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子,我發誓,要是結婚,我肯定跟你結。"劉東北說。
"要是結婚——又是一個假定語。"娟子的臉上充滿譏諷。
"娟兒,我的心裡只有你,你的心裡只有我,這不是很好嗎?為什麼……"
"為什麼你就是不願意結婚呢?是在等更好的嗎?"
"你怎麼能這麼說話!"
娟子輕蔑地看他一眼,哼一聲,轉身向餐館走,被劉東北攔住。
"娟子,你看啊,我們在一起,彼此相愛,各方面諧調,這才是生活的本質,為什麼非要人為地找一些麻煩呢?"
"少跟我扯這個,我就知道一條,男大當婚,女大當嫁!"
"娟兒娟兒娟兒!咱好歹也是一跨世紀的女孩兒了,怎麼淨說些老奶奶們才說的話呢?"
"那是因為,老奶奶們的話說得有道理,知道為什麼嗎劉東北?因為它經過了歷史的考驗、時間的淘洗,它有著頑強的生命力。誰反對它,只能證明誰有問題。"
"你是說我有問題?"
"我是泛指。"
"娟兒你不能不講道理!"
娟子就是不講道理,指著他的鼻子下最後通牒:"劉東北現在我正式通知你,兩條,你選:要麼結婚,要麼分手!"說罷扭頭就走,向路邊走。劉東北沒動,斯文男子追去。但是娟子連他也不理,兀自伸手打車。
劉東北呆呆地站在原地,看娟子上車,看汽車迅疾消失在夜的車流裡。宋建平過來拉他走開,他沒有反抗地跟著,蔫頭耷腦,一反以往的瀟灑。宋建平長歎一聲,攬住了他的肩……
冷戰終於結束——林小楓向宋建平提出了離婚。
晚上,當當在客廳邊吃飯邊看電視,笑得格格的。林小楓和爸爸媽媽在飯廳的餐桌吃飯,視線裡正好可以看到他。看著無憂無慮的孩子,林母的眼圈紅了。"瞧這個傻孩子笑的!天都要塌了,還什麼都不知道呢!"
"哎! '天都要塌了',它怎麼就能塌了?別說這麼邪乎!"林父道。
"這麼小的孩子,父母可不就是他的天?"林母道。
"就算是離了婚,當當還有媽媽,還有姥姥姥爺,還有舅舅!"
"不一樣,老林,不一樣。"林母搖頭,盡量隨意地看了女兒一眼。女兒只是吃飯,面無表情。林母終於忍不住了,"小楓啊,你下定決心了?"
"是他下定決心了媽媽。他說的那個'單身女同事',看來是真的。"
以往冷戰,頂多七八天十來天的,宋建平就會告饒認輸;這一次他的表現非同尋常。她帶著當當離開好像正中他的下懷。當時不覺什麼,現在只要一閉上眼睛,那場景就會在林小楓面前出現,栩栩如生。時間越長,越形象生動:那兩個人的,精緻拘謹的,晚宴還有酒。事後一點一點回憶,她又想起了一些當時被忽略的細節,比如,宋建平對面的那只酒杯,酒杯邊上的紅印。不用說,是女人的唇膏了。還有,她為什麼突然走了?如果是光明正大的,完全不必迴避她嘛!當時以為他說"單身女同事"是賭氣,是氣她;現在看來,是實情,是真情,是一種告白,是宣言。否則,按照以往的經驗,按照林小楓對他的瞭解,他不可能堅持這麼久。
"再跟他談談!"媽媽說。
林小楓用筷子扒拉著碗裡的米粒兒,"都到這份兒上了,還談什麼談?"
"得談!不談怎麼能知道他和那女的到底什麼關係。"
"不談也能知道。證據在那兒呢。"
"你沒搞清楚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他是一時衝動啊還是真打算和那女的怎麼著了……"
"有什麼區別嗎?"
"本質的區別。"
"就算他是一時衝動,我也不能接受!"
媽媽語塞,張了張嘴,看丈夫一眼,欲言又止。丈夫埋頭吃飯,不說話。餐桌上靜下來了。好久,林小楓開口了:"不僅是為了那事媽媽。那事不過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草……"
"那到底是為了什麼嘛!"啪,媽媽放下了筷子,帶出了一直忍著的怒氣。
"我對他已經徹底失望了。"
"——什麼事!"
"說得好好的事情,說變就變,連商量都不帶商量的。行為方式就像個孩子,想起一出是一出,隨心所欲!滿足於一時之得,滿足於表面的虛假繁榮。對這個家,對孩子的將來,一點打算一點考慮都沒有,什麼事都是從他的喜好他的情緒出發,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人到了四十一事無成,只能是一輩子向下出溜,他已經三十八了,媽!"
"也許他是喜歡他現在的工作環境……"
"那我還喜歡我原來工作的實驗中學呢!不是說走也就走了?為了什麼?不就為了能離家近一點,對孩子對他能多一點照顧?你沒結婚你是一個人的時候,你的一切可以隨著你喜不喜歡來定;你結了婚了有了家了,就得為這個家負起責來,考慮決定事情的時候,就不能只考慮你。說他,還生氣,下了班自己跑出去喝酒,招呼都不打,電話也不接。喝醉了,睡馬路上,手機、錢包全丟了,最後讓人家派出所打電話來,半夜三更的,我求人把他接回來。回來一點歉意沒有不說,還、還、還無理取鬧!"
"建平是好人……"
"好人和好人不一定能成好夫妻。"
"夫妻倆,哪能總那麼順溜?天生一對地設一雙,那是書裡、戲裡。生活中的夫妻,總有點這樣那樣的問題。就說我和你爸。你爸年輕時的照片你看到了,那真是一表人才,加上他人聰明,心眼好,很是招人,招女孩子。不少女孩子明裡暗裡地跟他表白,他都是有婦之夫了還跟他表白,寫的那信,我看了都感動,你爸作為當事人他能不感動?他年富力強發育正常也不是鋼鐵做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