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口袋裡的衝突
「好了,喬治,說來聽聽。」雷恩喝了一口咖啡。白宮有很多例
行公事,其中有一項是他上任一年以來才形成的,那就是每週有兩三天,財政部長都是總統
在每日情資簡報過後第一個接見的人;溫斯頓通常是通過第十五街底下連接白宮和財政部大
樓的地下道步行前來,這個隧道是羅斯福總統時代興建的。另外一項例行公事是總統的海軍
勤務兵會準備咖啡和牛角麵包,讓兩人盡情享受足以讓膽固醇升高、有害健康的早餐。
「和中國的貿易談判陷入僵局,他們根本沒有誠意和我方談判。」
「問題出在哪裡?」
「天啊,傑克,對他們來說,有什麼不是問題?」『商人』咬了一口抹了葡萄果醬的牛
角麵包。「他們那家新設立的國營電腦公司,剽竊了戴爾電腦擁有的硬件裝置,中國人把它
裝入自家生產的電腦裡,在國內和歐洲市場銷售,違反了所有貿易與專利條約。不過當我們
在談判桌上指出這點的時候,他們立刻改變話題,置若罔聞。戴爾公司將因此損失約四億美
元,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如果我是這家公司的人,我會找殺手去幹掉仿冒的人。好了,這
只是其中之一。接下來他們說,如果我們對這類『小小的』事情大驚小怪,波音公司就別想
拿到二十八架七七七的訂單,他們會改買空中巴士。
雷恩點點頭。「喬治,我們跟中國的貿易差額是多少?」
「七百八十億美元,是逆差,不是順差別不大。」
「史考特正在國務院研究對策嗎?」
財政部長點頭。「他的團隊很行,不過在執行方面還需要加強。」
「這對我們會有什麼影響?」
「我們的消費者會有很多低價的產品可買,大約百分之七十老是低科技的東西,多半是
填充娃娃之類的玩具。不過啊,傑克,百分之三十是高科技產品,而且數量在過去兩年半之
中成長了一倍。不用多久,就會害我們國人失業,不管是生產供國內消費還是對外輸出的公
司都會裁員。他們在自己國內賣了很多筆記本型電腦,儘管我們在價格和性能上都勝過他們
,但他們限制我們的產品進入他們的市場。我們確信他們挪用與我國貿易順差的錢來補助自
己的電腦工業,而他們之所以加強電腦產業,我猜是有策略方面的原因。」
「另外還賣武器給我們不喜歡的對象。」美國總統補充。這麼做也有策略原因。
「是啊,大家都需要用AK47來趕走後院的土撥鼠嘛。」兩個星期前,洛杉磯港口查
獲了一千四百支走私的AK47,儘管美國情報單位查出交易訂單的來源是一個北京的電話
號碼,但中國方面不論涉及不法事情。雷恩知道這件事,不過並沒有對外透漏,以免收集情
報的行動曝光---這項情報的來源是位於米德堡的國家安全局。北京新的電話系統並不是
美國公司負責建立,不過其中有很多設計工作都外包給一家與美國政府關係密切的公司。這
種行為嚴格說來並不合法,不過在國家安全的前提下,就不必太拘泥遊戲規則。(什麼屁話
?輪到他們就不必拘泥規則,到別人的時候就一點都不可以。)
「他們不遵照遊戲規則嗎?」
「沒錯。」
「你有沒有什麼建議?」總統問道。
「提醒那些斜眼王八蛋,他們需要我們的地方,比我們需要他們的地方還多呢。」
「你對其他國家講話要小心,特別是有核武器的國家,」雷恩提醒財政部長,「還有,
不要按用帶有種族歧視情緒字眼。」
「傑克,這是公平貿易的問題。如果他們對我們的順差數字那麼大,就應該開始對我們
公平一點。好啦,我知道---」他防衛性地舉起手,「---他們被台灣氣壞了,不過這
是好現象,傑克。你的決定很正確,對他們做出了懲罰。那些王八蛋殺人不眨眼,我們在波
斯灣的麻煩也可能是他們搞的鬼,針對我們所進行的伊波拉病毒攻擊也是,所以他們是自作
自受。他們謀殺的美國人民、蓄意攻擊美國,但我們卻不能懲罰他們,因為我們是強國,要
保持強國的風範。風範個頭啦,傑克!
那些小雜種直接或間接地幫助伊朗精神領袖殺害我們七千個國民,而我們和台灣建交就
是他們要付出的代價---在我看來,這個代價還是太小---他們應該瞭解這一點,他們
該學學世界上的規則。所以啊,我們應該讓他們知道犯規就要吃苦頭,而且要讓他們痛得刻
骨銘心,只要他們還是搞不清楚規則,就有更多苦頭等著他們。
他們遲早都要學乖的,而我認為我們已經等得夠久了。」
「沒錯,不過若從他們的角度來想,我們憑什麼告訴他們遊戲規則是什麼?」
「這是什麼鬼話本,傑克!」溫斯頓是少數有能力在橢圓形辦公室說這種話的人,部份
原因是他個人的成功,部份原因是雷恩尊重直話直說的人,即便內容偶爾夾帶髒字也沒關係
。「記住,是他們先招惹我們的。我們遵照遊戲規則,而這個世界的確有規則存在,全世界
的國家也都遵守那些規則。如果北京政府想繼續在國際上混下去,最好還是乖乖遵守大家的
規則。如果你想加入高爾夫球俱樂部,就要先付入會費,即便你付了費,還是不能直接開球
車上果嶺,你不能什麼都要。」
問題是,雷恩心想,治理國家的那些人---特別是大型、強勢、重要的國家的領袖-
--都不喜歡聽別人指揮,專制國家的領袖更是如此。在自由民主的國家,法治的精神適用
於任何人,雖然雷恩是總統,但他不能因為缺零花錢就去掄銀行。
「好吧,喬治。你去和史考特討論出我可以同意的解決方案,然後讓國務卿向北京解釋
規則。」天知道,也許這次會成功。不過雷恩不敢打包票。
今天晚上很重要,野村心想。當然重要嘍,他前一天晚上才和柳明發生關係,而她似乎
也很滿意,不過在她有時間好好思考一番之後,反應還會一樣嗎?她會不會認為他把她灌醉
,然後佔她便宜?野村曾和不少女人約會、上床,不過他知道共享魚水之歡並不代表你能理
解女人的心。
他坐在這家中型餐廳的吧檯吞雲吐霧。他從來沒有抽過煙,但他並沒有因此而咳嗽,只
是頭兩口讓他覺得天旋地轉。一氧化碳中毒,他心想,吸煙會降低大腦裡氧氣的補給,對伊
朗有很多不良影響,然而抽根煙也可以舒緩等待的情緒。他買了一個酵制的打火機,上面有
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旗的圖樣,由於背影是藍色的,所以看起來像是飄揚在青天中。她已經-
--他看了一下手錶---遲到了九分鐘,野村向服務員再點了一杯日本牌子的蘇格蘭威士
忌。味道還可以,也不會太貴;反正酒就是酒,有什麼差別?
你到底會不會來?情報員在心裡問道。和世界多數地方一樣,這個吧檯在酒杯和酒瓶後
面也有一面鏡子。這個土生土長的加州人照著鏡子仔細端詳自己,假裝這是別人的臉,心想
是否能看出什麼。緊張嗎?懷疑嗎?害怕嗎?政治視野充滿慾望?
可能有人正在做這樣的評估,可能有某位國家安全部反情報人員正在跟梢,小心翼翼地
不要正視野村太久以免被發現,也許他正利用鏡子來當作間接監視的工具。更有可能的狀況
是,他坐著的角度很自然是面對這個美國公民,而野村必須轉頭才能看到他,如此他都有時
間轉移視線,可能是轉向野村坐在一直線上的搭檔---盯梢通常是由一組人進行,而不是
個別行動---這樣看起來就不會那麼直接。全世界每個國家都訓練警察或安全部隊做這件
事,不論你跟蹤的目標是毒梟或情報員都一樣。野村再看一次手錶,她遲到了十一分鐘。沒
關係啦,老兄,女人最愛遲到,她們會遲到是因為不會看時間,或是花了太長的時間穿衣服
、化妝,或是因為忘記戴手錶……最有可能的是因為遲到對她們有利。遲到可以讓女人在男
人面前抬高身價,畢竟是男人等待她們,而不是女人等待男人。遲到會讓她們的感情變得穩
固,如果男人不願意等待,這段感情就只能告吹,所以讓男人恐懼戒備。
也許她今天加班,或者路上堵車,或者辦公室有朋友要她幫忙搬該死的傢俱。
十七分鐘。他再掏出一根香煙,用那個打火機點燃。東方紅,他心想,也許這個國家是
全世界最後一個紅色國家……毛澤東地下有知,會不會感到很有面子?
你到底在哪裡?
不論國家安全部派來監視他的人懷疑他哪一點,他們一定十分明白他在等女人出現,因
為他的表情透露出男人迷戀女人的神情。
遲到了二十三分鐘。他捻滅手中的香煙,再點燃另一根。如果遲到是女人用來操控男人
的手段,也未免太有效了吧。
詹姆士?邦德從來沒有這方面的問題,這位情報員心想,情聖先生總是能夠完全主導他
的女人---如果有人要你證明邦德是虛構的人物,這就是證明!
野村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看到柳明進門。他感到有人在他背後輕拍一下,轉身看
到她你上燦爛的微笑。柳明很高興自己嚇了他一跳,亮麗的黑眼睛因為喜悅而瞇了起來。
「很抱歉我遲到了,」她很快地說,「方委員要我幫他寫一些東西,所以很晚才下班。
」
「我要找這個老傢伙談談。」野村調皮地說,挺直上身。
「就像你剛剛說的,他是個老傢伙,所以聽力也不行了。」
不對,那個老混蛋可能連聽都不想聽,野村忖道,方剛可能就像全世界的老闆一樣,過
了某個年齡就不再咨詢他人的意見。
「你晚餐想吃什麼?」野村問道。
「我不餓。」她的黑眼睛散發出光彩,流露出她真正想要的。野村喝乾杯裡的酒,和她
一直走出餐廳。
「怎麼樣?」雷恩問道。
「不是什麼好消息。」范達姆回答。
「我想那得看你如何看待這個問題。他們什麼時候要聽雙方答辯?」
「兩個月之內。傑克,你任命的那些『嚴格派』大法官負責審理這個案子,我敢打賭,
他們一定很想推翻『羅伊』案。」
雷恩把身體靠向椅背,抬頭對他的幕僚長微笑。「這有什麼不好的?」
「傑克,有許多民眾都喜歡擁有選擇權,決定要不要墮胎。『尊重選擇權』是他們喊出
的口號,而且到目前為止,法律也都站在他們這一邊。」
「說不定未來會有所改變。」總統滿懷希望地說,低頭看看自己的時間表。內政部長馬
上就要進來討論國家公園的事。
「這沒有什麼好期待的,該死!他們會怪罪到你頭上!」
「好啊,假如真有那麼一天,我會強調我並不是美國最高法院的法官,以澄清關係。如
果他們做出我預期中---我猜你也這麼認為---的決定,墮胎就成了立法單位的事,而
各個州議會也將開會決定選民是否擁有斷送胎兒性命的權利---不過,你沒忘記吧,我有
四個小孩,他們出生時,我都在場看著他們呱呱墜地,你可別告訴我墮胎不值得大驚小怪!
」雷恩的第四個孩子凱爾?丹尼爾在他任內誕生,當雷恩從產房走出來時,攝影機馬上對準
了他的臉,讓全國上下---包括全世界---共同分享這份經驗,雷恩的支持度也因此暴
漲了整整十五個百分點,讓范達姆笑得合不上嘴。
「該死,傑克。我從來沒有說過我贊成墮胎,不是嗎?」范達姆逼問,「不過,你我不
也常常做出令人反感的事?我們也不應該否決其他人做這些事的權利。舉例來說,香煙?」
他故意挫挫雷恩的銳氣。
「阿尼,我這樣說好了,贊成墮胎的人士說胚胎算不算人類都不是問題的重點,因為胚
胎是在女人的肚子裡,因此算是她的財產,想如何處置都憑她高興。好,根據羅馬共和國與
羅馬帝國時期的法律,妻子與子女都是一家之主的財產,她自己高興殺誰就殺誰。你覺得我
們應該回到那個時代?」
「當然不要,因為那樣的法律賦予男人權力,卻讓女人無權,這個時代早就沒有人這樣
規定了。」
「你把一個道德問題轉移為政治上的好壞問題。聽好,阿尼,我當總統不是為了做這種
事,總統應該有權擁有一些道德標準,否則我應該在每天早上上班前把個人的是非觀念放在
辦公室門外嗎?」
「可是總統不應該將自己的道德標準強加在他人身上,道德標準是你放在心裡,讓自己
安心的東西。」
「我們稱為法律的東西,只不過是社會大眾集結而成的信念,是他們對是非對錯的信念
。不管是兇殺、綁架,或者闖紅燈,都由社會大眾來訂規定。在一個民主共和國裡,我們選
出民意代表進入立法機構訂規定,法律就是這樣出爐的;我們也設立了憲法,它是國家的最
高法律,可以規範其他法律,這是個很高明的設計,保障我們不會因一時衝動胡亂修改法律
而悔恨終生。司法單位的職責就是解釋這些法律條文;或是像現在這樣,在將法律應用於現
實生活時,出來解釋這些法律當中體現的憲法原則。在『羅伊對維德』案的判決案例中,最
高法院逾越了職責,自己制訂了法律,違反憲法起草人的期望,擅自修改法律,這根本就是
一大錯誤。翻案只不過讓墮胎議題重回各州議會,而這個問題本來就屬於州議會。」「你這
番演說準備多久了?」范達姆問道。雷恩的措詞有修飾的痕跡,不像是即席脫口而出的談話
。
「好一陣子了。」總統承認。
「好吧,等決定發佈下來,一定會引起一場風暴。」幕僚長警告。「我說的是示威、電
視報導,以及多到可以貼滿五角大廈所有牆壁的報紙社論,而特勤人員也會因為你生命受到
更多威脅而擔心---不僅你自己的生命有危險,連你的妻子兒女都有。如果你以為我在開
玩笑,可以去問問特勤人員。」
「這不合邏輯吧。」
「不管是聯邦政府也好,地方政府也罷,沒有一條法律是強迫人生一定要合乎邏輯的,
傑克。人民指望你讓老天爺每天出太陽,如果沒有出太陽就怪罪到你頭上。
認命吧。」話一說完,幕僚長便氣沖沖地離開,回到自己位於轉角的辦公室。
「鬼扯淡。」雷恩鬆了一口氣,翻開內政部長簡報的文件夾。
這裡的民眾對衣服的品味實在令人不敢領教,野村忖道,不過有件事除外---當你解
開衣扣發現裡面的性感內衣,那種感覺就像黑白書面應聲變成生動的彩色螢幕一樣。這一次
柳明讓他為自己解開鈕扣,脫下全身衣物。野村擁抱著她,將她抱上床。
「你為什麼遲到?」
她做個鬼臉,「方委員每星期都會和其他委員見面,回來時會叫我把開會內容記錄下來
,這樣他就能把他說過的話記錄下來。」
「那你有沒有用到我那部新的電腦?」柳明的回答在他全身上下引起觸電的感覺,因此
他用這個問題來掩飾。這女孩是個天大的消息來源!野村深深吸了一口氣,回復平常的表情
。
「當然啦。」
「太好了,你的電腦有MODEM吧?」
「當然有,我每天都要到西方國家的新聞網站去找新聞報道。」
「啊,那就好。」到此為止,他已經完成了今天的工作,野村湊過去吻她。
「我進餐廳前塗了口紅,」柳明解釋,「我上班時不擦口紅的。」
「噢,這樣啊。」中情局幹員回答,繼續剛才的吻。她的手臂環繞住他的頭。
她遲到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她不喜歡他,現在一切都明朗了,他的手也開始四處遊走。
買了前開式胸罩是他做過最聰明的事。
她算是什麼?朋友嗎?沒錯,但這還不夠。情報來源嗎?還不是。不過此時此刻可以視
為情人。他們在『農場』從來都沒有談到這檔子事,只有叮嚀受訓學員以後不要和線民走得
太近,以免失去客觀判斷的能力。不過如果你不靠近一點,有辦法吸納線民嗎?當然啦,恰
特知道他現在比『靠近』還要近。
不論她的外表如何,她的皮膚可是賞心悅目,體態也不差。如果要挑剔的話,腰身是有
點太粗,不過這裡又不是南加州的威尼斯海灘,而且她的腰圍也比臀圍細,這樣就夠了,反
正她又不是紐約時裝秀舞台上的模特兒。柳明現在不是超級名模,也永遠不會變成超級名模
,認了吧,恰特,中情局幹員告訴自己,這個時候想中情局的事做什麼?他是個男人,除了
四角內褲之外一絲不掛,身旁有個女人,那女人除了比基尼內褲之外也同樣一絲不掛,他邊
想邊微笑。
「你在笑什麼?」柳明問。
「因為你好漂亮。」野村回答。她笑起來的確很漂亮,雖然她永遠當不上模特兒,但只
要肯展現出來,每個女人都有特殊的美。她的膚質一流,特別是嘴唇,雖然上面因覆蓋著唇
膏而顯得光滑油膩,但卻讓他的嘴唇更加流連忘返。
「噢,怎麼說?」
「我覺得有一句話是女人絕對不能對男人說的,那就是『你進去了嗎?』我們有個秘書
有一次對老方說了這句話,結果被他毒打一頓。隔天上班時她雙眼烏青,是他硬逼她來上班
的。然後隔天晚上---他呀,就找我上床,」她的表情尷尬多於羞愧,「表示他還是個大
男人。不過我不會笨到對他說那句話,我們都不會,現在都不會了。」
「你會對我這麼說嗎?」野村微笑著問她,再加上一個吻。
「噢,才不會哩!你是香腸,才不是四季豆!」柳明熱切地說。
這不是他聽過最高雅的說法,不過此時此刻還算可以,野村心想。
野村眼中看見兩種東西。其中之一是個女人,一個有一般女人情慾的年輕女人,而他正
要對她的情慾做出回應;另外一個則是未來的情報來源,這個情報來源能夠取得的政治情報
,是經驗豐富的專案情報官在夢中都會到手的情報。然而野村並非經驗豐富的專案情報官,
他仍然有點生澀,所以他並不清楚有什麼不可能的事。他還是擔心未來的情報來源,如果成
功吸收了她,她的性命將有極大的危險---他想到當子彈穿過她的大腦時,她的臉蛋會變
成什麼樣子,別想了,野村努力交過個念頭擺在一邊,如果他真的希望吸收她,就得在床第
之間好好表現,如果他因此得到快感,那只是附加的紅利而已。
「我會考慮的。」美國總統答應內政部長,並陪他走到門口。他的內政部長絕非壞人,
然而他似乎受到部內官僚的排擠,而這大概是在華府工作最危險的部份。
他回到座位,閱讀部長呈上來的報告。他當然沒有時間全部看過,比較不忙時,他可以
掃瞄這些文件的行政大綱,其他東西全部交給一位幕僚,再由他草擬一份報告給總統---
基本上,這又是另一份大綱,負責擬行政大綱的工作人員大概只有二十八歲,而政策就在他
手中擬定了。
真沒道理!雷恩憤憤不平地想。他是這個國家的行政首長,應該是唯一可以制訂政策的
人,然而總統的時間寶貴到必須讓其他人來捍衛他的時間---其實那些人反而讓他沒有自
己的時間,因為說穿了,是那些人在決定雷恩看得到以及看不到的東西。如此一來,儘管雷
恩貴為總統,也真的靠自己一個人做出行政決策,不過通常都是完全仰賴他人所提供的資訊
來做出決策。人有時候很擔心會受到這些資訊的掌握,如同媒體有能力左右社會大眾對當天
各種話題的看法一樣。
然而話說回來,傑克,你有沒有也被自己的官僚給絆住了呢?很難知道,很難分辨,也
很難決定如何改變這種情況---如果這種情況存在的話。
大概就是這樣,阿尼才希望我走出這棟辦公大樓,到外面見見真正的民眾;雷恩忖道。
更棘手的問題是,雷恩是國際政策與國家安全方面的專家,但對於國內事務卻反而覺得
陌生,一無所知,其中有部份原因是因為他個人擁有龐大財產,從來都不用擔心一條麵包或
一盒牛奶要花上多少錢;在白宮更是如此,在這裡根本看不到盒裝的牛奶,因為它永遠都是
放在銀盤上的杯子裡,由海軍勤務兵端到你面前,而你只要坐在舒適的大椅上,伸手就可以
拿到。然而,必須擔心牛奶與麵包價格的人卻是真實存在的,即使不必擔心這些事,至少也
會擔心小兒子上大學的費用。身為總統,雷恩必須將他們的憂慮放在心上,必須盡量讓經濟
維持平衡,讓民眾能領到像樣的薪水,每年暑假能到迪士尼樂園玩,秋天時能去看美式足球
,而每年聖誕節也能在聖誕樹下放置很多禮物。
然而,他到底要怎樣才能辦到呢?雷恩記得羅馬奧古斯都大帝的一個故事;奧古斯都知
道自己被宣佈成為人神,人民蓋了許多神廟供奉他,還有人對他的塑像獻上祭品,於是氣沖
沖地問:萬一有人向我祈禱,要我治好他的痛風,我要如何辦到?
根本的問題是在於政府制訂的政策不符合現實,但華盛頓很少有人提及這個問題,連在
意識形態上鄙視政府及所有內政政策的保守派人士也一樣---儘管他們通常贊成對外宣揚
國威,在海外動武;雷恩從來想不通他們為何樂此不疲,大概只是想與自由派人士有所區別
吧。自由派人士只要一提到動武,就像吸血鬼看到十字架一樣退避三舍,不過自由派也喜歡
盡量賦予政府無限的能力,深入每個人的生活,像吸血鬼般地吸乾大家的鮮血---運用不
斷增稅的方式,賦予政府愈來愈大的權力。
不論政府怎麼做,經濟似乎都不受影響,民眾還是找得到工作---多數是在私人機構
,製造產品,讓大家自願用課稅後的薪水來購買。然而,『為社會服務』卻幾乎成了民選政
治人物的專用名詞,其實每個人不是多少都在為社會大眾提供某種服務嗎?像是醫生、教師
、消防隊隊員或藥劑師,為什麼媒體只提到雷恩和羅比?傑克森,以及五百三十五位國會議
員?他搖搖頭。
該死。好吧,我知道我是怎麼選上的,可是我幹嘛出馬競選呢?雷恩的參選讓范達姆感
到很高興,連媒體也一樣---大概是因為他們喜歡拿他當箭靶---凱西並沒有質問他這
件事,可是為什麼他允許自己被眾人拱上寶座?基本上,他對總統的任務根本摸不清頭腦,
也沒有真正想進行的議題,只是過一天算一天。他每天做的只是技術方面的小決策(他在這
一點上特別不行),而非大方向的策略。他並沒有改變國家的重大計劃,當然啦,有些問題
是需要改革---稅務政策需要重擬,他讓喬治?溫斯頓全權處理;國防也有加強的必要,
他和東尼?布瑞塔農正在著手策劃;他手下有個委員會負責健保政策,他的妻子和一些霍普
金斯大學的同事也參了一腳,不過這件事並沒有公開;還有就是情況很差的社會保險政策,
則由溫斯與馬克?甘特負責。
社會保險,「美國政治的禁忌」,他心想,敢碰這個議題的人都必死無疑。然而社會保
險卻是美國人民真正關心的事,但他們關心的不是應該如何實施,而是誤解了社會保險的真
諦---民意調查顯示,民眾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所偏差。儘管社會保險和很多金融機構一
樣,在管理上出了嚴重的問題,但它依舊是民意代表為政府制訂的法規,是政論理應向人民
兌現的承諾。儘管美國有不少憤世嫉俗的人,但一般公民仍然相信政府可以實踐諾言。國會
在社會保險上動的手腳,遠勝於私自挪用勞工退休金的工會領袖,和那些吸血企業家的所作
所為。憲法的起草人犯了一個簡單卻深遠的錯誤,他們以為由人民選出為國事效力的人,都
和人民一樣誠實厚道;而且不管這些起草人在品格上有何缺陷,華盛頓都可以用個人高超的
情操予以彌補。可惜目前國會裡並沒有這樣一個足以取代華盛頓的精神導師兼活佛,雷恩心
想。社會保險到六○年代都還有盈餘,這個事實顯示現在的國會並不能容許盈餘存在,對不
對?有盈餘就會讓有錢人更有錢,所以要把盈餘消耗殆盡,因此社會保險稅被當成一般款項
,與其他款項一起用在支出上。在海軍官校上過雷恩歷史課的學生曾經送給他一個金屬格言
牌,讓他擺在白宮的辦公桌上,上面寫著托克維爾的名言:在國會發現可以用民眾的錢來賄
賂民眾之前,美國尚可長治久安。雷恩把這句話銘記在心,他有時真想一把抓住國會的喉嚨
,掐死國會,只可惜國會並沒有喉嚨,而阿尼也不厭其煩地告訴他這個國會有多麼溫順,特
別是眾議院,而這又是多麼難得的事。
總統邊抱怨邊查閱行事歷,看下一個要見的人是誰。美國總統的行事歷也是由他人排定
,所有約見都在幾星期前就已經安排好,前一天簡報時再告訴總統他明天要見何方神聖、討
論什麼事,以及他應該採取什麼態度。總統的態度通常都被要求要相當和善,以便讓求見的
人在離開橢圓形辦公室時,能對這次會面感到滿意。按照規定,已排定的行程表不能更改,
以免讓總統摸不著頭緒。那些像機器人般一動也不動地站著,面無表情卻眼觀八方的密勤局
幹員下班之後,可能會到他們常去的酒吧笑著談論當天的趣事---他們既聰明又見多識廣
,雷恩忖道,甚至比他更熟悉總統的工作。他們既熟悉總統的工作,又不必負什麼責任,可
說是佔了雙重優勢。
走運的狗雜種,他心想,然後準備面對下一個約見的人士。
如果硬要說香煙有什麼好處,那肯定就是這個了,野村心想。他的左臂環繞著柳明,身
體緊緊靠著她,凝視著天花板,享受此時的美妙、輕鬆、如釋重負的氣氛。
他輕輕吸著香煙,傾聽柳明的呼吸,感覺像個男子漢。窗外的天色陰暗,太陽已經下山
了。
野村起床先進浴室,然後從廚房端著兩杯酒回來。柳明坐在床上,啜著自己杯子裡的酒
。野村忍不住想伸手愛撫她光滑的肌膚。
「我的大腦還沒恢復正常。」她喝了第三口酒後說。
「親愛的,男人和女人有些時候是不需要頭腦的。」野村點燃另一根香煙,很驚訝地看
著柳明伸手從皮包裡拿出自己的香煙,優雅地點燃,然後深深吸了一口,讓煙從鼻子裡噴出
來。
「龍女!」野村開懷大笑,「接下來要噴火嗎?我不知道你竟然會抽煙。」
「我們辦公室裡每個人都抽。」
「委員也抽嗎?」
她再度笑了出來,「特別是委員。」
「應該有人告訴他吸煙有害健康,對性能力也不好。」
「這大概就是他的問題。」柳明大笑。
「你不喜歡他嗎?」
「他都年紀一大把了,還自以為很神勇,把辦公室當作是他的私人妓院。」柳明說道,
「我已經不是最得寵的了,他最近迷戀上柴小姐,人家已經訂婚了,老方也知道。對一個高
幹來說,這種行為一點文明。」
「法律管不到他嗎?」
她嗤之以鼻,「法律根本就管不了他們!這些人可是政論部門首長啊,他們就是國家的
法律,其他人對他們的癖好有什麼看法,他們根本不屑一顧---反正被揭發的情形也不多
。他們腐敗的程度讓三代的皇帝都自歎弗如,而他們還自稱是老百姓、農民以及工人的守護
神,把這些人視如己出!」
「我還以為你喜歡你們委員呢!」野村引導她繼續說下去,「他說了些什麼?」
「什麼意思?」
「害你遲到的工作啊。」他面帶微笑。
「噢,那是他和另一位中央委員的對話。他保存了個人的政治備忘錄---萬一哪天國
家主席想整肅他,他就可以把備忘錄當成自保的工具。老方不想失去官位,也不想失去所有
的特權,所以他把自己的所作所為全部記錄下來。我是他的秘書,當然是由我幫他寫下來。
」
「用電腦寫。」
「是啊,都用那部新的。中文字型好棒啊,多虧你那套新軟件。」
「你都存在電腦裡嗎?」
「沒錯,存在硬盤裡。噢,還有加密,」她告訴他,「這是我們侵入美國人的武器檔案
時,跟他們學來的。他們那套叫做『超強加密系統』,天知道是什麼意思。
我選擇我要打開的檔案,鍵入密碼後,檔案就會打開。你想不想知道我用什麼密碼?」
她咯咯笑,「黃色潛水艇。我用英文,因為我當時還沒有你這套軟件,用的是英文鍵盤
。剛開始學英文時,我常聽收音機,有一次我在聽到披頭士唱這首歌時,我就花了半個小時
查字典,然後再查百科全書,因為我想知道為什麼要把它漆成黃色!」
密碼!野村盡力掩飾興奮之情,「檔案想必不少吧,你當他秘書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
」
「超過四百個,我按照順序用號碼命名,今天的編號是四百八十七。」
天哪,野村心想,四百八十七個有關中央委員內部對話的電腦文件,這個寶藏足以讓金
礦看起來只像是有毒廢棄物。
「他們到底都說些什麼?我從來沒有接觸過政府高層人員。」野村說道。
「什麼都說!」她回答,「誰在中央委員會出了什麼點子,誰想對美國好一點,誰想給
美國顏色瞧瞧---國防政策、經濟政策,所有你能想像得到的內容是應有盡有。最近一個
重要的話題是如何對付香港。一國兩制讓北京和上海的部份企業家感到不是滋味,他們覺得
沒有受到應有的尊重,沒有像香港生意人一樣倍受禮遇,所以不是很高興。有些人想找出折
衷方案讓他們高興,老方就是其中之一。他大概想得出辦法,因為他在這方面很行。」
「能看到這種新名詞一定很有趣,因為你能知道自己國家正在進行的事!在日本,我們
從來都不知道財務和通產省在搞什麼鬼---結果把經濟弄得烏煙瘴氣,真是一堆笨蛋。正
是因為沒人清楚他們在做什麼,所以沒能採取行動來加以改善。
這裡是不是也一樣?」
「當然啦!」她再點燃了一根香煙,全心投入對話中,幾乎沒有注意到內容已經與情慾
脫節。「我以前研讀馬克思、毛主席語錄,而且堅信不疑,甚至還相信高層官員個個人員端
正又高尚,學校裡教什麼,我都照單全收。但後來我看到軍隊建立起自己的工業帝國,讓將
領們享盡榮華富貴,變得腦滿腸肥;我也看到部會首長如何玩弄女人,如何裝潢自己的公寓
。他們變成了新的皇帝,他們擁有的權力太大了,或許女人可以善用這樣的權力而不會腐敗
,但是男人就不行了。」
女權主義也飄洋過海來到中國啦?野村忖道。她大概太年輕,不記得毛澤東的妻子江青
的腐敗程度,足以為奢靡的拜占庭帝國開班授課呢。
「那是我們這種人無法解決的問題。至少你看到真相,知道內幕,這使你更加與眾不同
,明。」
「你真的這麼認為嗎?」
「當然。」他獻給她深情纏綿的一吻,手則愛撫著她的胴體。他已經很接近了,她把自
己的所知全都告訴了他,連密碼都說出來了。她的電腦聯網,這表示他可以侵入其中,在她
的硬盤裡東摸西看。有了密碼,他可以拷貝、存儲那些檔案,直接送到傅瑪麗的辦公桌上。
天啊,一開始是把中國公民弄上床,然後是把這個國家弄得天翻地覆。天底下還有比這更有
趣的事嗎?中情局幹員不禁對著天花板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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