︶,並且十
年來,只要有空就不斷地給他上課。難道這些最棒的員工總是會有古怪的念頭?或者這
只是讓他注意他們的方法?
「雷尼,我需要幫手。」他說道。
「你那邊現在才九點,而且是件固定喝第一杯咖啡的時候,我猜這事一定很緊急。
」雷尼最愛說些俏皮話。
「非常緊急!」戈迪等不及地說:「有家俄羅斯出口廠商,查伏塔集團……」
「等會兒,讓我拿筆記下來。」戈迪聽到雷尼在桌上摸索東西的聲音。「好,是查
|伏|塔,沒錯吧?」
「對。」
「別以為我們和他們有生意往來,至少我記憶中沒有這家公司。」
「這不重要,雷尼,我要知道的是過去--嗯,過去六到八個月紐約市的完整進口
貨物清單記錄。也許還得查查更久以前的,不過暫時就先查這段時間的資料好了。
我也要知道貨物最後送到哪些經銷商手上。」
「我可以問問你為什麼要這些資料嗎?」
「目前,我想你最好別知道。」
萊森堡吐了口氣,「好吧,我看看能查到些什麼。我在世貿中心那兒認識一個在海
關工作的人,如果我們在十秒內結束談話的話,我就可以馬上找他出來吃個飯……嘿,
我得給他一些甜頭好讓他願意對我們透露消息,你明白嗎?」
「我不管你做什麼,只要別讓自己下不了臺就行。」
「好,好,只要我找到一點蛛絲馬跡,馬上就打電話給你。」
「謝了,雷尼。」
「不必客氣。這就是為什麼人家總是稱我為「人中之龍」的原因啊。」
「而且你還是一個純種的「人」︵mensh︶呢!」
「對不起,請不要說法文。」萊森堡說完後就掛上了電話。
「你看看,那些反煙的納粹黨在這個城市到處貼上禁煙標誌,說抽煙違反法律,甚
至連在自家廁所裡都不能抽煙,這簡直可惡到了極點嘛!」史帝夫.貝里埋怨道。這位
萊森堡在電話中跟戈迪提到的海關官員正坐在牠的對面,他倆現在的位置是在一家英式
小酒吧裡的皮製長椅上。酒吧四壁以暗色木板裝飾,有個馬蹄鐵形的大型吧臺,店裡面
的侍者多半是中年人,都已在這裡工作了相當長的時間,菜單上的樣式都可以倒背如流
。
雷尼給了他一個莫可奈何的表情,「事情總是有好有壞。」
「你是說餐廳裡設置吸煙區是件錯誤的事嗎?難道在這個被清教徒和娘娘腔佔領的
世界裡,人們以前那種生活方式都變成錯的了?」貝里忿忿不平地說道。
「事實上,」雷尼不在乎地說道,「如果有吸煙區的話,我只會為那些在這裡工作
的侍者感到難過,因為他們得冒著吸二手煙而導致肺癌的危險。」
「你怎麼說起話來就像那些西裝筆挺的衛道人士?」貝里不以為然說:「我想,如
果老闆覺得這樣會對員工有所虧欠,那他可以雇用一些吸煙的人來服務吸煙區的顧客啊
。」
「就算如此,」雷尼說道,「但他們的作法通常是根據座位數量來區分吸煙區和禁
煙區的大小,這會使得執法人員很難執行法律規定--那些視察的官員得走進來算人頭
,才能決定是否有違法的情事。」雷尼又聳了聳肩,「同時,開這種店的人總是會盡可
能多塞進一些桌椅,隔壁桌的人幾乎都要坐到你的膝上了……」
「如果隔壁桌生了個漂亮女孩,這也不壞啊……」
「吸呀,」雷尼對他的話嗤之以鼻,「重點是……」
「嘿,我才剛吃完一塊美味的小羊排,口袋裡正好有新鮮的古巴雪茄。我現在只想
抽它一口,好回味一下這美好的午餐。」貝里說著,用手理了理略顯灰白的頭髮。「五
十歲啦,小腹大得跟籃球一樣,我已經沒有多少作樂的法子了,雷尼,偶爾墮落一下是
應該的啊。」
雷尼心想:這樣的開場白真是太完美了,我可能祈禱一整年也不見得能如此順利曰
「這倒提醒了我。」雷尼伸手從運動夾克的口袋裡拿出了一個長型信封,信封上有個麥
迪遜廣場花園︵編註:爵美國體育活動及演藝節目的中心地之一,也是紐約尼克隊的大
本營︶的標誌在上面。雷尼把它送到貝里面前。
貝里低頭看了看信封,手擺在餐桌下沒有動。
「哇噢,」他輕輕地驚嘆了一聲,「這是什麼玩意兒?」
「小小的禮物,史帝夫,一名紐約尼克隊的隊員給我的,我現在送給你。」
「尼克隊?」尼克隊是美國職籃中的強隊之一。
「嗯。」
「哇噢!」貝里吞了吞口水,伸出了一隻手輕輕地拿起了信封,小心翼翼地捧著,
彷彿這信封非常燙手;按著他緩緩開啟信封,抽出了一張紙。他的眼睛頓時張大了不少
。
「哇噢!」這是他第三次發出驚嘆聲了。他的頭從左擺到右,又從右擺到左,「他
媽的,有了這個就能看整個球季的比賽了啊!」
「嗯,只能算是部分球季,因為現在已經是一月了︵編註:美國職籃球季自十一月
至隔年六月︶。」雷尼說道,他瞧著貝里吃驚的表情,「為什麼你一直在搖頭?」
「我沒有搖頭。」他的口氣中仍舊透露著不敢置信的感覺。
「但你確實在搖頭呀。」雷尼說:「如果你不喜歡這份禮物……」
「我當然喜歡,你知道的,我他媽的怎麼會不喜歡?但是聖誕節已經過了,而你又
不知道我的生日,你現在送這東西給我一定有什麼其他理由。」
「噢,你傷了我的心了,史帝夫。」雷尼裝出一副可憐的模樣,同時從餐盤中挖了
一塊藍莓乳酪蛋糕送進嘴裡。「你不必付錢就可以輕鬆拿到球季通行證,何必講什麼理
由?難道我們不是朋友?」他咧嘴笑了笑,「不過既然你一定要有理由,那我倒是有些
事……」
「我可不知道要不要接受噢。」
「接受什麼?」
「吸呀,別拐彎抹角啦。」貝里若有所思地瞪著那信封,似乎是想秤秤它在手中的
份量。幾秒後,他一嘟嘴,把信封連同通行證一起放進上衣口袋。「不過既然你把這東
西給我了,又提到訪如何交換報酬,那我就不客氣了。說吧,你有什麼要求?但我先聲
明,我可是個謹守法律的公務員,不管在任何狀況下都是如此。」
雷尼點了點頭,一口口吃完他的餐後甜點,然後拿起餐巾紙抹了抹嘴。他傾身向前
,告訴貝里他想要知道的事。
「你能拿給我的,我全要。」他急忙把結論說完。「貨櫃清單、裝貨帳單、授權文
件--總之愈多愈好。」
貝里看著他,疑惑地間:「這個查伏塔集團從俄羅斯運貨出來……是空運還是海運
?」
「最好兩個都查一查,這有問題嗎?」
「沒有,只是先知道範圍會讓我輕鬆點--我的意思是說,現在有百分之九十的進
出口
貿易都以電腦登錄,實際上我只要從電腦裡叫出資料就可以了。可是,不同的運輸
方式。就會有不同的系統。」
「難道兩者之間沒有介面相通嗎?」
「當然有,就像我說的,要查詢全球的資料一點困難都沒有,我只是想看看能不能
省些時間。」貝里搔了搔耳後,「噢,順便問一下,你什麼時候要這些資料?」
「五分鐘以前我就想要了。」雷尼說道:「這件事急如星火。」
貝里鼓起臉頰,然後再慢慢地把氣吐掉。「你這傢伙,送禮物給你太太和小孩時,
是不是也會作這種狗屁不通的要求?」
雷尼搖了搖頭,「我對家人的愛是無條牛的,我只對你這種下流的運動迷提出要求
。」
貝里喇嘴傻笑,同時說道:「你這混蛋,趕快去付帳啦!」
「是麥可.凱恩!」
「不,是湯姆.瓊斯。」
「拜託,他是歌星啦!這道題目是「哪位英國演員在成名前,曾在礦場裡工作」!
」
「我曾經看過他在其部描寫火星人攻擊地球的片子裡出現……」
「你說的那個只是部小片子,根本不是同一件事!而且我跟你說,湯姆.瓊斯是那
該死的盜墓者︵譯註:其實是印地安那.瓊斯︶……」
「才不是哩!洛.史都華︵釋註:美國搖滾歌手︶才是盜墓者:湯姆.瓊斯……」
「聽著,蠢蛋,我不想再聽那些和湯姆.瓊斯有關的鬼話,可以馬?如果不是麥可
.凱恩,那就是理查.哈里斯……」
「理查.哈里斯是誰啊?」
「我的天啊,你是哪個星球來的?他是……」
「嗨,波奇,最近過得怎樣?」雷尼.萊森堡走了進來,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萊森堡站在他們後面已經有五分鐘,就聽湯米.波奇哥路波--雷尼習慣稱他為波
奇這位碼頭工人領班和他的朋友不斷爭辯著從小型彩色電視上看來的一道謎題。在他們
身後,是位於第十二大道盡頭的碼頭,貨櫃拖車在船和貨櫃間來回,液壓絞盤機和堆高
機在碼頭上穿梭,到處嘈雜不堪。一群鴿子和幾隻海鶴大聲地鳴叫,爭奪著一塊落在萊
森堡右腳邊的披薩。再過去一點,就是海、河和天空交界之處。
雷尼聽到各式汽笛聲、鐘聲和電視上傳來的歡呼聲,看來這些人窩在這個小工寮裡
還頗能自得其樂。
「混蛋!雷尼,」波奇大聲叫道,「你害我們錯過答案了!」
「對不起。」雷尼盯著波奇椅子旁的加熱線圈看了一會兒,「我可以進來坐嗎?」
「當然,你這個混蛋自己找位置坐吧。」雷尼找到一張彈簧脫落了一些的舊沙發生
了下來。雷尼記得在一九七四年時,他好像丟棄過一張類似的沙發。
他坐下時,彈簧蹦了出來,在他的屁股上戳了一下,而扶手則像曾經浸泡在潤滑油
裡似地油膩不堪。不過,那個加熱線圈散發出來的熱氣迅速驅散了刺骨寒風帶給雷尼的
不舒服,他不得不承認這裡還算是個仔地方。
「你兒子怎樣了?」波奇問道。同時移動他坐著的旋轉椅,朝雷尼這邊靠過來。
「上個星期,他把一撮頭髮染成了紫色,在頭上打起了奇怪的髮結,活像是牙買加
來的怪人。」雷尼無奈地雙手一攤,「但他在學校裡倒沒鬧過什麼大不了的事,所以我
還能說什麼呢?」
波奇把手掌平放在他那銀亮的頭髮上,語帶憐憫地說道:「我的大女兒懷了第二胎
,偏偏孩子的爹是個懶鬼、儒夫,我實在不知是該恭賀她,還是打碎她那身賤骨頭。」
雷尼幀身向前,在線圈上搓了搓凍僵的手指,「唉,孩子啊……」他邊說還邊搖著
頭。
「對啊。」波奇膺了一句,然後問道:「我能幫你什麼,雷尼?如果又是要替上運
公司趕工,那可真是抱歉啦;打從爆炸案發生後,港務局就用紅布條把港口封住了……
」
「不是這檔子事。」雷尼給他使了個眼色,示意要和他單獨談談。另一位坐在工寮
內的工人並沒有注意到雷尼的動作,只是專注地盯著電視上的遊戲節目。
波奇點了點頭,然後對著那位工人說:「喬!」
那位仁兄不情願地把目光從電視上移開,然後說道:「幹嘛?」
「到外面去檢查一下那些從韓國來的貨,」波奇順手指向窗外的碼頭,「告訴那些
孩子,我希望他們今天下班以前把貨全搬進倉庫裡。」
「是的。」喬回應道。
「還有--」
「什麼事?」
「順便幫我們倒杯咖啡來。」
「沒問題。」
喬穿上了他的雙排扣厚呢短大衣,離開了小工寮。
波奇看著他離開,直到聽不見腳步聲,才轉頭看著雷尼,「好了,說吧。」
「我在海關的朋友告訴我,有家進口商叫水星物流,從這個碼頭進了不少貨;聽說
,他們在一個月或一個半月前從俄羅斯進了一個貨櫃。」
他暫時停了下來;但波奇露出不怎麼確定的神情,作手勢要他繼續說下去。
「我需要這家水星物流公司的資料,」雷尼說道:「比方說它是否合法之類的。」
「你為何要知道?」波奇偏著頭看著他。
「是我老闆要求我問的。」雷尼作出無奈的表情。
彼此沈默了一會兒。
波奇盯著雷尼,然後才開口道:「有人說,時代廣場那件案子可能是俄國人幹的?」
「對。」
「兩件現在跑來問有關水星物流的事?」
「沒錯。」
「我可不相信有這麼巧的事。」波奇說道。
「我也不,但我發誓,我告訴你的就是我所知道的所有事實。」雷尼鄭重地說:「
我一向誠誠實實地做事,波奇。」
接下來又是一陣沈默。波奇輕拍著自己的膝蓋,然後拗拗手指,發出霹哩啪啪的響
聲。
「水星物流是由一個叫尼克.羅馬的傢伙負責的。」波奇終於說了,「千萬別被他
的公司給唬住了,他是個難纏的傢伙,只要是他想要的,都可以拿到手。他是個下流胚
子!」
雷尼點了點頭,「他進口些什麼東西?」
「這我可不能說。」波奇有所顧忌地說:「為了我老婆,我想保命啊,你明白嗎?
」
雷尼點了點頭,站起身,走向門口;在臨出門前,他又回頭望著波奇。雖然他還沒
走出門去,但已經可以感受到門外那股寒風帶來的刺痛。「我欠你一次。」雷尼說道:
「噢,對了,順便告訴你,剛才電視上那個問題的答案是「理查.波頓」。」
「謝了,我會告訴喬的。」波奇例嘴回答道:「你回去告訴你的老闆,他將要面對
的傢伙可都是些危險人物,叫他要小心一點。」
雷尼再往門口走了幾步,一隻腳已經踏在門檻外。在碼頭上的那場披薩爭奪戰,看
來是海鷗贏得了勝利,他們正驕傲地叨著披薩耀武揚威呢。天色看起來比剛才更灰暗了
些。
「我會告訴牠的。」雷尼說道。
戈迪在下午三點的時候打電話到尼悔克的辦公室。
「好消息,」戈迪說道,「萊森堡剛剛傳來了一些訊息。」
尼梅克的手指緊握著話筒,「他找到線索了?」
「還不少呢,是他說的。」戈迪回道:「要他用聯邦快遞寄給我們嗎?」
尼梅克考慮了一會兒;聯邦快遞通常還算可靠,但他們偶爾還是會把包裹搞丟--
而三-田次可不容許有任何一點差錯。尼梅克不曉得萊森堡的資料是打哪兒弄來的,但
是如果這些東西洩露出去的話,肯定會有人遭殃。此外,他寧可多花生時間準備旅行用
具,也不要再褲過一個失眠的夜晚。
「不了,」尼梅克說道,「我打算明天早上親自飛一趟紐約。」
戈迪停了一會兒才說:「看來你的惱袋裡又有些新玩意兒了,彼得。」
尼梅克說道:「哈,看吧,你實在不怎麼了解你的手下。」
戈迪大笑了幾聲,隨即回復嚴肅的口吻,「你的小組準備行動了嗎?」
「隨時待命!」尼悔克說道:「只要你下個簡短的口令。」
「很好。」戈迪說:「因為我們也沒多少時間了。」
尼梅克點點頭,「我會要他們進入警戒狀態。現在我該去打包行李了。」
他中止了和戈迪的通話,然後開始撥第一通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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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西元二000年一月十六日紐約市傳說中,亞歷山大大帝想解開戈爾迪姆結︵編註:
位於土耳其境內的戈爾迪姆古城中,有一據說只有能征服全亞洲的人才能解開的繩結,
而亞歷山大大帝用劍直接將它劈開︶,但他根本沒去想如何解開。乾脆一刀把結劈斷;
這就是他徹底解決問題的方法。
在羅傑.戈迪、梅恨.布林和彼得.尼梅克決定要在上連公司裡組織一個危機處理
小組時,梅恨忽然靈光乍現,為此計劃取了「寶劍」這個名稱,因為它的典故正好和戈
迪的性是諧音,而且他們的處境也很像當時亞歷山大大帝所面臨的處境。
對戈迪而言,「寶劍」也是解開現代困境的利器:一個以風險管理和調度策劃為主
幹的全球特殊情報網,用以應付大多數的突發狀況,並且在危機威脅到國際問的和平穩
定,以及影響國家或是公司利益之前,就將其解決。而這次事件正好屬於這個計劃的工
作範圍。
這個計劃在面臨棘手事件時並不愁沒有實體的資源可用--事實上,在尼梅克精心
挑選下,共有數百名的男女參與了這項計劃,他們來自世界各地的警察和情報單位,所
配備的安全武力足以積極地處理危險、暴力的場面。尼梅克所建立的組織和作業架構非
常明確,為求最高的隱密性和效率,各地區辦公室都獨立於上連公司之外,小組成員的
工作所在地都是各自最熟悉的地區,並且擁有相當的專業背景。而且任何在國外活動的
小組,都必須嚴格遵守派駐地的法律,在任何情況下都盡可能使用非致命性武器。
儘管此地正受到東北風肆虐,但尼梅克有信心,駐紐約市的小組長巴恩哈特必能不
負公司所託。
這座位於蘇活區哈德遜街和多瓦街問的食品包裝工廠,建於二十世紀初,如今成了
「寶劍」在紐約的總部。這棟建築雖然不起眼,但正好位於曼哈頓市中心,不只在地圖
上佔有一席之地--就在休士頓街的南方--而且是鄰近地區通往倫敦戲院區的咽喉。
在摩天大樓尚未到處聳立之前,從這棟建築的三樓法式陽台看出去,能見到格林威
冶街附近的華盛頓廣場拱門;往城中央望去,更可以看到一堆較現代,也較醜陋的建築
群聚在一起,而帝國大廈就從這臺建築間拔地而起,直插雲霄。這些年來,一棟棟的新
式高樓不斷蓋起,這些舊日的地標便再也看不到了。
今晚更連天際線也被暴風雪遮蓋住了。尼梅克站在窩邊,只看見滂沱大雨夾雜著冰
雪,像是一林厚重的棉被籠罩在大街上,連路燈也黯淡無光。
尼梅克把視線從陽台上轉向室內,注視著巴恩哈特和他的組員法子.庫辛斯,他們
兩人正安靜地做著最後的準備。這整個房間的裝潢以灰色和白色為主調,火爐旁圍著一
圈大理石磚,沒有壁爐架,也沒有磚底,設計非常簡約。搖曳的火苗在絨毛地毯和膨鬆
的沙發上投下柔和的燈紅色光芒。房裡有一面牆暗藏了一個工具櫃,櫃門是由一個隱密
的按鍵控制,只要按下開關,液壓控制的門便會緩緩開啟,裡面放置了小組可能會要用
到的工具和武器。
巴恩哈特膝上放著一把貝那利半自動戰鬥霰彈槍,槍管下方有個橡皮握把,槍身塗
有不反光的黑色合成塗料,槍管上方有光學瞄準儀,插在槍身的管狀彈匣共裝有六發十
二公分口
徑的翼穩脫殼催淚彈。在他胸膛上的尼龍揹帶中,還放了六個裝有橡皮子彈、鈍頭
泡沫彈、燃燒彈等非致命性震撼武器的彈匣;腰間的軍用腰帶上則掛了裝滿硫酸甲酯︵
或稱DMsO︶的筆型容器,這種化學鎮靜劑可經由皮膚快速侵入神經,使人立即失去知覺
。另外,他的腰帶上還有一支高壓電擊棒。
法子盤腿坐著。細心地在桌上排列牠的開鎖工具,一頭黑髮緊緊地在腦後紮成了馬
尾,深褐色的眼睛因為專心一致而眺成了一條線。她背後揹了一把佛斯特.米勒壓制性
武器,但她習慣稱它為射網槍,因為它很像是漫畫「螂蛛人」裡主角慣用的裝置。這把
槍的大小約和信號槍一般,它會發射出一張由細絲織成的網,網上塗有聚合物質黏膠。
在她右方的地毯上橫著一把輕型鐵撬,看起來有點像是汽車拐杖鎖;待會兒,她會
把這工具放在肩上,以防緊急打不開門時,能夠迅速破門而入。
在她另一邊伸手可及的地皮上,還有一枚硬塑膠殼裝的「刺刀」雷射眩光彈。在準
備出發前,法子要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把這枚眩光彈安置在四十公釐的榴彈發射器上,
再將發射器掛在一把M16步槍的槍管下方;這枚光學攻擊武器的瞄準控制裝置就位在榴
彈發射器下方。至於M16的彎月型彈匣中,則裝有包著點五0口徑塑膠脫殼彈頭約五點五
六公釐子彈,因為槍口處安裝了特殊設計的vvRS減震器,所以子彈脫離槍口的初速相當
低,彈頭處的脫殼則像是汽車前方的防撞悍,避免置人於死地。但如果脫離初速過高,
這些橡膠就會裂開,露出裡面致命的金屬彈頭。
尼梅克臉上一直帶著微笑,這些高科技產品,比起幾年前我所用的改良型特種作戰
武器不知有多大的差異呢。不過,舊習慣始終改不掉,就某方面來說,他還算是傳統主
義的擁護者;他寧可攜帶煙霧閃光榴彈、︵OC泡沫彈和九公釐貝瑞塔手槍--裝的當然
是標準子彈。
儘管這些裝備會和任務目的有所違背,但在生死關頭,能讓敵人躺下的就是好武器
。
他看了下手錶,現在是七點四十五分,差不多該出發了。
「你認為尼克.羅馬在這團混亂之後,還會繼續幹他的老本行嗎?」尼梅克對巴恩
哈特說道,同時朝門外風雪交加的景象點了點頭。
巴恩哈特回頭說道:「如果那小子的耳朵沒被雪凍僵的話,他肯定會說:「廢話」
!」
「那我們就期待能在他的辦公室裡找到一些可用的東西吧。」法子頭也不抬地說道
。
尼梅克點頭表示贊同,同時把手放進大衣口袋--他可不希望讓人看見他比了個手
指交叉的手勢。「我們上吧!」他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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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西元二000年一月十六日紐約市布魯克林區窗外不斷飄下細雪,像是一匹匹白絹,
在街燈的映照下,透露出絲絲陰冷的粉光。
尼克.羅馬把無線電話放回充電座,心裡不停地咒罵這鬼天氣。他可以聽見外面的
風呼嘯而過,捲起的雪花就像砂石般撞在玻璃上。雖然先前的一場雨敲掉了人行道上的
積雪,不過他相信到了明天早上,整個城市又將埋在一團雪白之中。
也罷,尼克想道,這種天氣又何必去擔憂?他要煩惱的事可多著呢。還是快想想有
什麼好買賣可做吧。剛剛在電話裡,瑪莉莎還說想著他,可是為什麼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這倒是可以好好想想--也許她今晚只是情感過剩,想知道他是否還沒對她厭倦?如
果地想離開他時,心裡想的是錢而非性的話,那又如何?尼克為了討好瑪莉莎,頂下了
一間小商店,每個月的花費大約二十美元,再加上那些買衣服和飾品的錢或許金錢才是
她熱情的來源吧。這是一場公平交易,她得到的回報和她的付出相當,雙方各取所需。
尼克起身走向衣帽架,取下亞曼尼的運動外套來穿。按著,他走到鏡子前,理了理
衣領,梳順頭髮。就讓雪下吧,下滿整座城市,反正明天他將在柔軟、溫暖的女人體香
中度過奢侈的一天。
他滿意地欣賞著自己的外表,然後回到桌前取出一只裝著兩瓶法國葡萄酒的塑膠袋
美國釀的酒根本沒得比。
他瞧了一下錶上的指針,還差十分鐘就是十一點了。今天是星期天,樓下的俱樂部
已經打烊。每個星期天晚上,尼克照例會接見他的手下,做些收取租稅、下達指令、調
解糾紛之類的瑣事。這些人多半會埋怨在這種天氣裡還得到這兒來,而且沒有人能事先
知道他會當場作出些什麼決定;他確信,這種對計劃的嚴密掌控,正是讓事情順利進行
的最佳保證。
然而,除夕那天在紐約發生的事肯定已超出他的掌握而造成了一些問題--尤其打
從一開始他就參與其中,再加上那個沒有爆炸的背包炸彈被尋獲了:在新聞披露之前,
他就已經搞到會有什麼樣的事情發生。最初的新聞報導只提到第一次爆炸後,又連續出
現了三次爆炸;當時他聽到這個消息,還樂觀地認為是新聞記者搞錯了。不過隨著日子
過去,他的懷疑逐漸變成現實問題,這幾天事情的發展更確定了他的疑慮--只有三次
爆炸,而非四次,每位目擊者的說詞、每一吋影片和每一張照片都證實了這個消息。這
枚未爆彈的消息正式浮出檯面,同時加上聯邦調查局的測試報告,他再地無法否認這個
事實了。他不禁開始猜想。這會不會是吉莉亞刻意製造的結果?如果是,為什麼?他早
就知道這群人是想在俄國和美國之間製造一場政冶風暴,兩地犯下的最大錯誤,就是沒
有去深入了解這些人的真正陰謀,他對吉莉亞所要達成的目標根本一無所知。他會不會
已經深陷在一個比地想像中還要曲折的迷宮裡呢?如果是的話,他會不會成為犧牲品?
這似乎太富有想像力了……不過,在過年前,時代廣場會發生造成如此大規模傷害
的爆炸事件不也是超出人們的想像嗎?假如他就是被設計來承擔此一後果的代罪羔羊呢
?他不得不這麼想,雖然爆炸發生的那一夜,吉莉亞和他……那夜的纏綿,她彷彿著了
火般,就好像那場造成數千人傷亡的大火也在她體內引燃了不可思議的熱力,他完全不
知該如何去形容這值女人。吉莉亞啊!從那之後她就無影無蹤了,而且他自知絕不是因
為牠的緣故;像她那樣的女人,一向把世界玩弄於手掌之上。
所以,他的懷疑是否真確呢?他承認,過去的幾個星期以來,他一直都在掙扎。尼
克從來不曾在一個騙局中成為被他人玩弄的布偶,他寧可認為這枚末爆彈純粹是個意外
。就算這並非吉莉亞計劃中的一部分吧,難道他會因此而覺得比較舒服嗎?毫無疑問的
,尼克已對此意外做了深入調查,看來事情出了差錯之後,肯定有人要為此負責。他擔
心的是,等炸藥成份分析結果出來之後,很可能會把經銷商和他的進口公司扯在一起」
」他的科學常識並不足以了解檢驗的過程,但他知道,做了科學測試之後,警方一
定可以得到這樣的結論。政府當局想逮人肯定想瘋了,而留下的這項證據到底會對尼克
有多麼不利,他自己地無法確定。不過他知道,他現在絕對不能坐等巨大的政府機器摧
毀他的事業堡壘。
風雪不斷地拍打著窗戶,窗框上結了一條條懸垂的冰柱,那巨大的聲響終於讓尼克
決定採取行動。他皺緊了雙眉,同時用力甩了甩頭,再度回到辦公桌後。
他已經做了所有能做的事,不計任何代價。他要他的手下去探聽聯邦政府到底發現
了什麼,同時盡可能地放出些煙幕。如果這樣還不夠,那麼,他還有最後一張保命符:
吉莉亞收下那些塑膠炸彈的錄影帶--雖然他還是無法確定這東西能不能換到一些好處
。
他再度拿起電話,打電話給在樓下待命的手下,要他們先暖車,地想要暫時忘掉這
一切,盡情沈醉在瑪莉莎的懷裡。他要好好放鬆一下,如果再去想未來可能發生的事,
他一定會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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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西元二000年一月十六日紐約市布魯克林區「尼克和他的伙計們就在那兒。」巴恩
哈特說道。
尼梅克坐在巴恩哈特旁邊的乘客座上,他們現在正待在一部廂型車中,靜靜地透過
擋風玻璃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非常精確。」法子在後車廂裡說道。
尼梅克朝她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他們把車停在離尼克的白金俱樂部約半條街的一
處停車位上,引擎和頭燈都是關著的,車內的暖氣也沒有打開,車窗上已鋪上了一層薄
薄的雪,要看出去蠻困難的,不過他們曾用雨刷除了幾幾次雪,所以勉強還能模糊地看
到外面的景物。此外,他們盡可能地不做任何可能引人注意的舉動。
尼梅克的表情十分專注,他看見尼克.羅馬走出俱樂部門前的圍欄,兩名身材高大
的保鑣分立兩旁,還有另外兩名站在街上。這些保鑣機警地看著四周,直到羅馬走進了
停在入口
虛的一輛轎車後,他們才登上另一輛,隨著前車揚長而去。
尼梅克和他的小組成員在車內等著,雪花成片飛來,就像打翻了的牛奶,雜亂地潑
灑在他們的車上。
「他身旁總是圍繞著這麼多人?」尼梅克打破了沈默問道。
巴恩哈特聳了聳肩,「那些賣肌肉的傢伙是比平常多了些。也許尼克這幾天覺得有
點不安吧,他喜歡有備無患。」
尼梅克細細地咀嚼了巴恩哈特的話;這位前聯邦調查局組織犯罪特勤隊隊員收集了
許多和尼克.羅馬相關的資料,尼梅克花了一週的時間把這些報告都看過一遍,幾乎知
道了關於羅馬與其犯罪組織的所有事情--包括他在幕後操控水星物流的運作,他有一
家全功能的貨櫃清洗場,還有他從全國各地運出或輸入的各種非法、合法貨物清單,全
部鉅細靡遺地寫在報告裡。
十一月十八日,水星物流收到了一扯混合物件的貨物,上面標示著「藝術效果」,
收貨人是派特納公司;這又是一家羅馬名下的空殼公司,因為它名義上的大股東正是白
金俱樂部。而這批貨走出一艘隸屬查伏塔集團名下的貨櫃船運送來的,直接從紅虎克碼
頭上岸。巧合何其多啊。
「尼克每個星期一晚上都會到他女友的小窩去。」巴恩哈特開口說,同時目送著羅
馬的車隊出發。兩輛車到了第十五大道的路口便來個大回轉,然後朝另一個方向逐漸遠
離。
「他要不是出於習慣,就是這女孩真的有一套。」法子隨口下了結論。
「也許兩者都有吧。」巴恩哈特說著,同時嘴角露出了微笑。「妳嫉妒嗎,法子?」
「哼,我寧可和這些電子儀器為伍。」她的臉上露出了不屑的神色。
尼梅克一直望著車隊的紅色後車燈在風雪中漸漸隱沒。在尼克,羅馬走了之後,他
們仍待在車內十分鐘之久,聽著風雪中夾雜的冰雹敲擊聲,然後他望了巴恩哈特一眼,
又從後照鏡對法子使了個眼色,確定兩名夥伴都注意到他點頭的動作。
這三個人把頭罩拉上之後,「出發!」尼悔克邊說邊泣開了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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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西元二000年一月十六日紐約市布魯克林區尼梅克站在巷子口把風,法子和巴恩哈
特則悄悄地繞到白金俱樂部後方;巴恩哈特一手拿著一把剪線鉗,另一手則拿著電擊俸
。他們在雪地上留下了兩道足跡;不過這也沒辦法,反正尼克.羅馬如果依慣例列明天
早上才回來,那這些足跡在被人瞧見之前就早已被雪蓋住了。
電話接線盒就貼在建築物後力的牆上,約和一般人的眼睛齊高;兩天前的夜裡,法
子就已事先到這裡觀察過地形,並且沿著鄰近的電話線桿接線找到了這個盒于。
她停在這個形狀普通的金屬盒前,仔細檢查了一遍。白色的蒸氣從她的口鼻中呼出
,街上的雪更已深及腳踝。不一會兒,她將手伸向巴恩哈特,兩地則遞給她那把剪線鉗
,同時用手電筒照亮盒子四周。電話線從盒子下方的PVC塑膠管進入,她知道這也是把
監視系統訊號傳向監視站的線路。雖然安裝專用線路或行動電話警示備用系統已經很普
遍,不過她不認為尼克會去安裝那種設備。當巴恩哈特還在聯邦調查局時,法子就是他
手下的祕密成員,她曾侵入過無數犯罪組織所控制的建築物,而且她可能是少數知道那
些犯罪組織的保護措施其實都非常粗糙而原始的人之一。大保羅.卡斯提拉諾︵譯註:
義大利黑手黨份子,屬於甘比諾家族︶的山坡住宅是唯一的例外,這是因為甘比諾家族
的頭子總是認為自己像貴族一樣高貴;但羅馬不是這種人,他只不過是個舊式的幫派老
大,毫無疑問的,他所重視的安全措施是靠人堆砌出來的。
法于把PVC管子上的雪撥開,撐開剪線鉗,用鉗口夾住塑膠管。一陣閃電劃過天際
,颼颼的寒風,把一張包裝紙從垃圾堆裡吹了出來,正好落在法子的腳旁。她緊振著嘴
,使力壓下剪線鉗,讓鉗口只閉合了一半,然後再熟練地將鉗子繞一圈。管內的絕緣線
露了出來。
她只花了幾秒鐘就剪斷了這些電線,除非這裡有備用線路,否則這些電話線和外接
警報系統就勢必無法發揮效用了。
她把工具交還給巴恩哈特,比值手勢要他準備離開。這時,巴恩哈特看見幾呎外有
一道門,他朝她點了點頭,於是由法子領頭,兩人快速朝那兒前進。
法子在門邊蹲了下來,巴恩哈特則用手電筒為她照亮門鈕下方的鑰匙孔。只見法子
掏出了一個扁平的皮革箱子,打開,從中挑出了兩根針狀的金屬棒;她把其中一根含在
嘴邊,另一恨伸進鑰匙孔中,迅速地找尋轉軸底部的鉤于,撥動兩下,按著再拿出嘴邊
合著的那根,也伸進去撥動其他的卡榫。「G」的一聲,門鎖被打開了。
法子回頭朝巴恩哈特看了一眼,巴恩哈特點了點頭以示回應。她伸手握住門鈕如果
門後是防火門或是封死的,那他們就只好從大街那邊進去;從那裡進去,除了容易被人
看見之外,自然也比較危險。
她轉動了門鈕,用肩膀輕輕頂著門,向內推動。
「芝麻開門!」巴恩哈特把手搭在法子肩上,喃喃地冒出一句。
法子不經意地吹了一聲口哨,似乎是鬆了一口氣,然而身上的肌肉仍舊是緊繃著。
她小心地把工具放回工具箱,再收進口袋裡。巴恩哈特拿著手電筒朝巷子口連續開
關兩次,按著尼梅克也回了個同樣的安全訊號,並且從陰影中竄出,提著一只尼龍袋,
加入他們的行列。
突然,他們聽見了引擎的轟隆聲,一道黃色車頭燈光掃過被雪掩蓋的屋頂,三個人
連大氣也不敢喘地站住不動,過了幾秒鐘,又是另一道燈光--原來是一輛衛生處的掃
雪車正從巷口駛過。它在街角處向左轉去,繼續沿著大街掃雪。
尼梅克和其他兩人會合之後,一起走進門內。
巴恩哈特領頭,手中握著一把瓦斯槍,槍口下的照明燈在門後的黑暗中投射出一圈
小小的光柱。眼前是一道又窄又黑的樓梯,往上左轉通往二樓,樓梯盡頭則是一個門廊
。
巴恩哈特回頭望了夥伴們一眼,用下巴朝樓梯指了指,然後一步步往上爬,另外兩
人也毫不遲疑地跟了上去。
當尼克.羅馬的車轉入六十八街和奈羅斯大道的交口時,閃電正好擊中了街角的一
盞街燈。那盞燈爆出明亮的火光,讓尼克一陣錯愕,電光火石之間,由於電壓負載過強
,整條路一瞬間陷入黑暗;車內的收音機原本正播放著麥可.波頓的歌曲,這時也只剩
下悉悉嗦嗦的噪音。
「他媽的。」司機喃喃自語道。
在後座的羅馬朝窗外望夫,街上的路樹在吹往格雷夫森德灣的寒風肆虐下,都只能
卑微地彎了下來。
他看了一下駕駛座旁的時鐘。「都快十一點三十分了,」尼克罵道,「你這個混蛋
!開車到那裡怎麼要花這麼久的時間?」
「都是這該死的天氣害的,」駕駛急著為自己辯護,「我如果再開快一點,輪胎會
打滑啊。」
羅馬不置可否。他急著想知道瑪莉莎是否會穿著那件上禮拜牙買給她的白色薄紗,
他地想算算自己見到她後,會用多快的時間把它脫掉。天呀,在這種緊張時刻,他居然
會有如此強烈的需求,他甚至懷疑自己是否能忍耐到和瑪莉莎上林。也許他可以先和她
洗個鴛鴦浴,然後開瓶酒……「該死!」他突然罵了出來,氣急敗壞地拍了一下自己的
大腿。怎麼稿的啊?他竟然把酒忘在俱樂部裡了。
他回頭望望另一部跟在後頭的車子,還好他叫那些保鑣們緊緊跟著他到瑪莉莎那兒
這會兒,他們可有機會證明他們是頗有用處的了。
「維爾,給我聽著,」他說著。同時把頭探向前座,「呼叫另一部車;在我辦公桌
附近有個塑膠袋,裡面有兩瓶酒,叫他們掉頭回去把它們拿來,送到女孩那裡。到了那
兒只要按門鈴就好,我會出來拿。」
維爾點了點頭,伸出一隻手去取口袋中的對講機。
「對了,維爾--」
司機從後照鏡看著牠的老闆。
「叫他們動作快點。」羅馬補充道。
「我們的尼克小子可真會享受啊,」巴恩哈特輕輕說道,手中的燈光正好照到桌旁
的那個塑膠袋,可以看出裡面裝的是兩瓶紅酒,「這可是兩輛上好的尚伯亭酒呢。」
「還有昂貴的古龍水。」法子輕聲嘆道,她正在桌前搜查抽屜。「不過這些抽屜裡
什麼都沒有,沒紙、投筆,連包口香糖也沒有。」
巴恩哈特走到她身旁,把一只抽屜整個拉了出來放在桌上,然後伸手探入桌子裡檢
查是否有夾層。
同時,尼梅克也沿著牆壁用他戴著手套的手摸索著,看會不會有暗藏的保險櫃或暗
門。
他們唯一發現的隱藏式裝置是那其巨型電視、戲院級音響系統和連在一起的
VCR/DVD錄放影機。可想而知的,放在櫃子上的光碟片正是「教父」第一集。不過除此
之外,就沒有任何錄影帶、光碟,也沒有任何不尋常的東西,這間辦公室簡直就是光溜
溜一片!他們在房裡已經待了五分鐘,而尼梅克希望十分鐘內就離開。到目前為止,他
們還算運氣好,因為他們一上樓梯就進入這間辦公室--它就在倉庫門旁邊,短短的走
廊上也就只有這一道門--開啟這道門對法子來說,並不比打開樓下那道門困難多少。
但還是花了一些時間。
暫時是找不到什麼了,尼梅克於是停了下來,四處看看。就算光線不怎麼充足,他
還是看得出這間辦公室幾乎是一塵不染,非常整齊。如果真有什麼暗門,羅馬的偽裝工
作可真是做得非常高明。
尼梅克的視線最後落在那片面對著門的落地鏡上,他很快地走近巴恩哈特,拉住了
他的手,「照照那面鏡子。」尼悔克邊說邊指,「從中間開始。」
巴恩哈特點了頭,舉起槍管朝著鏡子揮舞,燈光經過落地鏡的折射,在房間裡拋灑
出閃閃亮光。
尼梅克走上前,由上往下地仔細檢查那面鏡子,並用手勢指揮著巴恩哈特把燈光移
向左邊,按著又要他移向下方一點,然後突然發出要巴恩哈特停止動作的訊號。
「看到了嗎?」他刻意壓低的聲音裡透露出些許興奮,「不要動,就是這裡。」
巴恩哈特點了點頭,他也看見了一處不到半吋見方的小區域裡,鏡面似乎呈現著透
明的狀態,看來好像鏡于背後的反射物質少了一塊,仔細看才發覺那是個完美的圓形」
」太圓了,不可能是污點。
尼梅克幾乎貼著鏡子站立,並用指節去按那個圓點;這時,巴恩哈特才恍然大悟,
原來這是個旋轉鏡,就像是醫院常用的那種可以雙向開啟的門。
「哇塞!」巴恩哈特立刻取出手電筒,往鏡後的小房間照去,「看我們找到了什麼
?」
尼梅克知道這個問題恨本無需回答,眼前正是一套隱藏式的錄影系統--一部隱藏
式攝影機和一部可攜帶式自動備份錄影機。攝影機的鏡頭正好對著這個圓孔,可以把房
內的景物拍攝進去。羅馬這像伙也許不會保有各項交易的手寫記錄,尼梅克如此想道,
但這可不表示他不會留下任何記錄!
在那些錄影器材下方的架子上散落著三、四卷錄影帶,還有一張彩色標籤,不過那
些錄影帶都還沒有貼上任何標記。
「看來他似乎還沒打算把最近的事分類一下呢。」法子喃喃自語道,她就站在尼梅
克背後,手中那把掛有雷射眩光彈發射器的槍正靠在腳邊。「真想知道裡面錄了些什麼
。」
「我想這正是我們要找的東西。」巴恩哈特說道。
尼梅克迅速地把這些錄影帶放進他的尼龍袋子裡,接著把機器裡的帶子也取出來,
一併放進去。
「好了。」尼悔克把落地鏡推回原位,然後轉身對其他兩人說道:「我們最好趕快
離開話還沒說完,就被車子急駛而來的聲音打斷;他們三人互相交換一下眼神,若得出
彼此都十分緊張。他們聽見冰雪被車輪輾過的碎裂聲,這聲音愈來愈靠近,隨即已經到
了大門口,接著引擎聲嘎然而止,然後「呯」的一聲,車門打開了,傳來幾個男人談話
的聲音。
尼梅克一個箭步來到窩邊,小心地貼著窗沿往下看,有兩個人正走進俱樂部的主要
入口
處,而車子的前座上還隱約可以看見至少兩個人的背影。走進來的其中一人穿著褐
色軍用大衣,另一位則穿著厚重的呢絨外套,兩人都十分高大。尼悔克立即知道他們是
誰,他剛才坐在車裡觀察時就看過他們--尼克.羅馬的保鑣,半個小時前,就是他們
護送尼克離開的。
這兩人已經走進入口,囿於角度和天色,尼梅克已看不清他們的正確位置,於是退
回來轉頭對巴恩哈特和法子說:「我們這下有麻煩了!」
「喂,過來!」穿著軍用大衣的那人叫道。
「怎麼了,維斯利?」
「你這混蛋快給我滾過來,看看這兒東西!」
另一個穿著灰色呢絨外套的傢伙抖掉腳上的雪,心不甘情不願地來到這名叫作維斯
利的男子身旁。
維斯利並沒有進門,只是站在入口虛的牆邊仔細端詳著安全系統主控箱上的顯示幕
。這個警報系統設定為三十秒「進入延遲狀態」,所以任何一個有關閉密碼的人都應該
有足夠的時間把密碼輸入,然後在進門後關閉警報系統。現在維斯利照著固定的程序操
作,顯示幕上卻顯示出不同以往的訊息。
他的同伴也注視著這塊背光武液晶顯示幕,那些灰藍色的數位字元寫的是:代碼三
九:系統故障維斯利轉頭看看同伴,「這是怎麼回事?」
「會不會是這場大風雪的緣故?強風可能把電線或電話線吹斷了。」
「我不知道,帕佛。」維斯利搖搖頭說:「你可以去檢查一下後門嗎?」
帕佛並沒有立刻行動,他那寬厚的下巴因為專注於思考而緊繃著--他在衡量是不
是該冒著風雪走這一趟?萬一真的發生了什麼事,兩地和維斯利卻沒去調查,那他們是
否就必須面對老闆的盛怒?答案其實非常明顯。
「好吧,」他說道,並從外套內掏出一把手槍,「安全第一。」
在羅馬的辦公室內,尼梅克、巴恩哈特和法子可以聽到那兩名保鑣在發現後門沒鎖
時的激烈爭論聲,不一會兒。樓梯上就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而門廊的燈光也一盞盞亮起
來。腳步聲愈來愈來響。
他們朝辦公室一路奔跑過來,最後在辦公室門外停下。
然後就是一陣令人窒息的寧靜。
門鈕緩緩地轉動。
尼梅克輕輕地觸碰法子的上臂,藉著微弱的光線,他可以看出她的側影;看來她已
經就定位了。
門猛然開啟,兩條人影閃了進來,他們手中各抓著一把烏茲衝鋒槍。
法子按下雷射眩光彈發射器的按鈕,一道令人目眩的高能光芒從她手上的M16步槍
迸射而出,正好罩住了維斯利的驗。他發出了一聲尖厲的吼叫,手上的烏茲槍掉落地上
,雙手痛苦地捂住雙眼;法子迅速將烏茲槍拾起。雷射光像是初露雲端的太陽,照亮了
整個房間。維斯利向後退到走廊上,正好和隨後進來的帕佛撞個滿懷,兩人一起跌在地
上,維斯利像隻受傷的野獸般蜷縮在一個角落。
「我的眼睛!」他緊閉著眼,把整個頭埋進兩膝之間,雙手仍是捂著眼。「噢,我
的天!我的眼睛!」
帕佛站起身,並沒有對他多看一眼,而是迅速地靠在門後,把烏茲槍口伸進去一陣
掃射,使得彈殼四處亂飛。法子在一道道九公釐子彈構築成的致命光芒中滾到了牆邊,
子彈擊碎了窗戶,在牆上留下彈孔;只見羅馬的辦公桌木屑四飛,而那張真皮旋轉椅也
迸出了內部填充的棉絮。
巴恩哈特從暗處竄出,手中那把貝那利槍的槍膛裡裝有一枚震撼彈;他對著門口拍
下扳機,於是那枚震撼彈便射了出去。走廊上傳來一聲巨響,一陣眩人的閃光亮起,按
著便是鋪天捲地而來的煙霧。帕佛的槍藶握@聲落在門口,幾乎是同一時間,法子的手
指離開雷射眩光彈按鈕,搭上M16的扳機,射出一串脫殼彈,為她的隊友製造掩護火力
。
「走!」尼梅克叫道。
當三人衝出了辦公室之後,法子再度射出一串非致命性子彈。當他們走過門廊,她
看見帕佛像一攤爛泥似地倒臥在地,雙手緊抱著烏茲槍,抵住自己的胸口,但是手指卻
依然緊扣著扳機,槍口朝著天花板盲目亂射。
天花板被擊穿而形成的碎屑如雨般落下,彈片更是四處紛飛。
「啊,該死!」站在法子身後的巴恩哈特痛苦地孔道。
她回頭一看,發現巴恩哈特靠在牆邊。臉因疼痛而扭曲,血從手指尖滴落,工作服
上有一處濕暗的血漬。巴恩哈特像喝醉酒似地跌跌撞撞,不過就在他快要倒下的那一剎
那,尼梅克從後面趕上來撬住了他。
那名保鑣的槍還在四處亂射,法子隔著身于,對準他的致命要害射了幾槍。那名年
輕的保鑣像是被高壓電殛傷似地尖叫起來,沒幾下就暈了過去,而烏茲槍也順勢落地。
「傷得很重嗎?」尼悔克問道。
「不知道。」他勉強開口道:「不過好像很嚴重。」
尼梅克仔細瞧了巴恩哈特的傷勢,他的唇因為撮得過緊而有些蒼白。
「我們試著從進來的地方出去吧。」地想了一下後,開口說道:「如果運氣好,那
些待在車上的傢伙可能還在前門。」
巴恩哈特微弱地搖了搖頭,「我不確定自己是否可以走下樓梯,你們走,不要管我
:我可以幫你們擋一下……我可以用他們的烏茲……」
「你給我聽好,東尼--」
巴恩哈特看著他。
「閉嘴,合作一點:」尼梅克說道。
巴恩哈特再次搖了搖頭,但已沒有力氣抗議了。
法子返到了巴恩哈特的左邊,舉起他的手臂,用肩膀把他項了起來;同時,尼梅克
也從右邊撬起巴恩哈特,左手順勢掏出已恩哈特的貝瑞塔手槍。
他和法子交換了一下眼神,彼此點了點頭。
巴恩哈特被他們撬扶著,三個人迅速地往樓梯口移動。
他們才到樓梯口,第三名保鑣就出現在樓梯下方;他兩手各握一把葛洛克九公釐手
槍,以射擊姿勢朝上方瞄準。
尼梅克眺起了眼,在那名保鑣還沒來得及射出第一發子彈前,他就已經連開了兩槍
:第一槍擊中這名年輕人的右膝,第二發則命中他的左腿,於是他跌坐在樓梯入口,痛
得失聲大叫,在地上打滾。
「叫他閉嘴!」巴恩哈特咬牙說道,並從工具腰帶上解下一瓶DMSO化學鎮靜劑,交
給法子。法子看見瓶子表面沾滿了血,不過她並沒有多說什麼。
她從巴恩哈特手臂下竄出,順著樓梯扶手滑下去,衝到那名尖叫的年輕人面前,舉
起手中的瓶子按了噴嘴,噴出一道近乎透明的薄霧;只見那人反射性地提起雙手做出遮
擋的姿勢,不過隨即兩眼翻白,像個洩了氣的汽球般軟了手腳,癱在樓梯口,動也不動
。
法子立即轉身和同伴們會合--他們已經快到樓梯口,尼梅克一手拿著槍,另一手
扶著巴恩哈特;巴恩哈特的臉色自得嚇人,法子看見斗大的汗珠正順著他的面頰滑落,
他咬著下唇,每下一層階梯,軌忍不住哼一聲。
法子趕緊過去撬扶他,走完剩下的階梯。她把他的手繞過自己的頸肩,三個人就這
樣一拐一拐地來到通往巷子的後門。
冷風和冰雪無情地吹來,天空中不時劈過亮眼的閃電,他們戒慎恐懼地向巷口移動
。巴恩哈特只能一頓一挫地前進,臉上滿布著因疼痛而刻劃出的皺紋,而鮮血也不斷地
滴落在雪地上。
第四名保鑣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巷口,就在他們三人正前方,端著一把長管卡賓槍瞄
準著,就像漁夫握著釣桿一般。突然卡賓槍口冒出了火花,子彈落在尼梅克等人的腳邊
,激起了些許白色的雪花。尼梅克將巴恩哈特一把拉到牆邊,遠離敵人的射程,然後又
把他推向區隔建物的鐵絲網。那名保鑣幾近瘋狂地掃射,多發子彈擊中外牆,掃落了部
分積雪和磚塊的碎屑。
尼梅克迅速瞄準第四名敵人,連開了兩槍;不過,由於他處於重心不平衡的狀態,
所以沒辦法瞄得很準,這兩發子彈只是無力地消失在黑暗中。
那名保鑣射完了一匣子彈,馬上又換上新的彈匣。他似乎知道其中一名獵物已經受
傷,所以他緩慢地以虎視沈沈的姿態進行瞄準,就像一隻在空中盤旋、已經鎖定臘物的
獵鷹。
尼梅克衝向那道鐵絲籬芭,以身體護佐巴恩哈特。
法子趁著羅馬的手下扣下扳機之前,搶先擊發了射網槍。淺淺的「砰」一聲從槍管
中迸出,一張沾滿黏液的大網隨即罩住那個持卡賓槍的傢伙,使他從頭到腳都落人那張
細網之中。這名保鑣顯然忙了一下,然後試圖從網中掙脫出來,然而他愈掙扎,就愈陷
入這張網的糾纏,最後他就像卡通裡描繪的畫面那樣,整個人直挺挺地倒在雪地上。
在他倒地的那一剎那,法子一個箭步來到他身邊,也噴了他滿臉的DMSO鎮靜劑,不
一會兒,他就靜止不動了。
法子越過倒地的保鑣,直接來到巷口,在不斷吹襲的風雪中來回掃視附近的人行道
。街道兩旁的幾棟房子裡有幾盞燈光亮了起來--看來剛剛的槍聲已經引起了一些注意
不過,目前路上並沒有任何人影。
她轉身跑回同伴身邊,「你們還好吧?」她問尼梅克。
「還好。」尼梅克說道。
她看了看巴恩哈特;天氣雖冷,但他臉上仍不斷冒出冷汗,他那呆滯而了無生氣的
眼神,讓她幾乎懷疑他是否已經休克了。
「外面很安全--至少我看不到危險,」她一邊說一邊扶起巴恩哈特的手臂,「但
可能會有人去報警,我們得快點回到車上。你撐得住嗎?」
巴恩哈特瞪著她,然後勉強擠出了一絲微笑。
「還跑得過妳吧。」他咧嘴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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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西元二000年一月廿日紐約市性慾來得既快且見不得人,連之前的對話也是如此」
」在這裡,所謂的「見不得人」,代表著影片中那兩人過分地放縱,以及令事後檢
視的人聽不清楚他們的談話內容。
這可不是錄影裝置的錯,而是因為尼克,羅馬在與那位穿著黑色外套的女子說話時
,根本就是刻意放低聲音。
「讓我們再看看這個部分。」巴恩哈特說道。
「你是指他在後位,還是她在上面的那一段?」
「少給我油嘴滑舌。」
「我看就算我怎麼修剪,這部片子還是得列入限制級--我看,乾脆把它編入三
x級好了。」這名正在操控影音處理器的長髮男子以嘲諷的語氣說道,並按下主控臺上
的按鈕,巴恩哈特他們隨即聽見硬碟開始運作的輕微塌聲。
他們現在正待在目受哈頓鬧區的「寶劍小組」總部地下室;這是一個影音工作室,
巴恩哈特和那名技術人員比肩坐在機器前,而彼得.尼梅克和法子.庫辛斯則站在他們
兩人身後。
巴恩哈特吃力地傾靠在椅背上,纏在身上的繃帶彷彿正扯緊了他的軀體。他的傷口
固然十分疼痛,而那不斷消血的模樣則讓他的傷看起來比實際的更嚴重。彈片在他
的右腹劃下一道深長的傷口,但因為堅韌的肌肉阻擋而沒有傷及內臟,也沒有留在體內
。據手術室外科大夫的說法,是他那超乎常人的生理狀態救了自己一命。
「我們能知道他說了些什麼嗎?」尼梅克問道。
「如果不是為了讓這裡頭的信號清晰度能夠達到你們的要求,我才不會把這些淫聲
穢語轉成數位信號呢。」坐在主控臺前操控的那位男子說:「何況,這些狂放的呻吟已
經大到足以發動引擎了。」
尼梅克和法子交換了痛苦的諒解表情。傑夫.葛洛林是全美技術最精深的法庭視聽
專家之一--如果他不是,梅恨也不可能讓他加入公司--但是這傢伙卻有著無可救藥
的幼稚心靈。尼梅克懷疑,難道這是這個領域裡的專業人士所共同患有的社會適應不良
症?還是在技術上有著高超能力的人都會有某些獨特的心智狀態?
「好了,女士、先生們,請坐穩囉。」葛洛林下意識地搓了搓手,說道:「尼克.
羅馬的大冒險之旅即將展開,副標題是「壞蛋的樂趣」。第一幕,第二景,開麥拉
!」
所有人的眼睛都緊盯著那部二十一吋的螢幕瞧。
螢幕上,羅馬辦公室的門被打開,一名女子走了進來,然後朝放有攝影機的鏡子走
去。
她那黑色的長髮挽在背後,雙唇微張,身體刻意地擺動。當她接近尼克時,每個人
都可以明確地感受到她那誘人的神態。
影片左下角標示的日期和時間為「01.01.2000AM1:00」。
尼梅克仔細看著那女子,雖然螢幕上的房間裡只有從窗外反射進來的暗淡燈光,但
就算沒有經過電腦的加強處理。依舊可以看出他的身材。實際上,他們已經從這些影片
裡擷取出一張靜態影像,去和「寶劍小組」握有的國際恐怖份子檔案進行交叉比對了。
「妳可以先敲門呀。」羅馬的說話聲從小型喇叭中傳了出來。這時,螢幕上只看得
出他的後腦。
「是的,我是可以的。」然後便是關門的聲音。
「在妳旁邊牆上有電燈的開關……」
「直接跳到剛才有辨認問題的地方。」巴恩哈特邊看邊說。
「是的,老大。」傑夫回答後便按下快轉鍵。「雖然我個人對這段暗示性的談話感
到興奮,不過那還真是有些老套。」
錄影帶快轉。
葛洛林再按下播放鍵。
現在鏡頭裡那名女子更靠近桌子了,她的外套鈕扣有部分是解開的,從她的表情可
以看見她心中狂放的慾望。
「妳到這裡來做什麼?」羅馬說道,並停下來看著那名女子。他的聲音透露出些許
沙啞,近乎耳語。
「啊哈,看來他還真的是不知所措呢!」葛洛林評論道:「這傢伙的口水都快滴到
地上了……」
「噓!就是這裡。」法子打斷了他的談話。
「沙……明……準……建……岸。」
「這是什麼鬼話啊,根本就像咒語嘛!」巴恩哈特忍不住開口。
「那是因為我還沒動用我那偉大的電腦精靈!」葛洛林讓畫面停格之後,雙手在主
控臺上一堆轉鈕、按鍵和電腦鍵盤間飛舞起來。
葛洛林的手指彷彿四處舞動的精靈,不一會兒一列工具列就出現在晝面上力,而影
像縮成了一個視窗,同時右邊出現了圖形化的量測表和編輯工具。
「好,現在再試一次,中音部分已稍微放大,也消除掉一些雜訊了。」
葛洛林按下回轉鍵,然後停止,再按下播放鍵。
「妳到這裡來做什麼?」羅馬說道。正是剛才停下來的那一段。
葛洛林迅速調整某個鈕,然後又按下另一個鍵;他那雙藏在老式塑膠框眼鏡後的眼
睛瞇了起來。
羅馬繼續說道:「薩……明天才能……你要……我……」
葛洛林中止了影像的播放,然後再回轉到羅馬聲音突然變小的地方,重新播放一次
。
他的手指在主控臺上左碰右觸,只見編輯視窗中有些線條上下跳動。
「妳到這裡來做什麼?」羅馬低聲說道,「薩--瑞明天才能準--好妳要的文件
,我可不認為妳來這裡只是為了說聲安。」
「你聽清楚了嗎?」巴恩哈特回頭問尼梅克,臉上因牽動到傷口的傷痛而有些扭曲
。
「他講的應該是給她文件,也許是旅行證件。」
「我想也是。」尼梅克說道:「這個混蛋從頭到尾都在資助這次攻擊:」
「各位,」葛洛林插話道,「只要再試一次,他們的對話就會一個字一個字地全部
清楚浮現出來。」
法子沒有耐性地用手指輕扯葛洛林的髮梢,說道:「少來了。」其實她心裡想的是
:這吊人胃口的討厭傢伙曰葛洛林再次回轉、停格、播放,手中不停地撥弄著主控臺上
的控制鈕。
「妳到這裡來做什麼?」尼克.羅馬對眼前這位鈕扣沒相好的女郎說道:「薩查瑞
明天才能準備好妳要的文件,我可不認為妳來這裡只是為了跟我說聲晚安。」
「你被丘比特的箭射中了啦,傻蛋!--我想這段話已經夠清楚了。」葛洛林促狹
地說道:「對了,順便問一下,薩查瑞是那一號人物啊?」
尼梅克看著巴恩哈特,「你認為這是姓還是名?」
巴恩哈特搖頭說:「兩者都有可能,我會去查一下--我睛他應該是羅馬手下一名
偽造高手。羅馬最穩定、最低賤的收入來源就是販賣人口,他把俄羅斯那些絕望的窮人
家女兒走私到美國,從事娼妓--尤其是性奴隸的工作,這些人用的都是假護照和證件
;他底下的軍隊和打手也是用這種方法偷渡進來的。」
「幹下時代廣場爆炸案的那些人現在一定急著要離開美國,」法子說道,「如果我
們找到這個薩查瑞,可能就能找到他們。」
「不管如何,至少可以讓我們找到調查的方向。」巴恩哈特說道:「這樣一來,我
們就有逮住他……或他的機會。現在,我該找些人談談了。」
「後面的工作就由我來做吧。」尼梅克眼神堅定地望著巴恩哈特,「你要花多久時
間才能找到我們所需要的資料?」
「不會太久--如果我們對這個傢伙的專業能力,以及他和羅馬之間的關係的假設
沒錯的話。我認識一些聯邦探員、紐約警局的警探,警察總長那裡也有我的眼線。這些
人對羅馬的底細都摸得一清二楚,他們會告訴我的。」
「最好是這樣。」尼梅克說:「我花了兩天的功夫了把你的就醫資料在送到警力手
中之前先消除掉,我可不希望再有任何人來騷擾我們的調查工作。」
巴恩哈特點了點頭然後向後移動一下椅子,試圖站起身來,不過疼痛明顯寫在他的
臉上,使他又跌生了回去。
「如果你們之中有哪個人能扶我一把,、就能馬上到辦公室打電話。」他頹然說道
。
「嘿,你們打算錯過最精彩的高潮嗎?」葛洛林興奮地說道:「我打算以最清楚的
模式重播一次呢!」
法子氣憤地瞪著他,「傑夫,相信,你還是一個人慢慢享受吧。」
羅傑.戈迪燭自一人坐在那裡,手上拿著行動電話。他的工作一片混亂,公司所臨
的緊急狀況需要他去計劃、反應、擔心,相對的,他的家看起來簡直就成了一場噩夢。
他深受著他的妻子,但她現在不在身邊。
整整三個星期,她都沒有回家,連通電話也沒有。
有時候,他覺得婚姻就像是場由女人決定規則的遊戲,可憐的笨蛋娶了她們之後,
還得盲目而努力地摸索出她們研定的規則。
他始終不了解他到底是哪裡做錯。自從遇見她之後。他的心始終沒有改變,除了他
們變得更富有、更年長。
他愈了解她,就愈愛她;但是了解她,卻不代表他能解決他們的婚姻問題。
在他們相處的這些年,他從來沒有被身旁的其他女人吸引。和一般男人一樣,他看
過非常漂亮的女人。基本的反應也毫無二致,但是憑感覺行事不是他的作風,而且不管
她們多麼漂亮,她們都不是文希莉。
她確實外表出眾,但也是因為她在戈迪眼中根本是完美得無人能比。
他對性這碼子事知之甚詳--特別是在他擔任戰鬥機飛行員的日子裡--但是他也
學到.一時的衝動和真實的永恆是有差異的。
愛、承諾與婚姻。
他對這些東西曾經是如此畏懼,直到他遇見了文希莉。
從他們第一次接觸,他就知道了他倆之間的差異。
他無法理解的是,何以她不相信他依舊深受著她呢?他比剛結婚時還要愛她,為什
麼她就是不知道?
這真是不公平:雖然在內心深處,他知道真正的問題是什麼……是時間吧。
在他們剛認識時,他有的是時間陪她,那時公司還小,問題不大。
現在,他總覺得他作的決定都會在自由世界產生巨大的衝擊;而且,每當一天結束
後回到家,他就再地無法把俄國小孩仍在挨餓受凍之類的事丟在一邊不理不睬,什麼也
不做。
不過,他曾花生時間和她解釋過這些嗎?
該是時候了。
他舉起了行動電話,撥了文希莉姐姐家的電話。
在她姐姐吧話筒交給她之前,文希莉.戈迪就知道電話那頭是羅傑--她從姐姐的
臉色就可以看得出來,除了他的丈夫,沒有任何人可以使得安在打聲招呼後,臉色馬上
變得如此難看。
似乎從一開始就是如此。當時,羅傑還是年輕有幹勁的小伙子,以安的標準來說,
他簡直窮得和教堂裡的老鼠沒什麼兩樣。安認為他不夠好,所以在還沒見過羅傑之前,
她就反對這場婚姻。這些年來,羅傑所建立的企業、所贏得的成功也從來沒能改變安的
心意,因為在她封閉的世界裡,那些事蹟太新奇了,根本不能算數。
不過,文希莉看過羅傑眼中燃燒的能量,她知道這個男人正是自己心靈上的伴侶。
她曾經認為這是正確的,她嫁給了這位沒有家世背景的年輕人,而且從來不曾後悔
。她用女人愛男人的所有方式去愛羅傑,過去二十年,他的生活就是以他為中心而打轉
。她不覺得這是犧牲,但他的姐姐卻是這麼認為。他是這麼好的一個男人,熱愛著這個
世界,試圖用盡一切方法讓它成為一個更適合人類生活的地方--但就是這個世界把他
從她身邊偷走,一點一滴,無時無刻!
過去幾年,她見到羅樑的時間比見到他的髮型設計師還要少--何況她並不像那些
社交名媛,總是花很多時間去做髮型。她放棄了自己的志業。以便配合著羅傑的行程,
等羅傑有了空閒時刻,她卻又不想自私地佔據他難得的悠閒,只想和他在一起說說話,
享受有他在身旁的幸福。她希望羅保能拋開所有的事,只要他願意,她會陪他一同走遍
世界各地。
最近,他是如此忙碌。儘管她努力地調適自己的心態,但她還是難得見到他。她試
著以志工活動來打發時間,並且盡量珍惜兩人在一起的分分秒秒,然而這樣的相聚常常
是在午夜、在羅傑滿身疲憊地一頭栽在林上之前,時間短得只能互道一句哈囉。她的生
活就像是因在淺碟上的魚,沒有目標。
羅傑有自己的工作。
她卻什麼都沒有,連羅傑也不屬於她。
夠了!她待在姐姐家的這些日子,無時無刻不在作同樣痛苦的思考;為了自我,她
需要有些改變,他們之中要有人願意付出--羅傑必須為她留些時間,不然她要為自己
而活。
當她從姐姐手中接過電話,她先深深吸了口氣。「羅傑嗎?」
「妳好嗎,文希莉?我想妳。」
這是再平凡不過的一句話,但是文希莉知道牠是真心的。當她細細品味這熟悉的聲
音時,想起他不知道有多久不曾以這種口氣對她說話了。真是太久了,若要仔細計算到
底有多久,還真是令人傷懷呢。
「我恨驚訝你居然會注意到我離開了。」她說。
「相信我,」他焦急地說,「早餐桌前見不到妳的日子,我每天都在想妳,而且愈
來愈糟。」他的聲音聽起來非常疲累。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在家裡用早餐的?」文希莉平靜地說道:「通常你都是在七點
以前離開家,然後在前往辦公室的途中隨便吃點東西啊。」
羅傑困頓地聽著這句話,沒有任何回答。艾希莉非常了解他,知道他很想否認,但
卻辦不到,只會開始回想過去。羅傑的記憶力走出名的好,過去的種種會像影片般地一
幕幕出現在他腦中。文希莉心想,這時候,他大概會找些固定擺在桌上的小點心來吃吧
。寧靜持續著,有點令人難過。
「妳說得對。」承認事實必然灼傷了牠的自尊。
「我知道我沒有錯。」
「但這不表示我不愛妳啊!」羅傑吞嚥了一下口水,聲音清楚地在線路上傳了過來
。
「不管我正在做什麼,總是會想多化一些時間陪妳。」
「那麼你為什麼不這麼做?過去六個月來,我們一起用餐的次數是多少?」
再一次,兩邊都沒說話。終於,羅傑傳來了答案,「三十八次?」
「還得扣掉宴會、政冶晚宴、工作聚會和派對--」文希莉知道這樣要求或許並不
公平,但她正在和她深愛的男人極力爭取只屬於兩人的時間和生活。「就我估算,答案
應該是十八次;每個月三次。」
「我知道妳很難接受,但我也不好過啊!」羅傑頓了一會兒,顯然他止小心地措詞
,「我無法總是享有自行決定生活的自由。」
「為什麼不?公司是件的。」
「最近,俄羅斯那邊地面站的建設工程正在進行,世界政冶局勢讓我焦頭爛額,時
間恨木就不是我能控制的。只要這個階段過去,事情一定會好轉的。」
「請問你,在這之前,你說過多少次類似的話?情況真會變得更好?還是只要你稍
有喘息的空間,仍舊會再去找個更大的計劃來做?」文希莉開始想哭,她的聲音裡透露
出淚水打轉的音調。她希望羅傑因為先前的苦惱而沒有注意到。
「我知道我以前說過,但這次是真的:」
「羅傑,」文希莉拼命壓抑自己的情緒,盡可能平靜地說道,「每次你都說是真的
或許我不必告訴你已經夠了,不過我要說:我以你為傲--你,和你的工作。我知道你
所完成的每項工作都會讓這世界變得不同,我知道這是件的使命,但是我不知道自己是
否夠堅強,能忍受到你終於完成一切的那一天。」
「文希莉,如果沒有妳一同分享,那些成功就一點意義也沒有。」
「你真的如此認為?」文希莉似乎感受到一絲絲微弱的希望,也許這次--只是也
許他們真的可以走出目前的困境。「那麼你能趕到這兒來暗我幾天嗎?也許我們可以找
個婚姻諮商顧問談談,直到我們找到共同的生活力式?」
按著又是一陣長長的靜默,文希莉仿佛可以聽到羅傑再度吞了口水,深深地吸了一
口氣。「親愛的,現在我的工作正在緊要關頭,如果我這時候抽身離開,將會對整個世
界造成不可收拾的後果……再等一、兩個星期好嗎?」
「一、兩個星期後又會有新的事件爆發,然後你又得去處理因為你是最好的。」她
一直隱忍不流下的淚水終於開始氾濫成災。「你是最好的:」她抽搐地說完這句話後,
又補上一句:「我不知道還能做什麼,我愛你,再見。」她趁著自己尚未改變心意之前
,止刻按下了切斷鍵,然後把頭深埋在雙手之間,哭泣得彷彿這世界將沒有明天。
對她和羅傑來說,可能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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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西元二000年一月廿六日紐約市布魯克林區安東.薩查瑞是個謹守規律的信徒,不
管是結構上或組織上,如果沒有了規律,他就會覺得每天的分分秒秒彷彿成了一團泥沼
,使行動的效果大打折扣勤勉的人會怠惰下來,成果顯得可有可無,世界跟著分崩離析
。生活一日一失去規律,就會讓生命變得沒有意義。
他並不是天生就這樣,而是多年成長和累積出來的經驗所致,而且多少和他所從事
的專業工作有關。薩查瑞是個忙碌的人,尼克.羅馬經常以不可能的時限要他完成近乎
奇蹟的任務。這倒並非出於不尊重--並不完全是啦--但羅馬這個人就像古代的皇帝
一般,缺乏對這種精細工作的欣賞眼光;如果他懂得欣賞,就會了解這是一項苦差事,
對細節要有近乎苛求的紀律和專注,才能創造出令人信以為真的膺品,或是假造的護照
、簽證等文件,就連最仔細、最精明的眼睛都會被騙過去。但對羅馬而言,薩查瑞不過
是個製作假文件的人、影印機、活的印章、複製專家,只要有時間,誰都可以變成這樣
的工匠。羅馬只有在工藝技術馬上可以獲致成效時,才會露出些許讚賞之意;只要有一
次不合牠的意,無能、白癡、笨蛋的標籤就會馬上加到你頭上,以後你就只能做些玩票
性質的工作,搞不好,連某個街上的醉漢都比你有價值。
薩查瑞很清楚羅馬的不合理要求,並且把這種要求當成是藝術--米開朗基羅在面
對主顧們的要求時,會面臨什麼不可思議的壓力?莎士比亞呢?……幫我畫這面天花板
!今晚就把劇情編好,臺詞要清麗出眾,要讓我們哭、讓我們笑、讓我們歌詠讚嘆:而
且要快、快、快!啊,他們必然也曾有過絕望的心情吧,因為如果沒有了這些經漆來源
,他們將如何自處?為了生存,他們該怎麼做?藝術和商業之間的緊張局勢雖令人瘋狂
,卻也是極重要的創意來源如果它不會造成失眠、心悸、潰瘍和禿頭的話。
現在他正走在布萊頓十二街的海濱枕木步道上。因為海風的吹襲,腳下的木板上幾
乎沒有什麼積雪:海鶴在牠的頭上呼嘯潮翔,左手邊是一件灰濛濛的海洋,右手邊是布
萊頓海岸大道,他自己的小木屋就在身後,他平日買俄文報的報攤在兩條街外,而早餐
要吃的麵包還要再多走兩條街才能買到,他的旅行社則要穿過從地底鑽出的D線鐵軌…
…每天早上六點鐘,他都會沿著這條路去工作,從來沒有一秒鐘的誤差--絕對沒有!
薩查瑞告訴自己,現在該是把這些無用的、自我為中心的雜念和一些不滿足的囈語
踢出心中的時刻了,準備好好思考如何開始今天的重要事業吧。
羅馬曾指定要六張學生交流訪問的入境簽證--大概是給本地皮條客和脫衣舞俱樂
部老闆去莫斯科帶一些女人回來用的不管是什麼理由,羅馬希望在中午一點以前拿到這
些證件,好交給這些人口販子。這些貨是羅馬昨天深夜才說要的,而且沒有心情和薩查
瑞討價還價;事實上,過去的幾個禮拜,羅馬一直都處在極不尋常的興奮中,而這幾天
的情況則更嚴重。曾有謠言指出,幾天前他的俱樂部發生了某些事情,讓他非常不高興
,不過他身邊的人都沒有一個肯說出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甚至沒有人出面證實到底有
沒有這回事。
薩查瑞在離開枕木步道時告訴自己,羅馬有他該擔憂、負責的事,而我也有自己該
做的工作,何必多管閒事!他可不想去了解關於羅馬的那些傳言,更沒時間去蹚這渾水
,他有許多工作要完成;六個小時、六張入境簽證,這可是--「對不起。」
薩查瑞在人行道前停下腳步,若著那位突然冒出來擋在他面前的男子,這像伙是從
哪裡來的?
「有什麼事嗎?」他說道,語氣中有些驚訝。那名男子有點瘦,但很結實,頭髮短
得幾乎可以見到頭皮,穿著一件長大衣;他的右手插在口袋中。
「我想和你談談,薩查瑞先生。」那人說道,同時輕輕用頭向左方點了點,「借一
步說話。」
薩查瑞朝那個方向一瞧,只見一部車停在人行道邊,後車門微開,有個人站在車旁
張望著。
「我不懂--」他把視線移回到面前的這名男子,又看看他的右手住口袋裡造成的
隆起,他會不會正拿著一把槍?
但他們強自鎮定,「你想從我這……」
「上車。」那人下令道,同時也注意到薩查端正盯著他的右口袋,於是故意撐起某
樣東西,抵住薩查端的胃似乎是挺硬的東西。
那男子繼續說道:「不會化很久時間,只要你乖乖合作並回答幾個問題,沒有人會
傷害你。」
「不過我還有事……」
「上車,現在:」那男人的聲音提高不少,同時開口袋中的東西用力頂了薩查端的
肚子一下。「你先走。」
薩查瑞感覺到自己顫抖起來,於是他只好點點頭,朝那輛車門半開的轎車走去。那
名和他談話的男子就跟在他身後,而且手中的硬物仍舊抵著他的後背。
尼梅克在薩查瑞之後生進車後啞,同時示意法子把車開動。
他的右手中握的是一堆塑膠證件,而且始終緊緊地抵在薩查瑞身上,他很想知道,
現在這個人是否對所謂的「非致命性武器」有了不同的定義。
沙多夫在通過安全檢查後浪多久,就辨認出一些便衣執法人員,他猜他們是聯邦調
查局幹員,不過也可能是其他單位的人。
他習慣性地以眼角餘光去注意那些在附近閒晃的人,並且迅速記下他們的膚色和特
徵。
最先讓他起疑的是這些人所站的位置:一個站在大廳上的雜誌攤邊,另一個在候機
室的入口
處,第三個則是在大門口;其次是他們站立的方式:下巴抬起,最直接了當的站姿
,以謹慎觀察的眼神緊盯著每個走進來的人。還有他們的黑色西裝和大衣、淡色領帶,
在褲腳上方幾吋處有著微微的隆起,表示那裡有置槍袋--他們的外表一如執法人員般
整齊。
他找到一張塑膠椅坐下,抬頭望著那塊顯示預計到達和離開班機時間的螢幕。他準
備搭乘的飛往斯德哥爾摩的班機在半個小時後就要起飛,待會兒應該就會聽到宣布登機
的廣播。
通常這樣的監視人員並不會影響他的心情,因為他已花了許多年的時間去摸索如何
跨越數個國家而不致洩露行蹤,並且知道如何擺脫追捕。儘管現在的監視網比以前更廣
,但網眼仍舊大得足夠讓人溜過去事實上遠比以前的大些。爆炸嫌疑犯的國籍不明,甚
至連幕後的支持者是誰都不知道,就算他們查到了這案子和俄羅斯之間有些關係,還是
不能下斷論。
他這個沒什麼特徵、隨時可以隱身在都市叢林裡的人,應該覺得安全才是。就算有
什麼風吹草動,也不會是因為那液相片吧?
在爆炸後的第二天,《紐約每日新聞》刊出了一幀照片,引起其他媒體一陣騷動。
那是一位業餘玩家從第七大道和五十三衡交口的廣場上空往下拍攝到的模糊影像,
有個圈圈指出了某個人影,報上的頭條宣稱這個人就是放置第二枚炸彈的嫌犯。在那張
照片中,那人正把尼龍背包放置在沒有警力看管的柵欄旁,而且可以清楚看出他有著一
頭褐髮,穿著一件皮衣,不過他的身體隱在陰影中,並不十分清晰--然而沙多夫還是
一眼就認出了自己。他擔心那些要找他的人會利用電腦加強影像效果,而且當他的照片
散布在每個晝報攤上時,他實在不怎麼想貿然進入人群往來頻繁的機場,因此他比吉莉
亞等人多停留了一個星期,躲在羅馬安排的安全藏匿處。那個星期內,他不停地減重,
並且剪短了頭髮、戴起一副眼鏡,然後換上一套昂貴的西裝。這樣約偽裝讓沙多夫覺得
滿意,他確信就算機場的警戒狀態比以前更嚴密,他還是能通過檢驗。不管如何,現在
只要能起身走過空橋,他就很高興了。
沒錯,只要登上了飛機,他就可以放鬆心情了。在重要出入口的便衣警衛本來就在
預料之中,羅馬的手下為他規劃返俄路線時,都已經詳細考量過這些問題。他們安排的
路線是先讓他到瑞典,然後再搭火車進入芬蘭,按著從努雅馬穿越國界,到達聖彼得堡
的外圍地區。
雖然繞了生路,並且需要額外的證件,不過這已是最佳的離開方法。芬蘭和俄羅斯
的邊境士兵一向以散漫聞名,連他們檢查車輛也多半是照章行事;努雅馬那裡有個快速
通關檢驗口,設有x光裝置以掃瞄行李,兩步之外有個金屬探測器--就只有這樣,過
了之後,他就能回到熟悉的土地了。
現在沙多夫正坐在候機室裡翻閱雜誌,不過他並沒有去注意內容寫生什麼,而是把
視線落在雜誌頂端,不時悄悄地看著那些監視出境大廳的幹員。偶爾,站在大門口的那
位紅髮男子會看向他,這時他就會故意往別處看去或假裝再翻一頁。他全身的神經似乎
有一端正牽在那位幹員身上,他心想,一定是耶張該死的照片和多待了一星期所造成的
後遺症!
他等著。
十分鐘後,機場開始廣播:「往斯德哥爾摩的二0六號班機,現在開始登機;行動
不便的旅客和座位在A排到「排之間的旅客,請優先進入登機門,並請準備好您的機票
。」
沙多夫慢慢地收拾好雜誌,把它塞入隨身攜帶的行李袋中;他身邊其他的旅客也站
起身來,準備到登機門前排隊。沙多夫故意將視線掃過那位紅髮幹員,只見他雙手交叉
在胸前,仔細盯著候機室裡的乘客;在沙多夫起身的那一剎那,他用腳尖拍打了一下地
面,然後又做了一次--沙多夫心想,這是無聊和睏倦的碰巧表現?還是舒緩緊張情緒
的動作?或者是他們準備採取行動的訊號?有那麼一小段時間,沙多夫認為那個人正瞪
著他瞧。
沙多夫把旅行袋搭在肩上,朝旅客排成的隊伍末端走去。他注意到那個站在候機室
入口
處的幹員已經開始移動,並且大致是朝著他這個方向而來。這名幹員的頭髮理得很
短,尖腮小眼,像隻狐狸一樣。
沙多夫咬了咬牙,回想起那次他在倫敦完成某件工作後的遭遇:差不多一年前,有
兩個條子認出他來,並且尾隨他過了好幾條街,結果在一條巷子裡,那兩人的頭上都留
下了他送給他們的彈孔。然而這回,他手無寸鐵,再加上機場那麼多人圍繞著他,他勢
必無處可逃隊伍開始向前移動,他也跟著走,票握在手中。那名紅髮幹員現在就站在他
的正前方,也就是登機門右邊,每個乘客通過時,他都會仔細地瞧上一會兒。沙多夫想
知道自己的照片到底被分析到什麼程度,這個國家的技術已高明得超乎他的想像,他們
有沒有可能已經認出他來了呢?紐約市提出五萬美元的懸賞金,他並不信任羅馬和他的
手下,他們可能會被金錢誘惑……他自己不也是為錢做事的人嗎?
沙多夫繼續朝登機門前進。現在前方只剩三名乘客了,一對老夫妻,和一位四十來
歲、盛裝打扮的女人。那對夫妻和空服員愉快地打過招呼後,就消失在空橋的那一端。
接下來是那位女士,紅髮男子禮貌地對她點了點頭,看著她通過登機門。
沙多夫把緊張的情緒埋藏在內心深處;現在已不能回頭,只能往前走,並且祈禱自
己能安全通過這道門。
他舉起機票,空服員微笑地看著他;他點了點頭,也回了她一個微笑。現在紅髮幹
員就在他身旁。
「對不起,先生,」紅髮幹員說話了,「能不能請您暫時站過來?」
沙多夫努力讓自己的視線停留在空服員的嘴上,但眼角卻看見那位長相精明的狐狸
幹員已從右方走過來,站在紅髮幹員身旁。沙多夫還沒看見第三名幹員,也就是那位站
在書報攤旁的男子,不過他現在一定也正朝這裡靠過來。
「先生,你聽見我說話了嗎?我們想問你幾個問題。」
沙多夫只覺得全身血液衝上腦門。除了照辦,別無他法。
他偏頭看看那位紅髮幹員,這下他才突然明白,這些話並非是對他說的,而是某個
排在他後方的人。
他鬆了一口氣,回頭去看個清楚:排在他後面第四位的是一名和他年紀、身材都差
不多的男子,穿著牛仔褲和短滑雪夾克,髮色暗褐,和沙多夫沒有染髮前是一樣的顏色
。幹員禮貌地握住那人的手腕,把他帶到一旁,並且要求查看他的護照。那名男子顯得
有些疑惑和生氣,困窘地伸手到背袋裡拿東西。
沙多夫轉回來面向空服員。他原本覺得自己臉上的微笑有些僵硬,這會兒卻已柔和
下來,就像一尊石雕突然有了生命。
幹員是向他走近沒錯,但他們的目標是後面那位男子,而不是他--他們拉出了一
隻披著狼皮的手--他覺得這句話形容得真好。
「先生,祝您飛行愉快。」空服員對他說道。
沙多夫例開了嘴,「謝謝,」他邊說邊通過了登機門,「我相信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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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西元二000年一月廿六日華盛頓特區「混蛋!」美國總統對國家安全會議的成員們
大罵,「超級大混蛋!」
他拍擊著桌上那份中情局/聯邦調查局的機密報告;坐在橢圓形辦公室樓下這間會
議室裡的人,全都瞪大了眼看總統發飆。中情局和聯邦調查局這兩個組織破天荒地在這
次調查中攜手合作,針對彼此對時代廣場爆炸案的調查結果作評估,所得的結論卻不利
於總統的俄羅斯政策,把他的計劃完全打亂了,難怪他要大發雷霆。不過,真正讓他覺
得沮喪的是,如果這些評估報告是對的,他就得重新檢視自己對史塔里諾夫政權的支持
是否正確。他一向以能夠察覺民意而自豪,當人民有怨言時,只要有一絲可能,他隨時
都會改變政策以重新尋求支持--要不是他的民意支持度如此高,他的反對者早就把牠
的底給掀光了。然而就算如此,他還是無法忍受自己的政策被人無情地推翻。
美國總統巴拉德在讀到這份報告時,始終無法相信案情的真相;他一直試圖隱藏的
憎惡情緒最後終於爆發出來,形成他自己地無法預期的強烈反應。
如果這些文件裡的結論是正確的--只是如果--那麼他心中的帳意就將不可避免
了;
這會讓他被批評成什麼樣的國家領導人呢?美國總統的主要政策決定,居然是以情
感和突發奇想為依據!天呀,他將會成為華盛頓那些大白鯊的盤中d!
「依我看,這其中還有轉圜的空間。」副總統霍姆說道:「巴仟基爾這條線索是根
據推理、暗示和環境證據而來的,到目前為止,我認為要定他的罪還不太可能……」
總統像交通警察一般做了個「所有來車停止」的手勢,打斷了霍姆的話。
「聽我說,史蒂芬,請你仔細地轉我說,」他喘了口氣,「這和我們能不能證明無
關,而是跟我們相不相信有關。這份報告建立了一個足以讓人相信的證據,指出俄羅斯
內政部長和數千名美國人在美國本土死亡的事件密切相關.何況美國最大都市的市長也
在死亡名單之中。」他停了一會兒,頭深埋在兩手之間,彷彿在作悲痛的告解。「這次
攻擊的規模就和珍珠港一樣……而且是在我眼前發生!」
「我同意。」國家安全顧問肯尼斯.泰勒開口說道:「或許值得一提的是,當初日
本人的攻擊對象是軍事目標,而不是平民老百姓。」
「但我認為,這案于還有個很重要的關鍵,」國防部長羅傑.法蘭邊說邊用手捻著
他那著名的山羊鬍,「如果是巴什基爾指使,那牠的行動也只能代表一小撮心存報復的
人,而不是掌權的政府代表--實際上,如果真是他幹的,那麼這可能是刻意要把俄羅
斯國家領導人拉下臺的精密計劃。」
「把他視為俄羅斯的叛國者和顛覆份子……嗯,還有,國際罪犯:」國務卿波曼點
頭說道:「我想我能了解法蘭的觀點,在這件事上,我同意他的看法。」
這兩個人平常總是鬥個沒完,現在居然見解一致,這倒是件稀奇的事,總統心想。
接下來呢?這個世界的轉軸會從此傾斜嗎?太陽曾在中午就下山了嗎?他好像正領
著一支船隊前往朱經開發的海域,而潛藏水底的蛟龍則正虎視沈沈地盯著他們呢。
「如果你們之中有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會感激不盡的。」總統說道
:「我太累了,我需要得到清楚而詳盡的說明。」
波曼再次點頭,「史塔里諾夫一定會非常願意公開揭露巴什基爾的罪行,我想不出
他有什麼理由不這麼做,因為巴仟基爾居然背叛了他。如果史塔里諾夫不盡快重組內閣
,那牠的聲譽將會大安打擊,同時也破壞了我們和他之間的關係。另外,我們可以想法
子讓巴什基爾接受審判,也許在聯合國召開審判庭,控告他與全人類為敵。」他停了一
會兒了繼續道:「我知道這個提議或許太過武斷,但這是我們應該努力的方向。」
「你所說的聽起來都很不錯,不過有些事你並沒有注意到,」巴拉德總統說,「我
們現在找到的證據都是基於對這整件事情的解讀,而史塔里諾夫能夠掌握的事實恐怕比
我們更少:如果我們把這些證據給他看,會發生什麼事?畢竟他們這兩個人已經合作許
多年了。」
「我們可以施壓啊。」副總統接口道:「史塔里諾夫需要我們的協助才能和柯希可
夫、彼達謙科維持勢力平衡,如果我們對俄羅斯的援助源源不絕,他甚至可能因而贏得
大選,我們可以向他表明,如果他不放棄巴什基爾,援助就會中斷。」
巴拉德總統帶著微微的驚奇看著他,幾分鐘前,霍姆還主張要給俄羅斯當局一些運
作空間,避免讓巴仟基爾負起這場謀殺的責任,究竟是什麼事讓他立刻改變了原來的意
見?難道他一向如此?巴拉德覺得這就好比是一個無神論者突然要信教,或是老煙槍加
入了誓言禁煙的團體。面對這樣的副總統,他該如何應付,看來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如果真有必要,我不反對向史塔里諾夫下最後通牒。」他緩緩說道:「但我對他
還算了解,相信我,他對人的信心是不容被低估的。」
「歃血為盟?」泰勒突然冒出這一句。
「沒錯。」總統坐在椅子上伸直了腰。「現在,我認為我們該多放一點心思在華盛
頤這裡,暫時別管莫斯科的反應了。德拉克魯現在掌控了參議院外交委員會和情報委員
會,他從頭到尾就反對我們對俄羅斯的援助,這些報告一定會讓他有機會狠狠地修理我
們一頓。」
「這是可以確定的。」霍姆說道:「唯一的問題是,他這回又會上演什麼樣的戲碼
?」
巴拉德總統看著他。
「這份報告明天下午前就會送到他手上,看來你們馬上就會得到答案了。我建議你
們先擬妥到時候該有的對應策略,等那位參議員的舞臺一準備好,你們就能照章演出:
」
他們約在接近午夜時會面,地點是在聖巴西爾教堂︵編註:俄語作瓦西里.布拉仁
教堂,俄國沙皇伊凡四世時代所建,位於莫斯科紅場,後因聖徒瓦西里.布拉仁葬於此
而改今名︶外的廣場。一如事前安排,現場只有他們兩人,雖然雙方都有保鑣隨行,但
都隱身在一段距離之外的陰影中。他們之間的信賴關係,純粹是源自於權力的交換和平
衡。
「阿卡第。」史塔里諾夫點頭示意。
阿卡第.彼達謙科的手放在大衣口袋內,回了他一個假假的微笑。「我恨高興你同
意今晚的會面,伏拉第米爾。」
史塔里諾夫並沒有回應他。在這麼寒冷的天候下,他身上裹了厚重的羊毛外套、圍
巾和皮帽,而彼達謙科卻讓茂密的頭髮披散在外,甚至連大衣的第一個鈕扣都不扣上,
彷彿寒風對他起不了作用。
這個人只是在展現他的自傲罷了,史塔里諾夫如是想。
彼達謙科轉過身,抬頭看那些頂部有些不一致的圓塔。這時候,那些為觀光客而設
的聚光燈已經熄滅,在黑暗中,充滿異國風味的圓塔透露著快被人遺忘的謎樣風采。
「今天晚上我想到了聖巴西爾︵即瓦西里.布拉仁︶這個人。」彼達謙科說道:「
這個愚蠢的聖徒,放棄了舒適的生活,赤足圭在雪地上,吃些僅夠維持生命的東西;他
總是宣揚真理,為了俄羅斯人民的良知而沽。這樣一個好人,就連恐怖伊凡︵釋註:即
伊凡四世︶都能容忍他的諷刺言語。」
史塔里諾夫看著他,然後說道:「我希望你不是打算說自己也是如此自我奉獻。」
彼達謙科咯咯她笑了起來,「我可沒有一點聖巴西爾的美德。」他說著,同時轉回
來面向史塔里諾夫,「我們是政客,伏拉第米爾,這是受誼咒的行業,你不覺得嗎?」
史塔里諾夫聳了聳肩,直視對方那雙灰色的眼睛。他只想趕緊把事情搞定。
「如果我們要討論的是這個國家的事--我假設是這樣的--那麼我們是不是應該
也請柯希可夫來呢?」
「我們不在那個快樂又老舊的國務院裡談,而跑來這裡,正是為了避開他,不然我
們大可以來杯白蘭地,邊談邊欣賞美麗的壁飾啊。」彼達謙科帶著笑容說道。他的笑容
不具備說服力,反而有一絲嘲諷的意味。「容我這麼說吧,柯希可夫算是我們三方勢力
中最弱的一環,也是最愛四處窺伺的傢伙,伏拉第米爾,我們無需讓他在這裡攪和,今
晚我們就下個決定,他會跟著做的。」
史塔里諾夫盯著他。「不管你怎麼看待柯希可夫,他在克里姆林宮裡仍舊佔有一席
之地。」
「但也許撐不了多久了。」彼達謙科說道。
史塔里諾夫停了幾秒沒有說話,他粗重的鼻息像是噴射機的排氣。
「葉爾欽死後幾個小時,我們三人就組成了目前這個過渡政府,並且會持續到大選
舉行。」史塔里諾夫說道:「我現在可不想和任何背後傷人的陰謀扯上關係……彼達謙
科舉起手要他住口。
「拜託,伏拉第米爾,你誤會了,」他說:「我所要提議的事完全可以攤在陽光下
,絕對不會有黑箱作業這回事而且是實際可行的。」
史塔里諾夫以帶著批判的眼光掃向彼達謙科,說道:「那麼說來聽聽:我想在黎明
而回到家。」
彼達謙科點了點頭。「葉爾欽沈醉在伏特加時所認為的「好」構想,如今已被證明
完全不可行了。」他朝另一個方向指了指,「你有沒有注意到廣場對面那家百貨公司?
」
史塔里諾夫的臉上浮起一陣略帶酸音的笑容,「我最近可沒時間去採購。」
「啊,不過你們這些高層人士應該知道,那些在商店前大排長龍的人們都不見了吧
?商店的架子上只有灰塵,我們那位死去的總統曾經大肆吹擂的榮景,現在只剩下一片
無盡的空虛:」彼達謙科雙手一攤,「我們的國家已經陷入了一片混亂,伏拉第米爾,
各國對我們的糧食運補管道被堵死,那些黑社會頭子不斷地掠奪人民的財產,道德正在
淪喪……」
「天啊,彼達謙科,看看你四周,這裡沒有攝影機,所以請你省省這些散件神聖的
禱詞吧:我說過了,請說重點!」
彼達謙科臉色一沈,然後又馬上露出那種虛偽笑容。史塔里諾夫覺得自己好像正在
觀看一場變臉秀。
「這個國家需要一位領導人,而不是三個。」彼達謙科正色說道:「三頭馬車的領
導模式在這裡是行不通的,我們的人民已經不知所措了。」他兩眼眨也不眨地盯著史塔
里諾夫,「為了國家的利益,我建議你辭職,把領導人的位置讓給我。」
史塔里諾夫睜大了眼瞪著他,「你真讓人吃驚啊,阿卡第!這就是我期望聽到的事
嗎?」
「不然呢?」
「你還有其他的提議嗎?我聽到的是第三次愛國戰爭嗎?」史塔里諾夫笑道:「我
承認這確實是個令人激動的提議,但這真是毫無意義!偶像、煽風點火和種族優越論湊
在一起,令我不得不想到紐倫堡大會︵編註:指德國的納粹黨於二0、三0年代在紐倫
堡舉行的一年一度大會,目的是向世界宣示其力量︶。」
彼達謙科的笑容即刻消失,雖然嘴角還可以看到一些笑紋。「你的措詞應該小心些
。」
史塔里諾夫裝出被驚嚇到的表情,「噢,你太多疑了,我指的是巴爾幹的米洛塞維
奇。」
「我不管你說的是誰。」
「撇開政冶上的需求不談,」史塔里諾夫說,「像剛才我拿納粹來打比方時,你就
變得十分敏感,那麼你為何還要這樣做,彼達謙科?難道你也害怕鏡中的魔鬼嗎?」
「我害怕的是我們國家的榮譽和尊嚴喪失,也害怕同美國求援將會招致屈辱,更害
怕你把人民出賣給敵人!因為你相信外國會幫助我們,你把那些傢伙當成解決所有問題
的神:」
風吹動了史塔里諾夫的衣領,他覺得寒風正一絲絲地鑽進圍巾裡,不禁有些顫抖。
「請聽我說,」史塔里諾夫冷靜地說道,「這個世界並不像我們兩人想像的那樣我
們所處的時代裡,沒有一個國家可以像座城堡般遺世燭立。」他停下來嚥了嚥口水,「
你知道美國人在加里寧格勒蓋了一座衛星地面接收站嗎?就是羅傑.戈迪蓋的那座。等
它完成後,要在聖母窒上蓋座公共電話都不是難事,我們可以和幾十哩外的人聯絡,不
用電纜,只需要靠太陽能電池就行。想想看,阿卡第,這難道不是一種奇蹟?你要知道
,人類在未來終究是要合作的,而不是彼此分裂!」
「你所謂的奇蹟指的是在山顛響起美國的流行音樂嗎?」
「那麼,我們只能祈禱俄羅斯獲得的會比失去的更多。」史塔里諾夫語重心長地說
:「坦白說吧,阿卡第,我對你的提議不惑興趣;我們沒有理由畏縮在光榮的過去。」
彼達謙科鐵青著臉一言不發地站在那兒,眼神彷彿凍結成一睹冰牆。
「你不會得逞的!」他最後恨恨地開口說:「人民不會坐視祖國毀滅,他們會集結
在我身後!」
「聽你說得如此有信心,也許你真有預測未來的能力吧--」史塔里諾夫說:「就
像聖巴西爾一樣。」
彼達謙科動也不動地站著,用他那雙冷酷的深藍色眼珠瞪著史塔里諾夫,過了好一
會兒,他才抖了抖肩膀、轉過身去,橫過圓石鋪成的廣場,同自己的保鏞走去。
史塔里諾夫目送他離開,直到他消失在黑暗之中,才轉身朝著反方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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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西元二000年一月廿八日華盛頓特區國會山莊富麗堂皇的圓頂閃爍著美麗的光芒,
北邊的入口處還亮起了一盞紅色的燈。大廳上響起了一陣悠揚的鐘聲,多數黨和少數黨
的領袖們在此互相行禮之後,各自走向中央走道兩側的第一排座位。議員、記事員和祕
書們都已就座,議長的議事槌握在手上,而C.
SAPN隱藏式攝影機也開始啟動,神聖莊嚴的議事程序正式展開。
旁聽席上,羅傑.戈迪看著帶頭發言的路易斯安那州參議員巴布.德拉克魯從座位
上站起來,他穿著筆挺高貴的暗色西裝,沈穩地步向講臺,兩位穿戴整齊的年輕助理畢
恭畢敬地跟在後面。這兩名助理還抬著一隻站起來足足有人呎高的填充玩具熊;這隻玩
具熊身上穿著一件江綢製的角力裝,上面嘯著冷戰時期蘇聯的標誌--鐮刀和鐵槌。
「我的朋友和同僚們,現在我要向各位介紹摔角熊波里斯!」德拉克魯的話在大廳
上迴盪。「順便一提的是,今天牠之所以拿出這套舊衣服來穿,是因為舊的比新約合身
!」
在他的同黨議員那邊響起了笑聲和掌聲。
而走道的另一邊,許多交換的眼神中夾雜著一些嘆息。
「波里斯看起來像是一隻好熊,但別讓他愚弄了你。不管牠吃了多少,都永遠不賺
飽,因為牠會愈長愈壯、愈長愈高大……相信我,牠連餵牠的手也會吞下肚。」
戈迪不屑地哼了一聲,各位女士、先生,地想道,歡迎觀賞這場政治秀。
「讓我告訴各位有關波里斯的一個小故事,這故事……膽小的人最好不要聽。不過
,我們倒是可以從中學到一些教訓。」德拉克魯滔滔不絕地說:「很久以前,波里斯的
胃口出奇的好,好到自以為可以把整個世界吞掉,沒有什麼能滿足牠!然而,不斷吃呀
吃的結果卻使得波里斯變得非常重,再也站不起身。就在這時,和善的山姆大叔出現了
,他帶著波里斯去找自由市場醫生治療,教牠如何變得文明一點,並且試著要牠放棄過
去那種貪婪的生活方式。」
廳堂中超過一半的參議員發出了陣陣笑聲,而其他的則面面相覷。
「嗯,各位同僚,經過幾年的節食治療,效果似乎正逐漸浮現,波里斯甚至可以穿
得下和山姆大叔同樣的紅、白、藍三色條紋角力服--當然條紋不太一樣啦,反正沒有
人會說這是抄襲。」德拉克魯略帶諷刺的言語迴響在挑高的圓頂之下。
戈迪突然想起了某部勃特.蘭卡斯特︵編註:美國演員,一九六一年獲奧斯卡最佳
男主角獎︶在裡面飾演一名福音傳教士的電影情節;更讓他驚訝的是,這樣的伎倆還真
是有效,就算德拉克魯演講的對象包括了那些對他不服或是半信半疑的人,但他們似乎
也受到了煽動。
「不過,波里斯還是改不了他那舊有的壞習慣。」德拉克魯繼續說道:「波里斯又
餓了,兩他現在已經習慣問山姆大叔乞討,就像優勝美地公園裡的那些大灰熊會跑到人
們的帳棚來找食物一樣。山姆大叔這位有著慷慨、寬容美德的人--如果你問我的話,
我會說他過分大方了--無法對波里斯說不;而且山姆相信,只要讓波里斯不遠離他的
帳棚,讓他看著自己是如何度過一天的生活,波里斯就能學會靠牠自己的雙腳站立。不
管各位信不信,山姆大叔已經給了波里斯幾萬噸的糧食和幾億的美金--你們聽到我說
的嗎?幾億呢!這還只是為了把牠留在身邊的花費!結果呢?有人猜得到嗎?波里斯背
叛了山姆大叔:牠愉愉地闖進帳棚,然後做了非常可怕的事,可怕到連我都說不出口。
但是我一定要說。各位,這是我的責任,因為你們之中還是有人相信我們可以讓這
隻熊遠離鐮刀和鐵槌--事實上,你永遠無法讓波里斯放下牠的鐮刀和鐵槌!」
議場裡鴉雀無聲,在場的每位參議員都已經讀到那份巴什基爾和時代廣場爆炸案之
間有關連的情報分析,他們非常清楚德拉克魯接下來要說什麼。
戈迪發覺自己也情不自禁地傾身向前,著迷於德拉克魯的表演。起初他曾懷疑德拉
克魯會不會迷失在波里斯的故事中,不著邊際地胡扯--或許是因為剛開始時,他那十
分戲劇化的表演給了戈迪這種印象--但是,這個懷疑顯然沒有發生。這位路易斯安那
州土生土長的議員簡直是天生的表演家。
「……牠趁山姆大叔出去慶祝、狂歡的一個晚上,闖進了帳棚,結果原本是一個祈
求和平安寧、光耀新世紀的夜晚,卻被波里斯的利牙破壞了!」德拉克魯慷慨激昂地說
:「牠撕裂了山姆大叔的膀子,在他身上留下了傷口,傷害是如此之大,讓山姆大叔惶
惶終日,疼痛永遠無法消逝--永遠,你們知道嗎:我的朋友們,坐穩了,千萬別從椅
上掉下來,接下來我要說的話革會議各位跌破眼鏡--」德拉克魯從講臺後走出來,誇
張地把脖子伸長,左右擺動地巡視整個議事聽,「你們在聽嗎?你們坐好了嗎?好的,
聽著:這隻熊隔天又厚顏無恥地回來,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而且還要求更多的食物
!而有些無知愚蠢的人--我不想提名字,但我們都知道這些人是誰--竟然要山姆大
叔閉上眼睛,別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德拉克魯走回玩具熊旁邊,抓住了它的肩膀,「我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決定一下
誰該為此負責吧,各位,趕快下定決心!而我要和波里斯周旋到底,我要牠付出代價,
我要告訴牠,靠山姆大叔過日子的時代已經過去了,牠得自己想辦法。」
戈迪認為自己已作好心理準備去面對任何發展,但他接下來看到的景象卻還是讓他
大開眼界。
「來吧,波里斯,和我打一場吧,有本事的話就把我擊倒!」德拉克魯碎了一口,
把西裝外套往後一撩,並將領帶拋向肩後,連跑帶跳地躍到玩具熊身上,然後將它推倒
。用手圈住熊脖子,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它整個抬了起來,重重地摔到地上。
「結束了,波里斯!」他大聲叫道:「結束了!」
戈迪從旁聽席上看到參議員們羞慚的表情,想到德拉克魯的古怪行為一旦登上晚報
頭條,輿論將可能會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心情不禁沈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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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西元二000年一月廿九日紐約市來吧,波里斯,和我打一場吧,有本事的話就把我
擊倒!
打從在國會山莊的議事聽上看到德拉克魯的表演後,整整一天,戈迪都無法將這鏡
頭從心中驅逐出去,部分原因也是因為那些偏好煽情的媒體,正如他預期般地被吸引了
過來--每家新聞網的夜間新聞早就把這場政冶秀傳得沸沸揚揚,有線電視新聞網也一
樣,在它們的每個談話性節目裡,都把這件事當成主題。而當天晚上十點鐘,時代廣場
爆炸案最新發展的專題報導也作了相同的處理。到了今天早上,《華盛頓郵報》和《紐
約時報》,更不約而同地在頭版刊登此一消息。
德拉克魯往成功送上參議員之前,曾經擔任了兩任紐奧良市市長,他來到華盛頓時
,行李箱裡裝滿了稱頭的名牌服裝,再配合上他對政冶關係的敏銳直覺,結果形成了他
獨特、無人能及的政冶資產。
現在,戈迪正試圖讓自己安坐在民航機上他總覺得自己書房內的那張椅子比航空公
司的頭等艙要舒服得多同時還要試著別讓昨天那場國會鬧劇在心頭發酵。如今就算這案
子再困難,他也沒有後路可退了。他又想到在來華盛頤之前和文希莉通過電話……過去
一個月,她一直待在家裡,試著挽救他們的婚姻,然而甚至到了她離去的那一刻,他都
還不曉得他們之間已經快完了。其實他只要小小地調整自己……不過,她終究還是離他
而去了,並且使他必須和一個無法令人信賴的「專業人士」分享他和文希莉之間的親密
關係,把自己攤開在一個完全陌生的人面前。
對戈迪而言,這真是痛苦又浪費時間。他和文希莉結婚近二十年,有個漂亮的女兒
,如果連他們自己都不曉得共同生活的意義,又怎能期待一個陌生人了解?他回想起當
年他從河內被釋放歸來時,空軍曾為他安排了一個冗長而難以忍受的心靈療程:這段治
療並不能帶給他信心,也許很少有人會懷疑這種治療的成效,但是對他來說,他根本沒
有獲得任何好處,一點都沒有。
他只能靠自己決定未來只要下錯決定,文希莉就會永遠離開他。
空中小姐的聲音打斷了牠的思緒,「離起飛還有十分鐘,請確實將您的隨身行李放
置在上力的行李廂內,或是置於前方座位底下。」尼梅克這像伙跑哪兒去了?因為在旅
館接到彼得深夜打來的電話,於是戈迪把原本從華盛頤直飛舊金山的機票換掉,改從甘
迺迪機場轉住紐約,再和尼梅克搭同一班航機回舊金山。彼得說有要緊的東西要給他,
並且希望當面呈交,愈快愈好。這像伙難道一向都這麼神祕兮兮的嗎?或者,彼得覺得
這事非常棘手,一秒鐘都耽擱不得?他知道尼悔克已在紐約取得了重大線索,難道一只
牛皮紙袋落在戈迪膝上,再度打斷了他的思考,一抬頭只見尼悔克正站在走道上。
「對不起,我遲到了。」他說:「機場交通太亂了!」
「我可不管!」戈迪擺著一張撲克臉,舉起了那只袋子說:「這就是你要交給我的
東西?」
尼梅克點點頭,同時把他的旅行袋塞進頭頂的行李廂。
「我現在可以打開它嗎?還是要等到今年聖誕節?」戈迪故意問道。
尼梅克坐下來,手上拿著一份當地的小報。就在頭版的位置,德拉克魯的照片大剌
剌地擺在那兒。
「不必等那麼久,」他說道,「不過我希望你回到辦公室後再看。」
戈迪把牛皮紙袋放回膝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好吧,你在吊我胃口。告訴我這裡頭是什麼?」
尼梅克微笑道:「有關大壞蛋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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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西元二000年一月卅日俄羅斯加里寧格勒馬克斯.布雷克本對於自己和梅恨.布林
的戀情感到非常不可思議,雖然這不像夜裡醒來發現枕邊人竟然是梅恨時那樣驚人,不
過也差不多了。如果在一個月前……不,一個星期前,如果有人說地會像現在這樣赤裸
地躺在林上,而梅根僅僅披著和服式的浴袍,近乎一絲不掛地在他面前走動,他則是一
邊欣賞著地那修長的腿,同時回想著昨夜兩人激情的纏綿,他一定會大笑不已,因為他
們兩人壓根兒都湊不到一起--一位歷經陣仗的特種空軍後勤官,和一位常春藤盟校畢
業的高級知識份子。
他倆從來就不是朋友,而最糟的是,他現在也還是不確定他們倆算不算是朋友。除
了都為羅傑.戈迪賣命工作以外,地想不出兩人之間還有其他什麼相同的地力。工作讓
他們倆被派到一個離家幾十哩遠的國家,生理上的相互吸引卻使他們陷入這樣的境地。
事實上,他們幾乎不認識彼此,如果不討論專業工作,他們根本不知道該交談些什麼;
他們更稱不上是陷入熱戀的情侶,因為兩人之間連一點曖昧關係都沒有。
「我得走了,馬克斯。」她坐在林沿上說道:「史卡爾希望今天早上在通訊中心和
我碰頭。」
他倚著淋頭坐了起來,「現在不過了七點。」
「他指明天「天早上」。」她特別強調了一句,「我能怎麼辦?史卡爾總是有法子
讓人聽他的。」
「什麼事這麼急?」
「那得看你是指什麼時候。」她聳了聳肩。他注意到她美麗的胸線是如何撐起衣服
。
「幾天前,他擔心太多技師投入政冶局資料庫在主機上的重新設定工作,他認為這
項作業吸走了大部分人力和技術資源,可能會導致衛星接收站的完工延誤……以他的角
度來看,後者才是最優先的工作。」
「他最近又有新的憂慮?」
「嗯,這和前一件事也有關。他說我們的安全防護變得薄弱了,因為我們把重點放
在情報搜集上,並讓太多人力捲進這些隨時在變化的國際局勢中。我情他今天打算向我
證明他的論點,要我增加接收站的人手。」
「我可不知道這種事也變成他的責任了--」馬克斯微笑說道:「那似乎應該是我
的工作吧。上次有人告訴我,我是「寶劍小組」的副指揮官。」
她伸手輕輕擁著他的胸膛,馬克斯覺得有些冰冷,但心中卻又昇起一股暖意。他心
想,這或許正是我們關係的最佳寫照--不,不是「關係」,而是「牽連」,這才是比
較好的字良。
「史卡爾對他的職位權限認知錯誤,而且這些日子以來一直是他在發號施令,所以
他就以為自己可以對其他人呼來喚去。」
「我想,他會不會知道我們睡在一起的事?」馬克斯說:「他對這種事最感冒了。
」
她看起來有些困惑,「你真的這麼認為?」
「史卡爾自從來到這個鳥不生蛋的地力後,就一直沒有好日子過,兩地這個人如果
自己傷心,就根本不想見到別人快樂。」
「也包括異性。」
「哈,這下于我們兩人可真的地位平等了。」
「不只如此,尤其現在這種局勢下,這只會更加刺激他。」她注意到馬克斯在他的
撫摸下起了生理變化。「噢,親愛的,我無意在談話中挑逗你。」
「我對妳永遠忠誠。」他說道。
「嘿,你說話就像個海軍陸戰隊隊員!」她笑得像卡通裡那隻老想吃掉金絲雀的貓
。
「回到剛才的話題吧,你認為我該如何回應史卡爾的要求?」
布雷克本現在一點都不想回答這個問題,至少暫時不想;而梅恨也知道。他伸手沿
著他的大腿向上輕輕撫摸,一直到了浴袍邊,還想繼續往上。
「我會說服妳打個電話給他,說妳會遲到半個小時。」
「我喜歡這個主意--但我不想讓你更進一步……」他的手攬上了他的腰,「說真
的,你有什麼建議?」
他重重地嘆了口氣,完全不想掩飾心裡的挫折感。「我不確定接收站運作的時間表
是否已被拋在一邊,我只忠實地反映我所知道的。史卡爾提出的安全問題確實有必要加
強,沒有人能天真地認為「寶劍」的任務純粹是商業活動。」
「容我如此假設:你是說,你同意增加額外的人手?」
「不盡然。我寧可保持目前精簡的編制,把我們的精力花在重組和緊縮程序上,這
可以達成大部分……」
林邊的電話在這時響了起來,打斷了他的話語。
梅恨看著他,「不會是史卡爾打來的吧?我是說,他應該不會知道要打電話到這裡
來找我吧?」
「我可不確定能瞞得過他。」布雷克本聳聳肩,將手放在話筒上,讓鈴聲多響了一
會兒。「如果是史卡爾,我該咒罵他幾句嗎?」
「如果真是他,咒罵他的人應該是我!」她說。
他笑了笑,才拿起電話,「喂?」
「馬克斯,抱歉打擾你,我知道加里寧格勒現在時間還很早,不過這件事非常重要
。」
響起的是另一個人的聲音。
「不,沒關係。」布雷克本轉向梅恨,用手掩住話筒,用嘴形輕輕地表示:是戈迪
。
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種奇怪的表情,讓布雷克本不禁懷疑:這是我的錯受,還是梅根
.布林真的有些緊張?他突然回想起在梅恨剛進入公司時,曾傳出她對羅傑頗有意思的
謠言。難道這是真的?如果是,人十我什麼事?為什麼我會覺得難受?
「馬克斯,你知道彼得在追查的那些人嗎?」戈迪小心翼翼地說道:「那些破壞了
紐約新年晚會的人?」
「嗯。」
「我們拿到了描繪圖、離開地點和入境地點。」戈迪說道。
布雷克本幾乎彈了起來,「等我到辦公室後再談,那裡的線路比較安全。我先掛斷
,待會兒我再打電話給你。」
「我等著。」戈迪說完後就掛上電話。
布雷克本把棉被推到一旁,翻身下林,衝向衣櫥。
「現在輪你急什麼啦?」梅根不解地問道。
「快把衣服穿好,」他邊說邊套上長褲,「待會兒在路上再告訴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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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西元二000牢二月一日莫斯科克里姆林宮史塔里諾夫雙手交疊在身後,不停地踱步
,最後才停在一扇窗前,若著朝陽從聖母重的金色圓頂間冉冉昇起。這時葉尼.巴什基
爾正走進他的辦公室。
史塔里諾夫的那張核桃木辦公桌上堆著一疊報告,第一頁用斯拉夫文印著「機密資
料」
的字樣。
巴什基爾進來時輕輕帶上了門,向前垮了兩步,站在印有高加索地區傳統徽飾的厚
毯上。周圍的環境總是不斷地提醒他,這是個有著悠久歷史的地方,過去幾個世紀以來
,不知有多少沙皇、家臣就站在史塔里諾夫和他現在所站的位置上。
「葉尼,」史塔里諾夫說話時並沒有轉過身來,「你就像過去一樣準時。你是唯一
一個和我一樣重視時間的人。」
「過去在軍隊裡養成的習慣已經根深蒂固了。」巴什基爾說道。
史塔里諾夫點了點頭。他的雙手正互相扭絞著。
「那份報告--」他特別加強了語氣,「你讀了我影印給你的那份報告嗎?」
「讀了。」
「美國國會還提出了一項法案,要求美國總統停止所有對我國的農產品援助,並且
進行完全的經濟封鎖;我們兩國之間的所有商業活動將會全部暫停。」
「我知道。」
「我被告知,如果我把他們相信是一項凶殘陰謀與破壞活動的那個主謀者逮捕起來
,這些懲罰行動就可以避免。當然,如果他們對這個人的控告都成立的話,那麼再嚴厲
的懲罰也是應該的。」
大約有整整兩分鐘,房裡闃無聲息。巴什基爾靜止不動,而史塔里諾夫約視線也一
直盯著窗外如皇冠般的教堂圓頂。
「就只有這一次……」史塔里諾夫最後低下頭去輕輕說道,「我覺得自己彷彿比年
輕時更無法確定每件事--難道我們要這樣帶著無數的疑惑踏進墳墓嗎?」
巴什基爾沒有即刻回話,只是瞪著史塔里諾夫的背,然後才說道:「我們就別再兜
圈子了,如果你有什麼疑惑,就問吧。」
史塔里諾夫搖了搖頭,「葉尼……「問我啊。」
史塔里諾夫深深地嘆了口氣,然後轉身悲傷地看著巴什基爾。「我想知道美國人給
我的這份報告是不是真的,你是否必須為紐約爆炸案負責?」他說道:「我要聽你親口
告訴我,以你的榮譽起誓。」
「真相啊?」巴什基爾回應道。
史塔里諾夫沒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巴什基爾的眼中閃過一絲光芒,「如果我是那種會以恐怖攻擊行動殺害數千名無辜
民眾的傢伙,是那種相信政冶教條必須以婦孺的血來洗滌的儒夫--不管他們是美國人
、俄國人或是任何國家的無辜人們--那麼,你會信賴我的榮譽嗎?我們之間的友誼又
有什麼價值?
像這樣一個完全背叛你的人來回答你的問題,能為你解開疑惑嗎?」
史塔里諾夫懊惱地苦笑道:「我以為提問題的人是我。」
巴什基爾還是維持一貫的冷靜沈著,除了臉頰肌肉有些輕微的顫抖。過了一會兒,
他再度開口道:「這就是真相,伏拉第米爾--我明白表示了對美國政府的不信賴,也
不贊同你對美國投資人的門戶開放政策;我堅信共產主義的基本理想,並且確信我們應
該加強和中國的交往,畢竟這個國家和我們相鄰的邊境將近有四千哩!對於這些事情的
立場,我一點都不否認,但我也公開譴責恐怖主義啊。身為宣誓效忠的閣員之一,我總
是以你的最佳利益來作為行動準則。如果你想把我開除的話,軌動手啊,把那些使我的
忠誠和正直蒙塵的疑慮拋開吧--我想,這才是件最佳的解決方案!不過我懇求你,再
看看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們認識了這麼久,你應該知道我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他停了下來,那雙粗濃眉毛下的雙眼直視進史塔里諾夫的內心。「我和那場爆炸一點關
係都沒有,也絕不會牽扯上任何恐怖行動!哼,我的榮譽?我不會再回答這種讓我蒙羞
的問題。把我銬起來槍決……或者交給美國人吧,反正我言盡於此。」
一陣寧靜。
史塔里諾夫挺直地站在從窗外灑進來的陽光中,靜靜地看著巴什基爾。
「下個星期我會前往我的鄉間別墅,」他說道,「我要觸自好好想一想。美國那邊
的壓力會愈來愈強,國內那些想把我們趕盡殺絕的人也不會放棄這個大好機會,但我們
總會找出方法來對抗他們;我們會成功的。」
巴什基爾露出一個幾乎讓人看不出來的確認表情。「我們會有一大堆的工作要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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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西元二000年二月七日土耳其安卡拉從辦公室窗戶射進來的陽光暖暖地照在牠的臉
上,納米克.嘎古輕鬆地把手放在腦後,兩腳蹺在桌上。在他前面的銀盤裡放著一杯開
胃晨酒、一只盛有各式橄欖的瓷碗,和一條刻意摺疊過的餐巾。橄欖上抹了生油,那是
從希臘進口的,比西班牙的要好,也比他自己國家生產的好很多。它們昨天才運到,而
這趟運送可能會讓他賠上半條命--但那是值得的。不知古代人是否知道橄欖是上帝賜
予人們預防疾病、保持年輕的靈藥?只要天天吃得到這種生長於伊甸園中的水果,再加
上老婆、情婦偶爾對他的溫柔,他的後半輩子將有如置身天堂。
在上連公司中東地面接收站裡的美國、歐洲同事們經常取笑他對早餐的偏好,但他
們知道什麼啊,就是那種要不得的移民心態讓他們無法成為成熟的人--當然這並不是
對他們的人身攻擊。他是接收站裡頗受愛戴的經理,他能夠容忍大多數的人、喜歡某些
人,還有少數較親近的朋友,比方像亞瑟和伊蓮.史坦納夫婦,在他們被戈迪調往俄羅
斯分公司前,就經常是他家的座上客。
然而西方人就是愛當裁判,尤其在吃、喝的愛好上,他們總是喜歡依據某些帝國主
義的標準。他有批評過這些人在早餐時竟然享用褻瀆阿拉的豬肉或血淋淋的牛排嗎?更
別說西方女人所謂的流行了……女人穿褲子成何體統?這就是西方人,自以為能夠完全
定義世界上享樂之真諦的傢伙!
嘎吉輕嘆了口氣,傾身向前,伸出手指小心地從碗中挑出一顆橄欖,把它放入口中
細細地咀嚼,閉上眼睛享受這香馥濃郁的人間美味。
偏偏這時內線電話響了起來。
他不想理會。
可是電話響個不停,好似連放鬆一下的機會也不給他。
他皺了皺眉,按下了通話鈕。
「什麼事?」他沒好氣地問道,同時把橄欖核放在餐巾上。
「伊布拉辛,拜亞在線上,長官。」牠的祕書說道。他的聲音似乎總是如此愉悅,
他怎麼忍心周不禮貌的語調回答呢?
「我接了,麗莎,謝謝妳。」他拿起話筒,心中覺得有些好奇,這位「寶劍小組」
的地區安全主任目前已被布雷克本派去負責追查恐怖份子的計劃,現在又會有什麼問題
?「你好,使布拉辛,在找尋害群之馬的工作上有沒有什麼進展啊?」
「比預期的還要好一點。」伊布拉辛說:「我們已經找到了至少一名恐怖份子的藏
身之處,也許那個女人也包括在內。」
嘎吉的心臟幾乎要跳出來,「在哪裡?」
「一處庫德族人的難民營,在德林丘外圍。我現在正在村裡的哈那丹旅館,等一會
兒我再把詳細情形告訴你。」
「你需要人手支援嗎?」
「這就是我打這通電話的目的。給我三個小隊,一定要托卡德也一起來;這件事可
能很棘手。」
「我馬上辦。還有,使布拉辛--」
「什麼事?」
嘎吉緊張地舔了舔嘴唇,「小心一點,我的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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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西元二000年二月九日土耳其南方卡帕多西亞早在距今四干年的西臺人於此定居之
前,青銅時代的穴居人就已在這塊火山丘、怪石、岩室密布的卡帕多西亞區域擊出了為
數眾多的隧道,在一片石灰岩中構築了綿延好幾哩的通道和足夠好幾百人一起居住的房
間。生活的地方包括了臥室、起居室和廚房,而神廟、儲水槽、馬顧、儲藏室、工作房
、酒窖等一應俱全,也有公用醫院、教堂和墳場;包括入口、樓梯、陽台、岩棚、樑柱
、浮雕和塑像,就連桌、椅、凳和林,全都是在堅硬卻可刻飾的石頭上鑿出來的。個別
房間牆上的小小縫隙,正好可以讓人兩邊溝通,在緊急時提供傳播訊息的管道。
在被羅馬人佔領的好幾個世紀裡,不同種族的人和早期的基督教徒--據信,裡面
有聖徒保羅--都在這個巢狀的巨大地下都市裡找到了逃避迫害的安身之所。後來,又
有為了躲避蒙古、阿拉伯和鄔圖曼帝國暴政的隱士來到此處。最近幾十年,此處龐大的
古代城鎮和帶狀城市遺址相繼被考古學家、觀光客挖掘出來,但有些地方仍舊湮滅在荒
野中,只有當地的農夫了曉得在那兒。在波斯灣戰爭當中,從伊拉克向北逃竄的庫德族
難民躲進這裡,而且直到今天,這兒仍是庫德族游擊隊對抗土耳其及其國際盟友的根據
地--當然,庫德族的敵人也包括了美國。
當伊布拉辛策馬登上陡峭的山坡時,地想到,德林丘南方這些人造洞穴之所以成了
吉利亞.那斯提克和寇魯特.查爾瓦逃避隱藏的地方,或許正是基於這個原因。在這個
遺世燭立的地區裡,有許多庫德族的支持者,他們對任何陌生人都保持著高度的戒心,
並且對于預他們內部事務的外來者都十分不友善;就算是對政治事務保持中立態度的族
群,對於外人追逐恐怖份子的行動也只會袖手旁觀。
伊布拉辛是羅傑.戈迪在此地的唯一人手,而他很擔心在後續支援的人趕來之前,
那些屠夫很可能已先接到警告訊息。
伊布拉辛以穩定的速度前進,他的坐騎已是汗流俠背,馬鐙下彷彿抹上了一層油,
熾熱的太陽無情地燒灼著他的肩頭,連山頭也浮現著異樣的光芒。這片荒地非常崎嶇,
有輪子的車輛根本無法通行,就連越野車,甚至是寶劍小組專用的高速攻擊車,在這裡
都英雄無用武之地。
這裡的裂隙看起來似乎都有著古老的歷史,它們始終拒絕改變,電話線和公路在此
地無法通行,長距離的交通只能靠馬,要不然就靠自己的雙腿。這塊大地從來不妥協,
如果你不去適應,就只能被擊敗。
伊布拉辛的雙手輕輕地拉著韁繩,讓馬頭規律地起落,在他兩旁的分別是他的隊員
,他們的坐騎拖著一些東西,不揚起地上的小圓石和灰塵。這些人都穿著暗綠色的輕便
迷彩裝,攜帶VVRSM16步槍,配有M234RC動能榴彈發射筒,脖子上則掛著防毒面具和護
目鏡。
大約距離一公里外的地方,伊布拉辛就看見了前方有一座拱形隆起的小山丘,在堅
硬的岩面上隱約有如蜂巢般的開口,可通往那迷宮似的地下城市。在那兒,旅客和商人
可以稍作休息,或經由長長的階梯走下地底深處,運送補給品給當地居民。
伊布拉辛知道,這些通道裡到處都是蠍子--人類中的蠍子也算在內,他們的任務
就是把這活物轟出來活逮。不過他的獵物可不見得會以同樣的善意來回報,他們必然會
對伊布拉辛和他的手下痛下殺手。讓他們曝屍在這荒野上。
蠍子的巢穴就在前方--他們迅速地通過這寧靜的沙漠。
哈尼登旅館的服務生在黎明前就離開了村莊,正好趕在那位兩天前住進來的外地人
之前。他走的是一條少有人跡的捷徑,一路直通這禁忌的荒地。他馬不停蹄地驅趕著他
的坐騎,來到進入地下城市的主要入口。出入這座洞穴的其他洞口或許還在,不過通道
大多在幾百年前就已被堵塞或坍塌毀壞。
寇魯特在他的藏身之地部署了不少警戒哨,但他們仍需要警告的訊息,而且還要快
。
這位年輕的旅館服務生回頭看了一下,看見那些帶著武器的騎士像是跟在他身後前
進的小螞蟻,沙漠中常有的旋風不斷把塵沙捲到他們頭上。他並不知道是誰派這些人來
的,不過那根本不重要。吉莉亞和寇魯特不但與此地的居民血緣相同,在心靈上更是一
脈相傳;幾個星期前,他們回到了德林丘,當然是如願以償地得到藏匿場所和保護。
他可不能失敗,他停在這些外地人闖進之前通知到他們,即使累斃了他的馬也在所
不惜,任何人都無法阻止他幫助吉莉亞等人的決心。
寇魯特把一個滿滿三十發子彈的彈匣插入他的AKMS突擊步槍中,並且把槍斜掛在肩
頭,跑下迴廊,腳步重重地落在滿是坑洞的石板上。幾分鐘前,牆上傳聲縫裡傳來了一
個緊張的聲音,警告他有人準備對他們採取攻擊,那些陌生人正穿過荒地而來,就在南
方不到一哩處,並且正快速逼近中;他們是今天早上從村莊出發的,裡面有土耳其人、
美國人和歐洲人。
所幸吉莉亞已經離開這裡--他留下來是為了雇用並訓練新的人員,而吉莉亞現在
應該已經和其他突擊隊成員會合,準備從北海岸渡過黑海,前往目的地。
他不認為這些追擊者是中情局幹員或國際警察,因為那些傢伙會搭乘直昇機或飛機
來到這裡,而不是騎著馬。不管這些人是來自哪裡,領頭的人肯定對此地相當熟悉,使
用的是相當本土的策略。有沒有可能是在紐約侵入尼克.羅馬辦公室的那批人?
寇魯特現在無法確定,而且就算知道了又有何差別?他們已經找到這兒把他盯死了
,他們的目標就是他--寇魯特現在只祈禱自己和手下們能讓這些人後悔來到這裡。
伊布拉辛在對方射出第一發子彈之前就先看見了槍管在陽光下的閃光,他瞧見槍手
們部署在洞穴的入口處,槍口隨即迸射出朵朵火花。
他拉緊了疆繩讓馬停下來,同時比了個手勢,命令其他人迅速在他四周散開,尋找
足以蔽身的地形躲藏起來。敵人的子彈呼嘯而過,在附近的地上激起陣陣煙塵,由於雙
方距離遠遠,所以準頭相當差,僅具嚇阻作用;不過對方是位在高處,同時做好了準備
--也就是說,他們知道「寶劍小組」來了。
這當然不是件好事,但還不是最糟的;伊布拉辛固然希望有奇襲的效果,不過他考
慮到事情不可能都如人所願;藉著他對此處地形的認識,自然也有些小伎倆以便有備無
患。
他轉身對右邊的那位美國人說道:「讓你的人在洞穴前方散開,馬克,我帶我們的
人去搗他的馬。」
馬克深藍色的眼睛掩蓋在被陽光灼傷的眼臉下,他仔細看了看伊布拉辛,然後點了
點頭,打信號要隊友跟在他後面。
當他們騎著馬以直線向前奔往一處岩石遮蔽處時,使布拉辛則和另外一半人馬以最
快的速度向左前進。
在奔到那片岩壁的氏下之後,美國人領軍的小隊人馬迅速舉起了隨身攜帶的RAG發
射器--這種武器的射程約在四十到六十碼--架在肩上,以內建的照門進行瞄準。在
山背上採取守勢的敵人又是一陣掃射,這時距離已經近得足以致命--馬克看見他的一
名手下從馬鞍上摔了下來,雙手接住咽喉部位,鮮血從指縫間流出,另一個人則在沙塵
中翻滾,滲血將他身上的衣服染成鮮紅一片。在馬克身旁還有一匹馬跪了下去,側身倒
在石礫推上,把騎在上面的人拋出了好幾碼遠。這隻瀕死的馬兒,發出了令人驚梀的嘶
鳴。
「射擊!」馬克大聲喊道:「把這些混蛋轟個稀巴爛!」
有著緊密協調度的組員們隨即一陣齊發,槍管中紛紛迸射出動能榴彈,以每分鐘五
千轉的高速飛旋朝洞口射去。這些高速拋射的榴彈飛躍過空中時還留下了螺旋狀的硝煙
,以自旋方式平穩地飛向目標,落人了躲在洞穴邊緣的敵人之間。他們乍看到這些在腳
邊彈跳旋轉的東西時,覺得十分困惑,不過他們的困惑沒有持續多久,撞擊的力量隨即
讓環繞在榴彈周圍的環形橡皮圈斷裂,爆裂噴出CS1催淚瓦斯,充斥在洞穴之中。
馬克滿意地看著第一波攻勢發生了作用:然後又下達了第二道命令,於是他的組員
便立即把防毒面具戴上,從馬背上跳下,開始爬上斜坡,而且還不忘一邊射擊。
那些部署在上方的敵人,被突如其來的催淚瓦斯刺激得睜不開眼,紛紛站在洞穴外
大聲驚叫,同時伴隨著抽擂和不停的咳嗽。有些人盲目地四處亂走,雙手不停地揮舞,
試圖保持平衡,結果卻一腳踩空跌了下來;其他人則手腳並用地向外爬,連武器都不要
了,只想找到出口。
「寶劍小組」攀上了岩壁,並重新裝填武器,然後往洞穴深處再發射一陣RAG榴彈
,等洞穴中飄出了一絲瓦斯,戴著防毒面具的「寶劍」組員便立即衝進去尋找可能剩餘
的反抗力量。
寇魯特快步跑同通往撤退洞口的階梯,昏暗的燈光在他身上投射出有如虎紋的陰影
,在他身後仍舊迴盪著同伴們的尖叫,可是他實在無能為力。他原本以為就算有一半的
人已經回俄羅斯,剩下的也應該足以應付對此地不熟悉的入侵者,然而這些來追捕他的
人根本就不像是外地人。他們究竟是何方神聖?他們是怎麼查到此地的?
他得搞清楚真相,這樣才能把今天的事完整地告訴吉莉亞但這是以後的事,現在的
當務之急是如何逃出去!
他閃進了一條狹窄的梯道朝外奔去,手中的槍已經拉開保險,照進洞穴的陽光已然
在望,他甚至可以聽見馬廟裡的馬因驚嚇而發出的嘶鳴。
來到梯道盡頭,再轉過彎道就是馬顧了。雖然裡面的馬兒被兩道繩子牢牢繫住,但
是牠依舊不安地前後躍動,顯然前面戰鬥所發出的巨響嚇到了牠。
寇魯特拿起了掛在牆上的馬鞍墊和馬鞍,放上馬背,並快速綁緊束馬腹帶,然後迅
速踩上馬鎖,跨上馬背,扯緊疆繩,腳跟用力地頤在馬腹上,催促馬兒趕緊朝出口奔去
。
馬兒起先有些遲疑,不過抖動了一會兒之後,仍放開步伐離開馬廄,躍向刺眼的陽
光。
伊布拉辛所帶領的小隊早就被告知有這麼一個馬顧,並且從一位重視美金甚於部族
忠誠的當地商人口中得知了它的正確位置,所以伊布拉辛和馬克分開後,軌率領手下來
到這處出口埋伏,他們預測寇魯特遇到了來自前方的攻堅,一定會試圖從這裡逃脫。
當寇魯特一役出口竄出,就看見了埋伏在四周的突擊隊員;他拉住了馬,在原地轉
了半圈,只見這些人的槍口都已對準了他。
「豬!」他恨恨地罵道,知道自己已掉入敵人所設下的陷阱。「可惡的美國豬!」
他舉起了槍,想要盡可能地射殺更多的敵人,然而一枚RAG榴彈在他的手指搭上扳
機之前擊中了他,寇魯特從馬鞍上跌了下來,整個人像拉大粽子般地落在沙地上,手腳
隨即被擁土來的突擊隊員緊緊壓住,動彈不得。
「把他綁緊,然後離開這裡。」伊布拉辛下令道,同時跨上了自己的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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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西元二000年二月九日加里寧格勒地區行動電話響起時,格瑞高.沙多夫和妮姬塔
正準備進入射擊位置。格瑞高把行動電話繫在腰帶上,而為了保持靜默,他還把來電鈴
聲設定成震動模式。
他繼續替手中的AK突擊步槍換上新的彈匣,拉動槍機、完成上膛程序後,才把槍交
給妮姬塔,並伸手取下行動電話,按下通話鍵,輕聲說道:「喂?」
「是時候了。」電話另一端傳來的聲音十分冷酷有力,不過這並沒有任何意義,因
為那是電子變聲器製造出來的效果。雖然格瑞高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誰,但可以確定的
是,他就是交代這一系列任務的人。在格瑞高的工作裡,這種不知雇主是誰的事很常見
,通常他和雇主之間的聯繫都會透過好幾層的關係。唯一不尋常的是,這次格瑞高真的
不知道自己是為誰工作,他只隱約知道是政府裡的高層人士,或許也能猜到挑選這些目
標的人會是誰--不過他有預感,這次合作關係的內幕,他還是少如為妙。
「你已經選定目標了嗎?」格瑞高問道。
「是的。加里寧格勒的一座衛星地面接收站。」
格瑞高點了點頭,他並沒有問為何選這個特別的目標,而且他地無需了解。「有任
何特別要求嗎…」格瑞高不必解釋他的問題--他只要知道有沒有特別需要「解決」掉
某人,或者誰可以存活。
「沒有,只要徹底一點。」
沙多夫又點了點頭,「了解。」
「還有一件事……」
格瑞高的手緊緊握著這具小小的行動電話--這句簡短的「還有一件事」,常常會
變成一件讓他大大頭痛的麻煩事。
「這個任務要盡快完成。」
格瑞高鬆了一口氣,但他緊氓的嘴唇看不出有一絲鬆懈。
「要多快?」他問道:「我們需要時間策劃、偵察……」
「今晚。」對力說道,聲音還是一樣冷酷堅決,「最慢明天晚上。」
「不可能……」
沙多夫的抗議只發出了一半就被對方打斷。「費用可以加倍。」
「三倍。」他討價還價道。
那名男子--如果「他」是名男子的話--語調一成不變,連遲疑都沒有,就立刻
答應道:「同意,」這下子格瑞高不禁暗想,他自該把價錢再抬高一些的。「只要在明
天晚上以前完成就行。」
「會的。」
瑞高四掉電話,轉身向妮姬塔拿回槍,對準靶子射了一輪。
「走吧。」彈匣空了之後,他說道:「我們有事要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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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西元二000年二月十日加里寧格勒地區「電力又中斷了,使蓮。」
伊蓮.史坦納循聲望去,她的丈夫剛走進房間。帶來了這個壞消息。「這次又是怎
麼了?別告訴我又有人開著鋤耕機撞上了發電機。」
在戈迪和俄羅斯政府所簽訂約合約中明定,地面站所使用的電力是士當地供電網提
供,不過戈迪並非傻子,在這個偏遠地區,要讓地面接收站運作不能只倚靠當地不可靠
的網路,所以上連公司在每個站都設有一座夠大的發電機組,足以讓接收站保持運作。
問題是,這些發電機的許多零件都只能當地購買--包括燃料--但這些東西的品質卻
從來都沒有達到史坦納夫婦要求的標準。
「不,」亞瑟說道,「目前發電機平順地自動上線,就像我們預期的那樣。可是不
知道為什麼來自外面的電力停了;我打電話到供電所去問過,除了我們沒有人缺電。」
伊蓮皺起了眉頭,並且放下了手邊的工具。她和亞瑟從事這一行已有一段時間也曾
在一些動亂地區工作過,即使是小小的一件事都足以引起牠的警覺心。
「電力中斷多久了?」她問道。
「十分鐘左右。供電所已經派一組人去檢查線路,待會兒我們就會知道結果了」
伊蓮沮喪地嘟起了嘴,牠的丈夫似乎總是如此樂觀。「是本地人?」她問道:如果
他們能正確地找到線路,就算我們好運了!親愛的,如果我們想要快點修好,求人不如
求己。」
格瑞高.沙多夫看著眼前被切斷的電線,臉上帶著滿足的微笑。
他們這次的目標是美國衛星地面接收站;格瑞高知道,光是切斷他們的電力並不足
以瓦解所有的防備,而且他也知道,接收站裡的發電機通常都是用以維持重要系統的運
作,包括衛星連線和通訊頻道。
他倒不太擔心站裡的電話線路,因為這個接收站的位置偏遠,不會有人想打電話出
去求援;就算他們求援,也要很久以後才會有人過來。格瑞高可不打算冒不必要的風險
--他不能在把所有的通訊線路切斷之後,卻還我不出法子把衛星踢出軌道--所以他
也想要把接收站裡的發電機摧毀。
他示意要所有的組員集合。目前這個小組連他在內共有八人。其中有三名是至今仍
倖存的老組員,另外四人則是吉莉亞派來幫他的。格瑞高沒有時間去和這些新兵們打交
道,不過那沒什麼關係,因為他們是吉莉亞的人,不是牠的,就算這些人跟了他一年,
他也不會信任這些人。
他把小組成員分散在四部BTR|40裝甲車上,吉莉亞的人全被分配在其中兩部,他
和妮姬塔搭一部,而最後一部則是由他的另外兩個手下負責。每一部車都配有KPV十四
點五公釐的機槍,軌安裝在駕駛座上方,另外還有一堆高致命性的武器放在手邊。他接
到的命令是「徹底破壞」,兩地也打算遵照辦理。
格瑞高和妮姬塔坐在領頭的車上,啟動了引擎,朝三哩外的接收站前進。他希望剛
才為了切斷外部電力供輸線所發出的爆炸聲,不致於引起接收站裡的人注意。
當他們靠近接收站時,格瑞高看見一部美國製的吉普車正向他們駛來,車身還有該
企業的標誌。他看不出來車上坐的是誰,但這無關緊要,反正那一定是派出來檢視電力
為何中斷的檢修人員。
在一般的情況下,格瑞高會放這些技師走,因為一小撮技術人員在這樣大手筆的破
壞行動中根本發揮不了什麼作用--不過這次任務是要徹底破壞,所以他踩下了剎車,
轉身對妮姬塔說:「幹掉他們。」
妮姬塔點了頭,從座位後方取出一枚火箭筒,爬出車外,瞄準,然後發射。
由於路上崎嶇不平,所以亞瑟綁上了安全帶,可是伊蓮沒有,她的理由是:在美國
已經受夠了上車要綁安全帶、騎車要戴安全帽、小孩只能坐後座的規定--她認為這些
規定並非真的是要保護乘客,而只是美國政府為了避免多付一些意外醫療保險金!
開車的人是亞瑟;其實伊蓮是個更好的駕駛,只不過每次只要兩人開車出去,必定
是亞瑟負責駕駛。就因為如此,在亞瑟專心地把車開在這條羊腸小徑時,使蓮看到了飛
馳而來的敵人。
她之所以能看到「敵人」,是因為車子正好碰上了路邊的一顆石頭,整輛車彈了起
來。
在亞瑟對她說起電力中斷,而當地供電所卻回答說沒有其他人受到影響的時候,她
心頭就已浮現出「敵人」這個字眼。這實在是人巧了,尤其是在時代廣場爆炸案發生沒
多久的今天。
她曾經花了一個月的薪水去買了一把槍,那是接收站裡僅有的少數小型武器之一,
而且因為時值非動亂時期,所以將其鎖了起來--不管她懷疑會發生什麼事,現在畢竟
算是和平時期。
現在,當她看見四部沒有任何標誌的裝甲車朝接收站駛來,直覺的反應就是:敵人
。
「亞瑟……」她說道,不過已經太遲了,那些BTR|40停了下來,伊蓮看見一名女
子從領頭的那部裝甲車走出來,手中拿著某樣東西,對準了他們。「轉彎!亞瑟!」她
大聲叫道:「快轉彎!」
她的丈夫盯住前方,雙手轉動方向盤;同一時間,那名女子開火了。
妮姬塔射得近了些,落點正好在那部疾駛而來的吉普車前方,並在它的前面炸開了
個大洞。算了,那沒有差別,格瑞高心想,反正結果一樣。吉普車一頭栽進了那個大坑
洞,狠狠地撞上了坑洞的土牆,並且有人從前座中被拋了出來。
格瑞高推下前進檔,並且揮手要妮姬塔上車。「回來!」他叫道:「完成這件事之
後,我們還得繼續前進。」
起初,使蓮失去了所有感覺,甚至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只知道自己正平躺
著,眼前那片天空非常藍、非常平靜,根本不像是地球的天空;按著所有的影像就一下
子全部出現在腦中;敵人的裝甲車、那名女子、在他們面前發生的爆炸,還有亞瑟……
「亞瑟!」她呻吟道。她開始移動身子,向旁邊翻滾;一陣強烈的疼痛襲來,從腳底一
直疼到髮根。她知道自己一定受了很嚴重的傷,剛才那陣爆炸和她著地時撞上的堅硬石
塊必然對她造成了傷害,不過這都不算什麼,重要的是亞瑟。
她忍住身上的傷痛,用雙手和膝蓋強將自己撐了起來,慢慢地向二撞得面目全非的
車子移動。
亞瑟坐在那兒,安全帶讓他不致被拋出車外,不過那也沒什麼幫助--當她靠近吉
普車時,看見方向盤的運桿插進了亞瑟的胸膛。他被釘在座位上了。
「噢,亞瑟!」她說道,但是聲音卻慢慢地變成了哀求和哭泣。「亞瑟……」
她爬進了打開著的車門,蟋縮地靠在他動也不動的身子上。她知道他已經死了,他
不再呼吸,心臟停止了跳動……她也知道他們兩人都活不下去了。
「喚,亞瑟。」她掙扎地伸出手,睡柔地覆上他的眼睛,然後抗拒著幾乎使她崩潰
的疼痛向前移動,輕輕地吻了亞瑟的唇。「好好睡吧,親愛的。」她近乎嗓語般地說道
。並把頭靠在他的肩上。
當格瑞高接近那部殘破的吉普車時,手上還握著一把貝瑞塔手槍。雖然他確定裡面
不會有任何活著的人,或者至少沒有能對他造成嚴重威脅的人,不過小心一點總沒錯」
」因為在那片破裂和沾滿血跡的擋風玻璃後,根本看不出有任何東西。
他轉到車旁,從乘客座往裡面瞧,這才看見那名男子已經死了,這點很明確,而那
名被拋出車外的女子,則又爬回了車內,而且還活著。
他舉起了貝瑞塔;她在他射擊之前轉過頭來,動作有些遲緩,顯然非常痛苦,不過
她還是盯著他的眼睛說道:「為什麼?」她的聲音脆弱得如同那輛殘破的吉普車。「我
們來這裡是基於幫助,而非傷害,為什麼要殺我們?」
格瑞高聳聳肩,用英語回答:「那是命令。」然後扣下扳機。子彈射進牠的前額,
她緩緩倒下,最後依俱在他深愛的男人身旁。
格瑞高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後走向吉普車,把那名女子的身體安置好,讓牠的頭
仍舊輕輕地倚著那名男子的肩膀。按著,他轉身回到BTR-40,繼續朝美國的衛星接收站
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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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姆˙克蘭西 / 馬丁˙格林保 / 譯者:彭啟峰
定價: NT$320
ISBN: 9576774101
星光
出版日期:1999/1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