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者:築 夢 人 歡迎轉載本文。而版權則歸屬原創作者所有。轉載時,請您勿刪 除此前言。 為保障提供往事之網友們的真實身份,本文的出場角色全以化名 代替。請勿查證。 十分感謝這些熱心協助本人創作的網友! 第五章、愛,說不出口(三)─搖擺於情與哀之間 出發前幾天,我和殘月在『情話』聊天室碰頭,開始商量日後見 面『約會』相關事宜。 〔殘月〕:有了!等我放假時,我們去基隆廟口吃小吃吧!那裡 小吃不僅有名,而且基隆我很熟的! 〔阿仁〕:我沒去過廟口,要靠妳來帶路才行哦! 〔殘月〕:然後,我們四處逛逛、喝喝咖啡;再一塊坐車回台北 ,一路吃喝回來。 〔阿仁〕:這麼吃下去∼,不胖才怪!妳不擔心啊? 〔殘月〕:嘻嘻,有你幫我吃啊!你太瘦了、又挑嘴,人家得想 辦法將你養得壯一點。 〔阿仁〕:你真會為我著想…。好『感動』說∼ 〔殘月〕:那當然囉!對了,我要怎麼認出是你啊? 〔阿仁〕:妳說我嗎?我常穿格子狀的襯衫或休閒上衣、一件西 裝褲、戴一付金屬邊眼鏡,十分斯文的模樣。不難認人的。怕就怕妳 會被我奇醜無比的臉嚇跑囉! 〔殘月〕:我愛穿牛仔長褲,留頭披肩長髮,也是戴了付眼鏡。 你以為我那麼輕易被嚇到?我把眼鏡摘掉不就好了嗎?什麼都看不清 楚,一切都美好。 〔阿仁〕:妳還有一頭紅髮啊?不打算綁馬尾嗎? 〔殘月〕:看當時心情囉。應該不會綁吧。再說,雖然髮色變淺 了,還是挺好認的。 〔阿仁〕:我回台灣後就不能上網陪妳了,妳記得想我咩∼ 〔殘月〕:嗯∼,我會的!來,親一下臉頰…我才不要呢!你被 騙啦!哈哈! 〔阿仁〕:妳哦!換妳欺負我啦? 〔殘月〕:你不上網沒關係,千萬要打電話跟我聯絡哦! 〔阿仁〕:好!我一定會的。 既然決定了,就不能反悔。太多事情無法回頭。尤其是愛情,當 你再回首,不必淚眼朦朧,卻是那感受變了滋味─再美味的菜餚重新 烹調,便不復原來的口感和香氣;何況是需精心長期經營的愛情? 分分合合或許是男女間常進行的戀愛規則。要說是規則,牽強了 點。愛是好主觀的情緒。我認為,即使某人拿槍逼我去愛非我所愛, 我寧可一死。真愛若有個道理、規律可循,哪有人肯為情所苦? 『問世間情為所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多少摯性兒女在這句名 言下獲得救贖?多少痴心佳偶被迫分離、天人永隔? 忐忑心亂。該怎樣面對我喜愛的女孩『殘月』?她想見的是什麼 樣的我? 十一月二十一日。我鼓出最大勇氣以轉機方式與家人回到故鄉。 整整十六小時的行程。 時差使我昏昏沈沈的,力圖清醒的我仍然看向機艙外無垠的雲海 ,跟女孩一年來的回憶浮湧心頭。她會不會討厭真正的我?還是只能 與網上的我自在地談話?真實的她到底又是什麼模樣?… 閉上眼睛,疲倦的我無力再思想下去。只覺得意識模糊起來,姑 且將問題留給醒來後的我。另一個我。 下了飛機,趁我父親前去停車場取車的空檔,我趕緊溜到公用電 話旁,撥了手機號碼─第一件事便是找殘月『報平安』。 「喂?請問是殘月小姐嗎?」有人接了。我心中一陣竊喜。 冷冷的女聲:「是,我是。請問你是誰?」 「我是在網上常和妳聊天的阿仁啦!我回台灣囉!」我開心應著 ,東張西望,生怕被爸媽發現。作賊心虛。 聽不清情緒的音調說道:「哦!是你。我在忙,稍後再找我好嗎 ?」既不興奮,反倒是出奇的漠然。 爸快回來了,我沒留意到女孩的異常反應:「那∼,我們就照當 初說好的互認方式,明天下午三點約在板橋誠品書店碰面,我會帶蛋 黃酥過去。可以嗎?妳有沒有空?」 「嗯。那時候應該行吧?就先這麼決定。拜∼!」我們首度的聲 音接觸草草結束。 回到台北,全家借住外婆家。安頓好了,我連忙打點計畫、安排 行程,但願能帶給她美好的『第一印象』。 翌日午後時分,我為了守時,特地提前半小時到達誠品書店。我 不想錯過她。 站在門口、提著一個紙盒,左右探看來來去去的行人波潮。沒有 她,尋覓不著那色顯眼的紅。三點,我仍滿懷信心,極具耐性等候; 三時十分,枯立焦躁的我開始擔心殘月了。 『是塞車?或是她路上發生意外了?還是她臨時有事?』再來回 踱步瞎著急也沒用。我拿起她的電話號碼,看看女孩究竟人在何方? 打通後,得到的卻是:「對不起,目前電話無人接聽。這裡是『 殘月』的個人語音信箱,請於『嗶』一聲之後留話…」 我不習慣對著冰冷的機器喃喃自言自語,跟個瘋子一樣,索性將 通訊切斷,『會不會是她人不在手機附近啊?』儘往好處想,幫女生 找藉口。幸好她是平安的。 每間隔五分鐘我重撥手機門號,一連試了六次,全進入語音系統 回應。不聞伊人芳蹤,音信杳然。傻等的我內心更是一片茫然。最後 一次,我忍不住將家中電話報出,希望她有空回電。 女孩真的放我鴿子了。拎起了無朝氣的盒裝蛋黃酥,我緩緩走離 書店大門。一個人融入廣漠的人群中。寂寞緊摟著我,畢竟只剩它沒 有捨棄我、記得我。 這就是網路的黑暗面嗎?她騙了我?不想去明白。我只能相信─ 她應該是『碰巧』忘記和我的會面。催眠、安慰自己不是件容易事。 而蛋黃酥,我則請母親轉送給其他親友。心中無限失落。 經過快三天,我沒接到她的來電,不禁興起放棄的念頭。只能怪 自己太相信別人、太遵守承諾,一點沒考慮到該採主動攻勢。 這天下午,我坐在客廳看HBO影集。正看到高潮迭起的部份, 電話鈴大作。真是的,打斷我看電視的好興致。 「喂∼?」我問著,「請問找哪位?」 「嗯∼,請問阿仁在嗎?」我耳邊傳來怯生生的女孩聲音。 咦?似曾聽過耶?「我就是。請問妳是…?」我納悶中。 「哎呀?你聽不出來是我啊?人家是殘月咩!」她急得解釋著。 終於等到了!我如釋重負地說道:「我的紅香菇小姐!妳怎麼現 在才打電話來啊?我等得『花兒都快謝』囉!」口吻變得高亢激動。 「什麼啊?你還敢說我呀?我問你,你上次是不是在我語音信箱 裡留話,要我回你電的?」殘月理直氣壯頂回來,「結果,你什麼全 講了,就是你的本名沒說。」 我怔了一下,「哦?不會吧?」有夠糊塗的。立即傻笑幾聲。 「我只好試著打到你家。第一次,是你爸接的;第二次,似乎是 你媽接聽─你都沒接到。我總不能問說:『請問「阿仁」先生在嗎? 』,不被你的家人看成神經病才怪!我只好隔兩天再打。今天算我運 氣好、福星高照,不然一輩子都找不到你的人。」女生說得我啞口無 言。我唯有頻頻說對不起。 「換我問妳了。我不是跟妳約在板橋相見嗎?妳為什麼沒去呢? 」抱持關懷的態度,我問出不信任的問題。 殘月為難地說著:「還不是因為在公司趕個case?老闆要求 我臨時加班,務必於時限內完成書面資料。做是做完了,已經是下午 四點半,來不及啦;想找你,又沒你的手機號碼。直到我聽到你的留 話,才知道你怕我出事了,已經打過數次電話,而我也不在座位上。 阿仁,我感到很過意不去…」 「沒關係。」我試圖減輕她的歉意,「能接到妳的電話,我就十 分高興了。」 「那∼,我的蛋黃酥呢?」女生調皮笑道:「答應我的事,你沒 爽約吧?」 我同樣裝笨,「有嗎?蛋在母雞的肚肚裡,尚未生出來呢!」 「哇∼!不管,人家要你去孵蛋!」殘月開心大笑。 「不騙妳了。上次去板橋的時候,我已經順便帶了一大盒。孤單 一人站在書店入口處,像個小呆瓜。可是等老半天,妳沒來,我只好 『獨吞』嚕!放壞了多可惜啊!」我淘氣地回敬女孩。 她惋惜著:「唉∼,就算是我失約應受的處罰吧!人家沒口福吃 到你母親的好手藝。」 「那∼,妳明天有空嗎?」打鐵趁熱,我提出第二次邀請,「可 不能再讓我乾著急囉!」 殘月撒起嬌來:「不行啦!我最近老加班,弄得精神不濟,快累 垮啦!現在只想好好睡上一覺、補補眠。你就饒了人家吧!」 「好∼、好∼!」我也不能強人所難,「過一陣子妳比較不忙了 ,再正式約妳吧。」 接著,我們又如同在聊天室一樣,展開無範圍的閒聊亂扯… 希望是我多心了。網上、網下的她差異究竟到何種地步?她好像 個謎。沒有提示。 之後過了三天,我們便固定時間通話,往往耗掉四個小時。懸空 的手臂不曾酸疼,因為心是甜美的。她的笑語總適時賜予我撐下去的 力量,誰也捨不得先說Good-Bye。說不完的話,我們要彌補 不在ICQ上談心的光陰。 她和我的電話時間永遠不夠用。夢裡有她的聲音相伴,遠比電腦 畫面上方方正正的字形來得親切有味,可以揣摩一個她。我灰色的心 逐漸發熱,散放著微微的火紅。 「每次想約妳,妳都喊累;可是妳講起電話來倒是精神百倍。妳 ∼好∼神∼。」我對著話筒笑說。 女孩想了一下,「人家累到不想動了嘛!只願意動動嘴巴跟舌頭 而已。這樣不行嗎?」反擊囉。 「嘿∼?真不愧是小懶蟲。我哪敢有意見啦?只是不曉得何時才 請得動妳這位『老佛爺』一塊去玩?」 耍賴的殘月再下一城:「我是『老佛爺』?那你就是『小仁子』 !我∼說∼小仁子啊,還不爬過來伺候皇太后?」 「怎麼被妳佔到便宜了?我變成公公?」竟然吃大虧啦! 我不甘示弱,馬上回敬一段話:「喳!小的啟稟太后─夜深露重 ,請早點更衣就寢。小心您那久年風濕不要復發、八尺長舌可別咬斷 囉。年紀大的人要多注重身體嚕…」 女孩發出一陣嬌呼,「唉∼呀∼!你的嘴好壞!」無可奈何。 「妳都不出來會面,我只好讓妳『聽聲如見人』─省得妳害單相 思啊。」實則,我才極想看她的真面目。 女生笑說:「誰得相思病啊?亂講!應當是你吧?哼!」 這次使出『激將法』失效。殘念!下回再來。 一個星期不見進展,仍是約不出她。我絕不能在緊要關頭放棄。 早上九點。擾人美夢的電話鈴又響起,鐵定是值完大夜班的殘月 打來的。晚睡的我連跑帶滾衝至話機旁攔截,就怕有人跟我搶。 「喂∼?阿仁嗎?是我…」聽得出她顫抖的嗓音。 我眉頭一皺,「殘月,妳怎麼了?妳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沒事吧 ?」跟著緊張起來。 「我…、我今天一早騎車由公司回家的路上,目睹一件嚴重車禍 ,現場慘不忍睹。閉上眼睛,那幅血淋淋的景象歷歷在目,人家根本 無法入睡啊!只好打電話找你囉…」女孩餘悸猶存。 心疼她。我不假思索就開口說:「這樣吧。與其妳一個人待在房 間受怕、不知如何是好;還不如妳乾脆出門,我陪妳散散心、幫妳壯 壯膽子吧!」 「嗯…,也對哦!」心慌的她一時間拿不出主意,「我們在哪裡 碰頭好呢?」 我摸了摸鼻尖,「就約在基隆廟口好啦!我請妳吃美味的魚丸湯 、鼎邊趖,讓妳壓壓驚!」但願有用。 「哈哈!都是人家愛吃的耶!」她終於笑了。「謝∼謝∼!」 「我們十一點基隆見。」我訂下時間。 她附帶條件:「遲到的人就留下來免費洗碗!」 掛上電話,我奔回房間火速換好衣服。走出房門,停靠話機邊好 一會。因我精神完全處於『亢奮』狀況,需要些時間來鎮定心情。 「阿仁,什麼事啊?看你笑得那麼開心?」媽看著很少露出笑容 的我,「統一發票中獎啦?」 「那算什麼?媽∼。我要跟女孩子『約會』去。」誠然,我仍是 惴惴難安。 和媽揮揮手道別,我趕忙出門。踏上公車,我靠在座椅上直喘氣 ─恍如置身夢裡。這到底是不是真的? 倘若是夢,我不要醒。有愛的夢,就讓它與我緊緊相隨。 車窗上寫滿了我的期盼。車外景物後退的速度太緩慢了。真想立 刻生雙翅膀,飛上晴朗的天空、擁抱我的愛。 『殘月,妳會告訴我妳的心意嗎?我不了解女孩子的想法,正像 靜鬱的藍永遠無法調色成火辣的紅。我們的顏色不同,卻在交界處的 漸層色段中找尋共同的區間。』我的愛情色彩學。 恰似彗星的我,在妳的軌道上穿梭繞行。妳的萬有引力使我不致 脫軌;我的忠實,給了妳快樂、喜悅。即使周期將近七十六年。 妳會等嗎?等一顆天外星體傳遞來的愛意? 基隆,流動著鹹鹹的海風味。我投幣下車,改採參加奧運百米賽 跑的毅力向前衝刺。一路上的行人見我就閃避,他們大概可判讀出我 臉上的焦急指數奇高,紛紛讓出一條通道。 唉∼,愛情救護車的用路權最高吧?借過!借過! 五分鐘的路程,我才花去二分鐘。緊急煞車!開始東張西望─殘 月人呢?來了嗎? 不遠的地方佇候著一名女生─小麻雀般的個子,羞怯、有活力的 神情頃刻間擦亮我的眼簾。由於天氣有點冷,她上身裹了件大毛衣, 下半身搭配鬆垮垮的Bobson復古牛仔褲。活脫脫就是位吉普賽 女郎出場! 而我,卻披了件薄外套、加上短袖上衣。南非住久了,冷熱感受 自然不同。 『哇∼,是她啊?真的「好小」…』女孩的相貌又是娃娃臉。感 覺更加年輕。 沒關係。我也一付娃娃臉,不怕被比下去。 我走近一看,眼前清一色剛開市的小吃攤。我回頭望向她,女生 亦發現到我,對我輕輕一笑。 「是你沒錯!你就是那個專門欺負我的阿仁哦?」殘月上看下看 、左端右詳。 「答對了!妳是那個愛被我欺侮的紅香菇吧?」我馬上看回去, 也瞧了她好幾眼。紅髮安妮的註冊商標,錯不了。 她點點頭,「驗明正身了。你的皮膚很好耶!南非不是陽光灼熱 嗎?你的臉怎麼白白淨淨的呀?居然沒曬成黑炭哪?」 「開玩笑,大家都這麼認為!我才不用什麼『歐蕾』保養!我是 拿鴕鳥蛋直接敷臉的─那可是美顏聖品呢!」我自豪地說。然後,一 臉傻笑。 俏麗的殘月摀口笑著:「好奢侈的保養秘訣!我得學起來才行。 回去上網查查─台灣有在賣嗎?」 「早餐吃過了嗎?」看她面露『菜色』的樣子。 女孩搖頭,「下班後就沒吃過東西,好餓哦!陪我吃一點吧!」 「這一餐我請客。」我非常堅持。 「讓你破費不太好吧?」女生眨眨大眼睛,「我們才頭一回見面 耶∼」 「沒關係,小錢嘛!下次妳請就好了。」 她不再多說,直接領著我走入廟口小吃區,炊煙四起、香味嬝嬝 ,令人食指大動。台灣小吃世界馳名,果真不假。 殘月繞了一會,忽然兩眼發光:「找到了,阿仁─我喜歡吃的『 白木耳紅豆粉圓湯』!」 「老闆!一人一碗紅豆粉圓湯!」我拉過二張板凳,請她就座。 邊吃邊看著她一口口秀氣地嚥下粉圓。我們不經意相視而笑,氣 氛似乎有點尷尬。我竟然找不出話題! 女孩見我不講話,也不好意思開口。唯有四目對望、兩不相厭, 盡在不言中。這不是好現象。 付完帳,心情稍稍輕鬆一下,我徵詢殘月的意見:「接下來,妳 想去哪兒呢?」 「依預訂計畫,我們坐車回台北車站好了。會有不少地方可以逛 的。」她笑得略帶僵硬、放不開。 殘月好像感覺出我的不對勁。她該不會認為我在防她什麼吧?我 只不過是緊張和謹慎。 二人搭上三○七路公車,返回台北。我跟她共用一張雙人座。可 是,我們間的距離至少隔了三十公分!我不敢大膽地貼近她身旁坐下 。不知道這種時候當個『紳士』到底對或錯? 女孩的眼光飄掃過來,不解地看我;我以一貫的笑容無聲地回應 她。殘月聳了下肩頭,又不在意了。 車上愈來愈擠,我倆只好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不宜過份『招搖 』,避免引人側目。碰上交通壅塞時段,大台北區真是寸步難行。我 實在不習慣,她卻甘之如飴。 公車終於開抵台北車站。甫一跳下車,抬頭就瞥見如長劍透穿天 際的新光三越摩天大樓。出國多年,我從未進去過。 殘月指了指那幢建築物,「那裡面有環亞百貨、新光三越百貨, 要不要過去看看?」愛購物的她豈容自己過寶山而不入? 我們站在百貨公司正門附近─不進去的話,不就太對不起女孩了 嗎?所以,我面向她稍稍一欠身,左手平伸、五指攤直。 「請∼!妳先走吧!」小姐優先是我的原則。 她淡淡一笑,「恭敬不如從命!」腳步加快,鬥志昂揚。女性特 有的逛街韌性表露無遺。 陪殘月走過各層樓的專櫃。我保持隨侍在側的禮貌距離,跟她談 論商品的價格及特色。一來到殘月最感興趣的女性用品區,不自覺舌 頭打結、說話語無倫次、人發窘,我不僅臉生熱、還冒冷汗。 女孩瞅了我一眼,「阿仁,你怪怪的耶∼。」像我這樣的大男生 在女性內衣專櫃之間晃來晃去,能表現得很正常才叫奇怪。 她隨意挑幾處看看,便趕緊結束『內衣之旅』。我七上八下的心 情終於可以放下一些了。 登上手扶梯,殘月轉頭告訴我:「我跟你說哦!要是將人家的貼 身衣物全部晾出來的話,絕對如同懸掛萬國旗那般精彩!」 我目瞪口呆,簡直無言以對。依舊傻笑。 經過書局的樓面,我趕快去買本『大臺北公車地圖』,以備不時 之需─對號稱『路痴』的我來說,它是我的救命靈丹。 步出新光三越的大門,我倆都不想那麼早回去,就商量何去何從 。約會可不光由男方來主導。 「對了,殘月。到西門町該怎麼走啊?」 「阿仁,你沒去過呀?好啊,到西門徒步區走走也不錯!」她贊 同我的提議。 女孩帶路,殘月習慣靠我左手邊走著。我故意繞到她的左側,沒 想到,她又切回我的左方。 「妳為什麼總走在我的左邊呢?」我納悶問她。 「我喜歡這樣。」她簡單一句,「不需要特別理由。」 西門町到了。殘月一見到『屈臣氏』的十字綠色霓虹燈招牌,即 刻健步如飛。我還不清楚她要做什麼,只望到她在門前長椅上迅速坐 定,掏出小背包中的MARLBORO淡煙,點火、吞雲吐霧。 原來,女孩煙癮犯囉。她知道我對煙味敏感,因此強忍住誘惑, 直到找著一個可以放心抽煙的場所為止。難為她了。 我坐在她身邊,當然只能夠間隔一大段距離。電視牆播放著一部 MTV,似乎拍的是愛情故事。歌曲終了,男主角深情地吻了女主角 。殘月和我互看一眼,感覺又變得古怪起來。 西門町是台北市各種次文化的集合地,能看見的除了人外、還是 人─可憐的台北人平日無處可去,全來這裡人擠人。女孩流連於精品 服飾店的新上市服裝、小首飾、正流行的『大頭貼』攤位,更拉住我 駐足觀賞街頭藝人的即興表演。 凡是吸引女孩目光和消費投資的地方就是她們的天堂;相反的, 即是同行男伴的地獄。 殘月走累了。我們找了間泡沫紅茶店,店員將我和女孩帶上三樓 吸煙區。才一就座,辛辣的煙味鑽探鼻腔,為了陪她,我默默忍耐。 手指不斷揉動發癢的鼻尖,很快地,鼻頭便媲美馬戲團裡的小丑。 我點紅茶,她選藍山咖啡。我留意到她的雙手─竟然皆戴著戒指 !這象徵了什麼?不好明問她。疑問擱置心頭。 好不容易熬到殘月喝完兩杯咖啡,我買單之後立即衝出店門口, 大口呼吸外界的『清新』空氣。女孩見了,只是搖搖頭,沒多說話。 我們併肩走在一塊。 傍晚了。氣溫較白天降低一些,女孩的軀體有點瑟縮。 「阿仁,我有點冷耶∼」穿著大毛衣的她甜聲說著。 我伸出左手,「妳把手放在我手心上,我摸摸看。」 殘月猶豫了一會,才將小手覆蓋在上面。 的確,她手掌傳來的冰涼令我心疼。二話不說,放開手,我便把 身上的外套脫下,披在她身上。 「謝謝!」殘月看著只憑一件短袖襯衫禦寒的我,奇怪問道:「 你這樣不冷嗎?」 四周的路人不是夾克罩身、就是纏了一大條圍巾。他們對於我的 『神勇』紛紛投以注目禮。 我笑一笑:「不會冷的。看見妳溫暖了,我的心也跟著暖和起來 。啊!妳晚上不是仍要值班嗎?餓不餓?別把胃弄壞了!要不要吃點 什麼?」走了一下午的路,我是餓了。 「我不餓。我們該回去了。」她堅定地搖頭,勇往直前。 快走出漢口街口,迎面便走來一名工讀推銷員來兜售產品。女孩 看到這場面,先揪抓我左手的袖子;下一步,躲到我背後,緊攀住我 的肩膀,大玩『老鷹捉小雞』的遊戲─好像很怕那個人似的。 當時我不曉得她是在撒嬌─要我保護她,牽她的手、或抱住她也 好。我只得用盡辦法來打發不識相的推銷員,費了好一番唇舌,可算 送走他了。狀況真多。 才上天橋。殘月就緊捱著我,「阿仁,我怕高啦!怎麼辦?」 「那…妳走中間好了,不要往下看。」呆頭呆腦的我怎麼也沒想 到─女孩在暗示我該牽她一道走。 她噘起小嘴,沒多講什麼。一個人無奈地走在陸橋中央。 到達公車站牌下,我們順利地坐上車。車上,殘月說道:「你不 必送我回家了,阿仁。你家一到,就先下車吧。」 我下車後,向女生招手揮別,隨即跑進附近的麵包店買幾個麵包 充飢。往回走,發覺公車仍塞在路上,便順路去看看車上的她,也可 以再打聲招呼。 殘月應當注意到我了。但是,她的眼神好空洞、好冰冷、好…說 不上來的感覺。走過她的視線,我笑容失去了。… 第二天,女孩一如往常與我聊天到快上班時,才掛掉電話。我思 緒尚還繫念著她,另一通電話響起。 一拿起話筒,我才真正了解『晴天霹靂』這句成語的含義。 男人低沈的嗓音:「你叫做阿仁吧?」 莫名其妙的我回著:「我是。請問你是哪位?」 「我是殘月小姐的『老公』…」他說得簡潔有力。 「什∼麼∼?你是她的丈∼夫∼?」驚魂未定的我,根本不能分 辨真相如何。 男人繼續說著:「我老婆上網純粹只是為了找朋友。我勸你別太 迷戀她、死纏她,畢竟她是有家室的人。…」 腦海洶湧澎湃、亂哄哄,我眼前交織、跳躍出幾幅景象─女孩的 笑靨、直爽、灑脫…。最後,影像定格於她配戴的戒指上。那會是結 婚戒指嗎? 「對不起…,我有別的事要忙。」我不想再和那人糾纏下去,急 急放回話筒。 丈…夫…?這是在錄製『整人紅不讓』的電視節目?還是在拍攝 某部品質低劣的愛情肥皂劇? 我不能接受事實。這不是真的!一連十天,失魂落魄的我什麼都 不想做─生命中只剩下發呆、要不然就是在台北街頭漫無目的地遊蕩 。整個被掏空、抽乾的我,僅存一絲的呼吸、一付空有外形的軀殼─ 連電視的遙控器選鈕也不想觸碰。 我夜夜驚醒、失眠,夢裡均是殘月最後留給我那張毫無表情的冰 山容顏。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孩?莫非早已『羅敷有夫』? 再也壓抑不了想問個明白的念頭,我向友人商借電腦,直接上網 到殘月常在的聊天室。正巧她在線上。 〔殘月〕:是你?找我有事嗎? 女生應該得知她『老公』找上我的事才對。 〔阿仁〕:我想問你,記得上次見面時,妳手上戴有戒指。請問 妳結婚了嗎? 〔殘月〕:那你說呢? 〔阿仁〕:我很笨,我猜不出來啊! 〔殘月〕:如果我說我仍是單身,你信是不信? 〔阿仁〕:我當然信! 我不敢再囉嗦,心存千萬個不解。二人沒聊幾句話,我就匆匆下 線離去。 去年聖誕節前兩天。我特地跑到屋外的公共電話亭打電話給她。 原以為殘月會高興的,想不到… 「我很累,想去睡了。不要再吵我了好∼嗎∼?」女孩慵懶、冷 漠的短短幾個字,全盤否決了我的一片誠心。 走離電話亭,我崩潰了。憂鬱和自責不止地湧現,全身顫動的我 怎麼也哭不出來。男人的眼淚不值錢。 我恨!恨自己為什麼不願相信對方?恨自己為什麼不適度表現對 她的愛意?恨自己為什麼如此不明瞭殘月的心意? 恨,縱有滿腔的忿怒亦於事無補了。不是嗎? 我又一次游走於人行道上。心,不放在心上。… 搭機返回南非後,我一直嚐試以電子郵件及ICQ來聯絡殘月。 她,音信杳茫,彷彿身體蒸發掉了一般。 後來,我偶然曾在某個網站看見她的代號。我提不起勇氣發言和 女孩談話。殘月過不久便離線,從此,我再也碰不著她了。 今年農曆春節前,我抱著失戀的領悟,由奇摩網站發了封電子賀 卡給她。雖然收到『收件人已看過賀卡』的回郵,殘月仍舊沒回覆隻 字片語。 看來,我連當她普通朋友的資格都沒了。傷心的我靠著數名網友 的慰藉及鼓舞,方才重新站起來,以更成熟的態度來處理感情。 是啊。我在傷痛中成長,在回憶之鏡的虛像內尋求真摯的愛。 我哪能希求 上帝賜予的憐憫?那是我的道路,一條不歸路。 紅香菇,她不屬於我的夢。 我做了一個夢。夢,果然還是夢。 一場遊戲一場夢。… 第五章完,待續… 熾天使書城收集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