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抽絲剝繭
全世界的警察有時會發生一些難以言喻的巧合。普羅瓦洛夫打了個電話
給聖彼得堡的民兵總部,因為他正在調查的案子是件兇殺案,所以電話就被轉給兇殺組組長
。當普羅瓦洛夫說他正在找兩個前特種部隊出身的軍人時,組長馬上想起今天早上開會時,
有兩個部屬報告他們發現了兩具屍體,屍體手臂上的刺青看來像是特種部隊的,於是他便電
話轉給那兩名部屬。
「真的是莫斯科那樁火箭筒攻擊事件?」葉夫堅尼問道,「死的到底是誰?」
「是個叫作葛葛瑞哥裡?菲力波維奇?阿夫賽顏科的人,這傢伙是個皮條客。」
普羅瓦洛夫告訴位在北方城市的同僚,「他的司機和手下一個女人也死了,不過這兩個
人顯然不是目標。」他並沒必要特別詳述這一點,因為沒有人會用反戰車火箭來對付一個司
機和一個妓女。
「你的消息來源顯示這件案子是兩個前特種部隊的人幹的?」
「沒錯,而且他們在做案之後就飛回聖彼得堡了。」
「我懂了。嗯,我們從內瓦河撈起來的兩具屍體很像你描述的人。年紀差不多車十歲左
右,而且都是後腦中槍。」
「確定?」
「是的,我們已經採下指紋,正在等中央陸軍資料室的比對結果,不過他們的動作應該
不會那麼快。」
「我會看看我能幫上什麼忙,葉夫堅尼。還有,薩吉?葛洛佛科當時也在兇殺案現場,
我們懷疑他說不定都是真正的目標。」
「他們的膽子還真不小。」烏斯提諾夫冷靜地說道,「也許你在德辛斯基廣場的朋友能
讓那些管記錄的混蛋動作快一點。」
「我會打個電話給他們看看。」普羅瓦洛夫承諾。
「太好了,還有什麼事嗎?」
「另外一個名字,克萊門提?伊凡奇?蘇佛洛夫,據說是前國安會幹員。這些是我目前
僅有的消息。你聽過這個名字嗎?」普羅瓦洛夫幾乎可以聽到對方在電話另一端搖頭的聲音
。
「沒有,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人。」資深的警察邊記下那個名字邊回答,「他跟這案子
有什麼關係?」
「我的線民認為是他主導這次謀殺的。」
「我會查一下這邊的記錄,看看有沒有任何關於這個人的資料。又是一個掛過『劍與盾
』徽章(國安會的標誌)的人,是吧?到底有多少這種國家的守護者變成了壞人?」聖彼得
堡的警察語帶誇張地問道。
「夠多了。」他在莫斯科的同僚認同他的看法,臉上帶著苦笑。
「這個叫阿夫賽顏科的傢伙以前也是國安會的?」
烏斯提諾夫馬上笑了出來,「喔,一個由國家訓練出來的皮條客,太棒了。他手下的女
孩都很漂亮對不對?」
「漂亮極了。」普羅瓦洛夫認同道,「但都不是我們能負擔得起的。」
「真正的男人並不需要把錢花在這上面,奧萊格。」聖彼得堡的警察說道。
「沒錯,我的朋友,除非年紀大了。」普羅瓦洛夫說道。
「一點也沒錯!如果查到什麼可以立刻通知我嗎?」
「好的,我會把我這邊的資料傳真給你。」
「太好了,我也會把我這邊的東西傳過去。」烏斯提諾夫承諾。全世界偵辦兇殺案的警
察之間都有種無形的聯繫,因為沒有哪個國家會允許任何人奪走另外一個人的生命。
普羅瓦洛夫在莫斯科單調乏味的辦公室裡,花了幾分鐘做筆記。現在打電話要他們去催
中央陸軍資料室似乎有點晚了,他叮囑自己,明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打這個電話。該下班了
;他拿起外套,走出辦公室。他開車來到一間離美國大使館不遠,叫作波裡斯?加敦諾夫的
酒吧,那是個充滿友善氣氛的溫暖地方。五分鐘後,有只熟悉的手落在他的肩上。
「HELLO,米夏。」普羅瓦洛夫連頭都沒回。
「你知道嗎,奧萊格,看到俄國警察能像美國警察一樣實在是不錯的感覺。」
「你們在紐約也是這樣嗎?」
「那還用說。」萊利答道,「在與壞蛋周旋一整天之後,還有什麼比跟三五好友小酌幾
杯更舒服的?」聯邦調查局的幹員招手喚來酒保,點了他常喝的伏特加和蘇打水。「而且,
有些工作也只有在這種地方才能完成。那個皮條客的案子有沒有進展?」
「有,那兩個下手的傢伙已經被發現死在聖彼得堡。」普羅瓦洛夫喝乾了他那杯伏特加
,開始向美國人說明細節。「你認為這是怎麼回事?」
「不是報復就是為了杜絕後患,老兄,我們那裡也有這種案子。」
「杜絕後患?」
「對,如果這種事發生在紐約,黑手黨會在大庭廣眾下動手,因為他們殺一儆百。他們
會找個無名小卒來幹這種案子,之後又在那個動手殺人的混蛋還來不及離開現場時把他幹掉
。奧萊格,這就叫作杜絕後患;這樣第一個動手的人就沒辦法洩漏究竟是誰要他幹下這件案
子,而第二個殺手則可以輕輕鬆鬆地脫身,根本不會有人懷疑到他。換個角度來說,這件案
子也有可能是報復,某個付錢要這兩個人辦事的人做掉了他們,因為他們殺錯了人。老兄,
你付錢要人辦事,當然會要求他們把事情做好。」
「你們是怎麼稱呼這種事情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萊利點點頭,「我們是這麼講沒錯。好吧,至少你現在已經掌握了一些可以繼續追查下
去的線索。也許那兩個殺手曾經跟哪個人談過這事,甚至有可能記了筆記呢。」萊利暗忖,
這就像丟顆石頭到池塘裡,漣漪就這樣一圈圈地擴散出去。這案子不像發生在家裡的普通兇
殺案---某個傢伙因為老婆紅杏出牆或是晚餐弄得太遲,就幹掉了她;當警察一開始審訊
他,他就哭得像個淚人兒,一五一十地和盤托出所有事情。眼前這種案子將會引起軒然大波
,破案的契機通常來自一些看起來與事情毫不相干的市井小民,所以你要做的就是多派些人
出去,四處打聽消息,一直到得到線索為止。這些俄國警察不是笨蛋,他們只是少受了一些
萊利認為是天經地義的訓練,但即使如此,他們仍然具備了警察的直覺。而且不變的事實是
,如果你按部就班地處理案子,就破得了,因為並不是每個罪犯都很聰明,而聰明人是不會
以這種窮凶極惡的手段觸犯法律的。通常,完美的罪案都是那些從來沒被發現的案子,像是
永遠找不到被害人的兇殺案,或是因會計制度不健全而發生的公費盜用,要不就是從未曝光
的間諜行動。一旦你知道有件罪案發生,你就有了起頭的地方;這就像拆毛衣一樣,盡早會
找到線頭,只要你不斷地找,沒有哪件毛衣能夠把線頭藏得無跡可尋。
「告訴我,米夏,你們紐約的那些黑手黨到底有多神通廣大?」普羅瓦洛夫啜了口酒之
後問道。
萊利也啜了口酒,「根本就不是你在電影裡看到的那樣,奧萊格,只有『四海好兄弟』
那部片子比較接近實際情況。黑手黨那些傢伙都是些下三濫,沒有教養,有些還根本就是笨
到了極點。曾經有一段時間,黑手黨的規矩就是絕不對外說出組織內部的事,他們認為保持
緘默是江湖道義,寧可自己擔下所有的罪名也不會與警方合作。但是時代變了,那些來自『
老家』的人已經凋零殆盡,而新一代的黑手黨可就沒那麼強硬了---我們警方卻比以前更
精、更難纏---反正坐三年牢十年鐵窗來得輕鬆多了。另一方面,黑手黨的組織也開始從
上層逐漸崩壞,當教父被關進苦窯之後,家庭就停止照顧其下的成員,這對士氣的影響非常
大,致使他們開始招供。此外,我們也比從前聰明多了,會利用電子監聽---當年這些不
能曝光的黑箱作業,現在叫作『特別勤務』---也不是那麼在乎有沒有逮捕令或搜索令。
我的意思是,在六O年代,連工夫賓老大上廁所尿個尿,我們都知道他的尿是什麼顏色
的。」
「他們不會反擊嗎?」
「你是說找我們麻煩?跟聯邦調查局的幹員作對?」萊利咧觜一笑,「奧萊格,從來沒
有人敢找聯邦調查局的麻煩。想當年,我們可是正義的化身,直至今天都還有點這味道。如
果你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那你可就要倒大霉了。不過說實在的,這種事從來沒有發生過,但
壞人們就是對我們畏懼三分。雖說有時候我們會彈性解釋相關法令,但是我們不會,也從來
沒有真的違背過法律---至少就我所知是沒有。
不過當我們威脅一個混蛋說如果他太過分,就得面對嚴重的後果時,他可是很可能把你
的話當真的。」
「這裡就不同了,他們還不是那麼尊敬警察,把警察當一回事。」
「那你得開始讓他們尊敬你們,奧萊格。」但是萊利很清楚這件事可不是那麼容易做到
的。難道真的要讓本地警察三五時就拋開警徽,讓外面的那些痞子知道藐視警方的代價是什
麼嗎?這是美國歷史的一部分,萊利想道,一些史上赫赫有名的小鎮警長並不單單只是執法
,他們只要超過小鎮的街道,便會將法律根植於人心。
俄國沒有這種傳奇性的執法者,也許他們真的有必要創造一個。這些傳奇人物是美國警
察所擁有的共同的遺產;透過電視或電影,美國國民從小就知道如果違法,執法者就會立刻
出現在你面前,而且你是絕對討不也全家的。聯邦調查局崛起於因經濟大恐慌而使犯罪率逐
步攀升的年代,他們利用西文社會既存的法治傳統,結合現代科技與程序,創造出一大屬於
自己的執法秘決;這種成就是藉由將大批罪犯繩之於法或格殺於街頭得來的。在美國,人們
期望警察能具備英雄的形象,他們不但執法,也保護無辜的人民,但是此地並沒有這種傳統
。培養出一個像這樣的傳統,可以解決許多存在於前蘇聯的問題,因為在這裡盤恆不去的傳
統裡,警察所扮演的是鎮壓而不是保護人民的角色,所以俄國的電影裡壓根兒沒有約翰?韋
恩扮演的那種好警長。就像萊利喜歡在這國家工作一樣,他也慢慢開始喜歡且尊敬他的俄國
同行。
他的工作就像是把一座垃圾山整理得像紐約百貨公司一樣井井有條;相較之下,大力士
海克力斯清理奧蓋亞斯國王畜捨的工作(註:希臘神話中,奧蓋亞斯國王的畜捨三十年沒有
清理,海克力斯引河水在一日之內將其沖洗乾淨),簡直可說只是小事一樁。奧萊格有正確
的動機。恰如其分的技能,但他眼前的任務卻相當艱難。萊利並不羨慕奧萊格,但他必須盡
可能幫他完成這些任務。
「我並不是特別羨慕你,米夏,但你們在自己國家裡所擁有的地位卻是我想要達到的目
標。」
「那並不是憑空得到的,奧萊格,而是日積月累的工作,以及許多優秀人才所共同努力
的成果。也許我該去找一部克林?伊斯威特主演的電影讓你看。」
「《緊急追捕令》嗎?我看過那部電影。」是挺有趣的,俄國人心想,但並不切實際。
「不,是《殺無赦》,那是一部有關醅拓荒時代警長的電影。事實上,那種故事也不太
真實,當年醅並沒有那麼多罪案。」
這句話讓俄國人驚訝得抬起頭來年著對方,「那為什麼所有的電影都這麼演?」
「奧萊格,電影就是要精彩刺激,如果只是演一些種麥子、趕牛的故事,實在不怎麼精
彩。美國西部主要是由南北戰爭的退伍軍人拓墾出來的,一個能在這場戰爭中生還的人,不
論他有沒有槍,都不會畏懼一些騎馬的野蠻人。二十幾年前,有位奧克拉荷馬州立大學的教
授曾就這個主題寫過一本書,他查過法院以及相關單位的記錄,結果發現除了在酒吧裡的槍
擊案以外---槍和威士忌實在是個糟糕的組合,不是嗎?當年的醅並沒有很多犯罪案件。
在那年頭,老百姓會自己照顧自己,而當時的法律也相當嚴,實在沒有什麼人敢成為慣犯,
但真正發揮效用的是每個人都有槍,而且都十分清楚怎麼用,這對壞人來說的確是很大的嚇
阻力量。嚴格說起來,與一個被激怒的傢伙相比,警察還比較不會開槍呢!因為他可不想為
了開槍而寫一大堆報告,對不對?」美國人啜了一口酒後,咯咯地笑了起來。
「嗯,我也這麼認為,米夏。」普羅瓦洛夫同意。
「此外,至於電影裡那些快速撥槍的場景,就算真的有,我也從來沒說過,都是好萊塢
那些人在胡說八道。如果用那種方式,你根本不可能在撥槍之後還能準確射擊。如果這有可
能的話,匡蒂科早就這麼訓練我們了。除了那些為特別的表演、比賽或是什麼而練習的人之
外---那也是在特定的角度的距離下---你根本就不可能那樣撥槍還能百發百中。」
「你確定嗎?」傳奇總是不會那麼容易破滅的。
「我是外勤處的主任教官,而連我都他媽的辦不到。」
「你的槍法很棒,是嗎?」
萊利點點頭,在這件事上,他可是一點都不謙虛。「是不錯,」他說,「相當不錯。」
在聯邦調查局學院的榮譽榜上有不到三百人的名字,這些都是在畢業射擊測驗上拿了滿分的
人,而麥克?萊利就是其中之一。在被調到組織犯罪部門以前,他曾經擔任過堪薩斯分處特
警小組的副組長。如果他出門時沒帶著那把史密斯---威森自動手槍,就會覺得像沒穿衣
服一樣。擔任聯邦調查局駐外幹員的生涯就是這樣,這位幹員忖道。管他的,這裡的伏特加
還真的是不錯,他已經快變成品嚐伏特加的專家了。
「我們那個皮條客可能真的是主要目標囉,奧萊格?」
「是的,我覺得很有可能,但還不是很確定。」他聳了聳肩,「不論如何,葛洛佛科這
條線索我們還是會繼續調查的。」他喝了一大口酒,「這樣我們才能獲得其他單位的大力支
援。」
萊利忍不住笑了起來,「奧萊格,看來你已經學會怎麼應付官僚文化了嘛,我自己都還
沒辦法把那些事處理好呢!」
接著他揮手要酒保過來。下一杯酒他請客。
網絡對間諜活動來說,一定是最有利的發明,傅瑪麗?弗利忖道。同時,她也很高興當
初親自把恰特?野村推薦給行動處。以一個才三十出頭的幹員來說,那個日裔美國人的表現
相當不錯,他在日本的表現極其出色,現在又自願到北京擔任『成吉思汗行動』的核心角色
。他在NEC的掩護工作與這項任務的需求簡直是配合得天衣無縫,他就像『舞王』佛瑞德?
亞斯坦跳華爾茲一樣,漂亮地滑進一個恰如其分的位置;看來把資料弄出來反而是這個行動
最簡單的工作。
六年前,中情局曾經派人到硅谷---當然是用掩護身份---讓一家數據機製造商為
一種非常特別的數據機開了條生產線。在許多人眼中,那種數據機是個蠻爛的東西,因為它
連線的時間比其他的機種要多上四、五秒;事實上多出的四秒鐘根本就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電子雜訊,而是在跟一種特別的加密系統進行連線,但在電話中聽起來,那只不過是些沒有
意義的噪音而已。所以,恰特需要做的只不過是寫好要傳送的訊息,然後按個鍵而已。為了
安全起見,所有的訊息還用國家安全局特製的二五六位元超級加密系統加密過,而這些雙重
加密的訊息複雜到就算是國安局的超級電腦,也要花許多時間才能破解。因此只要透過一家
廠商設立一個網站,再透過網絡連線業者的服務,就能讓你的世界從此變得包羅萬象。這些
技術甚至可以讓一部電腦直接與另一部電腦撥號通話---事實上,這正是網絡的原始應用
方式---就算對方在你的電話上面安裝了竊聽器,他們也得找個數學天才,外加一部最大
、功能最強的超級電腦才能勉強展開破譯這些訊息的工作。
柳明,傅瑪麗?弗利讀著,是位秘書……什麼,是他的秘書?還真是個不錯的潛在情報
來源。這份報告最有意思的部分就是野村提到他可能會用色誘這一招來吸引她。中央情報局
行動副局長心想;那小子還算是生手,他寫到這段時,搞不好還滿臉通紅呢,但正因為他在
每件事上都他媽的誠實得不得了,所以才會連這部分都寫進報告裡。該是讓野村陞官加薪的
時候了,傅瑪麗?弗利在一張便利貼上做了適當的記錄,然後把所有的東西都放時野村的檔
案裡。想到這位日本版的詹姆士?邦德,她就不禁想笑,給他的回信是最容易處理的了,只
要寫上『核准,繼續進行』,甚至連『小心從事』都不必加。野村知道怎麼照顧自己,這並
不是每個年輕外勤幹員都知道的。接著她打了個電話給她丈夫。
「什麼事,親愛的?」中央情報局局長問道。
「忙嗎?」
艾德?弗利知道他老婆並不是會隨便問這種問題的人。「我永遠有時間留給你,寶貝。
過來吧。」
中情局局長辦公室的格局既長且窄,從地板延伸到天花板的大落地窗俯視著下面的樹林
和VIP停車場,再過去就是波多馬克河谷和喬治?華盛頓花園大道。負責安全措施的單位刻
意不讓任何人一眼就能看見這棟建築的任何部份,連局長也不例外。當他的妻子走進辦公室
時,艾德從公文堆裡抬起頭;她找了張皮椅坐下來。
「有好消息嗎?」
「比艾迪在學校的成績還要好。」她露出柔媚性感的微笑,這是她留給丈夫的特別待遇
。小艾德華?弗利在紐約蘭瑟勒理工學院的布線優異,還成為在全美大學裡所向披靡的冰上
曲棍球隊的先鋒球員,搞不好還有機會入選奧運代表隊。不過他不會加入職業冰球隊,因為
當電腦萫可以賺更多錢。「我們大有收穫。」
「什麼收穫,親愛的?」
「方剛的行政秘書,」她答道,「野村正在想辦法吸引她。他說成功的機會蠻大的。」
「成吉思汗。」艾德說道。他們該挑個別的名字才對,但是這個行動跟其他大部分中情
局的案子不同,它的名字並不是由地下室的電腦系統選取的。之所以沒有採取這道安全措施
,是因為他們對這項行動並不抱任何期望。中情局從來沒有任何幹員能夠打入中國政府內部
---至少沒有級別比人民解放軍上尉高的,而問題永遠都是同樣的那幾個:第一,他們打
算吸收的對象必須是華裔,但是中情局向來在吸收華裔人士上並不是那麼成功。再者,打算
吸收的對象必須有極佳的語言能力,並能很快融入當地文化,然而由於各種原因,他們一起
沒有找到這樣的人選。之後,傅瑪麗建議讓野村試試看,野村工作的公司在中國的生意做得
很大,這小子也展現出極棒的情報員天賦。因此,艾德?弗利核准了這個行動,但他並不期
望會有多大的收穫。結果,事實又再次證明他妻子在行動上的直覺比他強多了。傅瑪麗?弗
利是大家公認二十年來局裡最優秀的外勤幹員,看來她也有意要證明這一點。「恰特的身份
掩護得怎麼樣?」
他的妻子說出她的看法:「他在那裡混得還不錯,也知道要小心,溝通方面的能力也算
是數一數二的,除非他們故意找他麻煩,像是不喜歡他的髮型啊之類的,要不然他應該相當
安全。總之---」她把北京傳來的報告遞過去。
中情局局長把那份報告看了三遍才把它還回去。「怎麼說呢,如果他想跟某人上床的話
---那並不是個很好的行動技巧,親愛的,讓你的幹員牽扯到這上面不大好。」
「我知道這一點,艾德。還記得吧?當你玩牌時出只能就你手上拿到的牌來玩。
如果我們弄到一部像恰特那部一樣的電腦給她,她的安全就比較有保障了,對不對?」
「除非他們有人把那部電腦五馬分屍,整個拆開。」艾德?弗利說出他的想法。
「喔,天哪,艾德,就算是我們這裡最棒的人也得花上他媽的老半天才有辦法把那部電
腦弄清楚。那個計劃是我負責的,記得嗎?」
「放輕鬆點,親愛的。我知道它在安全上沒問題。記得嗎?我總是那個擔心來擔心去的
傢伙,而你永遠是那個勇往直前的女牛仔。」
「好吧,親愛的。」她那誘人的甜美笑容叫他不得不讓步。
「你已經要他繼續下去了嗎?」
「他是我手下的人耶,艾迪。」
他只有讓步點頭。跟妻子共事對他實在不大公平,當兩人有爭論時,他幾乎從來沒有贏
過。「好吧,寶貝,這是你主導的行動,就繼續進行吧。但是---」
「但是什麼?」
「但是我們要替『成吉思汗』改個名字,如果進行順利的話,我們就得每個月換一次名
字。這個行動關係重大,我們必須採用最高的安全措施。」
她不得不同意他的看法。當年他們兩人曾經共同負責過算得上是中情局傳奇人物的『樞
機主教』米夏?菲力朵夫上校,他在克里姆林宮潛伏了三十年以上,提供有關蘇聯軍方的情
報,以及一些無價的政治情報。
「好吧,艾迪,每個月換個名字。你總是那麼小心翼翼,親愛的。你打電話還是我打?
」
「我們可以等她提供一些有用的東西給我們以後,再去碰那些麻煩事,但我們必須先把
『成吉思汗』這名字換一下,太明顯了,一看就會想到中國。」
「好。」她露出頑皮的微笑,「暫時用『佐爾格』怎麼樣?」這名字源自理察?佐爾格
,他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間諜之一,是個為蘇聯工作的德國人,而且可能就是他讓希特勒在
東線戰場上無法擊敗斯大林的,但即使那個蘇聯獨裁者知道這件事,也沒有在佐爾格被處死
時救他一命。斯大林曾經說過一句名言:《感恩是狗才會得的病。》中情局局長點點頭,他
的妻子的確很有幽默感,尤其在處理公事的時候。「你看我們什麼時候才會知道她能不能提
供情報?」
「等恰特也上床之後就知道了。」
「瑪麗,你有沒有……」
「出任務的時候嗎?艾德,那是男人都會做的事,我才不會這麼做呢。」她對丈夫扮了
個鬼臉,拿起文件準備離開。「除了跟你以外。」
由於順風的關係,意大利航空公司的DC---十客機比預定時間提早了十五分鐘降落,
樞機主教雷納托?迪米洛滿懷喜悅地默禱感謝天主。多年來,他一直在梵諦岡的外交部工作
,長途飛行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但並不代表他喜歡這種空中飛人般的生活。雖然他身上的
紅黑兩色西裝出自羅馬一家不錯的服飾店,跟正式的主教服裝也十分相似,不過穿進來並沒
有那麼舒服。外交使節與神職人員,缺點就是在整趟飛行中沒辦法脫下西裝,不過他至少還
可以把鞋子脫掉,然而那只讓他發現自己的腳已因長途飛行腫了起來,之後要穿上鞋子也比
往常困難,而他也只能歎一口氣,不能罵上兩句髒話。座艙長帶領他走到前艙門,讓他先離
開飛機。擁有外交官身份的好處是不論到哪個國家,只要把外交護照向在場的官員揚一揚就
可以了。
今天在機場迎接他的是個資深的中國政府官員。
「歡迎光臨中國。」官員伸出手說道。
「很高興來到這裡。」主教注意到這位無神論的共產黨官員並沒有依照慣例親吻他的戒
指。好吧,天主教和基督教在中國都不是那麼受歡迎,對不對?但如果中國希望在證明世界
立足,就得接受天主在人世間的代表,這是沒有商量的餘地的。
不過,他還是會對這裡的人下點功夫,天曉得,搞不好還能讓幾個本地人改信天主教呢
,反正怪事年年有,羅馬天主教會又不是沒有對付過比這個國家更可怕的敵人。
在一小群隨從人員的簇擁下,副部長引領著他的貴賓走過長長的通道來到禮賓車前。
「您的旅途一路都好吧?」他問道。
「時間長了點,但還不錯。」他的回答毫不令人意外。就算航程長得連空服員都覺得累
,外交官還是必須表現得就像他們喜歡飛來飛去一樣。接機官員的工作就是觀察這位新任梵
諦岡駐中國大使的行為舉止,但當樞機主教從車窗向外看時,其澮和其他第一次來到北京的
外交使節沒什麼兩樣。他們花了二十分鐘才抵達主教的住所,也就是大使館。這幢寬廣的建
築是上個世紀末落成的,曾經是一位美國傳教士的宅邸---那位傳教士顯然相當喜歡寬大
舒適的美國式生活,中國官員心想,之後這地方又換了好幾個主人,他前一天還聽說,在二
、三○年代,這裡曾是使館區裡的妓院,因為外交使節也會尋求感官上的慰藉。不知道那裡
的女人是中國人,還是總說自己有皇家血統的帝俄女子。西方人就是喜歡找貴族女人上床,
彷彿她們身上有什麼地方跟其他女人不同似的。這些事情他都是在辦公室裡聽說的,有個檔
案管理員專門負責為外交部記錄這一類的事情。雖然毛主席的個人嗜好沒有記錄,但他一輩
子酷愛十幾歲的處女這檔事,在外交部裡可說是盡人皆知。反正每位國家領導人都有些奇怪
或是不可告人的事跡,他知道這一點,偉大的人物經常也是特大號的變態。
車子停在古老的木造建築前,一位穿著制服的警察為來自意大利的客人打開車門,接著
敬了個禮;車裡戴著寶石紅無邊帽的訪客也向他點頭示意。
在門口迎接訪客的是另外一位外國人---弗朗茲?薛貝克蒙席(蒙席比神父高一級)
,他的外交身份是教廷使節團副使。通常大使的例行公事都是有政治考慮,只須端坐在辦公
室裡即可,副使才是負責處理大使館所有事務的人,不過他們還不知道在這兩位教士之間的
關係是不是這樣。
薛貝克高大的身材和藍灰色的眼珠,一看就知道是地道的德國人。他擁有絕佳的語言天
賦,不但能說流利的中文,連中國的方言和口音都學得很好,如果是在電話上踴這個老外交
談,很可能會誤認為他是個貨真價實的共產黨員呢!這讓中國的官員們感到十分驚訝,因為
他不像一般的外國人,中文連說都說不好,更不用說精通了。
中國官員看著那位德國人親吻樞機主教的戒指,而主教則在和他握手之後擁抱了他一下
;看來他們大概以前就認識了。迪米洛樞機主教把中國籍隨員介紹給薛貝克蒙席。當然嘍,
他們以前就見過多次了,這讓中國官員覺得那位年長的教士有一點遲鈍。此時樞機主教的行
李被送進了大使館,中國官員坐上公務車準備回外交部寫報告。他在報告上寫著:羅馬教廷
的大使已經過了他的顛峰時期,應該是個和藹可親的老傢伙,但不是個才智出眾的人。換句
話說,他是個相當典型的西方國家使節。
一走進建築物,薛貝克蒙席就指指自己的右耳,然後比了個環繞整棟建築的手勢。
「到處嗎?」主教問道。
「是的。」薛貝克蒙席用他的母語回答,接著改用希臘語---不是現代希臘語,而是
亞里斯多德使用的古希臘語,這種語言只有幾位牛津和其他大學的學者能懂,「歡迎你,閣
下。」
「這趟旅程就算是坐飛機也嫌久了點,為什麼我們不能坐船?那是一種比較溫和的旅行
方式。」
「這是進步的代價。」德國人無奈地答道。說起來,從羅馬飛到北京的航程只比從羅馬
飛到紐約多四十分鐘,但是雷納托的年紀已經不小了。
「你對那位隨員瞭解多少?」
「他姓江,四十多歲,已婚,有個兒子。他是我們和中國外交部的聯絡人,很機靈,受
過良好的教育,是個忠貞的共產黨員,他父親也是。」薛貝克用多年前在神學院學得的語言
快速地述說著。他和他的上司都知道兩人的對話已經被錄音,不過這種語言大概會把外交部
的語言專家給整瘋了。然而這些人沒那麼有學問也濁他們的錯,對不對?
「棟建築都被裝了竊聽器?」迪米洛邊問邊朝放著一瓶紅酒的托盤走去。
「我們必須這麼假設。」薛貝克點點頭。樞機主教為自己倒了杯酒。「我可以把整棟建
築都檢查一遍,但此地要找到可靠的人並不容易,而且……」而且搞不好那些有本事拆除竊
聽器裝置的人會利用這個機會,幫哪個國家再裝個竊聽器上去---美國、英國、法國和以
色列等國都對梵諦岡的情報很感興趣。
梵諦岡位於羅馬城的中央,技術上來說,這是獨立的國家,因此迪米洛樞機主教才能擁
有外交使節的身份,要不然在這個國家裡,宗教界人士能得到的最佳待遇就是皺眉,電差的
則是被踐踏到無地自容。雷納托?迪米洛樞機主教擔任神職已有四十年,大部分時間都是在
梵諦岡的外交部工作。他的語言能力在部裡可是出了名的,部裡像他這種人才並不多,在外
面那個男男女女都花上一大堆時間學語言的世界就更稀少了。迪米洛輕易地學會了那些語言
,他很驚訝其他人為何無法這麼費吹灰之力地學會一種語言。除了當教士、做外交官以外,
迪米洛也是個情報員---所有的大使都是,但是他又比其他人更投入。他工作的一部分就
是讓梵諦岡---也就是教宗---知道世界上發生了什麼事,這樣梵諦岡---以及教宗
---才能夠採取適當的回應,或是在恰當的方向上發揮影響力。
迪米洛和現任教宗十分熟悉,他們早在教宗被推選擔任人和天主之間的橋樑之前就認識
了。迪米洛已經為梵諦岡出使了七個國家,在蘇聯解體前,他的專長是東歐國家,他在那些
國家學到怎樣跟最死忠的共產黨擁護者辯論共產主義的優劣。但在這裡可就不一樣了,樞機
主教忖道,這裡不只是對馬克思主義的信仰,還有迥然不同的文化背景。孔夫子在兩千年前
就已規範了中國人的自處之道,與西方文化大相逕庭。當然啦,就像其他地方一樣,這裡也
有讓天主教存在的空間,但是談到讓天主教成長茁壯,這裡的土壤就遠不如其他地方來得豐
腴。本地民眾之所以接近教會,主要原因是因為好奇,他們接受天主教的洗禮也是出於好奇
心,因為那和這個國家自流傳下來的各種學說有著極大的差異。然而即使是最『平常』的信
仰,譬如像法輪功那種追求東方精神思想的運動(我個人認為湯姆並不瞭解中國的實情,對
法輪功之流的也沒有搞清楚其本質。他的治學也不嚴謹。)都遭到毫不留情的嚴重鎮壓。迪
米洛樞機主教告訴自己,他已經來到世上僅有的幾個異教國家之一,在這裡殉教仍是可能的
。他啜了一口紅酒,試著去確定自己的生理時鐘是幾點,但結果一定跟手錶顯示的不一樣。
不過這酒很不錯,讓他想起家鄉的酒。以前不論是身在莫斯科或布拉格,他在精神上都沒有
離開過家鄉,不過北京嘛---可能會是個挑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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