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旅行
五 父親和母親
花子雖然寫出「花子」、「河」的字母,但是她知道那是表達語言的文字麼?
花子知道那是自己的名字,是流水的名嗎?
花子用左手指著自己的胸脯,同時用右手寫出「花子」。用手比劃河中流水寫出
「河」。一切都按達男教的完成了。但是,那只是動手而已。就像耍猴戲的猴子也能寫
字一樣……
花子不能自己看自己寫的字,也不能把它讀出聲來。
她是連人使用語言而說話也知道得不太清楚的花子。
父親或母親說話時時候,花子曾經把手指緊貼在他們的嘴上。由此而知道嘴唇活動,
氣息有出有入。
即使花子也茫然地感到,這樣彼此的精神情緒就可交流。然而花子不明白這是怎麼
回事,所以,大發脾氣,最後,不是哭一通就是鬧一通。
「達男你費了好大的力氣教給花子寫字,但是花子本人是不是知道她自己寫的是
字?」
花子母親這樣說。
「知道,這是當然知道的。」
她父親十分肯定地回答。
「是麼?」
「知道。即使不能一下子就明白,過了一個月或者半年,她盡寫花子、花子,寫它
半年,她自己就會突然之間明白這事和她自己有關係。」
「是這樣麼?我看到這孩子不知道緣故就寫字,覺得她反倒讓人感到多了一份可
憐。」
「這種想法不好。沒有希望是不行的。雙親如果不讓孩子對他的未來懷有希望,像
花子這樣的孩子會失掉自己的希望。」
「那是當然的。」
花子母親點頭。
「花子如果記住一句話,那就等於找到了解開這個世界之謎的鑰匙。也就成了靈魂
的覺醒者。」
「那是……」
「我以為,花子現在不一定非得馬上意識到她是在寫字不可。」
花子父親邊看熟睡中花子的臉邊這麼說。
「反正這樣活動手指頭是跟達男學的這件事,即便花子也不會忘的吧。」
「對!」
「既然如此,花子每次寫花子、河這些字的字母時,就會想到達男吧?」
「是」
「我以為,僅僅這一點,對於花子不就是很好的麼?如果,每當她寫字的時候,就
會想起她喜歡的達男或者明子,從而感到愛,那麼,花子的心也會變得親切了。」
她母親再次點點頭。
有的人說花子是情感淡薄的孩子,這樣說不合適,倒不如說花子的愛也是瞎的、聾
的、啞的一樣,只是藏在心靈深處,睡著了。
因為沒有看過別人的面孔,或者有過語言交流,所以,感覺到自己和別人的關聯就
很少,這樣,愛的情感無論如何也很難發生作用。
花子立刻把到手的玩偶砸碎,是因為看不見它可愛的形象和美麗的顏色。把愛只集
中於父親和母親,對於其他人毫不接觸,這種情況對花子這樣的孩子來說是可能有的。
她對於明子和達男親熱,就像從拱破堅硬外殼的種子生出了芽一樣,過不多久,花
子也會綻放愛的花朵。
記住一兩句用字母寫的語言,如果認為這對她來說就是一束光芒,那麼,過不多久,
花子的智慧世界也可能充滿光明吧。這種想法就是父親的希望……
「父母沒有作到的事,達男給辦到了,達男是花子一生的恩人啊。」
「一點兒也不錯,我們可從來也沒想過花子會一下子記住字呢。」
她母親這麼說。
睡覺時看起來很聰明的花子,她的枕旁整整齊齊堆著達男送給她的字母玩具。
回到東京的明子和達男,給她寄來了點心和玩偶。
寄來的點心裡,有ABCD字母形的餅乾。
「花子,這是西洋字啊!」
她母親告訴她,希望她記住ABC字形,但是餅乾的香氣使她知道這是餅乾,便大吃
特吃。
她父親笑著說:
「只記住了四五個日本字母就要求她把西洋字也記住,那末免太勉強了。」
不過她媽卻說:
「好不容易認出字形嘛。下次達男來,問到花子記住ABC了沒有的時候,我們回答
說吃了,這多不好!」
「是點心嘛,吃了沒什麼不妥!」
「如果是記住之後吃了還不算什麼……」
「不管怎麼說,既然是餅乾,要等花子把ABC全記住,那就軟得沒法吃,壞了。」
「哪怕記住一個字也好哇!」
花子喜歡的不是那點心,而是字母。
用木頭做的日文片假名,都刷上紅、黃、青等等顏色的漆。
「花子把它看成什麼呢?她知道那是字麼?」
她媽這麼一說,她父親不由得側著頭思考一陣才說:
「可也是。讓花子從這些字母中找出花子和河的字母試試看如何?」
「好主意。不過五十個字母多了一些,二十個吧。」
二十個字母之中,加上了花子三個字母和河的兩個字中的頭一個,然後交給了花子。
她開頭覺得奇怪。
這些各種形狀的小木頭是什麼玩具?她似乎很難判斷。她抓在手裡,或者像玩積木
一般把它們壘起來玩,那字母顛倒了,或者橫著了,或者背向朝上了,花子並不注意。
她也不知道是達男寄來的。
這也難怪,她怎麼懂得這是達男親切的禮品呢?
她母親模仿達男的樣子,捂著疼痛難忍的肚子滿屋轉悠,掐著花子兩助把她高高舉
起,然後抓住花子的手指讓她寫出花子的兩字。這時花子才「啊,啊」地發出高興的歡
呼,因為她知道這是達男的行為。
花子的臉上有了光采。
於是她更加熱心地翻找那木頭片假名,終於找出了三個字母之中的第二個,「十」。
她把「十」這個字母托在手掌上,仰起臉看著她母親。
「對,對!」
母親激動地握著花子的手,讓她寫出這個字母。
花子高興得發出奇妙的聲音。
按這個辦法,第一個「デ、」和第三個「ゴ」也立刻找到了。
花子清清楚楚地記住了達男教給她寫的字。
達男來的信上就說:「用這字母玩具教給花子許許多多的東西吧。爸爸的胸前要掛
上寫著父字的紙牌,母親的胸前掛上寫有母字的紙牌,兩人像掛勳章一般掛上紙牌,讓
花子從字母玩具裡找出對得上的字母。」
花子父親並不能不佩服達男這種創意,直說:
「不錯!真是個好主意!」
他們趕快實行了。
花子自己胸前也掛上了寫著花子三個字母的紙牌。
她按自己前胸上的字尋找玩具字母,然後找父親紙牌上的父字,以及母親紙牌上的
母字……
五天之後花子用鉛筆在紙上寫下:
父
母
花子
這幾個字的日文字母,字寫得挺大,而且這是給達男和明子的信。雖然只是五個字
母,三個詞……。但是比任何長長的信更富激情。
然而花子還不能把那幾個字讀出聲來。
她睡覺的時候一定把那些字母放在枕頭旁,把它當作異常寶貴的東西……
因為,她從那些木頭字母上,感到明子和達男的愛。
花子有時被小保姆阿房帶著去車站。
每當火車開出車站,她一定非常傷心,總是一副要哭的表情,因為由此想起她送明
子和達男在這裡分手的事。
暑假的時候,母親也說過達男他們說不定能來,一直等了又等,可是轉眼已經到了
秋天。
母親讀書的時候,花子坐在母親膝前,伸手摸摸書本的紙。對花子來說,那只是紙
而已,因為她看不見字。
她想,母親在干什麼呢?
母親讓花子從書本的頁子上摸字母,就像以前學到
父親
母親
字母的時候一樣。
下雪
花子等待
達男哥
這是花子在母親幫助下,於11月底寫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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