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漠狂沙】
山東曲阜是人文集粹之地,成東北十里處為孔林所在。儒學自漢以來,深入人
心,大儒董仲舒獨排眾議,力尊儒術,使的此地更是讀書人心中的聖地。
離孔林不遠處,蓊鬱林園之間,一個少年舉起斧頭猛力將柴薪劈成兩半。日頭
斜照在他赤裸的背上,肌肉因為使力的關係變的結實堅硬,少年劈完木柴後抬起頭
來,少年的臉上汗水涔涔,他反手從身後腰帶上拿起淡黃的粗布巾,往臉上一抹,
然後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站直身子。這少年年約十五六歲,身材壯碩,孔武有力想
必是因為從事勞力的關係,面容生的濃眉大眼,看來是典型的山東漢子。
少年將木柴堆放妥當後,提起木桶往林中小路走去。林中鳥語花香,樹影扶疏
,偶而小動物從前方跑過,駐足觀看,似乎不怕生人。少年走了一段路後,前方傳
來潺潺流水聲,那少年臉露微笑,加快腳步往前走去。
少年出的林子,眼前豁然開朗。只見身前綠草如茵,是一片不小的草地,草地
的盡頭是一條寬約六丈的溪流。少年走到溪流之前,溪水清澈見底,水中魚兒優遊
其中,溪底石頭圓潤光滑。少年將水桶裝滿水後放在岸邊,隨手拿起布巾放入水中
浸濕,溪水冰涼透骨,少年渾身起了一陣哆嗦。
少年將布巾擦拭全身後,感到通體清涼,口中不禁胡亂的哼起小曲兒。
忽然身後響起清脆的笑聲,少年臉上一紅,抬頭訕訕笑道:“大小姐,你哪時
候來的?”
少年眼前不遠處,站著一位穿著淡綠色衫子的少女,少女年約十四五歲,臉上
稚氣未消,白白淨淨的臉龐,大大的眼睛配上長長的睫毛,竟是位俏麗佳人。少女
聽到少年說話,本來笑吟吟的俏臉忽然一扳,嘟著嘴兒道:“說好在這兒不准叫我
大小姐的,你怎麼老是教不會。”
少年伸出右手抓了抓頭髮,滿臉歉意道:“我一時忘了,雲。雲娘,你怎麼來
這兒,你爹知道一定會生氣的。”
少女聽他直呼自己閨名,臉上露出笑容道:“我爹上城裡去了,晚上才會回來
。鐵山哥,你事情做完了沒?”
那少年名叫荊鐵山,襁褓中隨母親流落至此,幸得少女父親收留,因此在此地
含辛茹苦的養育兒子長大。
少女名叫韓雲娘,父親韓漢生,是此地大戶,韓漢生早年喪妻,膝下只有一女
,因此特別溺愛。
荊鐵山和韓雲娘可說是青梅竹馬一齊長大,只是門戶差異太大,韓漢生當然禁
止兩人來往,只是韓雲娘生性聰慧又任性,根本不聽父親的話。荊鐵山雖然人高馬
大,但是資質卻有點兒愚鈍,可是聰明伶俐的韓雲娘卻偏偏喜歡荊鐵山這憨小子,
韓漢生百思不得其解,尤其獨生女在家裡天不怕地不怕,獨獨只聽荊夫人的話,有
時真讓韓漢生哭笑不得。
荊鐵山傻傻的笑了笑道:“我事情早做完了。”說話之間,已經走到韓雲娘身
前。
韓雲娘拉著荊鐵山坐下,說道:“今天我再教你識字。”韓雲娘拾起樹枝在地
上寫了一個渝字,續道:“這字念渝。”
荊鐵山皺眉看了半晌,接過韓雲娘手中的樹枝,依樣畫葫蘆般寫了個渝字,只
是寫的歪歪斜斜的,一點都看不出是個渝字。
韓雲娘秀眉一蹙,撒嬌道:“唉啊,你一點都不認真學,是不是嫌我教的不好
啊!”
荊鐵山心下一慌,連忙擦去地上字跡,用力的一比一畫寫起來。忽然樹枝啪的
一聲斷裂,殘枝彈到荊鐵山額頭上。
韓雲娘吃了一驚,關心問道:“鐵山哥,你痛不痛?”
荊鐵山聽他語音清柔婉約,心中一蕩,不由的滿臉通紅道:“我娘說我皮厚肉
粗,我不痛。”
韓雲娘嗤的一聲笑了出來,道:“皮厚肉粗還會臉紅,老實說,你剛剛心裡在
想些什麼?”
荊鐵山不好意思的支支吾吾半天,道:“我娘說我不知前世作了什麼好事,今
世才有仙女來照顧我。”
韓雲娘聞言登時滿臉通紅,低下頭不敢看荊鐵山。兩人面紅耳赤,相對無語。
過了一會兒,韓雲娘輕輕的道:“鐵。鐵山哥,你喜不喜歡……”韓雲娘說話聲音
越來越細,荊鐵山不禁將頭往前靠過去聆聽,忽然韓雲娘道:“鐵山哥,如果你跳
得過這條清溪,我就求我爹……”
荊鐵山雖然愚鈍,卻也知道韓雲娘的情意,他想都沒想,轉身就往溪邊跑。
韓雲娘本來是想試探他的心意,沒想到他說做就做,心中不禁感動,可是見他
真的大步跳出,心中又擔心,急忙追隨他身後叫道:“鐵山哥,你別跳。”
荊鐵山一根腸子直通到底,大力一跳,噗通一聲摔進水中。
韓雲娘唉約一聲,只見荊鐵山全身濕淋淋慢慢走上岸。韓雲娘又是心疼,又覺
得感動,急忙上前問道:“鐵山哥,你有沒有事?”
荊鐵山滿臉氣憤的道:“下次我一定跳的過去。”
韓雲娘從懷中拿出鴛鴦繡帕,輕輕的擦去荊鐵山臉上的水珠,笑道:“你又不
是神仙,怎麼跳得過這麼寬的清溪。”
荊鐵山也覺得自己何必生這悶氣,哈哈笑道:“對啊!我連一半都跳不到。”
荊鐵山本來渾渾噩噩的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我跳不過這清溪,豈不是一生
都不能和雲娘在一起”但是荊鐵山心思本來就不是心思慎密之人,這念頭一閃即過
,他也不在意。
韓雲娘心中忽然起了一個念頭,他拉著荊鐵山到一株兩人環抱的大樹前,在地
上寫了四個字,對著荊鐵山道:“你將這四個字刻在樹上。”
荊鐵山不解的問道:“為什麼要把字刻在樹上?”
韓雲娘臉上一紅,嗔道:“你聽我的話就對了,不要問這麼多。”
荊鐵山雖然狐疑,但是他對韓雲娘是為命是從。荊鐵山從靴子中拿出小刀,仔
細的將字刻在樹上。只見樹皮紛紛掉落,樹上留下此情不渝四字。
荊鐵山只懂其中兩字,他回頭問道:“雲娘,這是什麼意思?”
韓雲娘紅暈雙頰,嗔道:“你以後就知道了。”
荊鐵山茫然不知道:“為什麼我以後就知道了?”
韓雲娘抿嘴笑道:“因為你長大了後自然會知道。”
荊鐵山恍然大悟道:“原來你說我還沒長大,看我把你丟到水裡,看看我是不
是真的長大了。”說完轉身張開雙臂去抓韓雲娘。
韓雲娘聞言轉身就跑,笑道:“別這樣。”
荊鐵山見日落西山,天色漸暗,急忙送韓雲娘回去。荊鐵山心情輕鬆,走起路
來也是輕飄飄的。他將水桶內的水倒入水缸,回頭見到親娘站在身後,忙道:“娘
,您回來了。”
荊夫人神情嚴肅,道:“山兒,你跟我進來,娘有要緊事兒和你說。”
荊家家徒四壁,屋內除了桌椅櫥櫃爐灶外,僅僅只有牆邊靠著一把鋤頭。
荊鐵山扶著娘親坐下,倒了一杯茶給母親。
荊夫人和藹的看著兒子,道:“山兒,你又去見大小姐了,是不是?”
荊鐵山一驚,道:“娘,您怎麼知道?”
荊夫人微微一笑,道:“你就一點兒心思,娘還看不透嗎?”
荊鐵山傻傻的笑道:“雲娘也這麼說。”
荊夫人眼中無限愛憐,道:“孩子,別說娘不疼你。我們受韓家大恩,如果因
為我們而讓韓家受人閒話,豈不是恩將仇報。而且大小姐年紀還小,她只當你是玩
伴,你千萬別當真,免得自尋煩惱。”
荊鐵山聽母親講了一串話,他一句也聽不明白。
荊夫人看兒子神情茫然,歎了口氣,尋思:“山兒和大小姐真有天壤之別,別
說門戶不登對,單是頭腦兒就相差十萬八千里,希望我今天的決定是對的。”
荊夫人續道:“今天我到市集上,聽到一些話,娘擅自做了決定,你聽了以後
,你千萬不要怪娘。”
荊鐵山聞言急忙雙膝跪地,磕頭道:“娘您千萬別這麼說,娘養我育我恩情如
天一般浩大,無論娘做了什麼決定,都是為了孩兒好,孩兒一定親身躬行,不敢違
背。”
荊夫人眼中泛著淚光,緩口氣道:“娘知道你很孝順。市集上傳言,北方敵人
大軍逼近,朝廷徵召壯丁保疆衛國,每戶都要派出一名男子投身軍旅,那韓老爺膝
下無子,鎮上的人早將男丁藏了起來,韓老爺府中只有童子婦孺,我們沒落籍在此
,本來你是不用從軍的,可是。”
荊鐵山見母親眼角淚水溢出,心中忽然明白,道:“韓老爺待我們母子恩重如
山,正應投桃報李,而且大小姐還需要韓老爺照顧,娘的決定是正確的,更何況能
有機會報效朝廷,正是揚眉吐氣的好機會,孩兒只是放心不下娘親。”
荊夫人對荊鐵山侃侃而談的情形感到驚喜,喜道:“孩子,若是你平常就這樣
頭腦清晰,娘也不用這樣煩惱了。這麼多年以來,都是娘在照顧你,娘沒事的。只
是你上了戰場,自己一定要小心。荊家就你這麼一個男孩子,若不是迫不得已,娘
怎麼忍心讓你去。”
荊鐵山心中忽然覺得自己已經長大,必須肩負責任,他語氣堅定的道:“娘請
放心,我會照顧自己的。”
荊夫人用衣袖拭去眼角的淚水,語帶哽嚥道:“你心中可別老惦著大小姐,你
們不相配的。等你回來,我們母子倆就離開這兒,懂嗎?”
荊鐵山心中一痛,低頭沈默不語。
荊夫人歎口氣道:“有時候並不是事事都能順著心意。你自己心裡有數,娘不
會再嘮叨了,後天城裡會來帶人,你有什麼放不下的,這兩天趕緊辦辦。”
荊鐵山昨日聽了母親一番話,心中好像失去了什麼,整天失魂落魄的,做什麼
都提不起勁。他呆呆的坐在溪邊,溪水潺潺流過眼前,荊鐵山心中若有所思,隨手
將石頭扔進溪水裡,水花四濺。忽然背後一人清柔的道:“鐵山哥。”
荊鐵山忽然心中一酸,轉頭看著韓雲娘,臉上帶著莫名的哀愁。
韓雲娘盈盈一笑,慢慢走到他身邊坐下,道:“謝謝你替我爹出征。”
荊鐵山淚光閃閃,不敢看韓雲娘,他兩眼看著飄動的溪水,道:“韓老爺待我
們母子兩人恩重如山,雲。大小姐也對我們很好,這時是該我們報答的時候了。”
韓雲娘聽他改口稱呼自己大小姐,忍不住輕輕哭泣起來。
荊鐵山感覺喉頭有話說不出來,猛力吸一口氣道:“老爺不是在府裡嗎?大小
姐你怎麼偷跑出來,等會兒老爺找不到你,說不定會責罰你,大小姐你快回去吧。
韓雲娘感覺荊鐵山今天不一樣,她停止哭泣,問道:“鐵山哥,你沒話對我說嗎。
”
荊鐵山搖頭道:“我沒什麼好說的,大小姐你快回去吧,讓我一個人在這裡靜
一下好嗎?”
韓雲娘從沒聽過荊鐵山用這種語氣對自己說話,一愣之下,雙手掩面哭了起來
。
荊鐵山心中一軟,轉頭輕聲道:“明天以後生死難料,我娘跟我說過,就算我
可以平安回來,我們也會離開這兒。所以。所以。你知道我的意思。”
韓雲娘泣道:“我會求我爹的,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荊鐵山苦笑道:“你明知道不成的。反正,以後的事還很難說。我送你回去。
”
荊鐵山起身後扶起韓雲娘,韓雲娘忽然緊緊抱住荊鐵山,哭道:“我一定會等
你的,就算爹爹不答應也不要緊。”
荊鐵山被溫暖芬芳的軟玉抱住,一時之間熱血噴張,雙手將韓雲娘抱個滿懷。
兩人平時連手都不敢碰一下,今日知道分別在即,行事也大膽起來。荊鐵山低
頭親吻韓雲娘,韓雲娘身子忽然緊繃起來,身子也火熱無比。兩人纏綿了一會兒,
荊鐵山離開溫熱的雙唇,兩眼看著含羞帶怯的韓雲娘,柔聲道:“時候晚了,你爹
會罵人的。”
韓雲娘暈紅雙頰,低低的道:“鐵山哥,你今天好像。好像不太一樣。”
荊鐵山聞言一愣,右手不自覺得抓了抓頭髮,道:“有嗎?”
韓雲娘看他傻不愣登的樣子,低聲笑道:“沒關係,是我多心了。我們回去吧
!”
兩人並肩走回韓府,一路上瀰漫著林中特有的香味,兩人心中都是甜蜜又帶著
傷感,心中不約而同的想到“若是就這樣一直走,永無止盡不知多好”可惜事與願
違,前方一名童子匆匆跑來。那童子見兩人相偎相依,忽然說不出話來。
韓雲娘臉上紅通通的,道:“小二子,你跑出來做什麼?”
那童子大概只有十歲年紀,吞吞吐吐道:“大小姐,老爺找不到你正在大發脾
氣,請小姐快點而回去。還有鐵山哥,荊大娘要你快點回去。”
韓雲娘吐了吐舌頭,道:“遭了,鐵山哥,我先回去了。我說過的話,你一定
要記住喔。”說完急忙快步走回韓府。
小二子對荊鐵山做了個鬼臉,轉身跑回去。其實韓府上下都知道大小姐對荊鐵
山情有獨鍾,只是兩人相會時都會故意避開眾人,眾人也都知趣走開。小二子今天
可算是開了韓府奴僕的先例了。
荊鐵山回到家中,荊夫人一見他回來時面帶微笑,心中暗暗歎息道:“如果山
兒知道韓老爺正在物色未來女婿,他一定會受不了的。”
荊鐵山不知母親心中想什麼,只是高興的道:“娘,您有事找我啊!”
荊夫人輕輕歎口氣,從桌上拿起一個包袱道:“你的東西娘已經都放入包袱中
了,韓老爺送你一面護心鏡,希望你能平安歸來。”
隔天荊鐵山拿著軍帖拜別母親,一路上不斷回頭看著,希望能看到韓雲娘。他
卻不知韓雲娘在房中哭的一塌糊塗。
市集的廣場上聚集了數百人,有的是來遞軍帖的,但是大多數是來送行的。雖
然人很多,場面卻顯的哀淒,畢竟這不是奉天祭祖的典儀,而是生離死別的一刻,
想那大軍征戰□殺,究竟能有幾人生還歸來,大概是寥寥無幾吧!忽然人群中有輕
微的哭聲,接著哭聲像瘟疫一般擴散開來,剎時間哭聲震天。
荊鐵山聽到哭聲,心中也興起一股哀痛,他想到母親孤苦無依,還有深情款款
的雲娘,如果自己真的就一去不回,那她們怎麼辦?他心中暗暗默禱,希望幸運之
神能眷佑自己。他看著眾人相擁而泣,觸景生情之下,眼中慢慢濕潤,他怕別人看
到自己落淚,急忙走到旁邊,用手拭去溢出眼眶的淚水。
忽然一人叫道:“鐵山,你怎麼也來了?”荊鐵山平日很少離開家裡,或許是
荊夫人保護過度吧,其實荊鐵山認識的人不多。他聽聲音就知道是鄰居的張大叔,
他循著聲音看去,果然是張大叔。荊鐵山看他穿著黃杉,揹著包袱,尋思:“張大
叔是來受招的麼?不是吧!
明明張大叔家中有張大哥和張二哥啊,難道是來送行的。”想到此處,他不禁
問道:“張大叔,你來替張大哥送行啊!”
張大叔搖搖頭道:“不是,我是來從軍的。”
荊鐵山奇道:“張大叔,您年紀那麼大了,還要忍受奔波之苦啊!”
張大叔歎口氣道:“我的兩個兒子都有妻子小孩,年紀又輕,我怎麼忍心讓他
們分離呢?何況我這把老骨頭又能活幾年,所以我就來從軍了。”
荊鐵山不太明白他的用意,伸手抓抓頭髮道:“那張大哥怎麼沒來送行?”
張大叔搖手道:“我最討厭哭哭啼啼的場面了,是我叫他們不要來的。”
荊鐵山喔的一聲,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他平時很受到張大叔的照顧,而且他不
曾單獨出過遠門,先前雖然信心滿滿的出發,但是心中還是忐忑不安,而今有認識
的人同行,他心中不禁起了依靠之意,於是荊鐵山道:“張大叔,我等會兒跟您同
行,好嗎?”
張大叔哈哈一笑道:“好啊!你沒上過戰場吧?我可是打過兩次仗喔,等一會
兒路上說給你聽。”
荊鐵山大喜,道:“多謝張大叔,您的包袱我幫您背。”
張大叔看他高興的樣子,心想這是上戰場,還那麼歡天喜地的,真是個沒見過
世面的大孩子,於是頷首道:“多謝你了。還是年輕人有朝氣,我老了,能多殺幾
個匈奴陪葬也不錯。”
張大叔說完忽然看了看左右,悄聲道:“這次是由貳師將軍領軍,生還機會渺
茫啊!你可得自己當心。”
荊鐵山聽不明白,問道:“貳師將軍,那是誰啊?”
張老口中的貳師將軍指的是剛從大宛凱旋而歸的李廣利。
漢武帝為了對匈奴作戰,聽從大臣建議,派使節前往大宛要求購買或交換貳師
城名駒。
大宛國王不願,大漢使節出言不遜被殺。漢武帝勃然大怒,如此被挑□,以漢
武帝高傲的個性,豈有不回報之理。
他詢問眾臣意見,其中曾經以使者身份出使大宛的姚定漢奏言道:“大宛國力
甚弱,派三千精兵已經足夠。”
漢武帝尋思:“前年樓蘭國對漢使者無理,趙破奴僅僅以七百輕騎大破樓蘭,
還俘虜樓蘭王。想那大宛也是叢邇小國,有了,派李廣利去吧!”
李廣利靠裙帶關係平步青雲,當時大司馬衛青剛去世兩年,漢武帝心想再恢復
往日強大國力,以為李廣利的能力和衛青,霍去病一般,於是授予李廣利貳師將軍
名號,派出精兵六千及各屬國不良少年數萬,於太元出年初玉門關,遠征軍於敦煌
集結,敦煌一詞源由於此。
軍隊由鹽水出發,由於路途遙遠,沙漠之中多鹹水湖,湖水不能飲用,於是漢
軍一路遇到綠洲國家便強索硬要糧食,若有不從則揮兵攻打,如此好似強盜土匪一
般前進,終於到了大宛國。
李廣利首先遭遇東方的郁成國王,他就是殺害漢使者之人。李廣利毫無軍事長
才,根本是不能和衛青,霍去病比較的庸凡之才,而郁成又出乎意料的頑強,結果
這支遠征軍被打的狼狽而逃。
李廣利上書漢武帝道:“路遠食乏,士卒不以交戰為患,卻以饑餓為憂。此外
更因兵員不多,甚難攻陷大宛,尚盼停止作戰計畫,准予退兵。”
漢武帝閱畢大怒,明明是督戰不力,卻寡廉鮮恥的要求退兵,於是下令:“逃
亡越過玉門關者格殺勿論。”
震攝不已的李廣利只好將軍隊駐紮在敦煌,但是當時所殘存的兵力不過原來十
分之一。
隔年漢武帝再派出兵員六萬,其中還不包含從卒和伕役。規模之浩大,令人瞠
目結舌。
這次漢軍陣中有了大將,他將大宛城水源切斷四十餘日,大宛人獻上國王頭顱
。
爾後又追殺郁成國王至康居,康居獻上郁成頭顱,漢軍至此凱旋而歸,這一戰
並無多少戰役,可是歸來將士卻只剩一萬多人。漢武帝終於求得名駒,龍顏大悅,
又急著封已故愛人兄長,因此詔書天下,封李廣利為海西侯,其實明明是打了一場
大敗仗,卻加官進爵,天下人暗笑漢武帝真是老糊塗了。
此時漢武帝經過休生養息後,打算一口氣殲滅匈奴大軍,於是命令李廣利為遠
征軍總司令,徵召壯丁再次進攻匈奴。
荊鐵山雖然腦筋不是很靈光,但是聽完張大叔一番說明後,他的心中一涼,尋
思:“看來這帶兵的將軍好像不是挺利害的,這一去是不是兇險無比啊!”
張大叔看他面有憂色,安慰他道:“不用擔心,船到橋頭自然直,安心啦!”
荊鐵山無奈的一笑,隨著前來帶領的軍官離開從小生長的地方,投向波濤洶湧
的赤壁灘。
天漢二年,漢武帝命李廣利率三萬騎兵到祈連山和天山討發匈奴右賢王。
荊鐵山入營後一直擔任伙夫的工作,雖然與戰爭沒有直接關係,但是隨軍隊而
行,畢竟是十分危險。
荊鐵山被編入路博德的殿後軍,一路開拔到東浚稽山之南,龍勒河畔。關內關
外兩種景致截然不同。荊鐵山從沒見過這種荒涼的景觀,只見沙礫土石與天同線,
大風吹起陣陣黃沙淹沒人馬錙重,沙塵灌入耳鼻,令人渾身不舒服。白晝赤焰當空
,熱風炙人。夜裡沁涼如水,偶而笳笙遠遠傳來,引人思鄉落淚。這一日夜裡,一
輪明月高掛天空,月亮大的像在眼前的車軸一般,皎潔的月光撲□下來,照的四周
黃沙一亮一亮的,至為動人。
荊鐵山為人□質,大傢伙兒出身不正的人都欺負他,所以每天晚上他都最晚就
寢,還好荊鐵山身強體健,多做些粗活兒也不在意。他做完了事,慢慢走回營帳,
忽然從營帳內閃出一道人影,那人臉龐在月光下一現後快速跑開,荊鐵山看的明白
,原來是同營的張四同。
張四同是贅婿,倒楣被徵召入伍,反正他傳宗接代的任務已經完了,家人也不
在意他的死活,不過他待荊鐵山卻有如兄弟一般,大概是同為貧苦人家的關係吧。
荊鐵山心想:“這麼晚了,張大哥要去哪兒啊?”他好奇心起,躡手躡腳的跟
過去,營帳後頭竟然聚集了二三十人,他心中一驚,以為是眾人相偕逃走。
李廣利其身不正,麾下自然有樣學樣,行軍之中,不僅打劫過路商賈,至於原
本在原野上無拘無束的遊牧部落,更是慘遭池魚之殃。由於治軍不嚴,走卒火役逃
走事件時有所聞。
荊鐵山知道陣前逃亡被抓到只有死路一條,想到張四同平日待自己不薄想要勸
他。他剛起步,眾人忽然彎身曲腰急行,荊鐵山往前想拉住張四同,卻苦於被眾人
隔開,老是差張四同一大截。
眾人走了一段路,荊鐵山終於一個突步往前拉住張四同。張四同袖子被人一拉
,心裡感到奇怪,回頭看到荊鐵山,忽然臉上浮起一抹詭異的笑容,道:“你真厲
害,我沒告訴你,你竟然跟來了。既然來了,一齊去樂樂吧!”
荊鐵山滿腦子都是自己的想法,根本沒聽懂張四同的話,他緊張道:“張大哥
,別偷跑啊!被捉到要砍頭的。”
張四同聞言一愣,奇道:“誰要逃跑?”張四同說完看到荊鐵山焦慮的神情,
失聲笑道:“你這蠢小子,我哪是要逃走啊!你看,我身上又沒帶包袱,能逃哪兒
去啊!”
荊鐵山看了看張四同周身確實沒帶包袱,不禁狐疑的問道:“張大哥你不是要
逃走,那這麼晚了,你要上哪兒去?”
張四同神秘的笑了笑,道:“有好玩的,要不要去?”
荊鐵山少年天性,聽他說有好玩的事兒,連忙點頭道:“好啊!我跟你去,不
過不能太晚喔,明天還要早起。”
張四同笑道:“等會兒包管你樂的不想回營。”說完往前跑去。
荊鐵山聽他說的有模有樣,心中好奇心大盛,心想反正不是要逃走,又有這麼
多人,膽子一壯,大步向前跟去。
沒想到走沒幾步,忽然前方不遠處哀嚎驚喊之聲大作,尤其在空曠寂靜的大漠
,聲音遠遠傳了出去,有如黑暗中的惡魔想要撕裂人的心肺一樣。荊鐵山聽那聲音
有如鬼嚎一般,心中一寒,心想:“會不會是遇到敵人?”他害怕的轉身想走,可
是張四同卻一直往前走去,荊鐵山心想不能丟下張大哥,雖然雙腳發軟,他還是咬
牙忍耐,往前想叫回張四同。
豈知荊鐵山右手攀上章四同的肩膀時,卻被眼前的景像驚的呆在當地,張大嘴
巴作聲不得。原來這些人在日前經過時發現這兒有個部落,原是起了歹念。有人帶
頭約齊了人馬,趁著明月照路,偷襲這座村落。荊鐵山眼前十數具□體橫躺在地上
,有男有女,有的身首異處,有的肢體殘缺,這些□體身上還泊泊流著鮮血。
這些摸黑而來的人,捉住部落裡的少婦少女,大肆姦淫,若有不從,則拳打腳
踢,完全不管這些可憐的女人淒慘的哭聲。
荊鐵山腦中一片混沌,望著眼前殘酷的景像,胸中一股怒火慢慢升起,全身血
液似乎沸騰了起來,緊握的雙拳喀喀作響。
張四同回頭見到荊鐵山站立不動,心想這小子沒見過這場面,大概是嚇到了,
於是往回走拉著荊鐵山道:“別怕,一回生二回熟,下次你就會求我帶你來了。”
荊鐵山被張四同一拉身子一震,雙眼發出憤怒的火焰聽完張四同的話,他難以
抑制胸中的怒氣,口中發出沙啞的聲音道:“他們都是無辜的人,你們怎麼可以這
樣濫殺無辜,難道不怕報應。”
張四同無視荊鐵山的反應,輕蔑的道:“幹嘛一副假道學的模樣。這些人蠢如
豬牛,死不足惜。今天有幸讓我們玩玩,這。”
張四同尚未說完,荊鐵山憤怒的一拳往他面門打去,張四同沒想到荊鐵山會忽
然施暴,被一拳打的翻了個跟斗,慘叫一聲昏了過去。
荊鐵山大步往前,將一個趴在女子身上蠕動的漢子提起來拋了出去。這個舉動
惹火了正在興頭上的眾人,雖然荊鐵山孔武有力,但是猛虎難敵猴拳,他勉強打倒
了十多人,最後還是被眾人制服。其中帶頭的叫吳通,本是江洋大盜,生性殘酷,
本來在獄中等待秋決,恰好此時出征需要兵員,於是被改判充軍。他適才被荊鐵山
打了兩拳,心中怒火難平。他從地上拾起一柄大刀,對著荊鐵山惡狠狠的道:“臭
小子,有福不享偏想當英雄,老子成全你。”
說完一刀當頭砍下……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鐵騎五千】
荊鐵山眼前白光一閃,側身想躲避卻苦於手腳被制住動彈不得,眼看就要橫□
當場,他生平第一次心中咒罵的看著眼前之人,心想就算是做鬼也要找眼前之人報
仇。
吳通大刀高舉過頭,面目猙獰的微微冷笑,他雙臂一緊正待猛力揮下,忽然咻
的一聲,吳通猛地手臂劇痛,慘叫一聲,大刀把握不住,當□一聲掉落在地。一枝
箭斜斜的插在他的右臂,箭尾的翎毛猶自顫動不已。
眾人見事出突然,往箭的來勢瞧去,只見在小陡坡上,黑壓壓的一片,竟然有
數百之眾聚集,他們個個身穿盔甲緊冑,編隊井然有序,森然羅列,不似荊鐵山看
過的散漫部隊,月下旗幟迎風獵獵作響,上面寫著斗大的李字。
那吳通雖然臂上被射了一箭,額頭冷汗直冒,可是這時候卻顧不得身上痛楚,
他大喊一聲,眾人警覺到有性命危險,發足四下奔逃。
那部隊當前一人,手挽鐵弓,看來剛才的一箭是他挽弓射出的。那人右手一揚
,後方數人立即搭弓射箭,陡然之間箭破虛空,颼颼之聲從荊鐵山耳際呼嘯而過,
慘叫之聲不絕於耳,僅在須臾之間,眾人一一就戮。
荊鐵山心中驚駭不已,只覺得全身發冷顫抖,剛才的狠勁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
當前之人見眾人紛紛倒地後,一拉手中□繩,慢慢向荊鐵山踱了過來。
荊鐵山早已嚇得六神無主,四肢發軟的別別發抖。他低頭睜大雙眼摒息凝視著
黑影來到身前,聽的馬上的人道:“你是殿後軍的火夫嗎?”
荊鐵山顫抖的回答道:“是,可。可是。可是我不是。不是想逃跑,是。他們
。”荊鐵山本來就不善於表達,此時驚嚇過度,更是語無倫次。
那馬上之人哈哈一笑道:“小兄弟你別怕,我們是李陵李將軍麾下的軍士,正
要同你們會合,沒想到在這兒遇到這幫人為惡,小兄弟見義勇為,我好生佩服,等
一會兒你自行回營裡吧!不過切勿提起今晚之事,否則私自離營可是會挨板子的。
”
荊鐵山聽到馬上之人話中有回護之意,心中感激不禁抬頭看那馬上之人。馬上
之人頭帶鐵盔,揹著月亮看不清長相,但是雙眼在黑暗中有如兩粒明珠,湛射精光
。披風在黑夜中隨風飄動,宛如天神降臨一般,殿後軍中哪有這般豪邁爽朗之人。
荊鐵山尊崇之意油然而生,急忙跪倒道:“將軍請讓小人跟隨你吧!”
那馬上之人嘿的一聲,笑道:“你又不是戰士,跟我們走只會白白送命。而且
戰爭完後你便可以卸甲還鄉,勸你還是乖乖回去吧!”
荊鐵山想起這一路上殿後軍軍紀散漫,心中早已不安,此時見前方軍隊紀律嚴
明,跟著他們或許有一線生機,而且眼前將軍似乎並不討厭自己,於是磕頭如□蒜
道:“小人可以學當戰士,請將軍帶我走吧!”
那馬上之人沈吟了一會兒,心想前幾天遇到大風沙折了些人,本來就想去後軍
中借調,讓這小子加入也無不可,只是這小子沒學過戰技,恐怕打一仗就嗚呼哀哉
了。但是他赤手空拳打倒十餘人,力氣可真大。途中讓他學著點兒就是了,反正只
是偵察敵情而已。
他頗為動心,假意問道:“上戰場槍戟無眼,生死自顧,你可願意?”
荊鐵山想起母親的話,心中猶豫了一下,但是雲娘的倩影忽然出現眼前,他胸
中氣息一悶,心想反正與雲娘無緣,不如轟轟烈烈的戰死沙場好了。他雙眼直視馬
上之人,斬釘截鐵的道:“生死之命早已注定,小人願追隨將軍肅清外敵,絕不後
悔。”
那馬上之人大笑一聲道:“好漢子,隨我來吧!”說完策馬回陣。荊鐵山趕緊
追了上去。
李廣利雖然率了三萬騎兵攻打匈奴,可是一旦和匈奴對戰,他可是絲毫沒有克
敵自信的。於是他心中盤算著,若是能分散敵人主力部隊,那勝算就大一些。於是
下了一道命令給正在酒泉操兵的騎都尉李陵,李廣利對李陵說道:“為了牽制匈奴
,命你率五千騎兵出擊居延之北千餘裡。”
雖然李陵是龍城飛將軍李廣的孫子,但是漢武帝卻不喜歡他。原因是李廣因在
沙漠中迷路受到大司馬衛青的質問而自刎,其子李敢心中忿忿不平,有一次在宴會
上藉酒裝瘋打了衛青一頓。當時衛青的身份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司馬,原本眾
人以為李敢死定了,沒想到衛青只是淡淡一笑,並沒有宣揚此事。漢武帝非常喜歡
衛青,初時聽到此事,真是氣的鬍子都立了起來。但是當事人並不追究,漢武帝只
能氣在心裡。可是衛青的外甥霍去病卻利用機會射殺了李敢。漢武帝心中一股恨意
暫時消去,但是李敢是李陵的叔叔,漢武帝聽到李陵成為機動部隊的隊長時,舊時
的想法又湧上心頭,漢武帝心想李陵一定是和他叔叔一樣,不願接受別人指揮,才
志願成為機動部隊隊長吧!漢武帝有了這個想法,於是在軍事會議結束後,命令路
博德將軍和李陵會合成為李陵的殿後軍。
路博德的年齡比李陵的父親李當戶還大,自尊心更強,這時要他跟著後生晚輩
的步伐前進,他是難以接受的。於是他向武帝上書道:“時序已入秋,乃匈奴馬肥
之期,於此時交戰實屬不利,因此,宜將李陵之軍留來春,而後攻打匈奴於浚稽,
則必勝無疑……”
漢武帝看了上書後勃然大怒,氣的將奏章扔在地上,不過他發怒的對像不是路
博德,而是李陵。漢武帝心想一定是李陵臨陣起了懼意,所以要路博德提出延後出
擊的奏章。
據說浚稽山方面的匈奴兵員有八萬之眾,雖然李陵的部隊是誘餌部隊,但是以
五千人對付八萬之眾,心生懼意也是難免的,但是漢武帝本來就對李陵心存不滿,
這時漢武帝下了一道詔書給李陵,內容斥責道:“與路博德私下協定殊屬不該,特
此譴責。著令按照計畫素至東浚稽山之南,龍勒河河畔偵察敵情。倘未與敵軍遭遇
,則經趙破奴舊道至受降城休兵。”
李陵接到詔書根本搞不清楚狀況,但是從詔書文詞看來,皇帝似乎非常生氣。
李陵當然按照計畫於九月揮軍北上。
在浚稽山的匈奴以三萬騎兵包圍李陵,李陵將大型錙重車排成圓形,作為臨時
城堡,以應付包圍。將兵全部走到城堡外,以手持毛戈和盾牌的事兵為前排,弓箭
手伏藏其後。射手除了持弓以外,更就於千梃巨弩之旁。
匈奴見漢軍僅僅五千,而以千鈞之勢發動猛攻。但是千梃巨弩其然發射後,以
李陵為首的全軍揮著白刃肉搏而來,匈奴過於輕敵,於此役折損數千而退。
這時匈奴單于這才知道這批敵軍不可輕視,於是指揮八萬大軍強襲而來。李陵
寡不敵眾,漸漸往南撤退。本來李陵的命令就是盡量折損敵人部隊,並使牽制敵人
滯留當地。當他圓滿完成任務後退進入山谷後,佈陣禦敵,等待機會退出戰場。
匈奴以八萬對五千原本是佔盡上風,但是匈奴也知道敵部隊只是誘餌部隊而已
,往南撤退說不定有大軍埋伏,所以攻擊上欠缺魄力,遲遲未敢全力逼近。
不料此時李陵軍中有一個叫管敢的軍侯,因與上司發生衝突憤而投向匈奴,並
向匈奴透露了軍情:“往南並無漢軍埋伏,而且李陵軍的箭枝快用完了。”
有了這項情報,單于向全軍下了總攻擊的命令。
李陵佈陣於山谷之中,匈奴從四面八方如水般的射箭,李陵軍奮勇應戰,一天
之中射箭的量竟然高達五十萬之多,箭枝存量因而告罄。雖然李陵尚率有三千士兵
,但是由於沒有箭枝的情況下,再也無法應戰。不得已之下棄車,好不容易逃到□
汗山峽谷。匈奴因為知道李陵沒有援軍,因此緊追不捨。
李陵知道如此下去必定全軍覆沒,於是將糧食分給眾人,命令道:“眾人快行
散去,保得性命終有相逢一日。”眾人趁著黑夜突圍而去,但是匈奴似乎早有警覺
,從山谷口一路包抄過來。
荊鐵山右臂和右腿各中了一箭,他忍痛將箭身折斷,勉強逃了數里,忽然一隊
驃馬隊從旁竄出,荊鐵山被敵人團團圍住,身受箭傷的他只好棄械投降。
漢軍最近的城堡在距離約五十公里的一個叫遮虜障的地方,僥倖逃到此的人只
有四百餘人。
荊鐵山和其他被俘之人被帶回敵營,一頓拳打腳踢是免不了的。過了幾天敵軍
拔營回去,荊鐵山被當作戰俘賜給一戶人家當奴隸。荊鐵山身上箭傷好了大半,但
是此時雙手被鎖上□條,想逃也逃不了。
這戶人家原本就有一個奴隸,年紀大約五十多歲,但是他手腳卻沒有被鐵□鎖
住。荊鐵山和他一同住在小小的帳棚裡,那人說的一口南方口音,自稱段項明。
此時塞北大雪紛飛,地上積雪厚厚一片,山峰翠谷披上一件白色亮麗的外衣。
荊鐵山雖然心懷故土,可是卻無可奈何。尤其想到段項明已經被俘二十多年,他的
心中一直沈重的無法釋懷。
如此過了大半年,有一天這戶人家的大兒子和二兒子帶著他出去打獵。三人深
入山林之中,打了一整天也沒有收穫,正感懊惱之際,忽然前方草叢傳來前方草叢
□□簌簌的聲音。
那大兒子全神貫注的彎弓直指前方,二兒子緊握彎刀,眼睛注意著四周動靜。
忽然之間吼聲大作,兩隻大蟲從前方和右方撲了出來。右方的大蟲直逼荊鐵山
,那兩兄弟急著解決前面的大蟲,無暇兼顧荊鐵山。荊鐵山手無寸鐵,只能東躲西
閃的逃命。前面那只大蟲被弓箭射中,大吼一聲反身跳入草叢,那兩兄弟追了上去
,荊鐵山被逼急了,也是拔腿就跑。
荊鐵山不管東南西北的狂奔,身後大蟲緊追不捨。忽然荊鐵山腳下踏了個空,
身子往前一傾,咕嚕嚕的滾下山坡。荊鐵山被斜坡上的磯磷怪石磨的皮開肉綻好不
疼痛,他正欲站起身來,驀地一聲低吼,那大蟲竟然還追來。荊鐵山臨危不亂,隨
手撿起石頭往大蟲身上扔。
大蟲遊走在荊鐵山周身,荊鐵山知道它正在觀察獵物是否有危險性。一人一虎
僵持了好一陣子,忽然遠遠傳來人喧馬蹄之聲,荊鐵山心中一喜,雙手在地上一撐
,轉身往前跑去。大蟲大吼往前一竄撲向荊鐵山。
荊鐵山看見前方數十人騎馬奔近,看裝扮是匈奴獵戶的樣子。來人彎弓搭箭,
右手放處,颼的一聲飛箭如電般射入大蟲額頭。那大蟲雖然額頭中箭,但是卻沒斃
命,反而狂性大發,撲嘯而來。其餘人見狀紛紛拉開硬弓,陡然間箭若雨下,那大
蟲身中數十箭,倒地痙攣了一下便即死去。
荊鐵山這大半年只學了些簡單的匈奴話,他比手劃腳的試著說明感謝之意,那
領頭的見他奴隸裝扮,手上又有鐵□,驀然臉色殺氣湧現,右手緩緩抽出彎刀。
荊鐵山知道對方一定以為自己是逃走的奴隸,所以拔刀想殺了自己。他急著說
明,無奈他匈奴話並有沒學的很好,這些人之中又沒有□譯,慌亂之中,漢語脫口
而出,道:“我沒有逃跑,只是被大蟲追急了,才滾下山坡的。”
那人顯然聽不懂漢語,雙腿一夾,策馬緩緩逼近。忽然人群之中一人用漢語道
:“你家主人呢?”
荊鐵山聞言大喜,道:“我家主人正在追大蟲,等一會兒就會尋來。”
人群中一人馳驟而出,仔細打量他一會兒,忽然雙眼直盯著他臂上的刺青,驚
喜道:“你以前是李陵將軍麾下的將士嗎?”
荊鐵山心想自己又沒說,他怎麼知道,於是帶著懷疑的口吻道:“你怎麼知道
?”
那人道:“我認得這刺青花紋,你是□汗山的倖存者是嗎?”
荊鐵山一進李陵部隊臂上就被刺上五色斑斕的蠍子當作識別,當時他不以為意
,沒想到這時被認了出來。他點頭道:“沒錯。”
那人下馬握住他的雙臂,臉上難掩心中的喜悅道:“我叫何志德,李將軍正在
前方扎營,兄弟你隨我去見將軍吧!”
荊鐵山聽到李陵還活著,而且還在前面不遠處,心中也是歡喜,他隨著何志德
往前走了幾步,忽然心中起了疑竇,尋思:“這兒是匈奴的地盤,為什麼李將軍悠
哉悠哉的在此狩獵,難道。”他心中疑雲大起,猛然退了一步,問道:“李將軍投
降了番邦是嗎?”
何志德聽他問道,反而滿臉愕然道:“沒錯啊!你不知道嗎?”
荊鐵山□目欲裂,怒道:“我們為他出生入死,沒想到李陵竟然投降番邦,他
對的起皇上嗎?”荊鐵山話中憤怒,悲傷,絕望的聲調,聽的何志德暗暗搖頭。
何志德看看左右,輕聲細語道:“小兄弟你不知道皇上將李將軍一家老小全都
殺了,只是因為聽信別人讒言而已。當日出征除了李將軍外,沒有其他部隊開戰,
這根本是李將軍一人的戰爭啊!這樣的豐功偉業,竟然落得抄家滅族,將軍孑然一
身,回去做什麼?唉,忠孝兩難啊!”
荊鐵山自然不知有這回事,他腦中想起母親教導的一些什麼忠君愛國,孝悌自
持等等觀念糾纏在一起,一時之間分不清楚是非黑白,他嚅嚅喏喏的道:“不管怎
樣,他背叛了眾位犧牲的兄弟就是不該。”
何志德歎了口氣,揮刀將他手中鐵□砍斷,又從懷內拿出羊皮卷和一面鐵牌道
:“兄弟,你是條漢子,將軍也是。我不勉強你隨我而去,這是回到關內的地圖,
還有匈奴王的令牌,若是有人攔你,就將令牌給他看吧!”他說完見荊鐵山沈默不
語硬將東西塞在他手中,拍拍他的肩膀道:“若是你回心轉意。,唉,不管如何,
祝你一路順風。”何志德說完翻身上馬,手一揮領著眾人絕塵而去。
荊鐵山怔怔的站在原地,手中握著地圖和令牌,心中思緒起伏不定。尋思:“
我們這些人遠離家鄉,到這個荒涼絕域之地和敵人做殊死決戰,難道□是為了成就
皇上的功名而已,在皇上眼中我們到底是什麼?李將軍孤軍奮戰,卻連老母妻小都
保不住,換做是我,我會怎麼做?”荊鐵山經歷了生死離別,腦筋也清楚起來了。
以前的他絕不會如此多愁善感,現在他聽到李陵的事,心中百感交集,混亂一陣後
只想趕快回到家鄉見見闊別兩年的母親和愛人。於是按圖索驥,往回家的路而行。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三絕真人】
荊鐵山歸心似箭,一路直奔雁門關。這一日他夜宿在稽蘭山的荒野中。明發晨
曦照耀的滿山光亮,他緩緩撐開沈重眼皮。東方漸白,他起身伸展一下筋骨,忽然
從右方林中傳來陣陣叱喝之聲。“在這種密林裡,會有人嗎?”他心中犯疑,本想
一走了之,但是那叱喝聲中夾雜著不知名的野獸吼聲,荊鐵山本來已經走了幾步,
但是他實在按耐不住好奇心,心中掙扎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決定往聲音來處走去。
荊鐵山披荊斬棘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去,打鬥咆哮之聲隨著腳步越來越大。荊鐵
山將前方草叢撥開,前方是一片被林木圍住的圓形空地,當中有一個大沼澤。這種
地形沒什麼好奇怪的,但是荊鐵山目不轉睛的看著前方,心中被眼前的景像震撼的
說不出話來。
原來在沼澤旁煙消瀰漫,飛沙走石的煙塵之中,一人一獸斗的激烈異常。一隻
身長十餘丈狀如大蟒,四肢張牙舞爪的野獸,身上紅黑鱗片滿佈,雙眼火紅亮如星
斗,面如巨蜥吐著蛇信,下顎一排獠牙淌著腥臭液體,頭頂三顆肉瘤一伸一縮,吐
著白色煙霧。那怪獸尾巴一甩打在水面激起一片水花,在一牆水幕中,一個三髻道
人一飛衝天閃避怪獸攻擊。道人身穿青色長袍,須長三尺,頭上梳了三個髻子,高
高聳立,白眉細長臉色紅潤,雙目精光四射,全神貫注的注視怪獸。道人身上一柄
拂塵一把鋼劍交叉繫在背上。道人右手一揮,數十點寒光激射而出,此時天將大亮
,道人射出的暗器在陽光反射下,幻化成一片閃亮動人的流星一般打在怪獸背上,
暗器碰到鱗甲發出當當之聲四處飛散。雖然暗器傷不了怪獸,但是暗器上的內勁卻
令怪獸痛的大吼一聲,往前張開血盆大口對道士咬來。
道人腿不動雙足一點,身子輕飄飄的往旁閃去。怪獸扭動身驅,尾巴由上而下
似一把巨斧般砍下。道人雙手往下一拍,身子迅如閃電的跳到怪獸背上,怪獸在地
上砍出一個大洞,地上黃塵飄揚,怪獸驚覺到背上有東西,四腳在地上一撐跳得老
高,道人右手掀起鱗片正欲施力,此時怪獸猛然落地轟的一聲,剎時間地動天驚。
荊鐵山被漫天價響嚇心頭大震,此時道人也被震的彈離怪獸背部。道人尚未落地,
怪獸又是一尾掃來,道人反手抽出長劍,劍尖在地上一刺,藉力彈上丈許,分毫不
差的躲過怪獸一擊。
荊鐵山看的膽顫心驚,心想這道士一定是神仙,否則怎麼會高來高去,而且連
這只恐怖的野獸都不怕。
怪獸往後退了幾步,低吼著看清情勢。道人此時心中也暗暗猜想怪獸的弱點到
底在何處?
忽然怪獸下顎一縮,頭上三顆肉瘤射出紅黃綠三種煙霧,道人見狀忙閉九竅往
後急退,怪獸從煙霧中竄出,張口咬去。道人目不見物,憑著地上震動,知道怪獸
逼近,雙袖大力揮動之間,長劍激射而出。長劍宛如銀白流星,夾著駭人的嗚嗚聲
響,快如閃電一般射入怪獸嘴中。長劍從怪獸後頸穿出,露出一尺劍尖。濃稠的綠
色血液從怪獸口中泊泊流出。怪獸受了重創,痛苦的在地上翻滾,似乎全身的力量
都要散盡,山谷中登時吼聲震天,樹木被怪獸撞擊斷裂,池水四下飛濺,地上留著
怪獸滾過的斑斑痕跡。怪獸掙扎了許久,頭上肉瘤不斷噴出毒氣,忽然怪獸身子一
陣痙攣以後,肚皮朝天四腳一伸死在池邊。
道人聽到毫無聲響後,雙手雙腳掌心朝天在旁邊盤坐了一陣子,運起內力將胸
中吸入的毒氣排出。荊鐵山一動也不敢動,過了半晌,道人長吁一口站起身來,慢
慢走向怪獸。怪獸好像死的透徹,道人雙掌齊出,砰的一聲將怪獸翻了過來。
道人臉上露出淺淺的笑容,往前走上怪獸頭上,彎腰觀看怪獸頭頂肉瘤,忽然
肉瘤一動,噴出紅色煙霧。道人距離太進又無防備,被毒氣一噴登時渾身一冷,身
子搖搖晃晃的倒栽入池中。
荊鐵山見那道人墜入池中,大驚失色,急忙跳入池中游向道人。道人顏面朝下
似乎毫無知覺。荊鐵山將道人拉上岸邊,伸手探他鼻息,幸好道人呼吸粗重,恍若
沒事。荊鐵山心情一鬆,轉頭看那怪獸,突然腹中一股血腥之氣衝上喉頭,荊鐵山
身子發顫,張口吐出一團黑黑濃濃的液體,荊鐵山看那穢物很噁心又發出惡臭,舉
步想要離開時腦子突然一麻,隨即不省人事。
荊鐵山迷迷糊糊之間,感覺有人對自己手腳按摩,胸口有一股鬱悶之氣壓的他
很難受,忽然間腹部大痛,他啊的一聲醒了過來。
荊鐵山睜開眼睛,那道人坐在他的左側,面帶微笑的看著他。荊鐵山心中認定
那道人是神仙,於是想起身參拜,沒想到身子竟然不聽使喚,他害怕的大叫:“神
仙救救我。”
那道人摸著荊鐵山的額頭,安撫荊鐵山道:“小兄弟,我不是神仙,你現在中
了毒,不要使力,懂嗎?”
荊鐵山還是恐懼不已,滿臉驚惶的道:“你一定是神仙,不然怎麼會飛來飛去
,神仙您大慈悲,救救小人吧!”
那道人撚鬚笑道:“我只是個道士,道號了塵,不是神仙,小兄弟你誤會了。
”
荊鐵山聽完還是懷疑,但是既然這對方這麼說,他將信將疑的問道:“道長,
我的身子為什麼不能動,我是不是會死啊?”荊鐵山說到後來語音發顫,只怕了塵
說他沒救了。
了塵道:“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人之有所不得與,皆物之情也。
小兄弟,貧道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荊鐵山聽他文謅謅的說了一堆,還是沒聽懂,只是從對方語氣中,似乎自己不
是無藥可救,心中暗道還好。
了塵看他臉色稍安,詢問道:“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你是漢人,在這兒做
什麼?”
荊鐵山道:“我叫荊鐵山,本是李陵將軍手下,戰敗被俘,幸好蒙人搭救,現
在正好要回鄉,不料在此地遇上到道長降妖伏魔,真是三生有幸。”
了塵微微一驚道:“原來你是李將軍手下,唉,世事如棋,勝敗殊難預料。荊
施主,你中的毒要自己化解,貧道只能每日用內力護住你的心脈。”
荊鐵山不解,問道:“我自己要怎麼化解身上的毒?”
了塵笑道:“貧道會教你法子的,你不用擔心。”
荊鐵山知道了塵不會捨己而去,喜道:“多謝道長。敢問道長這是什麼妖怪?
”
了塵道:“這野獸是鯤的幼子,以百毒為食,所以周身是毒。連那池水也是劇
毒無比。
此時這野獸雖然對人無害,但是蛻變成毒龍後就會危害人間,除非它永遠在山
中修行,為防萬一隻好在它尚未蛻變之前殺了它。”
荊鐵山恍然大悟道:“原來我中了池水的毒。可是,道長,你怎麼沒事?”
了塵哈哈一笑道:“我用內功逼出來了。若不是施主相救,恐怕老道就要淹死
在池中了。”
了塵從懷中取出紅黃綠三顆珠子,道:“這三顆天珠是從怪獸身上得來的,紅
的解百毒,可惜就是不能解你身上的毒。黃色的可治百病,任何疑難雜症都是一服
見效。綠色的可強身健體,延年益壽。除了綠色的之外,其餘兩顆給施主。”
荊鐵山從不貪圖別人財物,他搖頭道:“這是道長用性命換來的,我不能要。
”
了塵微笑道:“這是我要給你的,不用客氣。”
荊鐵山堅持不收,了塵無奈的問道:“你四十一歲時有大劫將至,這黃珠子可
救你一命,你當真不要?”
荊鐵山不信,心想自己能不能活到四十一歲都還是個問題,明明是道長在騙我
,於是他還是搖頭道:“生死是上天注定的,我還是不要這珠子。何況幾十年後的
事誰能預料?”
了塵沒想到荊鐵山如此固執,既然他不要,只好將珠子收入懷中,道:“其實
貧道人稱三絕真人,其中煉丹為首,占卜武功次之。貧道師弟被武帝捉去求長生不
老之術,這綠色珠子可延長武帝十年壽命,貧道要拿這珠子換回師弟。至於占卜,
信不信因人而異,不過我的功夫可是真材實料,一試便知。”
荊鐵山想起剛才驚天地泣鬼神的□殺,道:“道長剛才殺死怪獸的功夫當真厲
害。”
了塵揮動手中拂塵道:“這功夫分為體,用兩種。體者,行於內,曰藏五真經
,藏五分為五行,五府,五氣,五心,五欲。所謂五行,金木水火土,五府,心肝
脾肺肝。五氣,陰陽天地人。五心,雙手雙腳掌心及丹田,五欲,愛恨貪嗔癡。這
是我道家的內功修練法門。
用者,行於外,曰雙掌雙拳一渡,雙掌指的是陰陽掌,流雲掌。拳指的是清風
拳,截心拳。
一渡指的是凌空虛渡的輕功,你聽明白了嗎?”
荊鐵山聽的一愣一愣的,雙眼露出迷惘的神色。了塵歎口氣,續道:“你身上
的毒深入五臟六腑,要學這藏五真經的內功才能驅除乾淨,至於外功,等你手腳輕
便後,我在教你如何以外功輔佐內功,達到相輔相成的功效。記住口訣:“明神於
外,離形去知,坐忘唯一。
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聽止於耳,心止於符。
氣也者,虛而待物者也……”
了塵洋洋□□念了四百餘字,荊鐵山只記得前面二十餘字。了塵心中黯然,喃
喃自語道:“這只是上篇,還有中篇和下篇,這下子老道可能要在這兒歸天了。”
雖然了塵知道荊鐵山資質不佳,進步有限。但是想起救命之恩,卻讓他教悔不
倦,日夜督促不停,兩人相處日子一久,他也覺得荊鐵山心地其實還不錯,於是便
收他為徒。
荊鐵山上卷足足學了半年,可是中卷卻僅僅只花了兩個月就學會了。
了塵既驚訝又歡喜,奇道:“徒弟,你怎麼突然開竅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荊鐵山對師父的舉動感到莫名其妙,他搖搖頭道:“啟稟師父,弟子不知。”
了塵仔細詢問之下,才知道其實荊鐵山並不是資質不佳,而是從小就被母親保
護過頭,一切都依照母親的命令做事,所以久而久之腦袋就閒置不用。
這時經過了塵悉心教導,總算開啟了他的天賦才智,所以學習能力突飛猛進,
甚至閑暇時還教導荊鐵山習字賦詩。不到一年,荊鐵山雙手已能自由行動,只是雙
腳還是麻木不仁。
了塵見他雙手已經可以活動,便將掌法拳法傳授給他。
荊鐵山坐在地上和了塵拆招,剛開始覺得很有趣,漸漸的他心中起了疑問,終
於忍不住問道:“師父,真的有人會這樣子動手打架嗎?”
了塵笑道:“草莽之中,個個都會這麼一手。只不過你沒有行走江湖,所以不
知道罷了。當然修道之人不與人爭鋒,平時練練功夫可以導氣強身。不管任何東西
,完全看使用的人如何用他。好皇帝使百姓安樂富足,惡皇帝則陷百姓于水火之中
,一般江山兩樣情,這樣你懂了吧!”
荊鐵山心中想到李陵的遭遇,不禁問道:“漢武皇是好皇帝嗎?”
了塵不置可否,道:“人非聖賢,熟能無過。何況皇帝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
,這一時的功過是很難評論的。”
荊鐵山中琢磨師父的話,反問道:“師父常說仁為道,道不濟人。聖人該行仁
之道,皇帝不是也該行人之道嗎?”
了塵頷首道:“古人說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皇帝非聖非賢,若能
照顧多數人就很好了,反觀之,一般人能做到這樣嗎?與其等待聖賢救世,不如人
人行仁之道,則入大通矣。”
荊鐵山頓悟,道:“道,無求人也,反求諸己。”
了塵聽了雙眉一揚,微笑著點頭稱許。
春去秋來,其間經過一年半,荊鐵山學完下卷後雙腳已能自由走動。了塵再將
凌空虛渡的輕功傳授給他。
一日醒來,荊鐵山發現師父在地上寫了一行字“師徒緣未了,天涯蒼蒼再相逢
。”荊鐵山這些日子和了塵朝夕相處,心中不僅將他當成師父,還隱約的得到從未
有過的父愛,此時師父忽然離去,荊鐵山不禁感到落寞惆悵。
荊鐵山收拾好心情,施展凌空虛渡的功夫,健步如飛的直達雁門關。
雁門關守將見一個穿匈奴服飾的人要進城,在牌樓上問道:“你是什麼人,入
關做什麼?”
荊鐵山看牌樓甚高,運起內力喊道:“我是逃離匈奴的漢軍俘虜,想要入關。
”
荊鐵山內力深厚,這一用力喊出,牌樓上的守軍耳邊好像猶如響了個悶雷,人
人被震的站立不穩。
其中一人聽見他的聲音,問道:“你是荊兄弟嗎?”
荊鐵山聽那聲音正是當初帶他進部隊的黑馬將軍,此時此刻遇見故人,他不禁
大聲叫道:“正是。”
不久城門緩緩打開,果然是那個黑馬將軍。兩人此刻才互道姓名,那黑馬將軍
姓馬名成彥,□汗山之戰後升為校尉,此時正好奉命駐守在此。
兩人戰後重逢,自有一番親熱。當荊鐵山說到曾遇到李陵的從屬時,馬成彥臉
色黯然道:“將軍百戰傷盔甲,不敵一干小人言。兄弟,你能保得性命真是不容易
,今日一別,恐怕後會無期。”
荊鐵山亦漠然道:“故國自有神明在,旌戈鐵馬豈能憾。將軍切莫憂傷,生生
滅滅應有數,不必強求。”
馬成彥神情蕭索,道:“說的好,可惜除非親上戰場,否則朝中貴族大臣豈能
瞭解□中辛酸。”
兩人秉燭夜談,隔天馬成彥贈馬送行,荊鐵山離去五十餘哩,這才發現行囊中
竟有白銀百兩,荊鐵山感動不已,不禁濕了眼眶。
荊鐵山馬不停蹄的回到曲阜,眼前正是朝思暮想的家園。他翻身下馬,輕輕推
開大門,周圍靜的連根針落地都聽的到。荊鐵山一顆心激烈的跳動,屋中暗暗的似
無人煙。這時雖然已過午時,但是陽光依舊燦爛明亮。可是荊鐵山進入屋內一股酸
臭的霉味撲鼻而來,他心中隱隱約約感到不安,伸手一摸桌子,桌面竟然有層厚厚
的灰塵。他恐懼的大叫:“娘,娘,我是鐵山,我回來了。”
荊鐵山屋內屋外喊了一陣,沒有人回答。他失望不安的靠在外牆上,眼睛看著
四周。屋子周圍雜草叢生,好像很久沒人居住了。荊鐵山心中猶存一線希望,舉步
往韓府而去。
荊鐵山走到韓府,遠遠的看到韓府大門樑下掛著兩個紅色大燈籠,上頭寫著□
字。荊鐵山心中一痛,呼吸登時不規則起來。他在回程途中早已想過,就算雲娘還
在癡癡等著自己,自己也絕不可能和她共結連理。但是此時見到惡夢成真,荊鐵山
還是忍不住長歎一聲,心中傷痛不已。
荊鐵山慢慢走近韓府大門,大門前兩個僕人正忙著從馬車上卸下貨物,那兩人
之中,左側的那個少年荊鐵山似曾相識,他輕輕叫道:“小二子。”
那少年聞言側頭看著荊鐵山,又斜著頭仔細看了一會兒,忽然睜大雙眼,叫道
:“鐵山哥?”
荊鐵山果然沒認錯,那少年正是當初韓府內的童子。荊鐵山往前喜道:“小二
子,我回來了,哇,你長著麼高了。我差點認不出你來了。”
小二子高興的抱住荊鐵山又跳又叫,荊鐵山念著母親,急忙握住他的雙臂,道
:“小二子,我娘呢?”
小二子笑容倏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蒼白的神情,小二子吞吞吐吐道:“荊大
娘,她……,唉啊,我帶你去。”小二子轉頭向另一個少年道:“我先離開一下,
等會兒在來幫你。”
小二子拉著荊鐵山來到昔日清溪旁的草地,荊鐵山奇道:“小二子,你帶我來
這兒做什麼?”
小二子臉色很難看的往草地左側一指,哽嚥道:“大娘就葬在那兒。”
荊鐵山腦中轟的一聲,眼睛迷迷糊糊的往小二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就在一棵大
樹旁,芒草叢生處,一座墓碑寫著“荊夫人睡臥之處,女雲娘立。”
荊鐵山雙膝跪地,淚流滿面的爬了過去。荊鐵山在母親墳前砰砰砰的磕著頭,
口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小二子不忍荊鐵山磕的頭破血流,雙手用力拉住荊鐵山道:“鐵山哥,人死不
能復生,你要節哀順變,不然荊大娘地下有知,也會心疼的。”
荊鐵山淚眼迷濛的看著墓碑,用喉中沙啞的聲音勉強問道:“我娘。我娘是怎
麼往生的?”
小二子語帶哭音的道:“半年前大娘她等不到你回來,懸樑自盡。”
荊鐵山聞言雙眼緊閉,淚水滾滾而下,他口中大喊:“為什麼?為什麼上天要
這樣對待我?”荊鐵山胸中一股氣息難平,雙掌在地上一拍,身子在半空中翻了兩
個跟斗落在溪邊。
他運起十成勁道雙掌齊出,掌風激起數丈高的水花。他似乎要將不滿的情緒完
全發□出來,一掌接一掌的拍擊水面,溪水發出蹦蹦的聲音,激起的水花形成一道
道水幕,聲勢著實驚人。小二子看的目瞪口呆,過了半個時辰,荊鐵山精疲力盡,
往後倒退三步坐倒在溪邊,一動也不動。
小二子上前關心的問道:“鐵山哥,你還好吧?”
荊鐵山臉色淒然,緩緩問道:“大小姐,她,她過的還好吧!”
小二子道:“鐵山哥走後,大小姐就搬去和荊大娘住,後來大軍還朝,荊大娘
和大小姐不見鐵山哥你,每日擔心受怕,兩人身子就開始不好。後來荊大娘那個。
那個後,老爺怕大小姐會隨大娘而去,所以很快的將大小姐嫁給小沛梁家。沒想到
鐵山哥你安然無恙,大小姐知道後一定會很高興的。”
荊鐵山想到母親和雲娘擔憂的模樣,心中一酸,續問道:“梁家是個好人家嗎
?小二子點頭道:“梁家在小沛算是個大戶,平時和老爺有生意往來,梁公子很喜
歡小姐,也曾多次提親,可是小姐他還是在等鐵山哥,直到。”
荊鐵山右手輕搖打斷小二子的話道:“千萬別在其他人面前說我的事,以免讓
大小姐蒙受不白之冤,這事很重要,你懂嗎?”
小二子連忙搖頭辯解道:“鐵山哥你不知道,大小姐她真的還是……”
荊鐵山打斷小二子的話,疲憊的道:“我說過別再提了,我很煩,請讓我靜一
靜,拜托。”
小二子無奈,歎口氣往韓府走了回去,小二子不斷的回頭觀望荊鐵山,只見荊
鐵山有如木雕泥塑一般,動也不動。
小二子回到韓府,忽然一人叫住他道:“小二子,你去哪兒了,剛才是誰來找
你?”
小二子回頭見到喚他之人竟是韓雲娘,心中一驚,尋思:“大小姐不是嫁到小
沛梁家嗎?怎麼只一個月就回來了。”
韓雲娘見小二子神色驚慌,眉頭一皺道:“小二子,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壞事?
”
小二子瞠目結舌,不知如何回答。過了一會兒,他下定決心,道:“大小姐,
鐵。鐵。
鐵山哥,他。他。他回來了。”
韓雲娘討厭別人拿自己的鐵山哥開玩笑,她沒好氣的道:“小二子,你討打是
不是?”
小二子一整面容,嚴肅的道:“大小姐,鐵山哥真的回來了,他現在正在荊大
嬸墳前傷心涕泣,不信你自己去看。”
韓雲娘見小二子神色不似做偽,她伸出蔥花般的右手捂住自己的櫻唇,只怕自
己激動的叫出聲來,驚動府內的人。
小二子想起剛才荊鐵山傷心欲絕得樣子,眼眶一紅道:“鐵山哥他很傷心,不
知道會不會做傻事。”
韓雲娘聞言驚呼一聲,踩著碎步往溪邊跑去。
荊鐵山聽到身後腳步聲接近,以為小二子又折返回來,於是道:“小二子,你
讓我靜一靜好嗎?”
韓雲娘聽到荊鐵山的聲音,近在眼前卻又如此遙遠,韓雲娘輕輕喚道:“鐵山
哥。”
荊鐵山聽聲音知道是雲娘,他急忙起身看著韓雲娘,韓雲娘長高了許多,身材
更是玲瓏有致,雖然臉上脂粉未施,卻也掩不住沈魚落雁般的絕色容貌。
荊鐵山鞠躬一揖道:“我不在期間,蒙大小姐照顧家母,大恩大德,荊鐵山銘
感五內。”
韓雲娘掩不住心中的喜悅而來,荊鐵山卻只是淡淡的對待,好像外人一般,韓
雲娘心中淒苦,忍不住泣道:“我對不起荊大娘,也對不起你。”
荊鐵山搖頭道:“我母子受韓府大恩,此生無以為報,大小姐。大小姐待我娘
很好,只是情盡緣了而已。”
韓雲娘睜著淚眼看著荊鐵山,顫聲問道:“那你呢?你知道我。我心中一直是
。”
荊鐵山顧及韓雲娘的身份,急忙道:“大小姐對我也很好,現在我不是平安回
來了嗎?
我娘交代的話,我是一定要做到的。而且大小姐有了好歸宿,我和我娘都替大
小姐高興。”
韓雲娘垂淚道:“不是的,你心中不是這樣想的。”
荊鐵山看到韓雲娘哭泣心中如海浪般澎湃洶湧,他強自忍著情緒,口中一字字
道:“我是言行如一的。”
韓雲娘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樣的情況,只是手足無措的留著眼淚。
荊鐵山暗咬銀牙,知道是壯士斷腕的時候了。他眼角瞥見昔日樹上刻的字,他
鼻頭一酸,走到樹前,道:“大小姐,我可以拿走這四個字嗎?”
韓雲娘心中亂成一團,上排玉貝咬著下唇,不知道荊鐵山話中之意。
荊鐵山五指運勁,收肘振臂,低喝一聲五指疾出,波的一聲五指插入樹中,硬
生生的將樹幹抓出一個洞。
韓雲娘見狀驚訝的忘了哭泣,荊鐵山嘿的一聲道:“此情不渝。”
韓雲娘淚水潸潸而下,哽嚥道:“你懂這四個字了,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取走
它?”韓雲娘話中哀傷,難掩心中惶恐之意。
荊鐵山深呼吸緩口氣,道:“我長大了,再也不需要這四個字了。”
荊鐵山說完哈哈一笑,開口吟道:“此情不渝,落花流水藏情意。傷離別,百
戰金戈轉眼空。天地春秋,一覺夢醒月正圓。”
韓雲娘簡直不敢相信眼前文通詞達的人是當年憨厚愚頓之人,她不可置信的望
著荊鐵山,心想這是怎麼回事?
荊鐵山將木塊收入懷中,耳中聽聞遠遠傳來腳步聲,荊鐵山語氣落寞的道:“
大小姐,有人尋你來了。我要走了。”
韓雲娘從迷惘中驚醒,問道:“鐵山哥,你要去哪兒?”
荊鐵山微微一笑道:“縱一葦之所如,大小姐,後會無期了。”
荊鐵山知道此時被人看到自己與韓雲娘獨處不免落人口舌,可是到這兒的路只
有一條,現在只能躍溪而過。荊鐵山吸氣提勁,凌空虛渡不愧為武林中首屈一指的
輕功,荊鐵山如箭離弦,拔高數丈,身子輕巧的在空中三個轉折,雙足在對岸一點
竄入林中。
韓雲娘見荊鐵山離去心中一片空白,她口中喃喃自語道:“他。他跳過去了…
…”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商女有情】
荊鐵山隱身樹後,側身看著前來的奴婢攙扶著哭泣不停的韓雲娘離開。他萬萬
沒想到會在一天之中失去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兩個人。心中有如錐刺般的痛楚,伴
著他走回到故居。
眼前熟悉的情景不再,忽爾昏鴉飛過,荊鐵山長歎一聲,伸手握住□繩,一人
一馬緩緩離開傷心的地方。荊鐵山縱馬而行,遠處春雨將歇,一抹彩虹橫掛天際,
炫麗的五顏十色,令人目不暇給。烏雲散去,白雲裊裊聚集,荊鐵山感歎道:“浮
雲是如此捉摸不定,隨心所向。
我呢?有心似無心,天地蒼茫,我自逍遙吧!”荊鐵山雙腿一蹬,翻身平躺在
馬背上,不管馬兒踱向何處。
韓雲娘夜裡輾轉難眠,愁腸百結。她暗暗落淚,怨恨上天為何如此作弄人,本
來猶如槁木死灰的心,卻因故人而活躍起來。只是既然身為人婦,豈能掛心他人。
明明知道有悖倫常,韓雲娘卻還是難以忘懷昔日愛人。她想到荊鐵山躍過清溪
,字字珠璣,荊鐵山已經不是原來的荊鐵山了,他到底有了什麼樣的際遇?韓雲娘
找到一個藉口想著心愛的人。
韓雲娘心亂如麻,伸手推開窗子,一輪明月高掛天空,淡淡的花香牽動千百愁
緒。忽然花園中傳來隱約的人聲,韓雲娘心想這麼晚了,怎麼會有人在後花園,於
是輕輕的打開房門,悄悄的走了過去一探究竟。
在後花園裡,小二子本來一人坐在小亭中沈思,過了不久,小陸和戚平也來湊
熱鬧,三人年紀相仿,平時也最投緣,不過小陸是最近才來到韓府的僕人,他聽到
戚平提起荊鐵山,一時好奇來到後花園,由於韓老爺進城談生意,府中除了老總管
外,沒人管的動他們。
戚平沒見到荊鐵山,心裡不舒服,他對著小二子埋怨道:“小二子你太不夠意
思了,鐵山哥回來你也不來找我,這下子鐵山哥又消失的無影無蹤,不知道何時才
能再見到他?”
小二子側頭看著戚平,道:“我怎麼知道鐵山哥這麼快就走了,我自己也有很
多話要對鐵山哥說,你罵我,我還沒罵你呢?為什麼你帶人到溪邊去?大小姐好不
容易又見到鐵山哥,被你一搞,全玩完了。”
戚平不服氣的道:“你自己沒先說鐵山哥回來了,那梁府的婢女要找大小姐,
我當然領著她們,難道放由她們在府裡亂闖。”
小陸聽著聽著,忽然插嘴道:“荊大嬸的事,你對他說沒?”
小二子歎口氣道:“說是說了,不過只說一半,另一半我不敢說。”小二子想
到荊鐵山瘋狂的樣子,背上冷汗直冒。
韓雲娘走到迴廊盡頭,本想斥責三人,可是此時聽他們談起荊家的事,心中突
然有一股不安的感覺,韓雲娘心念一動,躲在樑柱後面,偷聽三人談話。
戚平東張西望,確定四下無人後,道:“你不提荊大嬸還好,你一提起我全身
汗毛都立了起來。雖然我們是奉命行事,不過每到半夜,我還是會想起荊大嬸的模
樣,小二子,你會不會?”戚平語氣透著詭異,韓雲娘感覺越來越不安,緊握的雙
手漸漸滲出汗來。
小二子瞪了他一眼,道:“誰叫咱們是下人,荊大嬸人很好,若是她泉下有知
,也不會怪我們的。而且鐵山哥和大小姐注定是不會有結果的,大嬸這樣做,也是
有她的道理的。本來我想將事情告訴鐵山哥,可是他突然變的很厲害,萬一他生氣
,恐怕我們擋不住他。”
小陸好奇的問道:“什麼事讓你這麼害怕?”
小二子吞了一口唾液,渾身起了一陣哆嗦,仔細的說道:“你沒看到鐵山哥雙
掌一拍溪水,水花濺起三丈高……”小二子說完,其他兩人斜眼看著小二子,一副
打死不信樣子。
小二子被兩人懷疑,不禁氣道:“我說的是真的,而且你們看到溪旁的樹沒,
那個大洞說不定是鐵山哥空手挖出來的。”
小陸聽完終於忍不住的捧腹笑道:“小二子你白日夢做多了,滿嘴胡說八道。
那個洞用刀子挖也要挖很久,空手怎麼可能挖出那個洞。”
小二子被小陸取笑,一時氣憤,大聲怒道:“你不相信我,那好啊,你去找鐵
山哥,告訴他說荊大嬸是老爺叫她自盡的,看他能不能一巴掌打死你。”
戚平聽小二子憤怒到口不擇言,竟然說出韓老爺千交代萬交代不能□漏的秘密
時,他急忙噓的一聲道:“小二子,你小聲點,別被其他人聽到了。”
小二子一時氣憤失了理智,他自知失言,急忙禁聲。可惜韓雲娘已經聽到了。
韓雲娘聽到小二子的話,頓時失了心神。她根本無法想像自己的爹爹會做這樣
的事,她心中感到茫然無助,全身無力的靠著柱子,雙唇因為驚駭而顫抖不已。
戚平想到荊鐵山以前待自己如兄弟一般,眼眶一紅,語帶悲戚的道:“誰叫我
們是窮人家,大小姐雖然癡心一片,可惜門不當戶不對,荊大嬸早有覺悟了。鐵山
哥沒能及時回來,荊大嬸眼見大小姐日漸憔悴,荊大嬸自己也耐不過煎熬,或許早
萌死意。不過現在大小姐嫁了好人家,鐵山哥也平安回來。兩人現在不用為愛煩惱
,這或許是荊大嬸心中最理想的結果吧!”
小二子心有同感,也是喟然歎息。小陸不知兩人戀情,雙肩一聳,不置可否。
韓雲娘淚珠兒滾滾滑落,舉步維艱的回到房間伏案痛哭。她心中大聲哭道:“
原來是我害了大娘,鐵山哥實踐了他的諾言,我卻背棄了他,他為韓家出生入死,
我卻累的他家破人亡,我對不起荊家,…”
韓雲娘淚流如渠,心中傷痛又自責不已,忽然之間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她奮
筆疾書,寫了封書信給父親,言明自己是不仁不義之人,趁著黑夜收拾簡易行囊離
家出走。
韓雲娘一出走,韓府登時陷入愁雲慘霧之中,韓府一方面暗中派人找尋韓雲娘
,一方面又要安撫梁家。但是紙包不住火,梁家要不到人,便指責韓府騙婚。韓府
不堪受辱,反過頭來說道梁家虐待韓雲娘,雙方一來一往勢成水火,親家變冤家爭
吵不休,這結果是韓漢生始料未及的。
荊鐵山一路來到平原近郊,時值日頭正紅,他暫避赤焰,駐足在十里亭外的茶
水□小歇。他倒了杯茶水後支頤不語,尋思:“娘的個性剛直,絕不會為從軍之事
尋死。莫非是為了雲娘?如果真是這樣,倒是合了娘的性格。唉,娘心直若此,我
回不回來都是一樣的結果。雲娘,希望你能瞭解我娘的苦心,早早忘了我。”
他心中想著要韓雲娘忘了自己,但是他的心裡是不可能忘的了韓雲娘的。
荊鐵山怔怔的發呆,忽然右手被扯了一下。他側頭斜視,發現身旁一個童子年
約三四歲,身上穿著藏青色的衣服,頭上扎了豎直的兩個辮子,圓圓的臉蛋上,兩
顆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直盯著桌上的大餅。荊鐵山心中詫異,微笑問道:“小孩,你
爹娘呢?”
那小孩伸出小手指著桌上的大餅,道:“餅餅。”
荊鐵山見他不怕生,□子內又沒其他人,以為這小孩是老闆的孩子,他笑著將
小孩抱起來放在桌上,又從碟子中撕一塊餅給小孩。那小孩拿起餅就往嘴裡送,吃
的津津有味。荊鐵山看他天真純□的模樣,沈重的心情也開懷不少。
過了半晌,荊鐵山將銀子放在桌上,走到馬匹之前想要離去。那□子老闆急急
忙忙追了出來,叫道:“客倌,你忘了你的小孩了。”
荊鐵山大奇,反問道:“這不是你的孩子嗎?”
□子老闆連忙搖頭道:“當然不是。”
荊鐵山搔了搔頭,皺眉道:“這下可麻煩了。”他彎下身來對著小孩問道:“
小孩,你爹娘呢?”
小孩一臉茫然無知,鼓著腮幫子看著荊鐵山。
荊鐵山正感到不知如何是好時,遠遠一人氣急敗壞的奔到□子前,對著小孩喘
息道:“小兔子,你可害苦爹爹了。”
那小孩見到此人,跑了過去抱住他,口中直叫著:“爹爹抱抱……”
荊鐵山和□子老闆都鬆了一口氣,兩人心中直罵道:“哪有這麼糊塗的親爹,
連親生孩子都會忘記帶走。”
那人抱起小孩,口中抱歉連連道:“麻煩兩位,真是對不住。”
荊鐵山見那人眉清目秀,年紀大約三十歲,舉止斯文有禮,他雙手一拱回禮,
道:“在下荊鐵山,請問兄台貴姓大名?”
那人連忙放下小孩,回禮道:“在下姓成,單名邯。平原人氏。”
荊鐵山原本就打算往平原而去,這時聽成邯是當地人,喜道:“成大哥是平原
人,小弟正要前往平原,小弟有個不情之請,想與大哥同行,可否?”
成邯見荊鐵山不像是個壞人,讓他同行也是無妨,答道:“荊兄弟切莫稱我為
大哥,在下愧不敢當。我是要回平原沒錯,荊兄弟若不嫌棄,便請與我同行。”
荊鐵山大喜,右手牽著馬,與成邯並肩而行。
兩人一路閒聊,原來成邯是平原人士,從事雜貨買賣為生,五年前娶了琅琊的
姑娘做妻子,這回是陪妻子回娘家。他是個道地的商人,一路上見到奇珍異品就買
,所以行李越來越多。只是沒想到顧了行李卻丟了兒子,他中途發現兒子失了蹤影
,急忙循著原路找來。
兩人聊著聊著,成邯往前指著一座亭子道:“我內人就在前面等著。”
荊鐵山內力深厚耳聰目明,遠遠的就聽到有女子的哭叫聲。這時聽成邯說道,
急忙道:“嫂子有麻煩了。”
成邯聞言心中一凜,其實他心裡也知道這路上不平靜,急忙邁開大步往前走去
。
亭子裡三男一女正在拉拉扯扯。成邯見到妻子受辱,急忙放下孩子跑到亭子前
面,叫道:“娘子勿慌,我回來了。”成夫人見丈夫回來,哭著甩開三人躲到丈夫
身後。
荊鐵山看那三人虎背熊腰,手持大刀,滿臉橫肉,目露兇光,顯非端正之人。
他心裡暗自戒備,兩眼凝視著亭子狀況。
那三人本來就是打家劫捨的盜匪,今日正巧路經此地,見到一名婦人單獨坐在
亭內守著貨物,三人邪念頓起,想要來個人財兩得。可是那成夫人抵死抗拒,這三
個盜匪一時之間拿她沒輒,成夫人好不容易終於捱到丈夫回來。
三個賊子仗著體型壯碩,手中又持有兵刃,根本不將身材瘦小的成邯放在眼裡
。
殺了這男子,正好可以霸佔他的財產妻子。三人想法一致,面露猙獰的笑容,
揮刀往成邯砍去。成邯長年在外經商,多少學了一些自保的武藝。這時爭鬥攸關身
家財產安全,只有豁出去一死相拼。
荊鐵山見四人纏鬥不休,刀光劍影中想起當初問師父的話。“原來真的有人這
般打架。”他腦中將眼前四人的出手招式和自己所學的功夫一一映對,漸漸的瞭解
到師父武學的精妙之處。
成邯寡不敵眾,一炷香不到,便呈敗像。只是他想到若是自己一死,妻子兒子
必定無法倖免,於是咬牙苦撐。三個盜匪知道勝利是遲早的事,此時有心在女人面
前顯威風,於是將成邯當成猴子般戲弄,並不急著殺死他。
三個盜賊只會初淺的六合刀法,荊鐵山看了一會兒已經胸有成竹。這時成邯眼
神散亂,漸漸不支。荊鐵山往前一縱,運起十成功力使出催心掌中的絕招,損心傷
肺三連環。三個賊人見荊鐵山呆呆的站在一旁,本來還有注意他。後來戲弄成邯玩
得興起,就沒再理他。三人萬萬沒想到荊鐵山竟然會功夫,而且一出手就是武林中
的絕學截心掌。三個賊人瞬間中掌,肋骨盡碎,內臟破裂當場斃命。
荊鐵山出手不知輕重,竟然使出全力對付不入流的盜賊。
成邯調勻氣息,拱手做揖,謝道:“沒想到荊兄弟功夫如此高強,成某多謝荊
兄弟救命之恩。”
荊鐵山覺得這沒什麼大不了,急忙回禮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成邯聽荊鐵山謙虛且不居功,有心結交,於是道:“請荊兄弟屈駕寒舍,讓成
某一盡地主之誼。”
荊鐵山見成邯心誠意堅,他心想卻之不恭,便隨成邯到平原,一住月餘。其間
兩人常徹夜長談,同□而眠。
成邯走遍大江南北,他的經驗使荊鐵山受益匪淺。荊鐵山心想不能叨擾成邯太
久,於是堅決辭別成邯,獨自一人隨風飄湯,浪跡天涯。
鄴城太守朱亦謀在官邸中不安的來回走動,從他焦急的眼神中,似乎透露著將
有大事發生。久等之後終於大門口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朱亦謀快步上前,一人下馬
飛奔而至。來人在單膝著地雙手一拱道:“啟稟大人,袁捕頭他,他被人發現陳□
在城外蔣家廢墟之中。”
朱亦謀聞言臉色一沉,眉宇之間哀傷和失望交錯著。他重重的歎口氣,尋思:
“兩個月來已經出現第五個犧牲者了。到底是誰幹的?”
鄴城最近連連發生大案子,使的朱亦謀頭疼萬分。盜賊不僅劫財,又強擄待字
閨中的少女,美貌的年輕婦人。朱亦謀是個清官,對於自己轄區內發生這種事,當
然全力偵辦。只是府衙內的捕頭查案時一一殉職,今天這是第五個。雖然朱亦謀貼
出重金懸賞,可是案子依然陷入膠著。坊間議論紛紛,都說城外的巨駝山莊游氏兩
兄弟涉有重嫌,可是無憑無據的,朱亦謀無法查辦,於是他派人暗中察看,可惜派
去的人大多就此丟了性命,朱亦謀真是感到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府衙的人將袁捕頭的遺體送回城裡,百姓們夾道駐足圍觀,人人心中都感到惶
恐不安,無形之中似乎有著一雙手掐著自己脖子,人人自危。
荊鐵山對客棧外頭的喧擾充耳不聞,他愁眉不展的坐在客棧一角,往日的豪邁
神情蕩然無存。“一年半了,音訊全無,難道。,不會的,她人這麼好,老天爺會
庇佑她的。”荊鐵山口中的她,指的自然是韓雲娘。自從半年前在陶安古道上遇到
戚平,從他口中得知韓雲娘離家出走。這半年來荊鐵山馬不停蹄,四處尋找韓雲娘
下落。只是人海茫茫,找一個人哪如此容易。萬一雲娘避而不見,縱使錯身而過也
不自覺。他喝著悶酒,心中完全沒了主意,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客棧中的人從樓上探頭看著棺木緩緩而來,交頭接耳道:“唉約,這年頭可真
不平靜,惡人盜匪橫行,連官府都無能為力。咱們兒平民百姓可得自求多福了。”
“可不是嗎?別以為窮人家就沒事。家中若有漂亮女子,還不一樣慘遭橫禍。
”
荊鐵山聞言心念一動,揮手招來小二,塞了幾枚銅錢在他手中後問道:“最近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大事,為何全城騷動?”
店小二看了看荊鐵山裝扮,知道他是異鄉客,於是道:“客倌您有所不知,最
近城裡慘事連連,最先是從東巷子口兒的王大善人兩月前被殺,爾後案件頻傳,那
天殺的賊子劫財劫色,連官府也束手無策。”
荊鐵山心想這麼多案子,總會尋到些蛛絲馬跡,於是問道:“難道沒有嫌疑犯
嗎?”
店小二環顧左右,低頭悄聲道:“聽說城東的巨駝山莊游氏兄弟,曾被人發現
在命案現場,可惜官府找不到證據。不過那兩兄弟貪杯好色卻是不假。”
荊鐵山一直擔心韓雲娘孤身一人,年輕貌美恐怕會被人綁走,因此每到一個地
方,胭脂花叢中,土豪劣紳之門,他都會特別留意。他心裡打定主意,寧可錯殺也
絕不放過。他問道:“巨駝山莊在哪兒?”
店小二道:“巨駝山莊在城東二十里的巨駝山山腳下,客倌您問這做什麼?”
荊鐵山淡淡的說:“沒什麼,隨便問問。”荊鐵山付了酒菜錢,舉步往巨駝山
莊而去。
荊鐵山到了巨駝山莊已經是暮色時分。巨駝山莊前面兩個奴僕守著大門。荊鐵
山繞到後院,見那白色女牆高約四丈,尋思:“牆蓋那麼高,其中必有古怪。”
荊鐵山雙足一點,輕輕的跳上牆頭。荊鐵山聽到莊內人聲鼎沸,按耐不住好奇
之心,身子一動,飛身上了屋頂。他倒掛著由屋簷往大廳內瞧。
廳內雖然空蕩蕩的沒什麼裝飾,但是其中一片春色,五名女子全身赤裸,正和
兩個衣衫不整的男子嬉戲著。這種奢糜景像,荊鐵山周遊時早已屢見不鮮。
忽然家僕從偏門帶進三名哭啼不止的白衣少女,荊鐵山心中一凜,心中暗道:
“這裡果然是賊窟。”
那兩個男子賊嘻嘻的看著這三個女子,其中一人獰笑道:“沒人知道你們在這
兒,再哭也是沒用的,不如順著我們心意,往後你們才有好日子過。”
三個女子正當青春芳華之年,渾身散發誘人的氣息。雖然三人眼睛哭的紅腫,
卻也不減其姿色半分。三人被擄來好些天,因為以性命相脅才保的貞節,這時游姓
兄弟顯然是已經沒了耐性,想要用強迫的手段逼她們就範。
三名女子緊緊靠在一起,身子因為害怕而顫抖著。游姓兄弟看著三人楚楚可憐
的俏模樣,心中充滿征服的慾望,慢慢的走了過去。
其中一名長髮少女見兩人面露淫邪神情,心想寧死也不受辱,她閉著眼睛轉頭
用力往牆上撞去,另外兩名女子齊聲驚呼。游姓兄弟毫不在乎這女子死活,反而心
想這少女一死,另外兩人必定嚇得膽顫心驚,說不定就此乖乖就範,屆時正好大快
朵頤一番。
荊鐵山見事不宜遲,翻身跳落地面,身如閃電般竄出將長髮少女攔腰抱住。
那長髮少女被荊鐵山抱住,心中一酸,心想連尋死都不行,是否注定今日要受
此劫難,原來她以為抱住自己的是那游姓兄弟之中的一人。
荊鐵山發覺她全身冰冷,手腳簌簌不停的發抖,他柔聲安慰道:“姑娘不用驚
慌,我是來救你的。”
那少女聽荊鐵山聲音陌生,睜開盈盈秀目,只見一個高大壯碩的男人面露微笑
的看著自己。那長髮少女不明所以,害怕的掙脫他的懷抱,雙眼流露懷疑的神色。
游姓兄弟見到荊鐵山闖入,心中一驚,尋思:“適才我怎麼沒發現此人。”兩
兄弟對看一眼,齊聲喝道:“閣下是誰,膽敢闖入巨駝山莊?”
荊鐵山冷冷的看著兩人,道:“你們自盡吧!省得弄髒我的手。”
那游姓兄弟聽荊鐵山說的輕鬆,怒極反笑道:“你是打哪來的瘋子?讓你□□
大爺們兒的手段!”
荊鐵山見兩人掄拳打來,拳風強勁。荊鐵山不敢怠慢,使出陰陽掌中的倒轉乾
坤,游姓兄弟被荊鐵山連消帶打化去拳勁,心中大駭,知道今晚遇到勁敵。兩人招
勢忽變,掌風之中隱隱約約夾雜著風雨之勢,荊鐵山斗遇強敵,試探性的接了一掌
。游氏兄弟掌力剛猛有餘,綿力不足,荊鐵山左右各接兩人一掌後,順勢登登登的
退了三步,心中一喜,暗道:“兩人功力不過爾爾。”
游氏兄弟逼退荊鐵山後,以為自己功夫遠甚勝荊鐵山,兩人高興的哈哈大笑道
:“知道大爺的烈風掌的利害了吧!”
荊鐵山右掌五指疏攏於身後,左臂為屈平舉護在身前,道:“果然有些門道,
試試我的流雲掌!”
游氏兄弟聽過流雲掌大名,但是卻不信荊鐵山會使這套掌法。兩人猜想荊鐵山
只是大言恫嚇而已,兩人揉身再上,使上全力一心要置荊鐵山於死地。
荊鐵山身形飄飄,宛如行雲流水的穿梭在兩人之中。口中喝道:“風起雲湧。
”
游氏兄弟聞言悚然一驚,感覺掌力似乎被荊鐵山給帶著走。兩人不管如何出招
,掌力都無法隨心所欲。這時兩人恐懼戒慎,不由的懷疑眼前的人使的是否是傳說
中的流雲掌。匆匆交手數十回合,兩人拿不下荊鐵山,決定孤注一擲。
兩人心意相通,齊聲大喝,一人躍起居高臨下,一掌劈向荊鐵山天靈。一人著
地滾來,雙掌直擊鐵山小腹。荊鐵山運起全身功力,大聲道:“雲高九萬里,風斯
在下矣。”流雲掌要旨在於輕柔靈動,以虛打實。雲朵無形無體,柔軟不可受力。
所以流雲掌是避其鋒,攻其弱的掌法。唯一一招以硬碰硬的招勢,就是千雲重疊。
用者須出掌迅如閃電,掌力在身前累積,所以功力越深,出掌越快,則積蓄的掌力
越是渾厚,其破壞力也越大。
荊鐵山左右各疾出六掌分擊兩人,掌風宛如重雲相疊,游氏兄弟好似同時接了
六重掌力,著力瞬間口吐鮮血,悶哼一聲往後倒去。兩人受了重傷,死前才知這確
實是流雲掌。
荊鐵山收力靜氣,靜靜的看兩人氣絕後,轉頭對著那三名少女道:“請問三位
姑娘,是否知道還有其他人被囚禁?”
三個女子早被眼前的爭鬥嚇的魂不附體,剎那間對於荊鐵山的問話竟然達不出
來。此時莊內有人見到兩位莊主已經死了,鬧烘烘的亂成一團。
荊鐵山混亂之間捉住一人,仔細盤問之下知道後頭還有五位姑娘被囚禁。荊鐵
山押著那奴僕,到後院放出那五名女子。荊鐵山沒看到韓雲娘在其中,心中一喜一
憂。喜的事雲娘沒受辱,憂的是雲娘不知身在何處。
荊鐵山一把火將巨駝山莊燒燬,接著護送八位姑娘回到鄴城。
朱亦謀憂心的夜不成眠,忽然守城門將通傳道:“失蹤的姑娘已經找到了。”
朱亦謀驚喜交集,急忙整裝在官邸前迎接荊鐵山。
此時八位姑娘早已經被家屬接了回去,荊鐵山被簇擁著來到官邸,朱亦謀見荊
鐵山身材魁梧,不禁讚道:“像鐵塔一般的男子。”
荊鐵山上前跪拜道:“草民荊鐵山,參見大人。”
朱亦謀上前扶起荊鐵山道:“壯士不用多禮。這次多虧壯士仗義相助,手刃奸
賊,實是鄴城百姓之福啊!”
荊鐵山畢恭畢敬的道:“淫邪無恥之徒,人人得而誅之。草民何功之有。”
朱亦謀已經五十多歲,夫妻兩人膝下無子。此時他見荊鐵山相貌堂堂,舉止有
禮,有心要將他留在身邊,於是道:“壯士過謙了,請隨老夫入內詳談。”
荊鐵山不想多有牽扯,拱手謝道:“啟稟大人,草民尚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
”朱亦謀臉色一沉,道:“壯士真的不給老夫面子?”
荊鐵山心中一驚,忙道:“草民不識大體,得罪大人之處,請大人見諒。”
朱亦謀本來就是要嚇唬荊鐵山,他見荊鐵山神情緊張,心中暗笑,他神情嚴肅
的道:“隨我進來吧!”
荊鐵山戰戰兢兢的進到官邸,朱亦謀要他坐在下首,問道:“這詳細情形請壯
士道來。”
荊鐵山道:“草民只是一介布衣,大人叫我的名字就好了,這情形是……”荊
鐵山將情形說完,朱亦謀沈默不語,荊鐵山被周遭冰冷的氣氛所染,心中不安。
朱亦謀打破沈默道:“荊鐵山,老夫想聘你做鄴城總捕頭,你意下如何?”
荊鐵山想都沒想過要吃公家飯。更何況還要四處去找韓雲娘,荊鐵山道:“多
謝大人美意,草民只是鄉野匹夫,不擅官場應對,只好婉謝大人。”
朱亦謀道:“尊駕武功高強,衙門裡正需這樣的能手,你不必太過謙虛了。”
荊鐵山明白他一語雙關,尋思:“這老狐狸,這擺明說我非官即盜,剛才被他
騙了進來,這回死都不能答應。”荊鐵山回答道:“草莽中多能人異士,只要大人
能廣納賢仁,這些人必能聞風而來。”
朱亦謀笑道:“咱們不用拐彎抹角了,我看你大好人才,何必埋沒在煙塵之中
,你留下來算是幫老夫一個忙,這樣可以嗎?”
荊鐵山堅辭不就,朱亦謀心中另有打算,他要荊鐵山在府中住個幾天,好將賞
銀髮給他。
荊鐵山隔天醒來,盥洗用膳完畢後,下人通傳道大人想見他。
荊鐵山感到寄人籬下的無奈,匆匆來到大堂,朱亦謀和一名商賈裝扮的中年人
聊的正開心。
荊鐵山上前道:“草民參見大人。”
朱亦謀笑道:“不必多禮。我給你們介紹一下。”
朱亦謀指著那中年人道:“鐵山啊,這位是商員外,也是我的好朋友,你昨天
救了他的女兒,他是來向你道謝的。”
荊鐵山道:“草民不敢居功,一切只是因緣巧合而已。”
商員外頷首道:“果然是彬彬有禮的君子,小女多蒙公子搭救,感激不盡。請
公子撥冗盤桓舍下,讓我稍盡棉薄謝意。”
荊鐵山心中暗道遭了,這回又被朱亦謀給陷害了。這一波波的攻勢,恐怕綿綿
不絕,荊鐵山沒有時間和朱亦謀耗著,荊鐵山直言道:“大人有話就直說好了,不
必如此大費周章。”
朱亦謀和商員外兩人早就商量過了,聞言同時哈哈一笑。
朱亦謀道:“鐵山你是爽朗之人,我就直說了吧!鐵山你還沒娶妻吧,不如在
這兒落地生根如何?商員外的女兒喜歡你,若是你不反對,讓我作個現成媒人如何
?”
荊鐵山壓根沒想過這事兒,更何況商小姐是哪一個他也不知道,荊鐵山愕然道
:“我是個粗人,商小姐不可能會喜歡我的,而且我也沒打算在此長住啊!”
朱亦謀微微一笑道:“這事兒你考慮考慮,不忙不忙。”
荊鐵山心中暗罵:“我考慮什麼啊?這分明是霸王硬上弓。這下子真入了賊窟
了。”荊鐵山面對強敵毫不畏懼,可是這官場的鬥智角力,他是一竅不通的。
荊鐵山心念甫動,正待嚴詞拒絕時,內堂走出兩人,一位雍容華貴的老夫人和
一名長髮少女。那少女荊鐵山見過,就是昨晚要撞牆自盡的那位姑娘,另外這位老
夫人,荊鐵山猜想可能是朱夫人。
果不其然,朱亦謀道:“夫人,這就是我向你提起的荊鐵山。荊壯士”朱夫人
笑著點頭道:“荊公子名震鄴城,果然是人才出眾。盈兒,你眼光不錯喔。”
荊鐵山臉上一紅,道:“夫人過獎了。”
商小姐雙頰暈紅,低頭微微一福道:“多謝公子救命之恩。”商小姐聲音有如
黃鶯出谷般清柔,荊鐵山忽然想起韓雲娘,心中開始急著想要離開。
朱夫人拉著商小姐的手道:“盈兒,你不是有很多話要和荊公子說嗎?現在怎
麼悶不吭聲。”
商小姐聞言大窘,頃刻間滿臉通紅,小手掙脫朱夫人掌握,轉身奔入內堂。
朱亦謀笑道:“小姑娘害羞了,鐵山,還不快追去。”
荊鐵山啊的一聲,不解道:“我追去做什麼?”
朱亦謀在他肩上一拍,道:“小姑娘有話要跟你說,你還不快去。”
荊鐵山心中百般不願意,但是朱亦謀半推半送的,他只好硬著頭皮走到後院,
看到商小姐手中拿著朵花在賞玩。
荊鐵山咳的一聲,道:“商小姐,你有話要對我說嗎?”
商小姐見到荊鐵山,玉齒輕咬下唇,過了半晌道:“荊公子是我的大恩人,請
不要再叫我商小姐,我叫月盈,我爹都叫我盈兒,荊公子叫我盈兒就行了。”商月
盈第一次單獨和年輕男子相處,一顆心砰砰的跳著,兩眼偷偷的瞧著荊鐵山。
荊鐵山看到商月盈眼波流動,俏目含情。心中雖然不忍心傷害她,可是長痛不
如短痛。
荊鐵山道:“在下已經有心上人了,只好辜負小姐美意。商小姐蕙質蘭心,麗
質天生,必能覓得良人佳偶。”
商月盈聞言心中一震,低頭不語,兩眼淚水閃動。
兩人默默不語,過了一會兒,商月盈鼓足勇氣輕輕的道:“我沒要求什麼,只
想。只想和你在一起。”
荊鐵山心頭大撼,道:“商小姐不必為了區區小事而委屈自己,我擔當不起。
何況,我倆不相配。”
商月盈淚水滑下白玉般的臉龐,她顫抖問道:“公子不願意?”
荊鐵山緩緩搖了搖頭。
商月盈淚如雨下,掩面哭泣而去。
荊鐵山知道這只是小姑娘的一時崇拜心理而已,過些天就好了。可是荊鐵山還
是擔心這種事會不會接二連三的發生。他現在只想避開朱亦謀那老狐狸,於是縱身
跳出牆外,心想先離開再說。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情義兩難】
荊鐵山漫步在城北的小道上。這條石砌的小路,相傳是和周文王時所建。這一
路蜿蜒而上,遠遠的一座道觀巍巍聳立。古來帝王莫不求仙問佛,想要長生不老。
所以假借神佛之名詐財騙色之事,從未間斷。甚至英名遠播的漢武帝也賠了女兒又
得臭名。
荊鐵山逃離太守府,問道附近有座著名的上清觀,他本來不信仙佛的,此時卻
寧可信其有,尤其他想打聽師父下落,畢竟師徒分離已有好一段時間了。
荊鐵山來到上清觀前,匾額上的上清觀三個字落的有如龍飛鳳舞般,筆力深湛
,鋒芒畢露,與出家人無為而治的心境頗有出入,這恐怕是某位高權重之人所題。
荊鐵山見這裡環境清幽,殿前香煙裊裊,淡淡的檀香撲鼻而來,荊鐵山感到心
曠神怡,全身舒坦。
荊鐵山見一個小童從身前走過,親切的問道:“小師父,請問觀主在嗎?”
那童子道:“施主您找我師父有事嗎?”
荊鐵山道:“我想打聽我師父了塵道長不知有否到過這兒?”
那童子聽了以後張口結舌,快步往內跑去通傳。
觀主天虛道人一聽荊鐵山是三絕真人的徒弟,急忙出來迎接。荊鐵山見天虛道
人鄭重其事,不由的啞然失笑。
天虛道人年紀也有六十多,面色紅潤,下巴稀稀落落的長了幾根鬍子,笑容滿
面的走來,荊鐵山,道:“真人云游四海,半個月前聽說在泰山之顛,現下不知仙
履何處?施主是真人的入室弟子嗎?”
荊鐵山點點頭。
兩人相談甚歡,荊鐵山此時才知道師父不僅名震武林,在道家地位甚高,天虛
照輩份還得稱了塵為師叔祖。
荊鐵山求無所得,雖然天虛道長極力挽留他,可是荊鐵山顯的意興闌珊。
荊鐵山辭別天虛道長,離開上清觀,往山下走去。夾道風景秀麗,他卻無心觀
賞。待到山腳下,荊鐵山坐在路旁大石上稍歇。忽然從旁邊林中小道走出一人。荊
鐵山看那人秀髮遮面,身穿青色道姑服裝,猜想可能是個帶發修行的女子吧。
那女子提著兩桶清水,顯的很吃力。忽然腳下一個踉蹌,水桶繃的一聲重重落
在地上,水花濺濕了那女子的衣服和臉龐,那女子輕輕抖落身上水珠,接著伸手將
秀髮挽到身後。
荊鐵山見了那女子側邊臉蛋,忽然之間四周變的晦暗,他倏然站起身來,喉中
艱難的吐出兩個字:“雲娘。韓雲娘聽見旁邊有人叫她,轉頭一看,臉上表情登時
凝結住。兩人對看半晌,兩人聲息相系,耳中不聞的蟲鳴鳥叫。韓雲娘胭脂未施的
臉變的蒼白,淚水撲簌簌的流了下來。荊鐵山心情激湯的大步往前,韓雲娘一聲驚
呼,轉身往林子裡跑去。荊鐵山急忙追了上去,豈知林中岔路滿佈。他飛馳在林中
尋找韓雲娘。這時天色已晚,荊鐵山心中一急,大聲叫道:“雲娘,你別躲著我,
我是鐵山啊!難道你忘記我了嗎?”荊鐵山充滿內勁的叫聲遠遠傳了出去,驚的林
中百鳥振翅高飛。
荊鐵山耳中聽到陣陣哭泣的聲音從旁傳來,他急忙循著找去。果然在左側不遠
處的小小草地上,看到韓雲娘坐在地上哭泣。
荊鐵山走到韓雲娘身前,跪了下來道:“雲娘,你爹很擔心你,我送你回去好
不好。”
韓雲娘搖搖頭,泣道:“我不想回去,你別管我!”
荊鐵山神色黯然道:“是因為我娘的事嗎?”
韓雲娘吃了一驚,抬頭看著他道:“你知道了?都是我的錯,你別為難我爹爹
,他都是為了我好,請讓我替父親洗去罪孽吧!”韓雲娘臉上涕淚縱痕,荊鐵山感
到心痛不已,柔聲道:“我娘這麼做都是因為你啊!她一直當你是她的。她的。她
的女兒,當時我生死未明,我娘怎忍心再讓你受苦,我娘是自願的,沒人能逼她做
她不想做的事,你也很清楚,不是嗎?”
韓雲娘掩面哭道:“事情不是這樣的,是我背棄了你,你不用再安慰我了。請
讓我在這兒安安靜靜的修行,了卻俗事,好嗎?”
荊鐵山見韓雲娘如此無助,心痛如絞,尋思:“我豈能眼睜睜的看她常伴青燈
,可是我若帶她走,雲娘就要背負不孝不貞的罪名,我到底要如何做呢?唉,情比
金堅,能破的了世俗的桎梧嗎?我對她的情愛,能填補她心中的遺憾嗎?我真的一
點把握都沒有…”荊鐵山柔腸百轉,一時之間理不出頭緒。
韓雲娘見到荊鐵山,心中的震撼比荊鐵山更大。她曾望穿秋水等著荊鐵山回來
,可是荊鐵山回來了,但是人事已非。韓雲娘捫心自問過,到底是因為自責還是傷
心而選擇離家出走。她本來無法得知,現在她清楚的明白,她願意拋棄一切隨荊鐵
山而去,可是荊鐵山陷入沈思之中,韓雲娘一顆心漸漸沉了下來,“原來他還是在
怪我,嫌棄我。可是,這是我咎由自取的,他尋我至此,已是仁至義盡了,我怎能
再奢求什麼。”
韓雲娘揮袖抹去眼淚,盈盈起身,韓雲娘舉步有如千斤之重,痛心的緩緩離去
。
荊鐵山看到韓雲娘單薄的身影,他心中在吶喊著:“她就在你眼前,難道你要
再次失去她嗎?這些年她苦苦等的是什麼?荊鐵山,你竟然害怕肩負愛人的擔子,
你心裡到底當雲娘是什麼?她是比你性命更重要的人啊!不行,我不能再失去她,
她的痛楚就讓我來承受吧!”
荊鐵山心中有了抉擇,神情從混亂迷惘中變成堅毅果決,他全身忽然充滿力氣
,語氣堅定的道:“雲娘,跟我走吧!”
韓雲娘聞言心中悲喜參半,悲的是從此無顏再回韓家見父親大人,更對不起小
沛梁家。
喜的是終於得到荊鐵山的諒解,此生不再為情所苦,韓雲娘自己也不知道是喜
極而泣,還是悲痛不能自抑,她的眼淚猶如黃河決提,宣□不止。
荊鐵山上前將韓雲娘摟在懷中,道:“哭個夠吧!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韓雲娘緊緊抱住荊鐵山,只怕眼前這一切只是幻境而已。
荊鐵山將韓雲娘橫抱在胸前,走到旁邊樹下坐著,韓雲娘坐在荊鐵山懷裡,抽
抽噎噎哭了半個多時辰,哭的荊鐵山胸前衣衫盡濕。
韓雲娘哭聲漸歇,荊鐵山握著韓雲娘玉手,粗造的感覺讓他感到心疼,荊鐵山
疼惜的問道:“雲娘,這些日子苦了你了。你是怎麼到這兒的?”
韓雲娘玉頰貼著厚實的胸膛,此刻她心中感到無比的平靜,韓雲娘輕柔的說道
:“當初離家後,我不知要去哪兒。那時正好遇到家鄉的師姐要往泰山而去,我一
直跟著她們,後來就到這兒了。”
荊鐵山暗自為她慶幸,心想世途險惡,還好雲娘福大,荊鐵山心有所感,道:
“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韓雲娘經歷這麼多事,感觸良多,韓雲娘嗯的一聲當作回答,整個人緊緊依偎
在荊鐵山懷中。荊鐵山吻著烏黑秀髮,漸漸往下吻到泛紅的玉頸。韓雲娘羞的垂下
□首,心情緊張的全身繃緊,尤其荊鐵山炙熱的擁抱,讓韓雲娘的玉體起了共鳴。
荊鐵山雙手擁抱軟熱嬌軀,鼻中盡聞女子體香,腹下一把慾火熊熊燃燒起來。
韓雲娘醉心的坐在荊鐵山懷中,陣陣男子氣息薰的她芳心蠢動。這時她感覺到荊鐵
山熱烈的反應,不禁飛霞撲面,赧然道:“鐵山哥,你好壞。”荊鐵山聽的心中甜
甜的,湊嘴過去吻上朱唇。
韓雲娘雙手緊抱著荊鐵山,重溫愛情的滋味。
荊鐵山雙手溫柔的在韓雲娘身上遊走,輕柔的褪去雲娘衣裳。宛如冰雕玉砌一
般的玲瓏軀段呈現在荊鐵山眼前,韓雲娘肌膚勝雪,白裡透紅。荊鐵山感到口乾舌
燥,狂亂恣意的吸吮香津玉液。韓雲娘意亂情迷之際,忽地一股撕裂般的疼痛傳來
,韓雲娘啊的一聲,雙手緊緊抱住荊鐵山,不准他移動身子。荊鐵山感覺到懷中可
人兒嬌軀不斷顫抖,表情痛楚,荊鐵山驚慌的問道:“雲娘,你怎麼了?”
韓雲娘臉色蒼白,渾身顫抖,嘟著嘴兒埋怨道:“都是你不知輕重,只顧自個
兒快樂,不管人家死活。”
荊鐵山被韓雲娘小女兒姿態弄得不知所措,尤其韓雲娘尖挺的雙峰在壓在自己
胸口,兩人呼吸之間肌膚接觸,肉體摩擦使的慾火更熾。荊鐵山稍稍抬起韓雲娘的
身子,韓雲娘又是秀眉一蹙嗔道:“別動。”荊鐵山感到無所適從,一雙眼睛忽上
忽下的打量韓雲娘,他低頭看到兩人相愛處有血絲滲出,他又驚又喜道:“雲娘,
原來你還是處子。你怎地不早說?”
韓雲娘紅著臉嗔道:“這麼羞人的事,我怎麼說的出口,你啊!一點都不知道
疼惜人家,弄的人家好痛。”
荊鐵山嘻嘻一笑,右手搔搔頭,不解的道:“怎麼會這樣?”
韓雲娘看他傻呼呼的模樣,噗嗤一笑,在荊鐵山耳邊悄聲道:“梁公子說要等
到我心甘情願從他,他才會碰我,沒想到,便宜了你這傻瓜。”
荊鐵山沒想過韓雲娘是完璧之身,雖然暗罵自己粗魯,不過他身子實在忍不住
,只能雙手輕輕的撫摸著滑膩的冰肌玉膚,焦急又無奈的問道:“那現在怎麼辦?
”
韓雲娘鬆開皓皓玉臂,在荊鐵山耳邊嬌羞道:“反正這一下是一定要忍的,隨
你的意思吧!”韓雲娘說完雙唇緊閉,準備迎合荊鐵山的憐愛。
荊鐵山雖獲首肯,但是韓雲娘痛苦的模樣讓他心疼不已,動作更是小心翼翼。
韓雲娘痛楚過後,陣陣蝕骨銷魂般的快感如海朝般襲來,此時她體會到身為女人的
愉悅,隨著荊鐵山的擺動,口中不禁呻吟起來。荊鐵山見韓雲娘春情蕩漾,嬌喘聲
息刺激他原始慾望,動作開始肆無忌憚,雙手緊抱佳人一逞男兒雄風。
兩人初□雲雨,難捨難分。鏖戰兩個多時辰後,韓雲娘全身香汗淋漓,軟軟的
貼在荊鐵山身上,心滿意足的沉沉睡去。
荊鐵山撫弄著韓雲娘烏黑的秀髮,嘴角帶著幸福的笑容。尋思:“古人說聲名
富貴險中求,我是嬌妻美眷險中求。聲名富貴哪比得上真心人呢?”荊鐵山低頭看
著嬌美的臉龐,韓雲娘櫻唇泛起淡淡的微笑似乎做著好夢,只是眼角還掛著晶瑩惕
透的淚珠。荊鐵山知道雲娘甘願為他背負罪名,拋棄一切,他心裡對天發誓,此後
必定用盡全心全意來疼惜她。
過了一個多時辰,韓雲娘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荊鐵山輕吻著韓雲娘的秀髮,
聞著甜膩的體香,韓雲娘緩緩睜開鳳目,笑吟吟的看著荊鐵山道:“你怎麼不叫醒
我?”
荊鐵山笑道:“海棠春睡最美了。我捨不得破壞眼前美景。”
韓雲娘柔媚一笑,眼波一轉,心念一動,開口吟道:“海運催雨驚山鵲,翠碧
風清鵲還巢。荊鐵山笑道:“考我啊?”
韓雲娘笑瞇瞇的道:“誰知你是真的變聰明,還是裝的。”
荊鐵山湊嘴過去親了她一下,韓雲娘坐起身來催促道:“別賴皮啊!”
荊鐵山搔了搔頭,張口道:“朔風激雪寒歸人,皚皚月明人入夢。”
韓雲娘句中之意是:海風吹向陸地,帶來豐沛的雨量。大雨打在山鳥的巢上,
山鳥被驚嚇的四處躲避。一直到了雨水洗淨樹葉上的積塵,還與青山綠樹原有的翠
綠顏色。此時涼風吹拂,被驚擾的山鳥也回到自己的巢中了。
荊鐵山對的是:北風帶來猛烈的冰雪,侵襲著急著要回家的旅人啊。等到大地
覆蓋上一層厚厚的白雪,此時風雪已經停了,烏雲散去,黑暗深邃的天空,明月高
掛。而回到家中的旅人卻已經早早進入夢鄉了。
韓雲娘取的驚是荊的諧音,荊鐵山對的寒是韓的諧音。
韓雲娘笑靨如花,道:“原來你真的變聰明了,快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
荊鐵山亦坐起身來,將從軍時的經歷一一說給韓雲娘聽。
韓雲娘聽的心驚膽戰,她撫摸著荊鐵山身上的傷痕,萬般不捨的道:“鐵山哥
,你為了我受了這麼多苦,我用盡一生也無法報答。”
荊鐵山深情款款的道:“我不苦,你日夜替我擔憂才是苦。”
韓雲娘感動的垂首無語,珠淚暗滴。
荊鐵山輕撫柳腰,問道:“你心中想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
韓雲娘道:“我一切都聽你的,你決定就好了。”
荊鐵山賊忒嘻嘻的在韓雲娘耳邊輕聲細語一番,韓雲娘聽完面紅耳赤,撒嬌道
:“你怎麼學的這般油腔滑調。好不正經。”
荊鐵山翻身將韓雲娘壓在底下,笑嘻嘻道:“傳宗接代怎麼說是不正經呢?”
韓雲娘大羞,緊閉雙眼不敢正視荊鐵山。荊鐵山樂的上下其手挑逗韓雲娘,兩
人再赴巫山,共享魚水之歡。
朝陽初升,天色漸明,金光照耀的滿山燦爛輝煌。荊鐵山帶著韓雲娘,往鄴城
緩緩而行。
路途遙遠,荊鐵山體恤的將韓雲娘放在肩頭上,兩人心中充滿柔情蜜意。
韓雲娘兩腳在荊鐵山胸前晃湯,荊鐵山伸出右手握著小巧玲瓏的玉足,道:“
雲娘,待我從太守府取回行囊後,我們找個地方工耕自娛好嗎?”
韓雲娘詫異的問道:“鐵山哥,你怎麼住在太守府?”
荊鐵山想起這事就覺得好笑,此時雲娘問起,他忍不住笑道:“為了找你,我
三山五嶽都走遍了。你生的這般美麗可人,我怕你落到壞人手裡,所以我每到一個
地方,都會探探那些藏污納垢之地,有時看那些卑劣小人欺負弱質女流,我就控制
不住的出手教訓他們。這些日子死在我手下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韓雲娘受了一年多道家的薰陶,心中長存慈悲之心,這時她聽見荊鐵山殺人無
數,眉頭一皺,憂心忡忡的道:“傷人性命有干天和,你以後不可以這樣了。”
荊鐵山道:“有些時候是逼不得已的。而且除惡即是行善。”
韓雲娘道:“話是沒錯,可是傷人畢竟不是好事,何況那些人還有父母妻小,
將心比心,萬一……”
荊鐵山當然知道雲娘擔心是有道理的,他拍胸脯保證,道:“今後我荊鐵山絕
不輕易傷害他人,尤其是我的親親好老婆。”
韓雲娘聽了心中甜甜的,嘴裡輕輕啐道:“人家說真格的,你卻輕薄人家,不
理你了。”
荊鐵山滿臉無辜,道:“娘子說的很有道理,不過有一件事卻說錯了。”
韓雲娘疑惑的問道:“我說錯什麼了?”
荊鐵山不懷好意的道:“我還沒真正開始輕薄你啊!”
韓雲娘發覺荊鐵山右手伸入自己胯下,又羞又氣道:“光天化日之下,討厭啦
!”韓雲娘說完掙扎的要從荊鐵山肩上下來,荊鐵山好像頑童般開心的哈哈大笑,
右手扶著韓雲娘腰間,將她放下。
韓雲娘紅著臉白了他一眼道:“你對別的女人是不是也這樣?”
荊鐵山大喊冤枉,道:“我沒碰過其他女人,以前沒有,往後也不會有。”
韓雲娘見他急的滿頭大汗,終於放下一顆不安的心。心想:“鐵山哥還是和以
前一樣一心待我好的,他腦筋變聰明了,可是真心卻一如往昔。我真不該懷疑他的
。”
韓雲娘和荊鐵山久別重逢,她只知道自己愛到一無所求,可是荊鐵山的轉變,
卻也使她忐忑不安。現在韓雲娘知道已經可以將自己完完全全托付給所愛之人。
韓雲娘露出璀璨的笑容道:“嚇嚇你的,瞧你急的。”
荊鐵山一抹額頭汗水,笑道:“我真怕你又消失的無影無蹤,到時候我真不知
道該如何是好。”
韓雲娘柔情的眼眸望著荊鐵山道:“從今以後都不分開。”
荊鐵山低頭深情的吻上柔柔的紅唇,韓雲娘蓮藕般的玉手輕輕掬著粗豪的愛人
。
一陣輕憐蜜愛,兩人想起這裡畢竟是在官道上,依依不捨的分開後,韓雲娘嬌
滴滴的續問道:“你還沒說朱太守的事。”
荊鐵山搔搔頭道:“對喔,我還沒說完。那天我去巨駝山莊打聽,沒想到一時
氣憤又殺了那兩個莊主。回到鄴城後,我覺得那朱太守對我有所圖謀,我想先溜再
說,沒想到誤打誤撞的找到你。”
韓雲娘噗嗤一笑道:“你身無長物,人家是太守,會貪圖你什麼?鐵山哥,你
多心了。”
荊鐵山道:“要錢財我當然沒有,可是功夫我是有的。朱太守要我聘我做總捕
頭,不過他也太急了點,逼的我翻牆逃走。”
韓雲娘想到刀劍無眼,著急的道:“我不許你做這危險的工作。”
荊鐵山唯妻命是從,道:“我本來就不想做。”
韓雲娘懷疑道:“真的?”
荊鐵山道:“我怎麼敢騙你?不過,全鄴城恐怕沒人比我更能勝任這工作了。
”
韓雲娘聽他說大話,取笑他道:“自吹自誇。”
荊鐵山笑道:“你不信啊!我施展給你看。”荊鐵山說完走到一棵腰粗般的大
樹前,右肘後移,右掌微劃一圈,運起內力,一招玉碎山崗猛地揮出,呼的一聲,
荊鐵山一拳打中樹干。青翠的樹枝晃動之中,大樹喀啦一聲斷成兩截平飛出去,轟
隆一聲巨響,上半截樹幹倒地激起一片塵土。
韓雲娘看的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荊鐵山看到韓雲娘吃驚的樣子,心裡頗為得意,道:“我沒騙你吧!”
韓雲娘突然眼眶一紅,泣道:“你就會欺負我。”
荊鐵山看她哭泣,心裡一慌,結結巴巴道:“我。我。我哪裡做錯了?”
韓雲娘哀怨的道:“你這樣厲害,以後哪還會聽我的。”
荊鐵山恍然大悟,上前對韓雲娘道:“鵬翼若垂天之雲,神人之騎哉。”
古時傳說有一種鳥叫鵬,雙翼展開來有如天上的雲一般廣大,鵬雖然看來威武
,但是它只是神人的坐騎而已。
韓雲娘也知道自己是無理取鬧,心中也感到不好意思。這時聽見聽荊鐵山比喻
自己只是坐騎而已,而真正的主人當然是指自己。韓雲娘□腆道:“我自己發脾氣
,對不起。”
荊鐵山知道韓雲娘的擔心是應該的,她只是柔弱的女子,叛道離經的跟著自己
,我是她唯一的依靠啊!
荊鐵山不讓她再胡思亂想,伸手將韓雲娘抱在胸前,笑道:“我這坐騎跑得可
快了。”
說完像一陣風般,往鄴城跑去。
荊鐵山偷偷跑走,朱亦謀心中不安,他右手敲著桌面,發出空空的聲音。是不
是逼的急了點,草莽之人果然是難以馴服啊。朱亦謀其實並無惡意,只是荊鐵山對
他而言,好像是上天送來幫助自己的,所以作法上欠缺考量。但是傑傲之士,必有
過人的才能吧!朱亦謀見獵欣喜,自然不會輕易放手。
朱亦謀正在煩惱之際,忽然門房前來通報,道:“啟稟大人,荊壯士回來了。
”
朱亦謀大喜,起身走到大廳前,見到荊鐵山和一名美貌女子神態親密的走了進
來。
韓雲娘進城後,換穿一套杏黃色的杉子,回復原來閨女般的裝扮,這才來到官
邸。
朱亦謀心中一盤算,揮手叫了一名僕役,低頭對他耳語一番,那僕役點頭表示
知曉後往後堂而去。
荊鐵山上前參拜道:“草民失禮之處,請大人莫怪。”
韓雲娘微身一福道:“民女韓雲娘,拜見大人。”
朱亦謀親切的拉著荊鐵山往大廳內走去,荊韓兩人本來認為會挨一頓責罵的,
沒想到朱亦謀態度和猜測的不同,兩人心中暗暗納罕。
朱亦謀微笑著要兩人坐下,道:“鐵山你怎麼不告而別,是不是嫌老夫招待不
周啊!”
荊鐵山惶恐道:“草民一時心緒難平,所以外出散心,豈知讓大人憂心,草民
真是罪該萬死。”
朱亦謀雙眉一揚,問道:“鐵山,你還沒介紹這位姑娘給老夫認識。”
荊鐵山道:“啟稟大人,這位是草民青梅竹馬的未婚妻,閨名韓雲娘。”
朱亦謀帶著責怪的語氣道:“你沒告訴老夫你有心上人,老夫還特地替你作媒
,這根斗栽的可大了。”
荊鐵山心想:“你自作主張,丟臉的可是你,不關我事。”可是這話萬萬不能
說出口,於是道:“草民知罪。”
此時朱亦謀見夫人從內堂走了出來,於是起身上前對著夫人道:“夫人,這位
姑娘是荊公子的未婚妻子,你帶她進去休息吧!”
荊鐵山看朱亦謀又耍花樣,連忙起身道:“不敢勞煩大人,我倆片刻便走。”
朱亦謀臉色一變,道:“我有事和你商量,明天兒再走吧!”
韓雲娘被朱夫人拉進內堂,一路還頻頻回頭看著荊鐵山。
朱亦謀道:“你是看我這府衙不大,不肯屈就是嗎?”
荊鐵山無奈的道:“大人何必苦苦相逼呢?草民自認好逞易窮,不是大人眼中
的美質良才啊!”
朱亦謀哈哈笑道:“老夫自認眼光不會看錯人的。何況你終究會成家立業,你
忍心讓你夫人四處奔波嗎?”
雖然朱亦謀再三勸告,可是荊鐵山想起對雲娘的承諾,還是堅辭不就。
兩人爭論許久,韓雲娘忽然面有喜色的從內堂出來。
荊鐵山見到韓雲娘,起身道:“大人,草民此次前來只想取回行李。並無他意
。朱亦謀見韓雲娘又羞又喜的模樣,知道夫人已經勸動這小女人,朱亦謀故意無奈
的道:“這位小姑娘,幫老夫勸勸你的夫君吧!”
荊鐵山暗笑朱亦謀算盤打錯了,豈知韓雲娘道:“我們會留在這兒幫大人的。
”
荊鐵山吃了一驚,道:“雲娘,你在說什麼啊?”
韓雲娘拉了拉他的衣袖,使了使眼色,道:“我說留下就留下,你不聽我的話
嗎?”
荊鐵山一頭霧水,只是韓雲娘既然這樣決定,他只好乖乖聽從。
到了晚上,兩人在月下相偎相依。
韓雲娘這時才對荊鐵山說道:“朱夫人一眼就看出我們是私奔的,她說我們多
躲西藏也不是辦法。所以勸我們留下來。還有啊!朱大人替你作媒,你怎麼沒說?
”
荊鐵山搔搔頭道:“我從沒打算娶其他女子,所以我才沒說啊!”
韓雲娘抿嘴一笑,道:“算你有理。朱夫人說我們沒名沒份的,所以朱夫人明
天要收我作乾女兒,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成婚,而且也不會有人懷疑。
”
荊鐵山心中雪亮,道:“你怎麼把我當作條件交換?”
韓雲娘嘟著嘴兒氣道:“什麼條件交換?這麼難聽。我是為我們著想啊!而且
朱大人公事上也會照顧你。所以我才放心答應朱夫人的。怎麼,不行嗎?”
荊鐵山知道韓雲娘計畫好了,他只有點頭的份,於是無奈的笑道:“我好像只
能婦唱夫隨羅。”
韓雲娘抬頭柔媚的一笑,荊鐵山輕輕的將她摟在懷裡,兩人唇齒相依,此時無
聲勝有聲。
隔天韓雲娘備正式大禮拜朱夫人為乾娘,荊鐵山也到府衙中當差。
一個月後,朱亦謀替兩人辦了婚禮。
這身份不明的兩人就在鄴城定居,有了太守撐腰,沒人過問他們的來歷。
韓雲娘家裡經商致富,她從小就很有生意頭腦。加上荊鐵山為人豪爽,當差後
交游廣闊,荊家生意越做越大,不到十年,已經成為鄴城數一數二的大戶。
兩人成親後,韓雲娘不久產下一子,可是韓雲娘產後身子便一直不好,荊鐵山
不敢再讓她生育。雖然這是韓雲娘唯一的遺憾。可是荊鐵山樂天知命,不以為意。
這樣兩人過著快樂的日子,一直到荊鐵山四十一歲時,情況才有了變化。
熾天使書城
【第六章 父債子償】
楊柳隨風飄湯,荷花綻放清香,一抹綠意籠罩著位於交通要道上的鄴城,時值
春暖花開的爛漫季節。
位於鄴城東胡同底的宅子,建構宏偉,門前雄獅張牙舞爪,神態飛揚。大門朱
漆新□,色澤亮麗動人。門上茶杯口大小的銅釘閃閃發亮,門頂匾額上寫著荊府二
字,比劃雄勁有力,氣勢磅礡。大宅門前兩個僕役手持著竹撥掃帚,用力的將門前
枯黃落葉掃除。
突然間一匹駿馬疾奔而至,馬匹全身烏黑,馬勒腳蹬都是爛銀打造,鞍上之人
年約三十多歲,身穿藍黑長袍,頭帶白翎羽帽,腰間繫著一柄長劍,腰□筆直挺立
,臉上顯現出英悍之氣。
門前仆人見馬匹站定,急忙上前牽住馬□,哈腰躬身道:“李總捕頭。”
李飛是鄴城府衙總捕頭,接位已逾五載,是荊鐵山卸任後第二任的總捕頭。荊
鐵山擔任總捕頭有八年之久,其間鄴城夜不閉戶,一片安樂升平之相。其中朱亦謀
太守勤政愛民,為官廉潔,居功蹶偉。但是荊鐵山鐵捕無敵,宵小盜匪聞風而逃,
功勞也是不小。韓雲娘深懂經營之道,數年間荊家行商致富,本來不用荊鐵山繼續
任職,但是朱亦謀倚為重任,所以荊鐵山一直等到朱亦謀告老後才辭去公職,由於
其威名遠播,後兩任總捕頭受其庇蔭,這段時間鄴城還算平靜。
荊府大堂之上,荊鐵山坐在太師椅中,正在閉目沈思。荊鐵山雖然人到中年,
但是身體強健,精力充沛,不輸給年輕小伙子。但是韓雲娘兩年之前身染重疾,久
病不愈,荊鐵山雖然遍尋名醫,韓雲娘依舊沒有起色。夫妻兩人結□越久,情意越
深。荊鐵山憂心愛妻病情,眉頭緊皺,面有愁容,不復昔日英姿颯颯,豪邁爽朗的
神情。
門外僕人領著李飛進來,荊鐵山見李飛來到,縱使心情沈重,也不能給小老弟
臉色看。
於是荊鐵山強顏歡笑,站起身來拱手笑道:“李老弟,這麼久才來看看老哥哥
,是不是嫌棄老哥哥啊!”
李飛當然知道荊府狀況,本來不應該再來麻煩荊鐵山的,只是此事關係重大,
不得不硬著頭皮前來。
李飛回禮笑道:“小弟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專程前來麻煩荊大哥,我這總捕
頭干的真是汗顏。”
荊鐵山右手一請道:“李老弟請坐。”荊鐵山說完揚首道:“阿福,奉茶!”
李飛忙道:“荊大哥不必客氣,我這兒坐著行了。”
兩人寒暄一番,這才就坐。
荊鐵山心中有底,面色凝重的開口道:“李老弟,你今日是否為了滎陽之事而
來?”
李飛點頭道:“荊大哥消息靈通,鄴城有您真是萬幸。”
荊鐵山微微一笑道:“不用客套,京裡派了按察使到各州郡視察,身邊帶著名
震京城的四大名補,消息早已傳開。你不用多說,我知道怎麼做。”
李飛得到荊鐵山允諾,面露喜色,急忙起身一揖道:“多謝荊大哥相助,否則
小弟難逃此劫。”李飛心中狂喜,語音竟然微微顫抖。
荊鐵山右手往前一阻,道:“鄴城平安無事,是百姓之福,小事一樁,不用多
禮。”
李飛面色甚愉的和荊鐵山談了一會兒,起身告辭。
荊鐵山目送李飛離去,臉上笑容驟失,心情又沈重起來。
李飛走到大門前,一名錦衣少年,年約十八九歲,面貌英挺俊秀,劍眉入格,
眼眸精光四射,只是眉宇之間,隱含著淡淡憂慮。
那少年看到李飛走來,展顏一笑,道:“李叔叔,您來找我爹啊?怎麼不多坐
一會兒?”
李飛微笑道:“我有事麻煩你爹,怎好多叨擾片刻,天雲,你代你爹去收租啊
?”
荊天雲頷首道:“對啊!李叔叔有空常來坐坐嘛!”
李飛客氣的道:“一定一定,我先走了。”
荊天雲微笑著揮手目送李飛離去。
李飛離去時搖頭歎息道:“這孩子早幾年轉性就好了,可惜現在遲了點。”
荊天雲是荊鐵山和韓雲娘唯一的兒子。荊天雲從小受到夫妻兩人寵愛,頑劣不
堪。兼之朱亦謀夫妻又是荊鐵山夫妻的義父母,所以朱亦謀夫妻當荊天雲是孫子,
這荊朱兩人在鄴城權傾一方,荊天雲更是目中無人。所以荊天雲不到十歲,就已經
是鄴城惡名昭彰的小霸王了。但是荊韓兩人長年佈施行善,鄴城人都看在兩人面子
上,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一直到韓雲娘病重,街頭巷尾盛傳是荊天雲剋死自己母親。荊天雲本來嗤之以
鼻但是母親一病不起卻是事實。荊天雲心中忽然大徹,一改往日傑傲不訓的脾氣,
開始學著父親為人處事的方式,每日循規蹈矩,安守本分。
荊鐵山見兒子走了進來,道:“你又把租金髮還回去了,是嗎?”
荊天雲面有愧色,垂首道:“是的。爹。”
荊鐵山歎口氣道:“施有所求,這叫市恩。”
荊天雲嚅喏道:“對不起,孩兒錯了。”
荊鐵山微笑道:“算了,我又沒怪你,你的孝心,你娘和我都很清楚。”
荊天雲想起剛才李飛曾到來,問道:“爹,李叔叔來做什麼?”
荊鐵山起身踱步道:“上個月滎陽縣一夕死了三百多人,傳說是吃了毒鹽而死
。滎陽離京城近,消息傳到皇上那兒,皇上大為震怒,派了專使嚴加查辦。這各州
郡莫不兢兢戰戰摒息以待,絲毫不敢馬虎。”
荊天雲想了一下,道:“李叔叔要爹爹抓些鹽梟交差是嗎?”
荊鐵山哈哈一笑,右手一拍荊天雲肩膀道:“錯。”
荊天雲眉頭一皺,問道:“不是這樣,嗯……喔,我知道了。”
荊天雲豁然明白,道:“李叔叔請爹爹警告那些鹽梟暫時銷聲匿跡,等風聲過
了,再出來活動,是不是這樣?”
荊鐵山滿意的點點頭,道:“你學的很快。”
荊鐵山解釋道:“如果故意抓鹽梟交差,則朝廷必定會責怪以前執法不力,而
且這樣做又得罪那些人。假設按察使真的抓到鹽梟,李捕頭可以硬說那是從其它城
鎮逃來的。其實鹽梟這行,利潤高,幹的是殺頭的生意,常人牽扯不得。”
漢朝實施多項產品公賣,鹽是其中一種。當初公孫弘以目之所及,皆為王土,
深山大澤,皆為國庫為由,實施專賣被指為與民爭利。因為鹽是民生必需品,所以
爭議最大。鹽大概分為海鹽,巖鹽,湖鹽三種。海鹽因為取得容易又生產量大,所
以市面上買賣的大多是海鹽。但是內陸因不靠海,所以衍生出偷運海鹽到內地販售
情事,因為產地和當地價格相差數十倍,所以利潤可觀。但是鹽因為是公賣,私下
販售罪同盜竊國庫,律法上是唯一死刑。所以鹽梟大多是強悍的盜賊,或是視死如
歸的貧戶。
就因為如此,一般衙門捕快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能不理就不理。但是鹽梟畢
竟是匪徒,有些鹽梟為了增加質量,在鹽中摻了雜質,有些雜質是有毒的,所以滎
陽的慘事,有可能是百姓貪圖便宜,吃了有毒的鹽而死。
荊天雲搖頭道:“這些人真是人不淺,爹,我先進去看娘。”
荊鐵山面色一沉,道:“你娘好些天沒見著你,嘴裡直念著,你快去吧。”
荊天雲暫別父親後,舉步往西廂房而去。
韓雲娘病□久臥,臉頰深陷,骨瘦如材,尤其長時間未出房門,臉色蒼白的嚇
人。
荊天雲來到母親床前,握著韓雲娘的手,輕聲道:“娘,我是雲兒,我回來了
。韓雲娘聽到聲音,勉強的睜開眼睛,嘴早微微一揚,氣若遊絲的道:“平安回來
就好。”
荊天雲見母親日漸憔悴,眼眶不由的紅了起來。
此時從門外走進來一名少女,手上捧著臉盆,年約十五六歲,雪白的臉龐,眉
彎嘴小,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頭挽雙鬟,生的秀麗絕倫。
荊天雲見那少女進來,問道:“巧兒,你服侍我娘吃藥了沒?”
巧兒見到荊天雲,□首低垂,道:“啟稟少爺,夫人已經服過藥了。”
荊天雲低頭在母親額頭上一吻,道:“娘,您多休息,孩兒不吵您了。”
荊天雲轉身走了出去,經過巧兒身邊時,停下腳步,道:“巧兒,我娘就麻煩
你了。”
巧兒頭垂的更低,小聲道:“奴婢知道。”
過了一會兒,荊鐵山走了進來。巧兒屈身一福,道:“老爺。”
荊鐵山右手一揮,要巧兒出去。
等到巧兒出去後,荊鐵山將韓雲娘扶起靠在胸前,道:“時間好像不多了,我
想是該交代事情的時候了。”
韓雲娘睜開眼睛,雙眼因為久病的緣故,眼白顯現暗黃色。
韓雲娘無力的靠在丈夫胸前,道:“雲兒還小,他需要你。”
荊鐵山微笑道:“天雲不小了,我當年這個年紀,已經在戰場上衝鋒陷陣,挫
敵無數了。”
韓雲娘搖頭道:“雲兒怎能跟你比,他從來沒吃過苦,需要人幫他的。”
荊鐵山輕撫著韓雲娘乾澀的頭髮道:“這一年來他表現得很好,很有男人的氣
魄,我們該放心讓他自由飛翔了。”
韓雲娘哽嚥的道:“這個家還需要你。”
荊鐵山紅了眼眶道:“我說過不論在何時何地,我都不會離開你的,不是嗎?
”
韓雲娘待要再說,荊鐵山語氣堅決的道:“這事兒沒的商量。何況”荊鐵山語
氣一轉,柔聲道:“多活這些年我們都該滿意了,等我們走後,義父會照顧天雲的
。”
韓雲娘知道說什麼也改變不了丈夫的心意,心中既是情意纏綿,又是傷悲不已
,眼淚不由的潸潸流下。
荊天雲到帳房將帳冊入庫後,步履蹣跚的回到自己的房間。房中一支大紅蠟燭
,照的滿室生春。床上白色珠羅紗帳,輕縛在床邊。床前桌上擺著一張雕花石硯,
筆筒中插滿了大大小小六七枝筆。壁上掛了一幅飛龍猛虎博的潑墨畫。荊天雲從牆
櫃中取出乾淨衣衫,將身上的髒衣服換下。
忽然門上叩叩兩聲,僕人小石子在門外說道:“老爺請少爺即刻到夫人房中。
”
荊天雲心中略感訝異,父親有什麼事這麼急著找自己,於是匆匆回答道:“等
我換好衣服,馬上就去。”
荊鐵山看著兒子急急忙忙到來,身上衣衫尚未整齊,他心裡暗道:“這樣的孩
子,我走的安心。”
荊鐵山臉色嚴肅,道:“坐下吧,我有事要告訴你。”
荊天雲看著父母親的眼神,感覺到氣氛不對,雖然坐下,但是如坐針氈的不安
使的他打破沈默道:“爹,娘,您找孩兒有事嗎?”
荊鐵山慈祥的看著荊天雲道:“有一件事埋藏在我和你娘親心裡近二十年了,
今天若非逼不得已,我也不會告訴你。”
韓雲娘知道荊鐵山正在交代後事,心頭一酸,將頭偏了過去,眼淚又流了下來
。
荊天雲看見母親傷痛的模樣,心中驀然明白現在情勢,道:“爹,有什麼事等
娘病好了再說吧。”
荊鐵山微笑道:“你知道我要說什麼了,雲娘,我們孩子多聰明。你還有什麼
不放心的呢?”
韓雲娘難掩哀痛,緊閉雙唇,避不答話。
荊天雲霍然起身道:“爹,娘沒事的,我們再去請高明的大夫,一定。一定可
以治好娘的病。”
荊鐵山左手輕揮著要荊天雲坐下,道:“我師父說今年是我的劫數,原本我以
為是我自己,沒想到是你母親。天意如此,人力豈能抗衡。孩子,父親無用,有件
事要你替我去辦。”
荊天雲按耐住心中的恐懼,只感到自己四肢不聽使喚的顫抖,嘶聲道:“爹,
您千萬不要放棄。”
荊鐵山長吁一口氣,緩緩道:“你靜靜的聽我說,我和你娘本來住在曲阜,當
年我……”
窗外日沉月起,月光輕輕的□在地面上。家家戶戶亮起燭光,正是辛勤一天後
難得的休憩時光。
荊鐵山一口氣將事情說個分明,雖然這擔子壓在不經人事的兒子身上顯的沈重
,但是他是荊家唯一的傳人,無論如何這責任都要他來扛。
荊天雲聽完父親的話後,心情異常平靜,道:“父親要孩兒照顧外祖父,想法
子補償小沛梁家,孩兒一定遵從。”
荊鐵山頷首道:“你能明白就好。雖然我時時注意著你外祖父和梁家的情況,
但是我始終提不起勇氣去見他們。本來在你及冠後,我和你母親想回去一趟,可是
,唉……”
荊天雲抬頭望著父親,燭光柔和的照在荊鐵山臉上,原本剛□分明的輪廓顯的
鬆弛無力,一時之間父親似乎老了十多歲。荊天雲從小對父親的映像就是永遠豪氣
干雲,意氣風發。在眾多認識的人中,只有父親重情重意,內外兼顧,好似完人一
般。自己永遠比不上父親,他有了這個想法,索性自暴自棄,惹的家中無一日安寧
。只是現在眼前的父親,卻如此心灰意冷,甘於天命。
荊天雲胸中忽然感覺到熱血洶湧,豪氣頓生,他起身堅毅果決的道:“父親母
親養我育我十九年,我卻只當了兩年荊家子弟,若不能報答親恩,孩兒枉生為人。
”
荊鐵山聞言面露喜色,大笑道:“一朝聞道百花齊放,雲娘,你聞到滿室馨香
沒有?”
韓雲娘看著眼前的兩個男人,心想:“我這一生有生死不渝的丈夫,孝順懂事
的孩子,還有什麼好遺憾呢?”
韓雲娘銜著淚水,道:“雲兒,你外祖父還要你多擔點心兒。”
荊天雲雙腳跪地,磕頭泣道:“爹娘請放心,孩兒一定竭盡所能。孩兒下輩子
,一定還要作爹娘的孩子。”
荊鐵山深情內斂,僅僅點頭稱許。韓雲娘聽到兒子心中真情意,忍不住淚水滾
滾而下。
荊鐵山感覺貼在身上的韓雲娘心情激動,生怕韓雲娘因此病情加重,因此忙著
對荊天雲道:“天雲,你先出去吧,我和你母親還有些體己話兒說。”
荊天雲離開韓雲娘房間,雙眼含著淚水到了大廳。忽然小石子從門外急急跑來
,道:“少爺,有個老道士要找老爺。”
荊天雲心中一凜,忙道:“你快去請我爹爹。我去門口看看。”
兩人分頭而行,荊天雲來到大門前,一個三髻道人背對著大門,身穿青色道服
滿頭銀絲,一柄拂塵斜掛身後,塵尾迎風飄起,顯得出塵不染。
荊天雲見那道人氣勢脫塵絕俗,不敢怠慢,上前拱手道:“請問道長法號,找
我爹爹有何要事?”
那道人聞言轉身,嘴角一揚,道:“生死攸關之事。”
荊天雲看清那道人長相,眉發雪白,須長三尺,面容和藹,雖然年紀已有七八
十歲,但是步伐輕盈,雙眸隱含柔和晶瑩之意,顯然內力相當深厚。
荊天雲心中立刻想到一人,他畢恭畢敬的道:“請問道長是……”
荊天雲話未說完,身後一陣勁風襲到,荊天雲一驚,往旁邊一閃,回頭卻見父
親跪在地上,他心中有數,接著跪倒道:“徒孫拜見師組爺爺。”
來人正是三絕真人。三絕真人通曉天機,他早知荊鐵山今年劫數,此刻時機已
到,三絕真人這才現身相見。
荊鐵山見師父風采依舊,身輕體健,激動的跪地伏拜道:“弟子好久不見師父
,心裡想的緊。今日見師父金體康安,不勝欣喜。”
了塵右手撚鬚,面容慈祥的笑了笑,道:“進去再說吧。”
荊鐵山父子欣喜若狂,恭迎三絕真人入內。了塵往太師椅一坐,見荊鐵山站立
下首,雙手輕拂,道:“你們兩人也坐下吧。”
荊天雲見荊鐵山點點頭,回身對著驚訝不已的小石子道:“你快要廚房裡準備
素齋,還有,準備上茶。”
荊鐵山右手一拉要荊天雲坐在下首,接著說道:“師父這些年雲遊四海,弟子
未能盡伺奉之職,深感不安。徒兒請起師父一定要在這兒稍歇,讓徒兒盡盡孝道。
了塵微笑道:“打擾是一定要的,不過…”了塵話未說完,右手從懷中拿出一顆橘
黃色的珠子道:“這顆避神珠,當初就要給你的,誰知你硬是不要,今日總算物歸
原主了。”
荊鐵山一見此珠,淚水直滾而下。他上前跪下雙手高舉,將避神珠接在手中。
荊鐵山的雙手因為興奮過度而顫抖著。
了塵歎息道:“生死命也,萬劫輪迴無止無盡。關山易度,情關難破。若非你
這些年行善積德,這因緣也落不到你的頭上。”
荊鐵山淚水滴在地上,前來奉茶的小石子看的一愣一愣的,因為堅毅剛強的荊
鐵山,從來沒在眾人面前示弱。可是了塵就像他的父親一般,什麼心思都被了塵一
眼看透,既然遮掩無用,荊鐵山強忍的情緒如山洪爆發,狂奔不止。
荊天雲見狀亦是駭然,此時了塵兩眼看著荊天雲,荊天雲感覺兩到寒光直射入
心田,全身起了一陣寒戰。
了塵道:“你是鐵山的兒子,叫天雲是嗎?”
荊天雲聽了塵問起,急忙起身跪倒。了塵頤首一笑,荊天雲身前似乎有一道無
形的牆將荊天雲撐住,荊天雲雙膝一彎竟然跪不下去。
荊天雲心中驚異師祖驚人的內力,可是身形未動,勁力遠及二丈之外,這功夫
令荊天雲感到不可思議,心想師祖人稱三絕真人,果然名不虛傳。
了塵點點頭道:“資質不錯,不過命帶桃花,災噩難解。”
荊鐵山聞言一驚,抬頭問道:“師父,您老人家說我孩子多災多難嗎?”
了塵見荊鐵山驚慌的模樣,起身右手一拍荊鐵山肩膀,道:“運命有如馬入夾
道,不得不行。先別說這個,你將避神珠混著溫水給你夫人下吧。”
荊鐵山心中大喜,叩謝師恩後急忙大步跑回夫人房中。
荊天雲本來要隨著父親而去,了塵卻示意要他留下。
荊天雲戰戰兢兢的垂手而立,了塵語氣淡淡的道:“你坐下吧。”
荊天雲順意的坐下,可是他心中擔憂母親的情況,又惶惶不知了塵為何要留下
自己,臉上表情自然有些尷尬無禮,坐立難安。
了塵解釋道道:“這避神珠服了以後全身淌汗,必須全身褪去衣衫,再以內力
在周身按摩,疏血活脈。旁人不宜觀之。”
荊天雲聞言大悟,只是他被看穿心事,臉上慚愧的表情顯露無遺。
了塵微笑的無言看著荊天雲,大廳中幾乎可聞落塵之聲。荊天雲感覺了塵目光
如炬,直要將自己燃燒透底,不由的渾身都熱了起來。
正好此時巧兒從偏門中進來,荊天雲見有人到來,鬆了一口氣。
荊天雲趁機轉頭問巧兒道:“巧兒,我爹娘還好嗎?”
巧兒低頭回答道:“奴婢不知。”事實上荊鐵山一進夫人房間便要巧兒離開,
所以巧兒根本不知發生何事,她到大廳之中看到了塵時也是楞了一下。
了塵看了荊天雲的面相,忽然喟然歎道:“澤雉十步一啄,百步一飲,不蘄畜
乎樊中。
神雖王,不善也。”
荊天雲聞言一愣,心想師祖是在說我嗎?他思索一下後回答道:“德厚信□,
未達人氣,民聞不爭,未達人心。夫天地之化,立天地而不足矣。”
了塵哈哈一笑,反手抽出拂塵起身,輕輕揮□道:“蕭然塵俗思民意,飄飄仙
家虛若谷。”
荊天雲回答道:“碧落黃泉下,飄渺人間裡。”
了塵瀟□的走到荊天雲面前,仔細端詳了一下,道:“凡事切莫強求,該放則
放。”
荊天雲心中明白,恭敬的回答道:“行所當行,止於當止。”
了塵聽了荊天雲的話,臉上一股淒涼蕭索之意。了塵抬頭瞑思了一會兒,道:
“萬事皆有緣法,你自己要小心謹慎啊!”
荊天雲聽了塵語出驚人,心中惶恐不已,急忙跪下道:“師祖訓示,徒孫必奉
行不渝。”
了塵搖了搖頭,笑著將荊天雲扶起道:“災惡之數,天定人為。”
巧兒雖然聽不太懂兩人的對話,但隱約知道了塵在說荊天雲大劫難逃,巧兒臉
現憂慮之色,玉齒輕咬下唇,偷偷的用眼角瞧著荊天雲。
過了一會兒,荊鐵山從偏門中進來,他的右手正在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
了塵面容一變,嚴肅道:“鐵山,師父老實告訴你。這避神珠能擋這一次,三
年後還有一次啊!不過,若能渡過此劫,百年不是難事。”
荊鐵山心中一片茫然,心想連連的厄運如何能解,他無助的跪下道:“請師父
明示。”
荊天雲見父親下跪,他亦急忙跪下叫道:“求師祖救救我爹娘。”
了塵緩緩坐下,語氣徐緩的道:“辦法不是沒有,只是緣而已。”
荊鐵山父子聽了以後不明白了塵的話,互相對看一眼,四目交投都呈現難以理
解的眼神。
了塵頷首一笑,道:“老道生平最會煉製丹藥。不過藥材難求啊!但是,鐵山
你若能找到我指定的幾種藥材,或許可事情還有轉寰餘地。”
荊鐵山抱著噗通亂跳的心,求問道:“請師父說明。”
了塵不疾不徐,嘴角一揚,淡淡的道:“五毒回魂草,千年雪裡紅,赤焰火睛
蟬,冰心玉蓮花,白江黑龍膽。這五味藥材,分屬不同區域,這是一難。其中冰心
玉蓮花和白江黑龍膽要在取得後十二個時辰內服下,其它的用來煉製成丹藥。所以
鐵山你必須與你夫人同行,這是二難。這些事要在三年內達成,這是三難。”
荊鐵山知道師父說的輕鬆,其實困難重重。但是韓雲娘的性命比什麼都重要,
荊鐵山雙手緊握,語氣鏗鏘有力的道:“盡人事,聽天命。”
了塵神清氣定的頷首道:“你能明白就好。等你夫人將養十日後,我們就出發
吧!”
荊天雲聽荊鐵山並沒有將自己納入之意,急忙道:“爹爹,請讓孩兒同行吧!
”
荊鐵山見了荊天雲的神情,毫不動容的付之一笑道:“我交代你的事情,你這
麼快就忘了嗎?何況這三年之中,家裡還要你照顧呢。”
荊天雲心頭一急,雙眉不住聳動,結結巴巴道:“爹爹,多一個人總是好的。
”
荊鐵山搖頭道:“師父都說這是緣,人多又有何用。三年之期轉眼即過,若是
我和你娘沒有回來,你也不用找我們了。”荊鐵山坦然一笑,荊天雲心中明白父親
金石般的決心,雖然心中黯然,卻也不再多言了。
荊鐵山察覺師父臉上似乎有些憂慮,他關心的問道:“師父心中可有難解的疑
慮。”
了塵宛如大夢初醒般,回過神來道:“滎陽之事,透著古怪。”
荊鐵山忿忿不平的道:“鹽梟害人,已非一朝一夕之事。只是抓不勝抓,似乎
沒有辦法可以抑制。”
了塵緩緩搖頭道:“滎陽之事並非鹽梟所為。他們只是被利用而已。”
荊鐵山阿的一聲,奇道:“非鹽梟所為?弟子不明白。”
了塵輕撫拂塵,眉頭緊皺道:“滎陽之人,中的是安樂一笑散。”
荊鐵山吃了一驚道:“安樂一笑散?那是皇宮禁藥,民間怎會有這藥,而且份
量如此巨大,簡直匪夷所思。”
安樂一笑散是皇帝賜給臣子的毒藥,據說吃了後全身舒暢,但是一入眠後就此
長睡不醒,死者臉上大多懷著笑意,所以被稱做安樂一笑散。
了塵沈思一會兒,問道:“那按察使徐廣元,你可認識?”
荊鐵山搖頭道:“徒兒不認識,但是此人出身草莽,徒兒確實聽過些許傳聞。
據說此人心狠手辣,棧戀權謀,是個厲害角色。”
了塵點頭道:“皇上大概是因為禁藥外流才如此震怒。這以夷制夷的策略,給
了徐廣元一個機會,若是讓他統一了鹽梟眾幫派,那麼他就成了名符其實的民間皇
帝了。”
其時運鹽皆藉水道而行,於是乎鹽梟幫派三雄鼎立。
北有黃河流域的三江幫,幫主翻江神龍段武,兩個副幫主為袖中劍阮御風,破
山刀司徒難。統管黃河口起的平原,甘陵,陽平,白馬,官渡,河內,滎陽,成皋
,洛陽,澠池,弘農,華陰,新豐,長安,武功以至陳倉附近。可謂掌管中原精華
之地。
中有淮水幫,幫主碧眼金雕尚崇龍,其下五位把兄弟,分別為鬼爪常天,玉面
神簫單中立,無常劍蕭平,奪命銀勾巴東喜,笑面佛朱樂。淮水幫所統轄區雖然不
如三江幫,但是淮水連接泗水,雎水,渦水,穎水,汝水等水道,其中城鎮如淮陰
,□貽,壽春,汝南,豫州,許都,譙郡,陳留,小沛,徐州,琅琊等等市鎮,其
密集程度在管理上又較三江幫優異。
南方的長江流域有鄱龍幫,幫主落龍鞭諸葛無雙,幫內十堂七十二分舵,統管
建業,丹陽,蕪湖,濡須口,皖城,柴桑,江夏,夏口,江陵,長沙,豫章,白帝
城,甚至漢中,巴郡,成都,梓潼等等,都在鄱龍幫的範圍內,掌管區域最大。
荊鐵山對此感到無力可施,無奈的道:“朝廷尚且無力,獨臂如何支天?而且
弟子憂心內室,力有不逮。”
了塵右手一阻道:“為師並不是要怪你,這事兒還得靜觀其變。這十多年,為
師技拙,耍了幾套功夫,趁這時候傳給你們兩人吧!”
三絕真人在十天之中,將自創的三絕劍法,擎天指法,拂花散手傳給荊家父子
。
雖然十日太短,兩人難以融會貫通,但是三絕真人卻道憑著口訣和苦練,有朝
一日必可克盡全功。
短短十日已至,韓雲娘面容已經恢復八九分顏色,荊家父子喜形於色,雖然前
面路途艱難,父子兩人卻心意相通,不再為此掛懷。
韓雲娘正默默的收拾簡便行囊,巧兒從門外進來,輕聲道:“夫人找奴婢有何
吩咐?”
韓雲娘坐在床邊,左手拍拍床沿道:“巧兒,你過來坐這兒吧!”
巧兒感到納悶,走過去輕輕坐在床邊,不解的看著韓雲娘。
韓雲娘和藹的看著巧兒,微笑道:“巧兒,荊家待你如何?”
巧兒心頭微感訝異,小嘴兒一張,道:“荊家待奴婢恩重如山,夫人視巧兒有
如己出,巧兒無以回報,請夫人讓奴婢隨伺在側。”
韓雲娘雙手將巧兒的小手握在手中,道:“巧兒,你喜歡雲兒是不是?”
巧兒心事被當麵點破,心中小鹿亂撞,霎時間滿臉通紅,害羞的不知道要如何
回答。
久久以後,巧兒紅著臉輕聲道:“奴婢只是下人而已。”巧兒不否認就表示她
喜歡荊天雲,韓雲娘溫柔的看著這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當年自己也是這般年紀時和
愛人分離的啊!
韓雲娘好像對著女兒說話般,輕笑道:“我從沒當你是下人啊!如果你能當荊
家的媳婦兒,那是荊家的福氣。”
巧兒□腆道:“奴婢無才無德,配不上公子爺。”
韓雲娘□首輕搖道:“你很好,我是怕雲兒生性頑劣,配不上你。”
巧兒心中猶豫了一下,道:“公子現在很好,又孝順又懂事,對人也不會像以
前一樣趾高氣昂的霸道無理,我們現在都很喜歡公子爺的。”
韓雲娘歎口氣道:“若是雲兒早幾年變的如此懂事,我和老爺早就抱了你們兩
人的孩子頤養天年去了。可是現在不知道有沒有這福氣。”
巧兒聽韓雲娘語氣深長的歎息,忙道:“夫人一定看的到的,夫人吉人天相,
一定沒事的。”
巧兒話未說完,雙眸瞥見韓雲娘四笑非笑的神情,不由的大窘,急忙辯解道:
“夫人,奴婢沒有這個意思,奴婢……”
韓雲娘看巧兒急的漲紅了臉,不忍心再戲弄她,韓雲娘笑著道:“瞧你急的,
我和老爺離開後,雲兒就交拜託你了。”
巧兒淚水在俏目中打轉兒,她傷心如親娘般的夫人一去生死未譜,又不知以後
該怎麼辦,不知不覺中兩手緊緊握著韓雲娘的手。
兩人細語不停的談論荊天雲,巧兒臉上暈紅未褪。忽而嬌羞含怯,忽而抿嘴輕
笑。兩人一副婆媳薪傳之像。
荊天雲奉了父親之命,前來接母親到大廳。他一進房間,見巧兒哭的淚眼婆娑
,心想這小姑娘對母親真是依戀,以後得多照顧她些。
韓雲娘見兒子走來,拉著巧兒迎上前去道:“雲兒,巧兒就交給你了。”說完
右手拉著荊天雲的右手,左手將巧兒的柔荑放在荊天雲的手中。
荊天雲握著柔軟滑膩的小手,心中一蕩。但是他惦著父親的交代,沒有注意到
巧兒粉臉通紅,一雙柔媚的眼睛正偷偷的瞧著他。
荊天雲放開巧兒的手,道:“娘的吩咐,兒子自當遵從。爹和師祖在大廳等候
著娘。”
韓雲娘點點頭,荊天雲拿起行囊,和巧兒一起隨著韓雲娘來到大廳。
大廳之中,荊家奴僕三十多人齊聚一堂,準備恭送主人遠行。
荊鐵山拍了拍荊天雲的右肩,神情嚴肅的道:“你要保重。”
韓雲娘紅了眼眶,將兒子緊緊摟在懷中,心情激動的無法言語,但是母愛之情
溢於言表。
了塵見時間不早了,輕輕咳了一聲,道:“走吧!”
荊鐵山輕柔的安撫韓雲娘,韓雲娘回頭看著丈夫,依依不捨的放開兒子。三人
緩緩走了出去,門外一輛篷車正等著。
荊天雲跪伏在地,大叫道:“孩兒等著祖師爺爺和爹娘平安回來。”
荊家家丁亦全部跪下道:“小人等祝老爺夫人一帆風順。”
荊鐵山右手一揮,馬兒鐵蹄翻滾,春風吹起黃塵漸漸遮掩住車身。
荊天雲抬頭見篷車遠去,淚水不由自主的滑下臉頰。巧兒如小鳥依人般靠著荊
天雲,玉頰上也是淚珠點點。
熾天使書城
【第七章 輕如鴻毛】
朱亦謀夫妻自京城訪友回來,不意家中竟發生如此重大事故。雖然荊鐵山只是
兩老的義子而已,但是事親至孝,朱亦謀得此義子本來此生無憾,但是現在卻可能
白髮人送黑髮人,夫妻兩人不由得感慨人世無常。
朱亦謀靜靜聽完荊天雲敘說事情始末,灰白的雙眉微微顫動。過了好一會兒,
忽爾愁眉一展,和藹的看著荊天雲,微笑道:“你的父母親真乃人間龍鳳,你這作
兒子的可千萬別讓兩人丟臉。”
荊天雲身子往前一傾,右膝跪地語氣堅定的道:“雲兒縱使粉身碎骨,也無法
報答爺爺奶奶和父親母親大人。雲兒想。”
荊天雲話未說完,朱亦謀開口打斷他的話道:“你儘管放手去做吧!我這把老
骨頭照顧這個家還不成問題。”
荊天雲感激的五體投地道:“雲兒不孝,累的兩位老人家煩心,真是罪該萬死
。”
朱亦謀略顯老態的身子緩緩站了起來。他走到荊天雲的身前,伸出右手輕撫荊
天雲頭頂,道:“今後做個好孩子,我們都在看著。”
荊天雲咚的一聲頭點地道:“孫兒一定不會辜負大家的期望。”
朱夫人雙眸愛憐橫溢,緩緩上前扶起荊天雲,疼惜的道:“好孩子,一切小心
行事,可別傷了自己啊!”
荊天雲淚水溢出眼眶,哽嚥道:“奶奶請放心,雲兒知道。”
朱亦謀嘴角泛著淡淡的微笑,看著妻子和這闖禍精相擁而泣,心道:“這孩子
長大了,鐵山夫妻……唉,不管如何,荊家後繼有人,這事兒總是好的。”
迴廊上一陣輕快的腳步聲踢踏而來,巧兒等在門前兒已經有好一會兒了,這時
聽見聲音,心頭忽然怦怦作響,大大的眼睛充滿緊張又期待的神色。
荊天雲得到朱亦謀允諾,心情顯的輕鬆無比,雖然他對父親交代的事尚無周詳
計畫,但是沒了後顧之憂,至少是個好的開始。
荊天雲看到巧兒低頭站在走廊邊,臉上露出詫異的神色,心想:“母親交代我
要好好照顧她,我已經請奶奶幫她找好人家了,難道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嗎?”荊
天雲想到此處,於是上前問道:“巧兒,你有事找我嗎?”
巧兒雙手不安的搓著衣角,嚅嚅喏喏問道:“少爺,老夫人說。說……”
荊天雲看著巧兒欲言又止的樣子,眉頭一皺,問道:“巧兒,你有什麼事要告
訴我嗎?”
巧兒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終於俏目一眨,鼓起勇氣道:“老夫人問我城南的
司徒公子怎樣,是不是要替奴婢作媒?”
這事情是荊天雲親自要求的朱老夫人的,於是荊天雲順口回答道:“我請奶奶
幫你物色人選,你不喜歡的話,坦白告訴老夫人好了,奶奶會替你再另外物色人選
的。”
荊天雲說完只見巧兒渾身顫抖不已,淚珠兒如珍珠斷線般滴落,荊天雲見她淚
流不止,自己尚不知道發生何事,緊張的問道:“巧兒,巧兒,你怎麼了?你沒事
吧?”說話之間,他關心的往前一步。
瞬間砰的一聲,巧兒猛退一步撞上房門,她抬頭看著荊天雲,哇的一聲,大哭
道:“你怎麼可以這樣做,我恨你。”巧兒說完掩面飛奔而去。
荊天雲乍見巧兒如花朵兒般的面容,登時楞在當地,心道:“她何時變的這般
嬌美?”
遠遠傳來粗暴的關門聲讓荊天雲從驚□中醒了過來。巧兒哀淒欲絕的神情浮現
在他的眼前。荊天雲現在徹底明白當初母親將巧兒的手托付在自己手中的意思。只
是他從沒想過這會發生在自己身上,荊天雲尋思:“”原來巧兒喜歡我,怎麼可能
?唉約,不好,我傷了她的心,不知道她會不會做傻事?“荊天雲心中一慌,邁開
大步往巧兒房間跑去。由於韓雲娘長年臥病在床,於是負責伺候韓雲娘的巧兒有別
於一般下人住在後院,而是居於韓雲娘隔壁廂房以利就近照顧。雖然韓雲娘身子漸
漸康復,但是韓雲娘將巧兒當作媳婦兒,命令她不准搬回下人房。荊天雲心急如焚
,手下用力拍擊巧兒房門,叫道:“巧兒,你快開門,我有話對你說。”房內傳來
陣陣哭泣的聲音,荊天雲聽了心痛不已,此時顧不了許多,右手掌力突增,喀拉一
響,門栓斷成兩半。
荊天雲破門而入,右方春梅聽到聲響跑了過來。荊天雲右手一揮,道:“沒事
,你忙你的,別到這兒來。”春梅心中犯嘀咕,但是荊天雲一向頤氣指使的,春梅
雖然不滿,卻也只能乖乖的離開。
荊天雲閃身入內,右手將門帶上,左手拿了張凳子擋住房門。荊天雲轉身看著
蜷縮在床角哭泣不停的巧兒,心中不斷責罵自己真是遲鈍,那麼淺顯明白的事卻讓
自己搞的一團亂。
他從沒遇過這事兒,心中不知如何是好,右手不自覺得摸了摸後頸子,輕輕的
走到床前坐下,充滿愧疚的柔聲道:“好妹妹,你別哭了,我真是大混蛋,竟然連
你的心意都不明白。”
巧兒聽荊天雲親密的叫著自己,語氣又充滿悔恨,哭聲一頓,心想:“剛剛還
急著將我嫁出去,現在怎麼對我這麼好?”她不解的睜著明亮的大眼睛,悄悄的用
眼角瞧著荊天雲。
哭聲一停,荊天雲總算鬆了一口氣,此時他眼光和巧兒對個正著,巧兒柔情似
水的雙眸,讓他感到一股莫名的暖意流過心頭,“難道我也喜歡她?”荊天雲問著
自己,但是不管自己是否真的喜歡她,母親許意,而且巧兒也喜歡自己卻是不爭的
事實。或許是曾讓太多人傷心了吧!荊天雲不忍見巧兒流淚,此時心中只想討巧兒
歡心。
荊天雲雙手一探,將巧兒整個嬌軀抱進懷中。
巧兒又驚又喜,整個臉蛋兒羞的通紅,她雙眼緊閉,長長的睫毛還掛著晶瑩的
淚珠兒。
懷中小美人兒嬌軀軟若無骨,身上如蘭似麝的體香陣陣傳來,荊天雲心神飄湯
,輕輕捧起巧兒美麗的容顏,湊上嘴去吻乾巧兒玉頰上的淚漬。巧兒渾身一震,頭
一偏,道:“少爺,那很髒的。”
荊天雲在巧兒耳邊悄聲道:“我的好妹妹身上每一處都是芳香動人的。”
巧兒俏目一張,小嘴兒一扁,眼淚又怔怔的流下。
荊天雲見狀吃了一驚,急忙問道:“好好的怎麼又流眼淚?我是不是哪裡做錯
了?”
巧兒眼神幽怨的看著荊天雲道:“少爺你不用對奴婢這麼好,奴婢承受不起。
”
荊天雲知道她還在生氣,語氣一緩,歎口氣道:“我娘常說全鄴城沒有姑娘敢
嫁我,沒想到鄴城最美的姑娘喜歡我。只是我人又蠢又笨,一點也沒察覺到,現在
這姑娘又不肯原諒我,我想這輩子只好跟著師祖雲遊四海去了。”
巧兒輕咬著嘴唇,一對秋水寒翦默默看著荊天雲,過了一會兒巧兒低下頭來,
細聲道:“我沒有怪少爺的意思,只是。只是。”
巧兒臉上浮起一層淡淡紅暈,荊天雲瞧的有點兒魂不守捨,雙手用力一攬,巧
兒啊的一聲,整個俏臉緊緊的貼在荊天雲的胸膛上。
荊天雲低頭看著懷中的可人兒,少女獨有的馨香撲鼻而來,淚水濕潤了嬌□欲
滴的紅唇。荊天雲心中一蕩,輕笑道:“巧兒妹妹,你怎麼還叫我少爺呢?”
巧兒被他緊緊摟住,神情嬌羞不已,淡紅色的櫻桃小嘴兒緩緩張開,道:“雲
。雲哥哥。唉啊,你欺負我。”聲音有如細蚊,幾不可聞。
荊天雲笑著鬆開雙手,微笑著問道:“我以前對你很壞,還曾剪掉你的滿頭秀
髮,我作夢也沒想過你會喜歡我,而且你時時躲著我,你應當是很討厭我才對,沒
想到完全不是那回事,我當真受寵若驚。”荊天雲說完嗅著散發蘭花味道的髮香,
心中有股甜甜的感覺。
巧兒瞄了他一眼,幽幽的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雲哥哥,你變了很多,
我。喜歡哥哥現在的樣子。”
如花似玉的美人在懷中款款訴情,荊天雲無法不動於衷,低頭便往朱唇吻去。
荊天雲告訴巧兒將要遠行辦事,巧兒初□情愛滋味,免不了嬌嗔一陣。等到荊
天雲說明事情始末,巧兒雖然心中不願,卻也能體會荊天雲的心情,不得已只好含
淚送別。
荊天雲啟程前已經想過,此行應當先往小沛而行。如果事情順利,那麼自己就
可以名正言順的拜見自己外祖父。因此荊天雲策馬長驅,日夜不停的往小沛而去。
過了蕭關,沿著泗水河畔而行。入秋後的夕陽,從山後綻放出橘紅色繽麗的色
彩,河面倒影畸麗,白雲為之燦爛,就連橫渡天際的歸雁亦是穿上一層綵衣。
小舟逆水而上,河面涼風徐徐吹來,衣衫輕盈的擺動,船頭破水之聲稀稀傳來
,荊天雲站在船頭享受著微風,而他的心緒,似乎和水面的波紋一般無法平靜。
擺渡的船家兩鬢斑白,佝僂的身子,殘破的青舊布衣,與他雙臂毫不吃力的搖
著槳的樣子極不相襯。那船家偶爾用眼角看著荊天雲,深沈的眼眸不漏鋒芒,但是
嘴角卻露出一抹無名的笑容。
船越行離岸越遠,荊天雲早已留意在心。他對著滔滔江水自言自語道:“在下
與淮水幫素無恩怨,何況淮水幫從不打家劫捨,若是閣下並非淮水幫之人,切莫在
別人地頭上惹事。”
那船家臉色一變,嘿嘿的乾笑兩聲,道:“公子真是好眼力,小的是淮水幫的
小嘍羅,今日跟上公子,實在是情非得已,請公子見諒。”船家的聲音渾厚低沈,
想來滿臉皺紋底下一定是年不過四十的精壯漢子。
荊天雲轉身盯著那船家,目光一亮,張口哈哈大笑,道:“奪命銀鉤巴東喜若
只是小嘍羅,那麼淮水幫的紫龍堂豈非好生興旺,又何必在意京城四大名捕。”
那船家正是淮水幫紫龍堂堂主巴東喜。這次徐廣元手握調度兵馬之權,又熟江
湖之事,為此三大幫派莫不傾巢而出,希望能先探知徐廣元下落,預作防備。
巴東喜見身份敗露,毫不在意的將腰□打直,雙臂左右晃動的伸伸懶腰,豪邁
的大笑道:“閣下早知我的身份,卻遲遲不點破,想是要看我出醜了。”
荊天雲見他臂力驚人,腳下沈穩,猜測這地方上應當只有巴東喜有這等功夫,
此時見他坦承不悔,他瀟□的雙手一攤,聳聳肩道:“能有個成名已久的江湖高手
撐船,大多人也沒這等福份吧!”
巴東喜似乎一點都不生氣,□牙裂嘴笑道:“你這小子真有趣,他媽的笨下人
,將你這年輕小伙子當作是白雲袖手聞如名,害的老子跑來當船夫,這臉丟大了。
小兄弟,看來你有兩下子,老哥哥眼拙,不知道後起之秀有你這號人物。”
白雲袖手聞如名是京城四大名捕之末,一雙纖細如竹的巧手,敗過不少知名江
湖人物。
丹鳳劍武翔風,驚雷千里曲幽,無妄神掌袁錦明,這其餘三人各有驚人藝業,
無怪乎一接到消息,未辨真偽的情形下巴東喜便親自出馬。
荊天雲苦笑道:“我的臉相有這麼蒼老嗎?聞如名已經有四十好幾了,沒想到
我會被誤認為是他。不過在下並非江湖之人,前輩不必如此客氣。”
巴東喜猛力的甩頭,道:“小兄弟你可猜錯了。聞老賊養生有道,那張小白臉
不知騙過多少女人。不過大伙都只聞其名未識其人,所以嘿嘿,小兄弟長的一表人
才,被誤會是正常的,而且小兄弟深藏不漏,也難怪被老哥哥的笨屬下錯認。”
荊天雲一臉無辜,心想:“指著禿驢罵和尚,這算是哪門子恭維?不過這巴東
喜似乎沒有惡意,此行尚有要事,不可多生事端。”
巴東喜續道:“相請不如偶遇,小兄弟若不嫌棄,隨老哥哥到前面五粱縣小酌
如何?”
荊天雲笑著婉拒道:“前輩不需如此客氣,在下只是籍籍無名之人,不敢高攀
。”
巴東喜面色一沉,雙眉一皺,悶聲道:“你,看不起我,還是瞧不起淮水幫?
”
此話一出,氣氛瞬間凝重,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荊天雲暗自戒慎。心想還是
忍一忍吧!於是恭敬道:“晚輩尚有要事往小沛而去,請前輩見諒。”
巴東喜兩眼不滿的看著荊天雲,忽然間巴東喜展眉笑道:“小兄弟別見怪,我
是個粗人,一向直來直往,言語得罪之處,小兄弟千萬別見怪。”
荊天雲不敢掉以輕心,臉色如常道:“前輩哪的話,晚輩確有要事,只好婉拒
前輩美意了。”
巴東喜待要說話,忽然右方一支響箭呼嘯的從船前射過,嗚嗚之聲淒厲攝魂,
四周溪鳥被驚嚇昂首長鳴,蘆葦之中鳥兒群起振翅亂飛。
巴東喜遲疑道:“這般緊急召喚,難道發生了大事?”
荊天雲如遇大赦,忙道:“前輩幫內有要事發生,不妨先行離去。”
巴東喜看了他一下,冷冷道:“你這麼高興做什麼?難道淮水幫真的讓你避如
蛇蠍?”
荊天雲面對巴東喜咄咄逼人的問話,顯的有些無法應付自如,一時之間找不到
好的說詞,只好含糊其詞的道:“在下並無此意,只是。分身乏術,確難從命。”
巴東喜耳聽飛箭又至,面色不悅的道:“今天算你好運。”說完雙手一拋,船
槳應聲落水,接著巴東喜縱身一跳,噗通一聲潛入水中,瞬間不見蹤影。
荊天雲見巴東喜水性過人,不由的暗暗心驚,萬一掉入水中,豈不是只能束手
待斃。思索之間,船槳離船漸遠。等到荊天雲發覺,船槳離船已經有六七丈之遙。
荊天雲心想這巴東喜是故意出難題給自己,果然巴東喜游上岸後大聲叫道:“
小兄弟,你自己想辦法上岸吧。”巴東喜說完得意的哈哈大笑。
荊天雲聽著諷刺的笑聲,只能搖搖頭道:“這些人真是難以捉摸。”話雖如此
,荊天雲還是心有所想的拆下船上的木板,將木板擊碎成四片。
巴東喜笑著看荊天雲走到船邊,心想荊天雲一落水,非得讓他吃吃苦頭不可。
怎知荊天雲忽然縱身一跳四丈高,手中拋出一塊木片。接著一腳點在拋出的木片上
,身子又往上升起,接連四次,這小兄弟已經落到對岸上。巴東喜看的目眩神馳,
張口結舌的驚訝不已。直到荊天雲隔岸喊道:“前輩,後會有期。”這時巴東喜才
回過神來,心中暗自慶幸“還好沒動手,否則老命不保。沒想到這小子年紀輕輕,
功夫竟如此了得。”荊天雲這手凌空虛渡的輕功,竟然讓名震江湖的奪命銀鉤看的
失了魂,三絕真人可真的足以自豪了。
往小沛的路上,荊天雲故意閃躲這些江湖人物,一路上倒也平安無事。這日來
到小沛,已經是深秋時分。城外樹葉翻紅飄落,秋風吹起片片紅綠,人煙稀少的棧
道上更顯的冷清寂涼。
好不容易接近城門附近,一個樵夫打扮的漢子擔著一困柴緩緩而來。荊天雲趨
前拱手問道:“這位大哥,請問梁儒文公府邸往何處去?”
那漢子滿頭汗水的臉似乎楞了一下,他伸手一抹額頭,語帶驚異的道:“這位
公子,你要往梁府應徵護院是吧?看您斯斯文文的模樣,犯不著爭那點喪命財,早
早打消念頭回去吧!”
荊天雲雖然不知道那漢子所指為何,但是聽他語氣,似乎梁府發生了什麼事。
荊天雲求問道:“請問這位大哥,梁府發生何事,為何要招聘護院?你別誤會,我
打從冀州城來的,只是有事要求見梁老爺,並沒有其它意圖。”
那漢子見荊天雲一臉誠懇的樣子,於是放下柴薪,道:“原來是這樣。看公子
溫文有禮的模樣,又是外地來的,我就告訴你吧。梁老爺住在南門口的附近。最近
有個惡霸要強娶梁家二小姐,梁老爺不肯,只好找些人來保護家園。現在只要做鹽
生意的,個個不得安寧。這位公子,勸你盡量別扯進這是非,那些人可不是好惹的
。”
荊天雲聽的明白了七八分,謝過這樵夫後,一路上尋思:“原來梁老爺有做鹽
的生意,那惡霸想必是淮水幫的吧!現在去還這筆帳,恐怕有趁人之危之嫌。只是
我不能眼睜睜的看梁家被欺侮。先去瞧瞧再說。”
梁府外的空地上,聚集了百來人,只是兩邊人馬五五之數壁壘分明,互相叫囂
的對峙著。
梁府老爺儒文年約四十,相貌俊雅,有讀書人的氣質,在他身上完全聞不到商
賈銅臭味道。
梁儒文語氣平平的道:“小女粗劣無德,與藍公子一點兒都不相配,我們實在
高攀不上。請藍公子另娶賢德女子吧!”
那前來求親的藍玨城,是范縣有名的惡霸,不知何故會跑來小沛求親。范縣離
小沛不遠,梁儒文早聽過他的惡名,當然不肯將掌上明珠嫁給此人。只是藍玨城手
下有不少江湖人,看來求親不成便要強奪,梁儒文見情勢不利,求助官府又只能打
發一陣,無法可想之下,只好自立救濟,招募武功高強的護院,只是武功高強的人
怎麼可能輕易的寄人籬下,這些護院充其量只有畫餅充饑的功效而已。
那藍玨城生的一副流裡流氣的模樣,他邪邪的笑道:“岳父大人,小婿喜歡你
的女兒,你就痛痛快快的將她嫁給我,何必咬文嚼字的東扯西扯,這根本是在浪費
時間。何況結果已經很明白,不如您老就收下大禮,小婿擇日來迎娶,這樣子豈不
乾淨俐落。”
梁儒文見他出言無狀,心中雖然怒火填膺,但是他還是按耐住胸口一股氣,道
:“緣份乃上天注定,強求只是徒增煩惱。小女與藍公子無緣,請打消這念頭吧!
”
藍玨城眼珠子骨溜溜的轉了一下,輕蔑的笑道:“這緣份是很難說分明的,至
多我日後再將女兒還給你便是了。”這話中之意,竟然是將梁二小姐當作煙花女子
般,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梁儒文忍耐多日的怨氣終於爆發,他氣的臉色發青,大聲怒道:“這兒是小沛
,可不是范縣。你這畜生少在這兒耀武揚威。”
眼見一場打鬥已經是無法避免,雙方人馬刀槍劍戟匡□之聲不絕於耳。那藍玨
城胸有成竹,被梁儒文一陣怒罵也不動怒,口中嘻嘻一笑道:“岳父大人何必動怒
,小婿在范縣也是響噹噹的人物,這門親是可謂是門當戶對。”
梁儒文胸前起伏不定,顯然怒氣難平。只是雙方實力懸殊,雖然家中妻小已經
趁夜送至親友住處,然而如此糾纏不清也不是辦法。梁儒文心思飛轉之際,一人從
旁走到他的身前道:“梁老爺,好久不見,不知梁老爺可否記得在下?”
梁儒文仔細的打量他一下,不由的倒抽了一口冷氣,暗暗忖道:“真是福無雙
至,禍不單行。”
藍玨城見中途殺出一人,心頭也是暗暗納罕,心想這當口兒,竟然還有人來攀
親認戚的,此人若不是個有來頭的人,就是梁儒文在故弄玄虛。
藍玨成一對賊眼盯著來人,忽然見他腰際掛著一面□著青綠珠兒的鋼扇,陡然
間心中想起一人。他臉上露出懷疑的神色,暗道:“他該不會是白羽飛劍尚文野吧
!”
梁儒文臉上絲毫沒有欣喜之意,反而臉色一沉,冷冷的回應道:“尚大公子親
臨敝莊,不知有何見教?”
藍玨城聞言吃了一驚,臉露驚慌之色,暗道:“果然是他。”
淮水幫少幫主尚文野功夫出類拔萃,其智謀尤在乃父之上,而他也是目前淮水
幫實際的掌舵人。尚文野十六歲時孤身誅殺叛徒淮西四鬼,因此震驚江湖。像他這
樣的一個重要人物,怎會出現在這個地方。藍玨城心念一動,嘴角揚起一絲冷笑,
他暗暗想到:“這梁老頭兒以為隨便找個人裝扮裝扮,就想唬住老子,嘿嘿,那可
沒這麼容易,等會兒一刀殺了這西貝貨,看梁老頭兒還能耍什麼花樣。”
尚文野劍眉星目,神情俊朗,眉宇之間卻隱藏著一股邪氣,一身雪白的衣衫一
塵不染,扇子尾的細黃穗兒輕輕擺動著。尚文野優雅的取下扇子,右手一抖,啪的
一聲扇子伸展開來。扇面繪著一朵栩栩如生的荷花,荷葉上的水珠隨著尚文野的輕
搖顫動,似乎要滴落一般,這手工簡直出神入化,該是出於名家之手。
眾人被他的閒情所染,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似乎緩了下來,雙方人馬摒息以待
,只見尚文野帶著溫和的笑容道:“這兒是淮水幫的地盤,三江幫過頭想辦事,也
不知會知會,難道貴幫下了命令就可以不將淮水幫放在眼裡?”
藍玨城聞言一驚,暗暗忖道:“這次奉命辦事,知道的人極少,為何這小子會
知道,看來不可小覷這年輕人。”
藍玨城陰沈的臉不動聲色,他陰淒淒的乾笑一聲,道:“笑話,老子娶親還要
淮水幫同意?這是那門子的規矩?”
藍玨城的從隨聽了以後跟著起哄,剎那間整個梁宅前人聲鼎沸,這情形就好像
預演迎親情景一般熱鬧,不同的是其中充滿一觸即發的殺機。
尚文野臉上殺氣一顯即逝,一貫的笑容中殺機已經湧現。他面露微笑的道:“
明人眼前不說暗話,這小沛在淮水幫勢力範圍內,輪不到你這三江幫的小嘍羅在這
撒撒野。”
藍玨城的心中還是不信這人是淮水幫少幫主,此時聽尚文野出言恫嚇。他不由
的冷冷的道:“待我娶了梁小姐後,梁府舉家遷至范縣,免得在這兒受貴幫閒氣。
”
尚文野笑容頓失目光殺機已動,他右手收回紙扇,厲聲道:“藍舵主,在下給
臉你不要,這會兒刀劍無眼,可別怪我出手狠辣。”
藍玨城察言觀色,心中不禁開始擔憂,“萬一他真的是尚文野,那今天可真的
吃不完兜著走。不如趁他孤身一人時,先做了他再說。”
藍玨城本來就是殺人不眨眼的惡徒,此時殺氣上湧,尚文野看在眼中,反而暗
自竊喜。
尋思:“三江幫派個莽夫來踩地盤,簡直是飛蛾撲火。”
雙方言語漸漸針鋒相對,轉眼間就要拳腳相向。事實上雙方人馬爭的只是一個
利字而已。導因於朝廷派了重兵守住河道,於是鹽幫在運輸上至為不利。這梁儒文
經營的生意中,其中有一項是代運官鹽至內地。雖然航道不是真的深入內地,但是
他的船舶在黃河,淮河上有通行證。以前這河道沒有禁令時,鹽幫並不需要他的船
隻。梁儒文當然知道兩幫的意圖,只是這關係到身家性命的事,他無論如何不能答
應,至於無端捲入這場是非,他也感到相當無奈。
尚文野早知藍玨城身後有高手,他才會如此有恃無恐。他雙手輕輕一拍,兩條
黑影從旁竄出到尚文野身後。
這兩人一般青衣素裝,長相也像,腰間各繫著一柄看似古舊的長劍,兩人年不
過三十。
臉上都是一樣冷漠無情的表情,四隻銳利如鷹一般犀利的眼光,似乎已經盯著
了獵物,正待伺機而動。
藍玨城見了那兩人迅如脫兔的身手,心中一凜。尋思:“這兩人難道是絕命雙
劍胡氏兄弟?那麼這年輕人白羽飛劍真是?”
絕命雙劍本來是一對雙生兄弟,自小被江西藍衣劍客封隨緣收養。只是兩人在
二十歲那年不知為何弒師潛逃。藍衣劍客封隨緣江湖上風評不惡,自然有許多他的
好友為他報仇。兩人的清風隨柳三十六式劍招殺了不少江湖豪客,雖然因此揚名江
湖,但是仇仇相扣,找上門的人越來越多,最後兩人避禍加入淮水幫,成為尚文野
的貼身保鏢。
尚文野看了藍玨城的神色,笑了笑道:“若是你能打敗我的兩個手下,今天的
事我就不管了,不然,乖乖的滾出小沛,永遠不准在回來。”
藍玨城冷笑一聲,側頭一點,後方走出兩人肅立在他身後。這兩人年紀就大的
多了,一高一矮,年紀都在四十多歲上下,兩人的手中都拿了把單刀,矮的臉頰上
一條刀疤斜過嘴角,看上去醜陋無比。高的身材細長,滿臉愁容,眼角低垂,看來
無精打采的樣子。
藍玨城右手一送,道:“這場比試閣下若輸了,梁小姐我就老實不客氣帶走了
。尚文野仰頭哈哈一笑道:“這我不敢保證,這要看梁老爺怎麼說。不過,你總要
過我這一關的。”
藍玨城此行本來就怕淮水幫阻攔,如今淮水幫少幫主下帖接招,自己好歹也要
試一試。
梁儒文眼看對方拿自己當賭注,心中不滿卻無計可施。不論哪一方得勝,自己
都是受害者。還好家眷已經送走,今天就算遭到不幸,那也是命中注定的劫數吧!
突然一頂轎子匆匆而來,梁儒文臉色一變,急忙上前道:“琳兒,你怎麼突然
跑回來?
我不是讓你待在嬸嬸家嗎?”
轎子的紅巾一掀,一人撲到梁儒文的懷中哭道:“爹,女兒怎能讓你為我遭受
危難。”
梁儒文臉上老淚縱痕,輕撫著女兒的肩膀道:“傻孩子,爹自有主張,你太莽
撞了。”
梁鈺琳抬頭看著父親,輕咬著嘴唇道:“爹,女兒不怕這些惡人。”她說完霍
然轉身對著眾人道:“你們這些惡人,不准你們欺負我爹爹。”
尚文野眼前出現一張□首娥眉的臉龐。直鼻樑,櫻桃小嘴兒,一雙眼睛雖然含
著淚水卻依然閃亮動人。看這美人的年紀不過十七八歲,一身繡著花鳳的火紅衣衫
,裹著玲瓏的身材更顯得出塵絕俗。他的心中喔的發出一聲驚歎,心想:“沒想到
小沛有這樣一位美女,難怪藍玨城冒死跑來求親。”不過當他斜眼看到藍玨城口水
差點兒流到地面的樣子,哈的一聲暗道:“原來他也沒見過梁家小姐,不過。這般
美女,倒蠻適合當我的女人。”
藍玨城亦看的色心大動,吞了一口唾液道:“原來這小娘們這麼標緻,這下子
人財兩得了。喂,尚少幫主,這場比試比是不比?”
尚文野笑著微微點頭,轉頭又看著梁鈺琳。
胡氏兄弟往前跨出一大步,抱拳道:“我倆人領教左門快刀的絕技。”
那一高一矮倆人是堂兄弟,矮的叫左百川,高的叫左百檷。兩人在江湖出名後
才湊在一塊兒。
荊天雲本來靜靜的看著場中變化,這時聽到左門快刀,心中一震,心想:“原
來這兩個人躲到這兒來了。”荊天雲不加思索,從梁儒文身後的護院武師中走了出
來,朗聲道:“若是梁家武師勝了各位,兩位是否遵從誓言呢?”
尚文野和藍玨城看了荊天雲一眼,均想:“這傢伙是誰?”倆人雖然感到詫異
,不過荊天雲是從梁家武師中走了出來,或許只是個見色起意的混小子而已,倆人
一般心思,不由的齊聲道:“當然。”
梁儒文心中更是茫然不解,尋思:“這年輕人是誰?”眾武師都是由他親自挑
選的,明明沒這個人啊!他到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一身尋常百姓的打扮,混在眾人中確實不怎麼起眼。不過荊天雲往場中一站,
從容不迫的氣度反而使的雙方心中一陣思索。
荊天雲對著左氏倆人,冷冷的道:“五年前冀州城外方家十六口滅門血案,今
天該算一算了。”
荊鐵山五年前受鄴城太守所托,調查城中大戶方毓中一家在上京途中遭到滅門
的案件。
荊鐵山與方毓中本是好友,自然義不容辭的著手調查。最後雖然知道是左氏兄
弟所為,但是追捕一年多卻毫無所獲,沒想到今天在這裡被荊天雲遇上。
左氏倆人舊時案子被掀了出來,對看一眼齊聲大喝,雙刀一左一右往荊天雲砍
去。
左門快刀已經快如閃電,豈知刀一出手,荊天雲已經不見人影。左百川感到後
頸一痛,回刀已是不及,荊天雲手刀斬在左百川的後頸,喀拉一聲左百川雙目突出
,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同時沒了支柱的顱首往左一傾,身子緩緩的倒了下去
,雖然他的右手還緊緊握著刀柄,只是再也用不到了。
左百檷一招尚未使完就看著兄弟倒下,心中大駭,下意識的使出快刀斬八方護
住周身,一片刀光之中,一掌從光幕中穿入,不偏不倚的貼在左百檷的胸口。左百
檷哇的一聲大吼,口中鮮雪狂吐。左百檷詫異的看著荊天雲,斷斷續續的道:“你
是。荊。”話未說完,左百檷全身力氣頓失,往後一倒氣絕而亡。
荊天雲電光火石之間出手擊斃倆人,技驚全場,梁府前空地百來人頓時鴉雀無
聲。左氏兄弟功夫雖然未達一流高手境界,但是一招斃命卻是絕無可能的事。眾人
不知當初荊鐵山為了追拿倆人,特別研究過左門快刀,因此從中找出其破綻。荊天
雲曾看過這破刀之法不下數十次,因此對這刀法早已瞭若指掌。
胡氏兄弟心意相通,同時手按劍柄,突然尚文野雙手按住倆人肩頭。倆人不解
的看著尚文野,只見尚文野輕輕的搖了搖頭。
荊天雲轉身看著尚文野三人,雙手一張,道:“如何?”
尚文野不變的笑容依舊掛在臉上,其實內心的震驚不已。他輕描淡寫的道:“
閣下好身手,不知高姓大名?”
荊天雲微微一笑,道:“萍水相逢,何必互道姓名。”荊天雲話中並無惡意,
尚文野看了他的身手知道合三人之力也未必討的了便宜。尚文野頷首道:“好,青
山不改,綠水常流,我們走。”
尚文野右手一揮,梁家護院中跑出三十多人往尚文野身後一站,原來這些人竟
是尚文野預先安排的人。尚文野看了梁鈺琳一眼,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右袖一甩,
瀟□的領著淮水幫眾離去。
連尚文野都識相的離開,藍玨城恨恨的看了荊天雲一眼,道:“沒想到梁家安
了一支伏兵,今天老子認栽了,小子可別高興,得意沒有落魄的久,咱們走著瞧。
藍玨城不甘心的看了梁鈺琳一眼,哼的一聲吐了一口痰,悻悻然的離去。轉眼之間
梁府門前變的空空蕩蕩,秋風蕭瑟,忽而刮起一片塵沙。梁儒文咳咳兩聲,對著荊
天雲道:“這位壯士,今日義助之恩,不知如何報答?荊天雲聽到梁儒文出聲,急
忙轉身拱手道:“晚輩適才貿然出手,還望梁老爺不要見怪。”
梁儒文看荊天雲謙卑有禮又不居功,心中猜想他是真的路見不平嗎?
荊天雲知道梁儒文心中並不信任自己,不過那不是自己此行的目的。荊天雲恭
敬的道:“晚輩有事相告,可否請梁老爺移尊就駕?”
梁儒文略覺奇怪,尋思:“這年輕人的臉似曾相似,不過他幫了我一個大忙,
且聽他說些什麼。”
梁儒文轉頭看著女兒,面露笑容的道:“琳兒,你先進去吧!我和這位壯士有
些事要談。”
驚魂未定的梁鈺琳不安的看著父親,擔心的道:“爹,您讓女兒陪著您嘛。”
梁儒文搖頭道:“沒事的,別擔心。你快進去吧!”梁儒文心想兩邊人馬都對
付不了眼前之人,你這小女孩跟著又有何用。
梁鈺琳嘟著嘴兒看了父親一眼,接著轉頭瞪著荊天雲。
荊天雲見她眼光怒視著自己,想來她將全部的人都當壞人了。荊天雲尷尬的對
她笑了一下。沒想到梁鈺琳以為荊天雲如同別人一般,俏臉一扳,哼的一聲,小腳
一跺轉身跑了進去。
梁儒文歎了一口氣對著荊天雲抱歉道:“小女不知禮數,得罪之處還望壯士不
予計較。”
荊天雲勉強一笑道:“梁老爺不必客氣。”
梁儒文頷首道:“請壯士往這兒來。”
莊子旁的竹林之中一座亭子裝飾的頗為雅致。朱紅四角大柱上龍鳳盤據,中間
一張石桌一塵不染。四周景色幽靜,微風吹動竹葉發出沙沙之聲。
倆人對坐在石桌兩側,梁儒文開口問道:“還未請教壯士貴姓大名?”
荊天雲抱拳道:“晚輩荊天雲,家父荊鐵山。”
梁儒文面露驚異之色,道:“原來是鄴城飛龍荊大人公子,難怪功夫如此了得
。我與令尊緣慳一面,沒想到今日竟蒙大恩,他日老夫必定登門道謝。”
荊天雲猶豫了一下,深呼吸一口氣道:“梁老爺,家母是。韓雲娘。”
梁儒文啊的一聲霍然長身道:“你說什麼?”
荊天雲亦站起身來道:“家母韓雲娘。實不相瞞,晚輩這次前來,乃是奉了父
母之命。”荊天雲接著簡述了情形。
梁儒文聽完轉身閉著雙眼對著碧綠的青竹,仰頭沈思起來。一股奇異的氣氛在
林中發酵著。荊天雲似乎也能感受到梁儒文百味雜陳的心情。
時間悄悄的從倆人之中流過,梁儒文睜開雙眼,轉身喟然長歎道:“你母親確
實有眼光,我比不上你的父親。你們荊家沒欠我什麼,你可以安心回去覆命了。”
荊天雲大感訝異,語氣充滿懷疑的道:“梁老爺,我爹娘對梁家深感愧疚,您
有什麼吩咐,晚輩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梁儒文微微一笑,臉上的表情似乎沈浸在往事裡。過了半盞熱茶的時間,梁儒
文語重心長的道:“當初美女如雲我都不屑一顧,沒想到僅僅見了你母親一面,我
便深深為她著迷。
其實你母親當時骨瘦如柴,病容滿面。不過就是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和深情款款
的眼神打動了我。不過那都是陳年往事了,現在事過境遷,你告訴你的雙親不必再
為此耿耿於懷。”
論相貌,荊天雲不諱言父親差之甚遠,但是情人眼裡出西施,這一切似乎是冥
冥之中注定的。不過梁儒文淡淡的一語帶過,著實令荊天雲憂喜參半。
梁儒文伸手輕輕拍了荊天雲臂膀一下,笑道:“若是事情沒有變化,說起來你
可能是我兒子。”
荊天雲臉上表情頗為尷尬,心想這種事說穿了其實很難堪的。
梁儒文看荊天雲神色忸怩,哈哈一笑道:“聲名有如浮雲,錢財有如糞土。若
不是利字作祟,今天也不會發生這種事。”
荊天雲聞言悚然一驚,道:“這些梟雄恐不會輕易罷休,晚輩有個不情之請。
”
梁儒文歎了一聲道:“其實我早已聲明不再和官家合作,沒想到還是躲不過此
劫。麻煩總是接踵而來,你孤身一人又能幫我多久呢?”
沒想到梁儒文一語道破荊天雲的心思,荊天雲語氣一頓道:“三江幫的人好打
發,可是淮水幫就比較麻煩。而且那領頭的似乎對令千金頗為心動,這事恐怕比較
難處理。”
梁儒文搖頭笑道:“若是早知道會演變成今天的局面,老夫早早將她嫁掉算了
。荊天雲陪著乾笑兩聲,道:“夫妻是百年大事,輕忽不得。”
梁儒文頷首接口道:“沒錯,唉。緣份實難捉摸,不過這事情就這樣了,你可
以安心的離去了。”
荊天雲遲疑的道:“這。,好吧,既然梁老爺沒有其他吩咐,那晚輩告辭了。
”
荊天雲偷瞧著梁儒文眼角溢著淚水,尋思:“如此匆匆將我辭退,或許梁老爺
對娘還余情未了吧!”他猜想著梁儒文的心事,緩緩的離開竹林。
梁儒文慢慢走回府內,一見到父親進門,梁鈺琳急忙上前關心的問道:“爹爹
,您沒事吧?”
梁儒文回答道:“沒事。”
梁鈺琳見父親神色黯然,心知有異,急忙扶著父親坐下,續問道:“爹,您有
心事為何不讓女兒為您分憂解勞?”
梁儒文看著女兒著急的神色,笑道:“剛才那年輕人,是你大娘的兒子。”
梁鈺琳櫻桃小口一張,驚呼道:“大娘的兒子?那豈不是爹的兒子,我的哥哥
,那他為什麼不上前相認呢?”
家財萬貫,膝下卻無子繼承,是造化弄人呢?還是前世的業報?梁儒文想到此
事,不由的面露苦澀的笑容,道:“他叫荊天雲,和咱們一點關係也沒有。不過這
次他是奉了你大娘的旨意,前來幫咱們的。”
梁鈺琳不解的看著父親,心中暗忖道:“大娘的兒子卻不是爹的兒子,那麼他
是。”韓雲娘離家出走,梁家引以為恥,所以梁鈺琳並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只
是那荊天雲幫了梁家,自己卻誤會他,梁鈺琳的心中不禁對荊天雲浮起一絲歉意。
熾天使書城
【第八章 爾虞我詐】
淮水幫在小沛的紫龍分舵大堂上,一人獨自坐在太師椅上,這人左手支頤,右
手不安的在桌面上輕輕敲著。這人正是淮水幫的少幫主尚文野。
自從三日前在梁府見過梁鈺琳後,那嬌美的面容一直縈繞在尚文野心中揮之不
去。以他率性而為的個性,早該採取行動。但是他忍著澎湃的心情,靜靜的在等待
探子的消息。
昨日才回到分舵的巴東喜,聽到梁府發生的事,心中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在泗水
上遇到的那個年輕人。只是他沒預料到少幫主會和此人照面。巴東喜告知上情後,
急忙吩咐屬下四處查探,但是城府甚深的尚文野,竟然鎮日失魂落魄,名義上是他
叔叔的巴東喜真是感到不可思議,尤其巴東喜是個大老粗,完全猜不到尚文野是為
情所惑。
好不容易在這第三天,絕命雙劍的大哥胡不歸終於跚跚歸來。巴東喜不知道尚
文野心中在打什麼主意,此時在門外見胡不歸回來,於是尾隨入內,想要一探究竟
尚文野見兩人自門外走進,笑顏一展,拳掌相擊啪的一聲,站起身來迎接胡不歸。
胡不歸走到尚文野身前,躬身一揖道:“少主神機妙算,那藍玨城果然去而復
返。”
尚文野露出像牙般的貝齒,微笑著問道:“總共死傷多少人?”
胡不歸道:“總共傷了十八人,不過,那十八人全部都在今早死在城外。”
“全死了?怎麼會這樣,那十八人是怎麼死的?”事情出乎尚文野的預料,他
的臉上充滿困惑的表情,雙眼凝視著胡不歸,心中急迫的等待他的回答。
胡不歸也是一臉困惑,他猶豫了一下,道:“屬下不知發生何事,只知道這群
人住在祥春客棧,昨晚毫無動靜,沒想到今天早上那傷者就全部都死了。屬下曾親
自檢查過傷者,他們受的全是皮外傷,但是死時筋脈俱斷,顯然是被人用重手擊斃
。屬下無能,不知道對方用的是何種手法。”
尚文野眉頭一皺,問道:“那個人呢?”
胡不歸額頭見汗,語氣頗不自然的道:“屬下胞弟盯著那人,應該是在梁府附
近吧!屬下不敢確定。”
尚文野見胡不歸眼神閃爍,雙目一瞠,叱道:“你所言不實,多有保留,難道
不知欺騙我的後果。”
胡不歸心裡一驚,身子一挫,右膝跪地道:“那個人身法有如鬼魅,屬下兄弟
兩人根本無法靠近他。不過他確實是一直在梁府附近徘徊,這個屬下敢以性命擔保
。”
巴東喜親眼見過荊天雲的輕功,他在一旁附和道:“那個年輕人輕功真的驚人
,這我可以作證。”
尚文野聽巴東喜出言相助胡不歸,眼角瞄了他一眼,冷冷的道:“巴叔叔早知
此人,為何不及早防範?”
巴東喜聽尚文野言中有責怪之意,一張黑臉漲的發紫,雖然尚文野嘴上稱呼恭
敬,實際上只是把巴東喜當做是下屬而已。巴東喜心頭雖然忿忿不平,但是礙於身
份,只好忍氣吞聲的道:“我當時正在處理三江幫越區搶鹽的事,一時分心沒有留
意此人,這是我的錯,請少幫主依幫規處置。”
尚文野哼的一聲,右手一揮道:“算舊帳又有何用?當務之急,便是要找出殺
害三江幫眾之人,否則這黑鍋就要咱們背了。”
巴東喜聞言正好藉機發口怨氣,他大聲道:“三江幫最近老是到咱們地盤挑□
,這回正好殺殺他們的威風。”
尚文野根本不理會巴東喜的發言,低頭自顧自個兒的沈思起來,心想當時左氏
兄弟死時口中喊的,尋思:“金?還是荊?或者是另有他意?這個人到底是誰?藍
玨城又是誰殺的?”種種疑問讓尚文野陷入了迷霧之中。
讓尚文野陷入迷霧的人正在梁府外的竹林中,他的背脊靠在冷冷的亭柱上,口
中啜飲著陳年的女兒紅,沁涼的冷風竄入衣袖,一股冰涼的寒意直上心頭,此時正
是將入白雪紛飛的時節。
雖然梁儒文示意讓荊天雲離去,但是荊天雲知道對方已經色心大動,假意離去
必有所圖,於是暗中埋伏在梁府周遭,果然第二天就發現藍玨城的蹤跡。
荊天雲對付這些人時,用了截心拳中的精妙招數。這招式有個名目,叫做“三
日追魂”。將陰毒掌力打傷對方,外表上看不到明顯傷勢,但是三日後傷處陰毒掌
力發作,屆時經脈俱斷。這招式不僅荊鐵山沒用過,連他的師祖三絕真人也沒用過
。究其原因固然是兩人功夫已臻絕頂,能與之匹敵者寥寥無幾。另一方面,根本沒
有使用這招式的機會。
荊天雲考慮很久才決定用這法子,趁尚文野傷腦筋的時候,再想其他方法幫助
梁家,這是荊天雲心中打的如意算盤。如果能讓三江和淮水兩幫起衝突,那就更妙
了。他心中思索著下一步該怎麼出招的時候,林外枯葉發出□□嗦嗦的聲音,荊天
雲側身注視著來人,月下一人緩緩靠近,雖然身影朦朧,但是步伐輕盈,似乎是個
女子。
銀匹般的月光□將下來,柔柔的光影中,沈魚落雁般的面容漸漸顯露出來。荊
天雲臉上出現詫異的神色,暗暗忖道:“現在已過子時,為何梁家二姑娘會來這兒
?”
潛藏在竹林中的胡不言目光也被梁鈺琳吸引。忽然間他感覺身後一陣微風忽起
,拔劍已經不及,胡不言雙足一蹬,右手連著刀鞘往身後使出風起柳擺,瞬間三道
寒光刺向後方上中下盤。手上長劍無著,胡不言知道此刻生死一線,他去勢未停,
只見林中一道黑影迅如驚雷般往梁鈺琳撲去。
梁鈺琳從父親口中得知荊天雲暗中保護梁家,心中想親口向他道謝,並對當日
無禮之過賠罪。這一晚梁鈺琳在房中聽守夜的護院提起荊天雲正在鳳棲亭中,於是
悄悄的從後門溜了出來。她遠遠的看到亭中隱隱約約似乎站著一個人,這般深夜私
自外出,而且還是會見單身男子,她心跳隨著腳步越跳越快。只是萬萬沒想到第一
個迎接她的,是從黑暗中出現的一個面目猙獰的醜惡漢子。
梁鈺琳還來不及驚叫,枯槁的五指離她玉雕般的臉頰不過咫尺。忽然梁鈺琳腰
間一緊,身子猶如騰雲駕霧般的往後飄去。她驚魂未定,忽然耳邊聽到一人柔聲道
:“別怕。”梁鈺琳尚未回過神來,月下兩人卻已經纏鬥的難分難解。
寒光忽明忽暗,絲絲之聲不絕於耳。荊天雲施展凌空虛渡的輕功,足不點地的
悠遊於劍影之中。兩人交手十餘招,勝敗已分。只是荊天雲手下留情,胡不言寧死
不屈,依舊咬緊牙根苦撐,清風隨柳三十六式本是清靈飄逸,此時胡不言招式散亂
,劍上威力大減。
荊天雲大袖飛揚,右掌中宮直入。胡不言見狀奮力往前一刺。荊天雲中途招式
一變,雙手輕展,拂花散手初試啼聲,一招花前月下,胡不言虎口一麻,長劍當的
一聲宛如流星般劃破黑暗,長劍在空中發出一道銀白的弧光,露在泥土外的劍身入
猶自顫動不已。
胡不言往後了數步,失聲道:“你是鄴城飛龍荊大俠的什麼人?”
荊天雲微笑道:“正是家父。”
胡不言臉色慘澹,搖頭苦笑道:“早知閣下是荊大俠的公子,小人萬萬不敢與
公子動手。”
荊天雲面容一整,嚴肅道:“家父對兩位深感敬佩,只是道不同不相為謀。這
梁老爺是家父好友,得罪之處,還請兩位原諒。”
胡不言聞言低頭沈思不語,過了半晌,抬頭凝視著荊天雲道:“我兄弟兩人受
荊大俠大恩,梁府之事包在我兄弟兩人身上。”
荊天雲大喜,雙手抱拳道:“還望兩位鼎力相助。”
胡不言點點頭,走過去拾起長劍,語氣落寞的道:“真是虎父無犬子。”
荊天雲道:“閣下過獎了。”
胡不言還劍入鞘,轉身道:“請公子代為問候令尊,小人告辭。”說完不等荊
天雲回話,轉身一縱躍入竹林之中。
黑暗深邃的竹林,好像是同情胡氏兄弟的遭遇般,將胡不言的身影護衛住,讓
人無從追尋。荊天雲想起很久以前,父親外出歸來,有一段時間心事重重。有一天
荊天雲無意中聽到父母親兩人的對話,那是關於胡氏兄弟的事情。
藍衣劍客封隨緣人品端正,交游又廣,他被殺的消息因此迅速傳遍江湖。荊鐵
山並不認識封隨緣,只是受人之托協助捉拿兩人。荊鐵山親訪江西瞭解案情,沒想
到此事並不尋常,抽絲剝繭之下,終於水落石出。原來胡氏兄弟年屆及冠,風隨緣
先幫胡不歸提了一門親事。
風隨緣一人親自造訪該戶人家,以他的名聲,這門親事絕不是問題。當晚封隨
緣受對方招待,喝的酩酊大醉。沒想到封隨緣酒後亂性,等到他清醒後,這戶人家
一家七口都已經橫□
當場。封隨緣大驚之下為了掩飾罪行,縱火湮滅證據。正好江西這時出了一個
飛賊,於是封隨緣金口一出,這案子便由這飛賊擔了下來。
胡不歸一樁美好姻緣就此被破滅,心有不甘,於是兄弟兩人四處捉拿這個飛賊
。
沒想到這飛賊竟然是個女的,一場激鬥之下,胡不言和這女飛賊竟然情愫暗生
,而且兩人由這女飛賊口中得知,當時女飛賊並不在江西。兩人感覺事有蹊蹺,於
是回到案發現場明查暗訪,竟然發現師父當日夜宿在此地。兩人回到封府才知道,
封隨緣將前來找胡不言的女飛賊殺死,圖個死無對證。胡不言心痛之餘,找師父對
質。封隨緣見紙終於包不住火,心中有愧之下,當天夜裡仰藥自盡。
胡氏兄弟被封隨緣扶養長大,沒想到事情會如此收場。萬一師父心虛自盡的是
傳了出去,那師父一世英名毀於一旦。兩人心意相通,從此背負弒師之罪亡命天涯
。荊鐵山在兩人受圍困之時出手相救,兩人懇求荊鐵山千萬不能說出事情真相。
為此荊鐵山才悶悶不樂。韓雲娘勸告荊鐵山要體諒兩人心意,既然事已至此,
他兩人自有打算。後來兩人加入淮水幫,荊鐵山雖然感歎兩人大好前途就此斷送,
但是荊鐵山心中唯一感到安慰的是兩人終於有了棲身之所。
荊天雲心中一絲同情油然而生,暗道:“污穢沈淪的池裡,竟然有皎潔無瑕的
荷花。尚文野永遠也不會知道身邊的人重情重義的一面吧!”
夜已經深了,月光雖然明亮,但是冰冷的秋風輕輕吹來,梁鈺琳渾身起了一陣
哆嗦。眼前之人一動不動的站著,在月光下更顯的淒涼詭異。剛剛生死搏鬥的餘悸
猶存,梁鈺琳有些惶恐,她不知道該不該出聲呼喚荊天雲?只好就這樣陪著荊天雲
站在林中。一朵烏雲悄悄蒙上月兒,林子裡一下子漆黑一片,梁鈺琳衣衫單薄,寒
冷加上恐懼,她的身子起了寒戰,牙關也不禁格格作響。
身後發出聲響,荊天雲這時才回過神來。他急忙轉身藉著星光看著梁鈺琳,關
切的問道:“梁小姐,時候已經這麼晚了,你這麼單獨外出,梁老爺會擔心的。”
此時烏雲飄過,梁鈺琳的頭髮光滑柔美,月光下看起來就像緞子一般。梁鈺琳
聽到荊天雲說話,鬆了一口氣,嫣然一笑道:“荊公子日夜守在莊子外,小女子代
替我爹爹多謝公子大恩。前些日子小女子冒犯之處,請荊公子原諒。”說完盈盈一
福。
荊天雲趕忙回禮,謙虛的道:“區區棉薄之力,何足掛齒。至於當日情勢混亂
,小姐與在下素昧平生,無心之失,小姐不必耿耿於懷。”
梁鈺琳輕柔一笑,身上紫色羅杉隨風擺動,薄薄的輕紗好像是透明一般,荊天
雲眼前的美麗佳人就像罩著一層淡淡的霧,飄渺宛如仙女。荊天雲看的有些心蕩神
馳,雙眼竟然捨不得移開一會兒。
梁鈺琳看他癡癡的瞧著自己,心頭小鹿亂撞,雙頰浮起淡淡紅暈。梁鈺琳輕咬
紅唇,輕輕道:“荊公子,剛剛那人是誰啊?”
荊天雲聞言一震,趕緊收回目光,心中暗自悔恨:“我怎麼這樣失禮,還好我
不是真的想入非非,不然怎麼對的起巧兒。孤男寡女在這時候同在一處,被人撞見
可是百口莫辯。可是我總不能留她一人在此吧?”
荊天雲見梁鈺琳難耐夜風沁涼,心念一動,道:“深宵露重,在下送梁小姐回
府,以免小姐受了風寒。”
梁鈺琳雙眸湛亮如星,瞟了荊天雲一眼,語氣哀怨的道:“荊公子還在生我的
氣啊?不然為什麼要趕我走?”
荊天雲沒料到梁鈺琳會這樣想,心中吃了一驚,急忙辯解道:“這個。那個。
不是,在下說的不是你想的意思,那是。我真的是為了小姐著想。”
梁鈺琳看荊天雲臉上慌亂的表情,不由的暗自竊笑,又有些埋怨,心想他真是
一個不解風情的魯男子。梁鈺琳存心要耍耍他,小嘴兒一噘,道:“我都不怕,你
堂堂一個大男人,卻比我這弱女子還矯揉做作。”
荊天雲聞言一愣,右手又習慣性的摸了摸後頸,暗想:“奇怪,她怎麼知道我
在想什麼?”不過梁鈺琳既然說這話,那不就是打定主意賴著不走。不過荊天雲看
她嘴裡強硬,身子卻抖個不停。
荊天雲聳聳肩,想到孔夫子所言:“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他無奈的歎口氣
,解下身上的長袍,走了過去將長袍披在她身上。
長袍上的熱度,溫暖了梁鈺琳冰冷的嬌軀。一股男子氣息薰的她滿臉通紅,原
來只是打算取笑他而已,可是這時心中油然而生的甜甜暖意,竟讓她捨不得離開荊
天雲片刻。
荊天雲淡淡的一笑,雙手一攤,道:“小姐心中有什麼疑問,在下能力所及,
一定據實以答。”
梁鈺琳小嘴一扁,嗔道:“陪我說說話這麼痛苦啊?”
荊天雲吐了吐舌頭,暗道:“這姑娘真難伺候。”他知道再纏下去輸的還是自
己,話鋒一轉,道:“剛剛那人是淮水幫少幫主的貼身侍衛,此行是來監視我的,
不過我爹和他是舊識,他會幫咱們的。”
梁鈺琳聽他說到咱們,心中一喜,柔聲問道:“你冷不冷?”
荊天雲又是一怔,暗想:“她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荊天雲懷疑的注視她
,倆人目光一接,梁鈺琳確實是滿臉擔心的樣子。
荊天雲無奈一笑,右手晃晃掛在腰間的酒壺蘆,道:“喝口酒就不會冷了。站
久了腿好酸,我們過去亭中坐下聊,好不好?”反正是無計可施了,荊天雲只好打
起精神。
梁鈺琳知道他關心自己,不由的芳心竊喜,依言緩緩的走到亭中坐下。
荊天雲衣襟端正的坐在梁鈺琳的對面,臉上一副兵來將擋,水來土淹的模樣。
梁鈺琳見了他這模樣以後抿嘴輕笑,笑聲有如銀鈴般清脆。
荊天雲被這笑聲搞的莫名其妙,他疑惑的問道:“什麼事這麼好笑?”
梁鈺琳聽了以後笑的花枝亂顫,過了一會兒才笑聲一歇喘息道:“公子面對強
敵毫不畏懼,沒想到會怕我這弱女子。”
荊天雲被她一陣取笑,不服氣的道:“我會怕你?我。我只不過是尊重女人罷
了。”荊天雲言不由衷,話中一點氣勢都沒有。
梁鈺琳忽然笑聲一停,語氣漠然道:“自從我姊姊兩年前去世後,就沒有人願
意和我作朋友了。”
荊天雲大惑不解,奇道:“怎麼會?二小姐慧黠冰心,追求者只怕有如過江之
鯽。”
梁鈺琳神情黯淡,道:“我爹娘自我姊姊過世後,就只有我一個女兒了,平時
連大門都不讓我出去,我哪裡還會有什麼朋友。”
荊天雲道:“雖然我也是沒有兄弟姊妹,不過我是男孩子,我爹平時也不太管
我。說起來我可比你幸運多了。可是我爹很出名,我永遠也比不上他。”荊天雲好
久沒見到父親,言語之中言難掩思念之意。
梁鈺琳雙眸忽然顯現一絲笑意,道:“鄴城飛龍的公子,鄴城小霸王也很出名
啊!”
荊天雲一時愕然,道:“你。你怎麼……”荊天雲話未說完,梁鈺琳笑瞇了雙
眼,雙眼彎彎的有如新月。荊天雲一愣之後開懷大笑,道:“沒想到我的惡名遠播
,連足不出戶的姑娘都知道。可是。”荊天雲故意裝作不懷好意的樣子,道:“像
我這樣的人,你竟然趕孤身前來,難道不怕我對你。”
梁鈺琳俏臉一扳,責備他道:“說的好好的,你幹嘛要故意嚇人家?”
荊天雲討了個沒趣,訕訕的道:“你別生氣,一切都隨你意思,這樣行了吧?
”
梁鈺琳嘟著嘴兒,道:“這樣還差不多。”
荊天雲被她忽嗔忽喜的模樣弄得有些暈頭轉向,此時梁鈺琳忽然柔聲道:“我
沒有兄弟姊妹,我可以叫你哥哥嗎?”
荊天雲的心迷糊了,遲疑的道:“這。這樣做好嗎?”
梁鈺琳眼中泛著淚光,幽怨的看著他,輕輕道:“我不會勉強你的。”說著說
著,她的雙眼竟然真的滴下珍珠般晶瑩的淚珠。
荊天雲最怕女人流眼淚,心中一慌,急忙道:“我當然願意,可是我惡名昭彰
,你叫我哥哥可是很吃虧的。”
梁鈺琳嗤的一聲笑了出來,道:“就是哥哥名聲差,這樣才沒人敢欺負我啊!
”
荊天雲看她破涕一笑,心中一寬,笑道:“可是如此一來,誰敢娶你啊?”
梁鈺琳霎時滿臉通紅,輕咬朱唇道:“哥哥你。你真的很。”梁鈺琳羞的說不
出口,低頭默默不語,一雙纖細潔白的玉手不停的搓著衣角。
荊天雲自知失言,本想趕快一語帶過。可是梁鈺琳含羞不語的模樣,荊天雲看
了心中一驚,暗中警惕道:“切莫將恩情當愛情。”
荊天雲臉色一變,正色道:“過幾天我就要走了,妹妹你自己可得多保重。”
梁鈺琳吃了一驚,抬頭凝視著荊天雲道:“為何哥哥要如此來去匆匆?”
白晰無暇的臉龐上,淚珠宛如夜空中閃亮的星星般動人。這樣一位美女在如此
月色溶溶的時刻,含情脈脈的雙眸似乎要將荊天雲的心給融化。若非父親是如此專
情之人,若非家中有柔弱美麗的未婚妻,荊天雲恐怕真的把持不住。
不過荊天雲只是淡淡一笑,道:“等我確定淮水幫的人離去,我就要去處理未
竟之事。”
梁鈺琳用力咬著嘴唇,不想顯露心事,她勉強一笑,道:“哥哥真是大忙人,
不像我,整日待在家中,寂寥難遣。”
荊天雲看得出她心中其實很難過,不過他也知道不能心軟,因為這樣會使事情
更複雜。
荊天雲微笑道:“江湖路兇險難料,若不是事態嚴重,我還真想留在家中吃老
米飯。”
梁鈺琳當然知道這只是荊天雲安慰她的話而已,她聰明的插開話題,問道:“
哥哥功夫這麼好,是誰教你的?”
荊天雲臉上露出慚愧的神色,道:“我的功夫比我爹差多了,比起師祖三絕真
人,更是天與地之別。”
梁鈺琳聽的幽然神往,好奇的問道:“那是怎生的情形?”
說起荊鐵山和三絕真人的事跡,可非幾晝夜可說盡的。不知不覺中遠方雞啼犬
吠,東方漸白。
雖然梁鈺琳聽的津津有味不想離去,可是荊天雲卻不能讓她受人非議,於是堅
持要她回去。荊天雲狠心不管她懇求的眼神,目送著梁鈺琳進入院內。
荊天雲搖頭苦笑,自嘲道:“我好像被這姑娘耍的團團轉,還好不久我就要走
了。”
往後數天,梁鈺琳每至夜深人靜,都會來到這林中聽荊天雲講故事。荊天雲自
己對這情形也感到苦惱,但是偏偏自己又心軟的現身相見。
不過絲竹笙樂雖美,總有曲終人散之時。七日後,荊天雲確定湖氏兄弟已經引
走尚文野後,開口向梁鈺琳辭別。
秋風蕭瑟,林中飄起渺渺的雲煙。枯葉墜落在冷冷的台階上,星光明滅不定。
殘月空明,荊天雲亦感落寞。
荊天雲仰觀星辰,有感而發的開口唱道:“秋風□□泛崇光,水雲擾擾亂行藏
。。”
忽然月下一人接口道:“暮雪皚皚寒徹骨,春雨綿綿百花香。”
荊天雲轉頭見梁鈺琳紅妝巧扮,一身淡綠的杉子輕靈飄逸。荊天雲臉上微微一
笑,他的心中卻感到痛楚。
梁鈺琳盈盈來到亭中,笑容有如新月般亮潔。她輕啟朱唇,道:“今天妹妹我
陪哥哥喝兩杯,可以嗎?”
荊天雲聞言一怔,道:“當然可以,不過,喝醉了我可不管你。”
梁鈺琳雙眉微蹙,嗔道:“人家不會喝醉的,最多喝兩杯,這樣總行了吧?”
荊天雲聽她堅持要喝,只好勉為其難,斟了一杯給她。
從沒喝過酒的梁鈺琳,一口氣喝完後酒氣上沖,雙頰暈紅,一雙眼睛水汪汪的
看著荊天雲。
荊天雲見她雙眼迷濛,不禁苦笑道:“妹妹你沒喝過酒嗎?這般牛飲很容易醉
的。”
梁鈺琳不答他話,只是笑容可掬,癡癡的看著荊天雲,忽然間她雙目一閉,身
子往旁傾倒。
荊天雲嚇了一跳,急忙上前將她抱住。梁鈺琳渾身滾燙的靠在荊天雲身上,她
身上的香味被體熱一蒸,散發出濃郁的少女體香。
荊天雲陶醉在少女的溫柔中,雙手不自覺的將她僅僅摟住。倆人相偎相依,荊
天雲眼皮竟然漸漸沈重,張口打了個哈欠,閉目小酣一下。
荊天雲過不多時就醒了過來,他張開雙眼見到梁鈺琳似怨似嗔的眼神,笑道:
“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是你不勝酒力,我好心扶著你的。”
梁鈺琳小嘴兒一噘,道:“哥哥趁我酒醉佔我便宜,還說好心?”
荊天雲奇道:“我哪時候占。”他話未說完,驚覺自己左手竟然平放在她的大
腿上,右手更是搭在她的胸口。
荊天雲急忙將她扶正,自己站起身來辯解道:“我剛剛睡著了,什麼都不知道
。”
梁鈺琳見他急的額頭冒汗,輕笑道:“我又沒怪你,不過,我想回去了。”
荊天雲如釋重負,接口道:“我送你。”說完走到梁鈺琳身旁。
梁鈺琳□首輕點,一手搭在荊天雲肩膀,一手握住荊天雲手掌,跟著緩緩站起
身來。
荊天雲手握柔荑,盡聞女兒香,心中飄飄然的甚為舒服。一路無語,轉眼梁府
已至。
梁鈺琳推開後門,轉頭對荊天雲道:“哥哥此行請多保重。”
荊天雲點頭道:“多謝妹妹,我一定會小心的。”
梁鈺琳嫣然一笑,轉身悄悄走了進去。
梁鈺琳走到房門前,轉角忽然一人道:“琳兒,你何必自尋痛苦呢?”
梁鈺琳吃了一驚,等到看清來人面容後,強顏道:“爹,您在說什麼?”
陰暗中走出一人,此人正是梁儒文。他在此已經等候多時了,“沒想到父女倆
竟然遭遇相似,世上天的作弄嗎?”他臉上不禁露出同情的神色,雙眼看著為情所
苦的愛女。
梁鈺琳雙唇緊閉,心中想要壓抑激動的心情。可是梁儒文父愛的眼光投射過來
,她的心防突然崩潰,哇的一聲撲入父親懷中,淚水撲簌簌的奔流不止。
梁鈺琳抽抽噎噎的道:“爹,您說他還會再來嗎?”
梁儒文輕輕拍著顫抖不止的女兒,搖頭道:“爹也不知道。若是你們有緣,一
定會再相見的。”
梁鈺琳取出繡帕擦乾淚水,心中暗自祈禱:“希望哥哥能夠瞭解我的心意。”
夜色如水,幾聲蟲鳴更添愁意。荊天雲心中惆悵,若有所思的緩緩而行。淡淡
的芳香縈繞不去,他歎口氣,用力甩甩亂成一團的腦袋。忽然懷中似乎多了什麼東
西。荊天雲略感訝異,伸手一摸,原來是一張信箋。
信箋上還留有淺淺的唇印,荊天雲心中一痛,打開信箋,只見上面寫著:“為
誰深宵露中立,鳳棲亭中盼君來。”
荊天雲長歎一聲,仰望皓月如鏡,月中似乎出現巧兒和梁鈺琳的面容,他不禁
思索著:“若是爹爹遇到這事,他會怎麼做呢?”涼風依舊吹著,夜還是一樣寂靜
,這時候無人能回答他,荊天雲低頭信步而行,不覺天空已然有如魚肚白。
夜已經深了,月華雖然明亮,但是冰冷的秋風輕輕吹來,梁鈺琳渾身起了一陣
哆嗦。眼前之人一動不動的站著,在月光下更顯的淒涼詭異。剛剛生死搏鬥的餘悸
猶存,梁鈺琳有些惶恐,她不知道該不該出聲呼喚荊天雲?只好就這樣陪著荊天雲
站在林中。一朵烏雲悄悄蒙上月兒,林子裡一下子漆黑一片,梁鈺琳衣衫單薄,寒
冷加上恐懼,她的身子起了寒戰,牙關也不禁格格作響。
身後發出聲響,荊天雲這時才回過神來。他急忙轉身藉著星光看著梁鈺琳,關
切的問道:“梁小姐,時候已經這麼晚了,你這麼單獨外出,梁老爺會擔心的。”
此時烏雲飄過,月光直□而下,梁鈺琳的頭髮光滑柔美,月光下看起來就像緞
子一般。
梁鈺琳聽到荊天雲說話,鬆了一口氣,嫣然一笑道:“荊公子日夜守在莊子外
,小女子代替我爹爹多謝公子大恩。前些日子小女子冒犯之處,請荊公子原諒。”
說完盈盈一福。
荊天雲趕忙回禮,謙虛的道:“區區棉薄之力,何足掛齒。至於當日情勢混亂
,小姐與在下素昧平生,無心之失,小姐不必耿耿於懷。”
梁鈺琳輕柔一笑,身上紫色羅杉隨風擺動,薄薄的輕紗好像是透明一般,荊天
雲眼前的美麗佳人就像罩著一層淡淡的霧,飄渺宛如仙女。荊天雲看的有些心蕩神
馳,雙眼竟然捨不得移開一會兒。
梁鈺琳看他癡癡的瞧著自己,心頭小鹿亂撞,雙頰浮起淡淡紅暈。梁鈺琳輕咬
紅唇,輕輕道:“荊公子,剛剛那人是誰啊?”
荊天雲聞言一震,趕緊收回目光,心中暗自悔恨:“我怎麼這樣失禮,還好我
不是真的想入非非,不然怎麼對的起巧兒。孤男寡女在這時候同在一處,被人撞見
可是百口莫辯。可是我總不能留她一人在此吧?”
荊天雲見梁鈺琳難耐夜風沁涼,心念一動,道:“深宵露重,在下送梁小姐回
府,以免小姐受了風寒。”
梁鈺琳雙眸湛亮如星,瞟了荊天雲一眼,語氣哀怨的道:“荊公子還在生我的
氣啊?不然為什麼要趕我走?”
荊天雲沒料到梁鈺琳會這樣講,心中吃了一驚,急忙辯解道:“這個。那個。
不是,在下說的不是你想的意思,那是。我真的是為了小姐著想。”
梁鈺琳看荊天雲臉上慌亂的表情,不由的暗自竊笑,又有些埋怨,心想他真是
一個不解風情的魯男子。梁鈺琳存心要耍耍他,小嘴兒一噘,道:“我都不怕,你
堂堂一個大男人,卻比我這弱女子還矯揉做作。”
荊天雲聞言一愣,右手又習慣性的摸了摸後頸,暗想:“奇怪,她怎麼知道我
在想什麼?”不過梁鈺琳既然說這話,想必是打定主意賴著不走。不過荊天雲看她
嘴裡強硬,身子卻抖個不停。
荊天雲聳聳肩,想到孔夫子所言:“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他無奈的歎口氣
,解下身上的長袍,走了過去將長袍披在她身上。
長袍上的熱度,溫暖了梁鈺琳冰冷的嬌軀。一股男子氣息薰的她滿臉通紅,原
來只是打算取笑他而已,可是這時心中油然而生的甜甜暖意,竟讓她捨不得離開荊
天雲片刻。
荊天雲淡淡的一笑,雙手一攤,道:“小姐心中有什麼疑問,在下能力所及,
一定據實以答。”
梁鈺琳臉色一沉,小嘴一扁,嗔道:“陪我說說話這麼痛苦啊?”
荊天雲吐了吐舌頭,暗道:“這姑娘真難伺候。”他知道再纏下去輸的還是自
己,話鋒一轉,道:“剛剛那人是淮水幫少幫主的貼身侍衛,此行是來監視我的,
不過我爹和他是舊識,他會幫咱們的。”
梁鈺琳聽他說到咱們,心中一喜,自己身上披著暖暖的衣裳,荊天雲卻只穿著
單薄的襯衣,梁鈺琳心中又是感激,又是不忍,櫻唇一張,柔聲問道:“你冷不冷
?”
荊天雲又是一怔,暗想:“她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荊天雲懷疑的注視她
,倆人目光一接,梁鈺琳確實是一副擔心掛意的模樣。
荊天雲無奈一笑,右手晃晃掛在腰間的酒壺蘆,道:“喝口酒就不會冷了。站
久了腿好酸,我們過去亭中坐下聊,好不好?”反正是無計可施了,荊天雲只好打
起精神。
梁鈺琳知道他關心自己,不由的芳心竊喜,依言緩緩的走到亭中坐下。
荊天雲衣襟端正的坐在梁鈺琳的對面,臉上一副兵來將擋,如臨大敵的模樣。
梁鈺琳見了他這模樣以後抿嘴輕笑,笑聲有如銀鈴般清脆。
荊天雲被她的笑聲搞的莫名其妙,他一臉疑惑的問道:“什麼事這麼好笑?”
梁鈺琳聽了以後更是笑的花枝亂顫,過了一會兒才笑聲一歇喘息道:“公子面
對強敵毫不畏懼,沒想到會怕我這弱女子。”
荊天雲被她一陣取笑,不服氣的道:“我會怕你?我。我只不過是尊重女人罷
了。”荊天雲言不由衷,話中一點氣勢都沒有。
梁鈺琳看他氣嘟嘟的模樣,想起自己很久沒如此開心的大笑,陡然間笑聲一停
,眼神一暗,語氣漠然道:“自從我姊姊兩年前去世後,就沒有人願意和我作朋友
了。”
荊天雲大惑不解,奇道:“怎麼會?二小姐慧黠冰心,追求者只怕有如過江之
鯽。”
梁鈺琳知道他是禮貌性的讚美自己,但是心中還是很喜悅,幽幽的瞧了他一眼
,神情假意黯淡,道:“我爹娘自我姊姊過世後,就只有我一個女兒了,平時連大
門都不讓我出去,我哪裡還會有什麼朋友。”
荊天雲看她忽然悶悶不樂,深表同情的道:“雖然我也是沒有兄弟姊妹,不過
我是男孩子,我爹平時也不太管我。說起來我可比你幸運多了。可是我爹很出名,
我想我永遠也比不上他。”荊天雲好久沒見到父親,言語之中言難掩思念之意。
梁鈺琳雙眸忽然顯現一絲笑意,嘴角兒一揚,輕笑道:“鄴城飛龍的公子,鄴
城小霸王也很出名啊!”
荊天雲一時愕然,失聲道:“你。你怎麼……”荊天雲話未說完,梁鈺琳笑瞇
了雙眼,眼兒彎彎的有如新月。荊天雲一愣之後開懷大笑,道:“沒想到我的惡名
遠播,連大門不邁的姑娘都知道。可是。”荊天雲故意裝作不懷好意的樣子,道:
“像我這樣的人,你竟然敢孤身前來,難道不怕我對你。”
梁鈺琳俏臉一扳,責備他道:“說的好好的,你幹嘛要故意嚇人家?”
荊天雲一怔,沒想到這看起來嬌滴滴的姑娘倒是挺兇的,他討了個沒趣,訕訕
的道:“你別生氣,一切都隨你意思,這樣行了吧?”
梁鈺琳嘟著嘴兒,雖然心中甚喜,但是嘴裡還是不快的道:“這樣還差不多。
”
荊天雲被她忽嗔忽喜的模樣弄得有些暈頭轉向,此時梁鈺琳忽然柔聲道:“我
沒有兄弟姊妹,我可以叫你哥哥嗎?”
荊天雲的心迷糊了,遲疑的道:“這。這樣做好嗎?”
梁鈺琳眼中泛著淚光,幽怨的看著他,輕輕道:“我不會勉強你的。”說著說
著,梁鈺琳的雙眼竟然真的滴下珍珠般晶瑩的淚珠。
荊天雲最怕女人流眼淚,心中一慌,急忙道:“我當然願意,可是我惡名昭彰
,你叫我哥哥可是很吃虧的。”
梁鈺琳噗嗤的一聲笑了出來,道:“就是哥哥名聲差,這樣才沒人敢欺負我啊
!”
荊天雲看她破涕一笑,心中一寬,笑道:“可是如此一來,誰敢娶你啊?”
梁鈺琳霎時滿臉通紅,輕咬朱唇道:“哥哥你。你真的很。”梁鈺琳羞的說不
出口,低頭默默不語,一雙纖細潔白的羊脂玉手不停的搓著衣角。
荊天雲自知失言,本想趕快一語帶過。可是梁鈺琳含羞不語的模樣,荊天雲看
了心中一驚,暗中警惕道:“切莫將恩情當愛情。”
荊天雲臉色一變,正色道:“過幾天我就要走了,妹妹你自己可得多保重。”
梁鈺琳吃了一驚,抬頭凝視著荊天雲道:“為何哥哥要如此來去匆匆?”
白晰無暇的臉龐上,淚珠宛如夜空中閃亮的星星般動人。這樣一位美女在如此
月色溶溶的時刻,含情脈脈的雙眸似乎要將荊天雲的心給融化。若非父親是如此專
情之人,若非家中有柔弱美麗的未婚妻,荊天雲恐怕真的把持不住。
不過荊天雲只是淡淡一笑,道:“等我確定淮水幫的人離去,我就要去處理未
竟之事。”
梁鈺琳用力咬著嘴唇,不想顯露心事,她勉強一笑,道:“哥哥真是大忙人,
不像我,整日待在家中,寂寥難遣。”
荊天雲看得出她心中其實很難過,不過他也知道不能心軟,因為這樣會使事情
更複雜。
荊天雲微笑道:“江湖路兇險難料,若不是事態嚴重,我還真想留在家中吃老
米飯。”
梁鈺琳當然知道這只是荊天雲安慰她的話而已,她聰明的插開話題,問道:“
哥哥功夫這麼好,是誰教你的?”
荊天雲臉上露出慚愧的神色,道:“我的功夫比我爹差多了,比起師祖三絕真
人,更是天與地之別。”
梁鈺琳聽的幽然神往,好奇的問道:“那是怎生的情形?”
說起荊鐵山和三絕真人的事跡,可非幾晝夜可說盡的。不知不覺中遠方雞啼犬
吠,東方漸白。
雖然梁鈺琳聽的津津有味不想離去,可是荊天雲卻不能讓她受人非議,於是堅
持要她回去。荊天雲狠心不管她懇求的眼神,目送著梁鈺琳進入院內。
荊天雲搖頭苦笑,自嘲道:“我好像被這姑娘耍的團團轉,還好不久我就要走
了。”
往後數天,梁鈺琳每至夜深人靜,都會來到這林中聽荊天雲講故事。荊天雲自
己對這情形也感到苦惱,但是偏偏自己又心軟的現身相見。
不過絲竹笙樂雖美,總有曲終人散之時。七日後,荊天雲確定胡氏兄弟已經引
走尚文野後,開口向梁鈺琳辭別。
秋風蕭瑟,林中飄起渺渺的雲煙。枯葉墜落在冷冷的台階上,星光明滅不定。
殘月空明,荊天雲亦感落寞。
荊天雲仰觀星辰,有感而發的開口唱道:“秋風□□泛崇光,水雲擾擾亂行藏
。。”
忽然月下一人接口道:“暮雪皚皚寒徹骨,春雨綿綿百花香。”
荊天雲轉頭見梁鈺琳紅妝巧扮,一身淡綠的杉子輕靈飄逸。荊天雲臉上微微一
笑,他的心中卻感到莫名的痛楚。
梁鈺琳盈盈來到亭中,笑容有如新月般亮潔。她輕啟朱唇,道:“今天妹妹我
陪哥哥喝兩杯,可以嗎?”
荊天雲聞言一怔,道:“當然可以,不過,喝醉了我可不管你。”
梁鈺琳雙眉微蹙,嗔道:“人家不會喝醉的,最多喝兩杯,這樣總行了吧?”
荊天雲聽她堅持要喝,只好勉為其難,斟了一杯給她。
從沒喝過酒的梁鈺琳,一口氣喝完後酒氣上沖,雙頰暈紅,一雙眼睛水汪汪的
看著荊天雲。
荊天雲見她雙眼迷濛,不禁苦笑道:“妹妹你沒喝過酒嗎?這般牛飲很容易醉
的。”
梁鈺琳不答他話,只是笑容可掬,癡癡的看著荊天雲,忽然間她雙目一閉,身
子往旁傾倒。
荊天雲嚇了一跳,急忙上前將她抱住。梁鈺琳渾身滾燙的靠在荊天雲身上,她
身上的香味被體熱一蒸,散發出濃郁的少女體香。
荊天雲陶醉在少女的溫柔中,雙手不自覺的將她緊緊摟住。倆人相偎相依,荊
天雲眼皮竟然漸漸沈重,張口打了個哈欠,閉目小酣一下。
荊天雲過不多時就醒了過來,他張開雙眼見到梁鈺琳似怨似嗔的眼神,笑道:
“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是你不勝酒力,我好心扶著你的。”
梁鈺琳小嘴兒一噘,薄顰輕怒道:“哥哥趁我酒醉佔我便宜,還說好心?”
荊天雲奇道:“我哪時候占。”他話未說完,驚覺自己左手竟然平放在她的大
腿上,右手更是搭在她的胸口。
荊天雲急忙將她扶正,自己站起身來辯解道:“我剛剛睡著了,什麼都不知道
。”
梁鈺琳見他急的額頭冒汗,心中有些埋怨,但是自己不曾表明心意,又能怪他
什麼呢?
梁鈺琳埋怨道:“人家又沒怪你,瞧你怕的?不過我有些暈眩,我想回去了。
”
荊天雲如釋重負,順勢接口道:“我送你。”說完一跨步走到梁鈺琳身旁。
梁鈺琳□首輕點,一手搭在荊天雲肩膀,一手握住荊天雲手掌,跟著緩緩站起
身來。
荊天雲手握柔荑,盡聞女兒香,心中飄飄然的甚為舒服。梁鈺琳溫熱的嬌軀依
著荊天雲的手臂,兩人一路無語,轉眼梁府已至。
梁鈺琳推開後門,轉頭欲言又止,明亮的大眼睛淚水盈眶,她見荊天雲毫不動
情,心中酸楚,狠心銀牙一咬,低聲對荊天雲道:“哥哥此行請多保重。”
荊天雲勉強一笑,點頭道:“多謝妹妹,我一定會小心的。妹妹自己也要保重
。”
梁鈺琳嫣然一笑,轉身悄悄走了進去。
梁鈺琳走到房門前,轉角忽然一人道:“琳兒,你何必自尋煩惱呢?”
梁鈺琳吃了一驚,等到看清來人面容後,強顏道:“爹,您在說什麼?”
陰暗的角落裡走出一人,此人正是梁儒文。他在此已經等候多時了,“沒想到
父女倆竟然遭遇相似,世上天的作弄嗎?”他臉上不禁露出同情的神色,雙眼看著
為情所苦的愛女。
梁鈺琳雙唇緊閉,想要壓抑激動的心情。可是梁儒文父愛的眼光投射過來,她
的心防突然崩潰,哇的一聲撲入父親懷中,淚水撲簌簌的奔流不止。
梁鈺琳淚流滿面,抽抽噎噎的道:“爹,您說他還會再來嗎?”
梁儒文輕輕拍著哭泣不止的女兒,搖頭道:“爹也不知道。若是你們有緣,一
定會再相見的。”
梁鈺琳哭聲漸息,玉手從懷中取出繡帕擦乾淚水,心中暗自祈禱:“希望哥哥
能夠瞭解我的情意。”
夜色沁涼如水,幾聲蟲鳴更添愁意。荊天雲心中惆悵,若有所思的緩緩而行。
淡淡的芳香縈繞不去,他歎口氣,用力甩甩亂成一團的腦袋。忽然間感覺懷中似乎
多了什麼東西。荊天雲略感訝異,伸手一摸,原來是一張信箋。
信箋上還留有淺淺的唇印,荊天雲心中一酸,打開信箋,只見上面寫著:“為
誰深宵露中立,鳳棲亭中盼君來。”
荊天雲長歎一聲,仰望皓月如鏡,月中似乎同時出現巧兒和梁鈺琳的面容,他
不禁思索著:“若是爹爹遇到這事,他會怎麼做呢?”涼風依舊吹著,夜還是一樣
寂靜,這時候無人能回答他,荊天雲低頭信步而行,不覺天空已然有如魚肚白。
如此輕易的完成父親的囑咐,荊天雲的心中本來應該欣喜萬分。可是一路上他
卻愁容滿面,原因起於心中情絲糾葛難以□清。
“沒想到我什麼都比不上父親大人。”一心以父親為榜樣的他,竟然會對兩個
女子動情,荊天雲自己也不敢相信。荊鐵山在兒子未足十六時,便曾央媒提親。可
是會有誰願意將女兒嫁給聲名狼藉的小惡人。到了後來連媒人也拒絕替荊天雲說親
。
“我兒子生相俊俏。”這是荊鐵山唯一想的到的優點。別看荊家家大業大,連
窮人家都不願攀這門親事,荊天雲想到自己以前荒唐的歲月,有時真是感到無地自
容。
或許就是這個原因吧!荊天雲不想再讓任何愛他的人傷心。其實當時富有人家
三妻四妾本屬常事,但是未知的後果讓他裹足不前。先到外祖父家吧!荊天雲抱著
得過且過的心態,不日就到了曲阜。
韓家大門朱漆黯淡,叩環銅綠孳長。石梯蘚苔滿佈,枯黃落葉門前飛舞。這樣
的淒涼景像,荊天雲面有憂色站在門前,心中一陣躊躇,萬一事情有什麼不測,那
父母親大人豈不是抱憾終身,荊天雲考慮再三,還是怯立門前,右手橫在半空中遲
遲無法叩門。
忽然大門呀的一聲緩緩打開,荊天雲心頭一驚往旁一閃,只見一名年約三十多
歲的僕人拿著鋤頭走了出來。門又輕輕關上,那人往濃密的林子走去,荊天雲心念
一動,“那個方向是不是父親所說的,奶奶長眠之所。”他好奇心起,想到反正自
己無法下定決心,索性躡手躡腳的跟在那人後面一探究竟。
那人穿過荊籐雜草叢生的小道,舉步維艱的往前劈籐除草。林子裡晦暗陰乾,
腐草和死去動物的臭味刺鼻難聞,但是那人仍奮力的前行。絲毫不以為苦。
好不容易出了林子,前方的景像過真如荊鐵山所形容的一樣,只是芒草長高了
,樹木的枝葉繁衍生長,像一把把巨大的傘一般,遮住當頭的陽光。荊天雲舉目望
去,一片碧綠,完全看不到祖母的墓碑。
那人往上走了幾步,忽然舉起鋤頭往下開始剷除雜草。荊天雲再無懷疑,恭敬
的開口
道:“請問大叔,您是不是戚平叔叔?”
那人沒料到後方會有人,此時忽然間聽見聲響,他急忙將鋤頭舉在胸前,身子
迅速兜了過來。
那人見到荊天雲的臉,露出詫異的神情,繼而一副似曾相識的語氣道:“敢問
公子可是姓荊。”
荊天雲看他問話的樣子,心想他一定是戚平沒錯,於是咧嘴一笑,道:“我爹
是荊鐵山,晚輩叫荊天雲。我爹曾提起戚叔叔,這些年多虧叔叔照顧我奶奶的故居
,我爹要晚輩謝謝戚叔叔。”
那人正是戚平。他在荊鐵山離去後,每兩個月都會來一次整理荊大娘的墓園。
荊鐵山每年都會回來祭墳,但是韓雲娘身子狀況不是很好,禁不起長途跋涉,而且
荊鐵山也怕她觸景傷情,於是每年都編藉口回鄉。
戚平表情一鬆,笑逐顏開的道:“你長這麼大了,容貌和大小姐好像,想來我
也已經六七年沒見過你了。”
荊天雲聽他的口氣好像見過自己,他疑惑的摸了摸後頸,奇道:“戚叔叔見過
我啊?我怎麼沒印像。”
戚平放下手中的鋤頭,上前緊緊握住荊天雲的手,激動的道:“你小時候來過
好幾次,不過每次來都蹦蹦跳跳的沒一時安定,大怪對我印像不深吧!”
荊天雲想起以前總是看人低下,不可一世,雖然糊塗事做太多沒印像,不過當
時態度上一定得罪過戚平。
荊天雲心中慚愧,雖然戚平不提往事,想必是戚平看在父親面子不予計較,荊
天雲於是深深一揖,歉然道:“晚輩年少無知,若有罪叔叔的地方,還請叔叔原諒
。”
戚平趕緊搖搖手道:“不不,你千萬別這麼說,折煞我了。鐵山哥和我情同手
足,更何況小時候的事怎能當真呢。說真格的,鐵山哥這次怎麼沒有一起來?”
荊天雲將經過簡述給戚平聽。戚平聽了以後面有憂色,喟然一聲,道:“老爺
子這些年雖然知道小姐過得很好,可是生不能相見,日子過的可真苦。不過此時能
化解仇怨,為時不晚。只是老爺子身子骨不好,一年前移居京城求醫,尚不知何時
能回來。你最好親自去一趟京城,老爺子見了你一定高興萬分,說不定因此不藥而
愈。”
風吹草偃之間,斑白風化的石碑露了出來。荊天雲心中感傷,語帶悲泣的道:
“戚叔叔,等我將奶奶的墓園整理好,即刻動身前往洛陽。”
戚平臉上無限滄桑,語氣落寞的道:“時間過的好快,荊大娘若是知道有個這
樣懂事的孫子,她老人家泉下有知,一定也感到欣慰。”
荊天雲臉上一陣燥熱,伸手取過鋤頭,仔仔細細的將雜草枯枝除盡。碑上是娘
親親手提的字,荊天雲心中情感澎湃不止,跪地伏拜,心中默禱:“奶奶,請您一
定要保佑爹和娘。
若是您有什麼事要交代,請入孫兒夢中來吧!”
一陣折騰,月兒悄悄將驕陽趕了下山頭,天寒地凍,荊天雲在外祖父家過了一
晚。韓家的傭人見總管帶了一位年輕人回來,私底下議論紛紛。荊鐵山的舊識大都
已經離開韓家,這時下人聽了總管說道,原來這年輕人竟然是老爺的外孫,一時之
間三三兩兩的在廳外偷看,荊天雲除了搖頭苦笑以外,還是搖頭。
隔日雞啼未停,外頭漆黑一片。荊天雲摸索著走到祖母墳前,磕頭告別。蹄聲
的答的答的此起彼落,寒風刺骨,策馬狂奔的荊天雲摸著懷中的丹藥,心中只有一
個念頭:“師祖留下的仙丹妙藥,或許對外祖父有幫助。”洛陽雖然距離此地遙遠
,荊天雲只能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日夜兼程攀星追月而去。
過了泰山,荊天雲棄馬乘舟,黃河滔滔波浪洶湧,船身顛陂搖擺,荊天雲胸口
鬱悶煩躁,徹夜難眠,他一個翻身,忽然聽到船尾吱吱喳喳的船來聲響。
荊天雲心中起疑,心神專一凝神傾聽,果然是幾個人在輕聲細語的討論著。
這船上不過四個人,除了梢公和兩個腳夫外,就只有荊天雲一個乘客。大概是
見財起意吧!荊天雲仔細聽的明白,其中一個聲音沙啞的道:“這個兔兒相公可真
是俊俏,若是把他綁了起來交給娘娘,少不了一頓封賞。”荊天雲聽那聲音是這艘
船的船東,也就是那梢公。
荊天雲心想:“那梢公看來皮膚黝黑,身穿粗衣頭戴斗笠像是個老實人,沒想
到竟是滿肚子壞水,可是他話中的娘娘不知指的是誰?綁男人?這可新鮮。”想到
這新鮮事,荊天雲打足精神細聽。
另外一個聲音道:“沒錯,不過看他穿的一身文士衣衫,掛在腰間的玉珮通體
碧綠,可能是個富家公子。不如等會兒將他搜刮一空,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穫也不定
。”這聲音壓的極低,還好荊天雲內力已經有相當火喉,這聲音聽來是那兩個腳夫
中,身材高壯的那一個。
忽然一個細細的聲音道:“不好吧!說不定咱們遇到的是硬點子,萬一偷雞不
著蝕把米。到時候上面怪下來,咱們九條命也不夠用。”這個最後發言的是個身材
矮小的胖子。荊天雲聽他語氣,似乎是膽小怕事。這兒是黃河上,荊天雲猜想說定
這三人是三江幫的人。
果然那壯碩的腳夫怒道:“三江幫打家劫捨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老三干了那
麼多票,講話來還是那麼畏畏縮縮,你到底還是不是黃河三鮫?”
那老三吃了一驚,說起話來更是結結巴巴,老三道:“當。當。當然是,不過
。不過小心點總。總。總是比較好。”
忽然間啪的一聲,聽起來來好像自家人動起手來了。只聽那梢公威嚇道:“二
弟,你別老是毛毛躁躁,三弟就是被你打怕的。其實三弟考慮的也沒錯,聽說淮水
幫在小沛碰了個釘子。江湖上沒聽過有這號人物,謹慎一點也沒錯。”
那老二不服氣的道:“黃河三鮫出到至今怕過誰?別說一個年輕人,就算淮水
幫少幫主尚文野來,我也是一樣的跟他打個昏天暗地,怕他個鳥。”
老三聽二哥說的豪氣干雲,嗓門逐漸拉大,急忙噓的一聲,勸道:“二哥噤聲
,萬一艙裡頭的肥羊醒了,事情就比較難辦。”
荊天雲聽到此時,尋思:“原來這三人是一伙的。三江幫蛇屬一窩,看來這三
人鐵定干過不少傷天害理的事,今天一定要給他們一個教訓。”荊天雲想起藍玨城
惡形惡狀的模樣,不由的暗暗握緊拳頭。他哈哈一笑竄出船艙,道:“各位這樣禮
遇在下,我真是受寵若驚。”
三人聽荊天雲出聲,同時一怔。但是那粗壯的漢子聽荊天雲話中諷刺意味濃厚
,,當下按耐不住,虎臂突長,大喝一聲,掄起身旁的扁擔呼的一聲當頭劈來。
荊天雲頭一低,側身閃過,右腳輕輕一提,腳尖踢中老二小腿上的□賓穴。那
老二右腳一麻,身子不聽使喚的往前一撲,整個人跌進底下的艙房內。
荊天雲唉約一叫,笑道:“你出手怎麼這樣狠,萬一傷了我,我的賣價可會打
折扣的。”
那梢公知道二弟雖然莽撞,但是手上功夫卻並非如此不堪一擊。他冷哼一聲,
道:“原來閣下深藏不露,試試老夫的雙戟。”
那梢公雙臂一震,腳下一踢船旁的布幔,身子一低,刷一聲雙戟撕裂帆布而出
。
青光一閃,雙戟夾著勁風向荊天雲左右襲到。荊天雲身子忽地往前一沖,右手
手肘一撞頂中梢公右臂,左手一招如封似閉,梢公猛覺左手一麻,不由自主左手順
著對方的勁道往上一揮,左手精心打造的鐵戟脫手而出,遠遠的噗通一聲,月光下
水花飛濺,瞬間鐵戟沈入水中不見蹤影。
梢公往後退了三步,心中無比震驚。右手臂隱隱發麻,鐵戟幾欲脫手。梢公自
忖出到至今,還沒如此一招便受制於人。他的臉上閃爍不定,呼吸也因驚恐而沈重
。
在旁觀戰的老三更是咋舌不已,艙下的二哥久久未醒,大哥又敗下陣來。他心
中猶豫不決是否要上前挑戰。
砰砰砰的聲音從艙內傳了上來,一條人影急撲出來。荊天雲身形一動,一招老
樹盤根將他絆倒。老二一衝出艙房便跌了狗吃屎,右手在地上一拍,一個挽身,半
空中一腳踢來。
荊天雲一個翻身,雙手拄地身子急轉,頭下腳上連踢一十二腳。那人在半空中
閃避無力,胸口被踢中三腳,幸好那梢公眼明手快,隨手拿起腳邊纜繩套中二弟,
梢公用力一扯,老二往梢公胸前飛來,梢公雙手一伸抱住老二。荊天雲打蛇隨棍上
,右手運勁於五指,使出擎天指法,倆人身上同時一麻,咚的一響,梢公被點中麻
穴直挺挺的站著,另一人則滾落地上一動也不動。
荊天雲一手搭在梢公胸口,轉頭對著那矮胖之人,道:“怎麼?你還想試嗎?
”
老三一臉惶恐,舌頭一伸,討饒道:“公子爺饒命,我們兄第三人不過是三江
幫的小嘍羅,偷雞摸狗的事做了不少,但是殺人放火的事,我們可是一樣也沒做。
公子爺您高抬貴手,小的兄弟三人今後一定改邪歸正,從此安安分份過日子。”
荊天雲冷笑一聲,道:“你算盤打的可真精,不過饒不饒你們,得看我心情好
不好?我問你,你們叫什麼名字?還有你們適時才說的娘娘是誰?”
那矮胖子眼睛一溜,道:“小的叫徐解。”他手一指梢公,道:“這位是我大
哥吳全,躺在地上的是我二哥叫陸平山。我們兄第三人一輩子都在這河上打滾,江
湖上朋友賞臉,給了我們黃河三鮫的渾號。剛才我們兄第三人所說的娘娘,就是江
湖上人稱九天玄女的駱箋駱娘娘。”
荊天雲點點頭,黃河三鮫不過是小角色,至於那九天玄女名聲雖響,但是江湖
上只聽其名未見其人,他道:“原來是她。可是那婆娘不是住在崑崙山附近,她千
里迢迢來中原抓男人做什麼?”
徐解乾笑一聲,道:“這個小人也不知道,不過他和我們幫主好像是舊識,所
以娘娘有命,我們只好全力以赴……”
荊天雲皺眉沈思,忽然徐解聲音一頓,他暗道不妙,右手用力一扯,身子藉力
迅如閃電般閃到吳全身後。嗤嗤數聲,吳全慘呼連連,大叫道:“他媽的三弟,你
的毒針射到我身上了,快拿解藥來。”
徐解此時露出猙獰面目,完全不管吳全哀嚎,雙袖一揚,寒光閃處,兩柄飛刀
激射而來。
飛刀來勢兇猛,捷如電閃,轉倏便至。荊天雲心中喔的一聲,沒想到這猥猥縮
縮的胖子,下手竟這般狠辣,完全不顧兄弟死活。他右手推開吳全,接著雙手看準
飛刀來勢在胸前一合,錚的一聲將飛刀夾在雙掌之中。
徐解沒想到這麼近的距離還會失手,驀地大喝一聲,雙手齊施,左右各三柄飛
刀破空而至。飛刀一出,徐解雙足一點,翻身跳入黃河。
荊天雲雙手十指輕彈,彈開迎面而來的飛刀。只是對方既然稱為黃河三鮫,水
裡功夫自然不差。此時最好趕緊上岸再說。他的眼光一瞥,吳全已經雙眼翻白,眼
見不活。至於那陸平山,荊天雲理都不想理。
忽然間船身一陣搖晃,船身開始打轉起來。荊天雲心想:“可惡的徐解,想等
我掉入水中,可沒這麼容易。”
荊天雲拿起吳全掉落的鐵戟,對著船桅猛力一砍,喀拉一聲船桅倒了下來。他
運起全身勁道,大喝一聲雙掌往船桅一推,一根長長的船桅平飛了出去。
徐解躲在水下憑著水波的震動知道有重物落水,他往震源處游去,悄悄探出水
面。原來是船上的主桅,不對,等他發覺危機四伏時,忽然間胸口大痛,一根尖利
的鐵器從背後穿胸而出。
荊天雲擲出主桅後,拉住主桅上的繩子跳到圓木上。嘩啦一聲從左側響起,他
想都沒想就將手中鐵戟擲出,果然一擊就中。
黃澄澄的河水泛起血花,增添幾許詭異的氣氛。荊天雲雙手並用,慢慢劃到岸
邊,小船已經沈入滾滾黃河之中。黃河三鮫淪為波臣,那也是死的其所。
荊天雲抖了抖身上的濕衣服,暗暗切齒,喃喃道:“三江幫?九天玄女?哼。
”
他提氣一縱,施展凌空虛渡的輕功,倏忽不見人影。
梁鈺琳自從荊天雲離去後,整日愁眉不展。忽而歎息,忽而暗自啜泣。梁儒文
見狀,心中有了計較。一日將女兒叫到身前,鄭重的講了幾句話。梁鈺琳聽了以後
緊閉雙唇不答。梁儒文又問了幾次,梁鈺琳淚水直流,勉強的點了點頭。梁儒文將
女兒抱在懷裡,仔細的叮嚀了幾句,隨即差人護送梁鈺琳離開梁府。
有了前車之鑒,荊天雲行事更加謹慎。這日來到東郡,這裡有間雲來客棧是荊
家產業,他一踏入客棧,掌櫃的笑容滿面的迎上前來,道:“少爺撥冗前來,小的
未曾遠迎,請恕小老兒怠忽之罪。”
荊天雲右手輕輕一搖,笑道:“張大叔別客氣,這回我只是路過而已,你忙你
的吧!不用管我了。”
張掌櫃的甩了甩頭,道:“少爺遠道而來,該當好好休息一下。阿進,這兒你
看一下,公子,請隨小老兒來。”說完提著荊天雲的包袱,領著他往上房而去。
荊天雲盛情難卻,跟著張掌櫃穿過後院走到樓上的上房。床上錦繡玉枕,地上
□著厚厚的手工精細的毛毯。床前桌上檀香裊裊環繞,淡淡的香味令人渾身清爽。
東首一張幾上供著一盆蘭花,其上木架一隻紅白相間的鸚鵡正舉起爪子整理羽
翼。就連椅子上也披著繡了花的綢緞。
“好個氣派的房間。”荊天雲不禁發出由衷的讚歎。
張掌櫃的笑了笑道:“這完全是以生意眼光作為出發點。”
荊天雲摸了摸後頸,臉上一紅笑道:“這兒我還沒來過,沒想到張大叔經營得
如此出色。”
張掌櫃的哈哈一笑,道:“這都是老爺給我的機會,不然小老兒早就魂歸九泉
了。”
張掌櫃的本名張長生,本來是個老實的布匹商人,得罪了地方惡霸。那惡霸勾
結地方官,誣陷他入罪。朱義謀受了匿名狀紙,指派荊鐵山前去調查。張掌櫃的刀
下留命,一家人遷移至此,荊鐵山讓他掌管這家客棧,算是他的再生父母了。
倆人坐下閒聊,忽然一人乒乒砰砰的跑了上來,那人穿著墊小二的服飾,氣急
敗壞的道:“掌櫃的,有個。有個客人硬要住這間上房,我已經跟她說沒有空房了
,沒想到她蠻不講理,還揚言要燒了我們客棧。”
張長生笑容不變,道:“少爺請安心住下,這種客人多如牛毛,待我前去打發
。那店小二對張長生猛使眼色,張長生怒道:“對著少爺,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那店小二被罵了一頓,一臉無辜的道:“那些人是。是。三江幫的。我們惹不
起他們。”
張長生吃了一驚,心想怎麼在這時候出了這事情,他表情頗為尷尬,轉頭看了
荊天雲一眼。
荊天雲知道一般百姓視鹽梟如蛇蠍,避之唯恐不及,哪還敢招惹呢?不過敢這
樣明目張膽的自稱三江幫,不是無足輕重的小角色,就是份量不輕的大人物。他微
笑著道:“這兒讓給他們好了,我隨便睡一宿,明天還要繼續趕路。”
張長生心中鬆了一口氣,急忙賠罪道:“真是委屈少爺您了。”
荊天雲搖手道:“沒關係,和氣生財嘛。”
張長生轉頭對那店小二說道:“你去領那些人上來吧。”說完又回頭對著荊天
雲道:“少爺,委屈您將就一下。請跟小的來。”
荊天雲笑著道:“張大叔您別太客氣了。”
張長生選了間窗明几淨的房間,荊天雲很滿意,放下行李後隨著張長生來到食
堂。一道道精緻的菜餚端上桌來,荊天雲趕緊要張長生別太費事。但是張長生為了
補償剛才的事,還是要廚房使出拿手絕活,蒜蓉雞丁,鮑魚銀絲,魚翅燕窩等等,
荊天雲對著滿桌佳餚苦笑,心想這滿桌子的飯菜,十個人也吃不完。
忽然樓下傳來一陣諠譁,張長生眉頭一皺,暗道:“今天撞邪了,怎麼這麼多
麻煩。”
剛來了三江幫,不會又來其他幫派吧!做生意的最怕發生這種事,萬一處理不
當,客棧名聲毀了不打緊,說不定還會受傷,甚至出人命。
只聽得樓下一個大嗓門叫道:“今天這客棧老子全包了,沒事的人都給我滾出
去。”這人內力不差,這一吼叫,震的碗盤喀喀作響。
這人的聲音好熟,荊天雲腦中想了一會兒,忽然右手一拍桌面,暗道:“原來
是他。淮水幫紫龍堂的巴東喜。”
不一會兒,巴東喜大刺刺的走上樓來,身後竟然還跟著胡氏兄弟。看到胡氏兄
弟,尚文野應該也會出現吧!果然尚文野一身白衣,輕搖折扇,緩緩的走了上來。
巴東喜一上樓就急著驅趕其他客人,一回頭瞧見荊天雲,他張開血盆大口,呆
在當地。
胡氏兄弟見了荊天雲後面面相覷,尚文野還是一派從容,微笑著走到荊天雲桌
前,道:“介意嗎?”
荊天雲看了他一眼,手一指長凳,道:“請便。”接著右手輕搖,示意張長生
退下。
張長生映像中荊天雲是個闖禍精,雖然近一兩年聽說他改頭換面,不過江山易
改,本性難移。張長生只希望荊天雲別惹太多麻煩。張長生一面回頭張望,一邊往
樓下走去。
尚文野看著滿桌豐盛的菜餚,笑道:“閣下好闊綽。”
荊天雲不置可否,微笑道:“天涯何處不相逢。尚少幫主雅興不淺,四處遊山
玩水,想必范縣的明媚風光,尊駕已經飽覽無疑。”
尚文野尚未答話,巴東喜走了過來,一屁股坐下,咧嘴笑道:“年輕人,我們
又見面了,我叫巴東喜你已經知道了,可是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尚文野見巴東喜中途插了進來,心頭不悅。但是他開口問荊天雲姓名,正好解
了心中疑惑。他兩眼凝視著荊天雲,等著他的回答。
荊天雲答道:“在下荊天雲,鄴城人。”
尚文野心中微微一驚,脫口而出問道:“你是鄴城飛龍荊鐵山的兒子?”
荊天雲點頭道:“不才正是。”
尚文野恍然大悟,道:“難怪了,這種身手……”他話未說完,樓下又走上來
一群人。
尚文野見了那些人,口一閉不再言語。
後來出現的那幫人,一女四男總共有五人。女的一身淡紫色勁裝,一雙彎彎的
柳葉眉,玉頰櫻唇,方當韶齡竟是個美女。只是她一臉冷漠無情的模樣,雙眉隱含
煞氣,令人望之卻步。後方三人俱是三十歲上下的精壯漢子。
那女子看了尚文野一眼,冷冷的道:“尚少爺來的真快,三江幫招待不周之處
,還請見諒。”那女子不僅臉上冰冷,連說話也如出一轍。
尚文野起身抱拳道:“段二大小姐言重了,我等也是剛到。”
那女子眼光在荊天雲身上停了一下,她的印像中淮水幫似乎沒這號人物。不過
荊天雲早聽過三江幫幫主的二女兒段水柔是個不讓鬚眉的狠角色,她的大哥段水懿
還沒她出名。
不能在自家惹事,荊天雲起身抱拳道:“在下尚有要事,恕不奉陪了。”
尚文野回禮道:“改天容在下作個東道主,屆時好好小敘一番。”
巴東喜大手一拍荊天雲的臂膀,道:“改天咱們再好好聊聊。”
荊天雲笑著點點頭,逕自個兒走下樓去。
段水柔眼睛餘光盯著荊天雲,心中反覆猜想這人到底是誰?看眼前情形,似乎
他不是淮水幫的人,但是尚文野為何對他如此禮遇?雖然心中疑惑,段水柔還是想
先將眼前的事處理好。
段水柔道:“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藍玨城沒得罪貴幫,為何貴幫要置他於死
地呢?難道三江幫眾走進淮水流域就非死不可嗎?”
尚文野右手一揮,紙扇啪的一聲展開來。他輕搖摺扇,搖頭道:“淮水幫做事
向來敢作敢當,藍玨城不是死在我們手上。可是你們三江幫越區搶鹽,這也太說不
過去了吧!”
段水柔哼的一聲,道:“那是他們私自作主,你劃下道來,要怎麼做才將那幾
個人還我。”
尚文野坐了下來,斟了一杯酒道:“你們的人為了搶鹽,殺了我們的鹽商。你
憑什麼認為淮水幫會將人還給你?”
段水柔玉手一揚,身子一側,厲聲道:“廢話少說,你不想還人就不會來這兒
,不是嗎?既然如此,少幫主何不痛痛快快的說分明。”
尚文野仰頭一飲而盡,笑道:“說的好,二小姐快人快語,在下就不拐彎抹角
了。二小姐看到剛才那個人沒?三天之內,你只要將此人帶到我面前,貴幫的八個
人就無條件還你,如何?”
段水柔倏而轉身,張大雙眼看著尚文野,心想:“怎會如此容易?莫非有詐?
”
尚文野嘴角一揚,道:“二小姐若沒把握,那就算了。淮水幫雖然不大,養八
條狗還游刃有餘。”
段水柔明知這是激將法,但是在自己地盤上收拾不了一個人,此事若傳到江湖
上,三江幫如何在江湖上立足。段水柔傲氣一起,道:“就這樣,君子一言。”
尚文野接口道:“快馬一鞭。”
段水柔轉身下樓,尚文野和巴東喜倆人露出會心的一笑,心想這下子有好戲看
了。尤其尚文野本來奉了父親的命令來作好人,這時出了道難題給三江幫,不管三
江幫成不成,自己都有交代。只有胡氏兄弟面帶憂色,只是此時卻無法警告荊天雲
,倆人只能等待時機而已。
熾天使書城
【第九章 人心叵測】
東郡(濮陽)也算是個大城,筆直的青石板堆□疊成的街道,左右往來絡繹不絕
的販夫走卒,此起彼落的叫賣之聲不絕於耳。木製的推車發出喀喀喀的聲響由遠而
近,車上的旗子迎風獵獵作響。大小孩童在街道邊追逐嬉戲,旁若無人。
荊天雲出了客棧後左顧右盼,右手摸了摸後頸,心中正想著該往哪兒去才好?
忽然左方街口一陣騷動,繼而喊聲震天,叫罵聲中夾雜著女人哭聲。
荊天雲大感好奇,舉步往前穿過層層人牆。只見許多人拿起手邊的東西往同一
個方向扔去。荊天雲惦起腳尖,看見一名穿著灰色破布的婦人蜷縮在牆角。眾人不
知為何往她身上砸東西,那婦人左手張開不知罩住什麼東西。荊天雲雖然不明究竟
,但是這麼多人欺負一名婦人,荊天雲見狀激起俠義心腸,輕吒一聲跳過眾人頭頂
擋在婦人身前,右手一撈接住迎面而來的木棒。荊天雲木棒上翻下滾,劈哩啪啦的
將眾人扔過來的東西原物奉還,眾人紛紛躲避,驚叫聲中一哄而散。
眾人散去後,荊天雲轉身看著全身顫抖不已的婦人,輕聲道:“這位大娘無須
驚慌,那些人已經散去了。”
那婦人臉龐微微一側看著荊天雲,荊天雲見她年紀不過三十左右,油頭垢面,
鬢發雜亂,身上破布污穢不堪,腳上也沒著鞋襪。荊天雲心下憐憫,蹲下來恭敬道
:“大娘有何委屈,在下能力所及,必當效勞。”
那婦人還是怯生生的不敢答話,偶而眼角偷瞧著荊天雲。畢竟這樣一個相貌俊
挺的青年俠士出手相助,對這身世坎坷的婦人而言,還是頭一遭遇到。
荊天雲軟言相詢,那婦人卻不答話,他無奈的聳聳肩,從懷中取出一錠金元寶
,塞在婦人手中,道:“這些錢雖然不多,但是足夠讓你安定一段時間,若是還有
困難,到雲來客棧找張掌櫃的,就說是荊天雲要你去的,他會想辦法安頓你的。那
婦人盯著手中的金元寶,忽然手一推,將元寶交還到荊天雲手中道:“我不是乞丐
,不需要別人施捨。”
荊天雲沒想到這婦人這樣高傲,一愣之後,急忙道歉,道:“大娘您別誤會,
這不是施捨,而是在下的一點心意。”
那婦人哼的一聲,轉頭不答他話。忽然婦人懷中一個少女探出頭來,對著荊天
雲嘻嘻一笑。
這女孩面貌清秀,雙眼更是靈動有神,只是臉色過於蒼白,大概是三餐不繼的
關係。
荊天雲對著她做了個鬼臉,那女孩子笑著吐了吐舌頭又躲回母親腋下。忽然一
陣寒風吹來,那婦人緊拉著身上的破衣,巍巍顫顫的站起身來。那少女此時走到母
親身旁,臉上兩個淺淺的梨窩,笑容可掬的看著荊天雲。荊天雲笑了笑正想勸那婦
人收下金元寶,忽然見那少女左手裹著白布,往母親懷中靠去。
荊天雲見狀,失聲叫道:“你是拳娘?”
那婦人聞言全身一震,轉身拉住少女往巷子跑去。
這婦人被稱做拳娘夫人,她的娘家非常貧窮,拳娘的父親早亡,自小隨著母親
四處流浪。拳娘夫人流浪的原因,其實並不是貧窮,而是她的女兒天生畸形,左手
掌一出生便緊握不放。她為了不想讓女兒被人取笑,所以才四處漂泊。少女的左手
一直裹著白布,因為三絕真人云游四海時,曾經遇過這女孩兒。拳娘夫人心中一直
記著三絕真人的話:“這女孩子有機會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無上地位。哪天
遇到她的真命天子,她的手就會打開。不過世間福禍難以預料,有了崇高的地位未
必是好事。平淡也未必是壞事。”
拳娘夫人只管記得三絕真人前半段的話,而不管他勸告。雖然後來有多位太守
,將軍前來一試,但是全都敗興而歸。這些人心中不忿,於是口不擇言。以訛傳訛
之下,最後流傳成這少女猶如妖魔鬼怪一般,因此倆人才四處遭到歧視。
荊天雲曾聽師祖提及此事,沒想到此時真的遇上了。他曾對這女孩心生同情,
於是大步追了上去,大聲喊道:“夫人別慌,在下是三絕真人的徒孫。”
拳娘夫人慌亂之中一轉身,進了一間巷底的一間破屋子。
破屋內殘垣破壁,窗門破敗,大樑傾斜,滿地的碎裂瓦礫,毀壞的屋頂□下幾
許光華。
荊天雲跨入屋內,那婦人坐在大樑旁,拳娘嘟著嘴兒看著母親,又轉頭看看荊
天雲。
荊天雲上前彎腰看著拳娘道:“小妹妹,你別怕,哥哥是三絕真人的徒孫。你
們四處游蕩也不是辦法,不如讓哥哥幫你們找個安身之處,好嗎?”
拳娘吐了吐紅紅的嫩舌,道:“我娘不會同意的。”拳娘的聲音清脆悅耳,荊
天雲聽了心中一股暖意直上心田,不由的感到全身舒泰。
拳娘夫人兩眼瞪著荊天雲,疑惑的問道:“你真的是真人的徒孫?”
荊天雲微笑道:“如假包換。我師祖帶我爹去找仙丹妙藥了,不過師祖有交代
,一定要我好好照顧你們倆人。”荊天雲當然是騙她的,不過這少女這般討喜,他
也不忍讓這女孩再經風霜之苦。
此時婦人陷入沈思,她心中猶豫著是否要接受荊天雲的好意。
不過拳娘心思靈敏,看母親臉色就知道母親已經心動,高興的露出貝齒盈盈一
笑,右手握住荊天雲道:“好哥哥,你叫荊天雲是不是?”
小手柔嫩滑膩,宛若無骨。荊天雲雖無邪念,但是男女授受不親,他輕輕掙脫
她的小手,輕聲道:“小妹妹聽到剛剛我說的話了,跟哥哥回去好不好?”
拳娘臉色一沉,語氣無奈的道:“可是我怕替你添麻煩啊!”說著舉起左手,
氣道:“都是這隻手啦,害的我們多躲西藏的。”
荊天雲搖頭笑道:“這可是千金難求的玉手喔。”
拳娘聽荊天雲取笑,鼻中哼的一聲,右手解開纏在左手的白布,高舉左手道:
“你看,沒什麼不同啊!”
拳娘的左手握拳不開,膚色因為長年不見天日,所以顯的有些慘白。荊天雲畢
竟還是年輕人,他好奇的看了半晌,問道:“小妹妹,哥哥可以摸摸看嗎?”
拳娘左手往前一伸,右手握住荊天雲的左手,嘟著小嘴兒道:“你不相信,你
摸摸看就知道了。”說完將左手塞入荊天雲左手,道:“你看,沒什麼不一樣吧?
”
荊天雲沒想到這拳娘說做就做,心中著時嚇了一跳。他趕緊縮回左手,隨口回
答道:“是沒什麼不同。”
忽然間那拳娘大叫一聲,聲音中充滿驚喜和興奮之意。拳夫人被這聲音驚醒,
只見那拳娘白晰如雪,纖長如蔥花般細嫩的五指緩緩打開,她的手掌散發出濃郁的
香味,剎那間滿室馨香。
拳娘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往前撲進荊天雲懷中,又叫又哭的道:“就是你,
沒想到就是哥哥你,你是我的真命天子。”
荊天雲心中茫然,暗暗忖道:“這是怎麼回事?她不是有位高權重的命嗎?”
拳娘夫人露出狠毒的眼光,上前一扯那少女,對著荊天雲道:“這件事你別說
出去,你知道嗎?”
荊天雲一愣之下,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吞吞吐吐的道:“夫人,您這話從何說
起?”
拳娘夫人用力將拳娘拉了出去,少女掙扎著回頭看著荊天雲。荊天雲啊的一聲
回過神來,接著大步追了出去。
拳娘夫人一面快速離去,一面對著荊天雲道:“我女兒將來要作皇后的,怎能
跟你在一起。”
拳娘哭喊著道:“娘,女兒是哥哥的人,您別這樣。”
荊天雲一時間躊躇不知道該不該追上去。拳娘哭聲漸漸遠去。荊天雲心念飛轉
,尋思:“既然是上天注定的,我不該逆天而行。”他打定主意後,雙足一蹬追了
上去。
街道上人潮洶湧,荊天雲舉目望去,極盡之處不見倆人蹤影。他心中悵然,暗
自打算在這兒多待幾天,仔細尋找倆人。
荊天雲萬萬沒想到,從此以後再也沒見過拳娘。
後來拳娘的事傳到漢武帝的耳中,漢武帝好奇的找來拳娘。一摸之下,拳娘依
照母親的吩咐打開左手。由於拳娘的事流傳已久,滿朝文武百官齊聲恭賀皇上。漢
武帝大喜之下封了她婕妤的女官。她替漢武帝生了一個男孩子,取名弗,這孩子就
是後來的漢昭帝。不過正當要母憑子貴之時,漢武帝下了到昭書將拳娘處斬。
拳娘入宮後一直戰戰兢兢,縱有犯錯也都是小錯,沒想到平日寵愛她的皇帝會
忍心將她處死。原來漢武帝當時已經六十多歲,他有心立弗為太子,又怕自己天命
不長,不知到時候是否會重演外戚亂政的禍事?未雨綢繆,只好狠心將拳娘處死。
荊天雲有些失望的往城外慢慢走去。忽然身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靠近。他身子
一側打算讓道,沒想到這腳步聲竟然停在身後。
荊天雲一轉身,心中登時明白,原來是剛剛在客棧見到的那五個三江幫眾。
段水柔一雙銳利如刀的眼睛上下打量著荊天雲。尋思:“為何尚文野要三江幫
捉這人,難道他自己沒把握嗎?這人到底是誰?”她看了半晌,冷冷道:“閣下尊
姓大名?”
荊天雲對三江幫殊無好感,此時段水柔又不客氣的開口詢問,好像自己是她的
俘虜。荊天雲哼的一聲,雙眼瞧著天空,語氣冷漠的道:“江湖多歹人,恕不相告
。”
段水柔身後的一個方臉漢子大喝一聲,往前一站,怒道:“臭小子,你別給臉
不要臉,三江幫做事還沒這樣低聲下氣過。他媽的,乳臭未乾的小伙子,今天我鐵
手姚霸非給你一些教訓不可。”姚霸反手抽出身後的兩支黝黑的鐵爪,爪尖閃著湛
藍色的光澤,顯然爪上□有劇毒。
姚霸大聲叫罵,一些百姓好奇的圍了上來。荊天雲眉頭一皺,心想不能傷及無
辜,不理會他的挑□,轉身離去。
姚霸哪受過這等侮辱,大吼一聲,鐵爪往荊天雲背後抓來。荊天雲冷笑一聲,
雙足一點,颼的一聲,身子如箭離弦般往前竄了出去。眼前之人眨眼間失了影子,
姚霸心下一愣,隨即邁開大步追了上去。
段水柔心中也暗自訝異荊天雲的輕身功夫,只是三日期限轉眼便至,此時絲毫
不能大意,於是腳下也施展輕功,兩個起伏便超過姚霸。其餘三個人連同姚霸緊追
在後。
荊天雲一口氣奔離五十餘哩,輕鬆的一抬腿,縱身跳上路旁一顆大石上,盤腿
閉目養神,靜待三江幫眾到來。
萬籟俱寂,路旁蘆草搖曳生姿,猛地一陣狂風吹起一片塵沙,約莫過了一炷香
的時間,段水柔等一幫人終於來到荊天雲身前。
荊天雲好整以暇,以逸待勞。段水柔吐了一口氣調雲呼吸,耳聽身後眾人鼻息
依舊雜亂。這一段路實在折騰人,她不知道眼前之人到底是什麼來歷,輕功竟然如
此高強。
荊天雲緩緩睜開雙眼,張口打了一個哈欠,疲倦的道:“你們怎麼這麼久才來
,找不到路啊?哈。哈。”他說完哈哈大笑,三江幫人個個咬牙切齒,似乎恨不得
撲上來將荊天雲碎□萬段。
段水柔養尊處優,未曾受過這般奚落,俏臉一扳,怒道:“你別得意,我們有
五個人,難道還拿不下你?”
荊天雲雙手往下一撐,腰一挺,輕巧的從石頭上下來。荊天雲拍拍雙手,一臉
疑惑的道:“像你這麼美的姑娘,一直追著我跑,不怕別人說閒話嗎?”
段水柔雙眸一瞠,叱道:“廢話少說,抓了你交給尚文野,他便會釋放我們三
江幫的人,你乖乖束手就擒,別自尋死路。”
荊天雲訕然一笑,語多無奈的道:“你們黑幫的事,怎麼扯到我的身上來?你
這麼聽尚文野的話,看來你們關係匪淺。”
段水柔更不答話,鏘的一聲,長劍出鞘往荊天雲足下削去。其餘四人見二小姐
出手,亦揉身而上。
荊天雲見段水柔劍尖來勢巧妙,暗道一聲:“好,越女劍法。”他一個回身,
右腳往後踢中姚霸手腕,雙掌和其中兩名漢子一拍,砰的一聲巨響,掌風激起陣陣
塵沙。
雙方交手數招,荊天雲暗自驚訝。這其中未知姓名的三人,拳法精湛,內力渾
厚。雖然自己仗著輕功東躲西閃,但是時刻一久難免落敗。
“好漢不吃眼前虧”荊天雲右手食指輕彈,一縷勁風打中姚霸笑腰穴,姚霸往
後一退,哈哈大笑起來。荊天雲趁著眾人眼光瞧向姚霸之時,腳下運勁反身一跳,
身子有如脫兔般迅捷,倏而不見蹤影。
段水柔臉色一變,急呼道:“別讓他逃走了。”只是荊天雲消逝的無影無蹤,
眾人只得分成三撥去找荊天雲。
段水柔在眾人之中輕功最好,往前奔了一陣子後,忽然絲的一道閃光從天空劈
了下來,接著轟隆一聲巨響,不一回兒開始落下黃豆般的雨點。她看見前方有一間
破屋子,便奔向破屋避雨。
破屋內已經有人生了一堆火,熾熱的火舌吞吐不定,屋內本來陰濕,這時熱火
一起,屋內變的濕熱黏人。
荊天雲早一步來到破屋,他生起火後,脫下身上衣衫放在火旁烤乾。一邊不禁
想到尚文野那卑鄙的心眼,尋思:“好個借刀殺人。不過我可沒這麼容易和他善罷
干休,非得想個方法整整他不可。”他手中拿著枯枝撥弄火堆,腦中思索著如何報
這仇。
段水柔一踏入破屋,就看見荊天雲坐在火堆旁。此時荊天雲也正注視著從門外
走進之人,四目相投,短暫的寂靜之後,荊天雲開口笑道:“追這麼緊,急著嫁人
啊!”
段水柔緊咬著下唇,她知道憑著一己之力是打不贏眼前之人,但是屋外大雨磅
礡,此時真是進退維谷。
荊天雲看她全身已經濕透,起身走到屋子的角落,道:“這位子讓給你。”
段水柔不解的看著荊天雲,似乎他沒有惡意。心中猶豫了一會兒,屋外一陣寒
風吹了進來,她身上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她眼光不離荊天雲,慢慢的走到火堆旁,
伸出雙手在火上溫熱著。
屋外雨勢似乎沒有停止的跡像,煙雨濛濛的一片,時候應該不早了吧!荊天雲
喃喃自語道:“可惡,這雨下個不停,明天怎麼啟程呢?”
段水柔聞言一震,緩緩的從懷中取出一隻吹管放進口中。忽然段水柔輕聲問道
:“公子貴姓大名?”
荊天雲轉身看著段水柔,火光搖曳,她的臉上忽明忽暗,熱氣熏的她雙頰紅暈
,此時情景之下,更顯的無比嬌□。“奇怪,她怎麼口氣大不相同?嗯,一定有詐
。”荊天雲全身警戒,道:“何必多問,要說剛才就說了,奇怪,尚文野沒告訴你
嗎?”
段水柔柔媚一笑,道:“這人是個無賴,我何必有藉口讓他輕薄呢?你親口告
訴我不是一樣嗎?”
荊天雲看她慵懶的樣子,反而全身汗毛直豎起來。荊天雲話鋒一轉,道:“要
我去見尚文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不過,你們三江幫壞事做盡,我是不可能會幫
你們的。”
段水柔盈盈起身,嬌笑道:“別這樣,我們三江幫有什麼不好?金銀財寶,寶
石玉器樣樣都有,何況。”段水柔秋波流轉,櫻唇含情的道:“如花美眷也不缺啊
!”
荊天雲心中一凜,喝道:“對我虛情假意,你還早了幾年。”
段水柔忽然扁嘴道:“我好話說盡了,你都不理,那我只好。”她話未說完,
長劍一挑地上火堆,數十點火星往荊天雲飛去。段水柔長劍出鞘,順勢刺了過去。
荊天雲本已蓄勢待發,只見他雙袖往前一揮,袖力激的火星倒飛回去。
段水柔揮劍打掉火星,一招飛絮沾地的由下往上斜斜消像荊天雲胸口。
荊天雲舞動雙袖有如大鵬展翅,擎天指往劍上一彈,段水柔手臂一熱,長劍幾
欲脫手。
段水柔不待招式用老,劍招一變,使出越女劍絕學連環三式。劍光吞吐,寒光
襲人。荊天雲拂花散手東指西點,將勢如破竹的劍招一一化解。
段水柔悍勇之至,明知不敵還是上前強攻,這時她招招都是奮不顧身的打法。
荊天雲漸漸感到不耐煩,心想:“難道她真的想跟我同歸於盡?”心念所致,
他手下不再退讓。一招三山奇人打中她的肩膀,接著一招繞樑三日左手手一拍,輕
巧的將她手中長劍奪了過來。
段水柔倉皇的退了一步,眼中淚水盈眶,自忖出道至今,從未如此大敗過。
荊天雲倒轉劍身,上前道:“你打不贏我,不用再比了。”說完將手中長劍遞
了過去。
段水柔目光哀怨,忽然小嘴兒一張,一根細如牛毛的毒針嗤的一聲激飛而出。
荊天雲沒想到她竟是如此歹毒,手中長劍一提,當的一聲毒針側飛而去,一股
腥風撲鼻而來。
段水柔偷襲不成,一招雙龍取珠往荊天雲雙目擊來。荊天雲恨她如此惡毒,雙
手連消帶打化去對方招式,接著一招單臂震天夾著渾厚內力,砰的一聲擊中段水柔
的胸口。段水柔悶哼一聲往後飛去,倒地後一動也不動。
荊天雲心頭狂跳不止,明明知道三江幫出手獨辣,自己還是差一點中了她的暗
算。他心想:“看來三江幫不論男女都是一樣心狠手辣。”
荊天雲本想一走了之,但是段水柔尚有鼻息,他走了幾步,搖搖頭又走了回來
。
荊天雲伸手把了把她的脈搏,確定她已經昏迷後,從懷中倒出一顆天犀地龍丸
讓她服下。荊天雲重新升起一把火,靜待雨勢停止後帶她離開。
屋外雨勢未停,淅瀝瀝的聲響越來越大。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屋頂的雨水彙集
成渠,嘩啦啦的傾□而下。屋旁的水流急速的往低窪處流去,烏雲沉沉,這場雨來
勢洶洶,恐怕一時三刻停不了。
荊天雲轉頭看著乾草堆上的段水柔,雖然依舊昏迷未醒,但是緊蹙的雙眉,忽
快忽慢的呼吸聲,似乎睡夢中仍感覺到身上的痛楚。
“這女人真是奇怪,學男人逞強鬥狠就罷了,何必拿性命相搏?傷得這麼重,
我這掌不知道是否打斷她的肋骨?”荊天雲拿起木頭往火堆一扔,順手撥弄火堆,
啪的一聲爆開一個火花。
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煙味,窗欞上滴滴答答的雨珠滴落聲,冷風吹的火焰呼呼
作響。荊天雲站起身來,拿起自己烘乾的衣服,張開來用力一甩,波的一下,衣衫
順勢的撐開。荊天雲走到段水柔身前,將衣服輕輕蓋在她身上。
忽然段水柔口中發出嚶嚀一聲,手臂一動,慢慢的睜開雙眼。
模模糊糊的影像漸漸變的清晰,一張俊秀的臉,眼眸中關切的眼神,正凝視著
自己。
段水柔身子微微一動,猛然胸口一陣劇痛,她口中不禁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她
輕輕吸氣運勁,一口真氣竟提上不到胸口。她忍著痛楚,喘息道:“我的肋骨斷了
,你怎麼出手這麼重?”語氣中充滿責怪的意味。
荊天雲見她痛苦的模樣,本來心中有一絲憐憫,畢竟她是傷在自己手下。只是
沒想到她一醒來就興師問罪,他不由的啞然失笑道:“我真是好心被當驢肝肺了,
早知如此,剛剛就一走了之了。”
段水柔瞪了他一眼,嗔道:“你傷的我那麼重,就是你不對。何況你早知道我
打不過你,這般出手,不是擺明欺負人嗎?”
荊天雲一時啼笑皆非,一會兒殺氣逼人,一會兒又裝的楚楚可憐,不知道多少
人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在她的手下。荊天雲鼻中哼的的一聲,道:“若不是我早有
防備,說不定現在躺在地上的人就是我。不過這樣一來,可稱了尚文野的意了。”
段水柔趁他說話之時,雙手悄悄摸到斷骨之處,一咬牙,喀的一聲悶響接上斷
骨,雖然胸口痛的冷汗直冒,她還是忍著疼痛,嬌聲問道:“你和尚文野有深仇大
恨嗎?為什麼他要刁難你,還有,你到底是誰?”
雖然段水柔強忍痛處,但是語氣強弱畢竟有別。荊天雲斜眼瞧了她一下,心想
:這女子死性不改,這時還想暗算我。她可不知道遇上的是鄴城小霸王。“荊天雲
冷冷一笑,道:“想知道我和尚文野的關係,你自己問他吧。等一會兒雨停了,我
會去找你的屬下來帶你走。”他破天荒第一遭好心救助敵手,心中不禁暗暗得意,
心想我這樣做頗有父親風範吧!
不料聽了荊天雲的話後,段水柔臉色大變,著急道:“你別走,更別去找我的
屬下。不然我寧可一個人在此。”
這句話似乎踩中了她的痛處,荊天雲大惑不解,問道:“你瘋了啊!為什麼不
讓我去找你的屬下?你受傷這麼重,留在這兒只有死路一條。”
段水柔咬著嘴唇,神情痛苦的看著荊天雲。過了一會兒,緩緩道:“你走吧,
別管我的事。”
荊天雲看著她閉上眼睛,屋外黑濛濛一片,他無奈的摸了摸後頸,心中真的是
萬般不解。他猶豫了半晌,輕輕歎口氣坐了下來,低頭拾起木材扔進火裡。
段水柔聽他又坐了下來,轉頭看著他,笑吟吟道:“捨不得走啊!”
荊天雲頭也不抬,道:“雨勢未停,而且……我的衣服還在你身上。”
段水柔聞言眼光一低,這時才發現蓋著荊天雲的藍色長杉。她心中悄悄起了一
股酸意,勉強一笑,道:“一件衣服就想功過相抵,門兒都沒有。”雖然臉上帶著
笑意,可是淚珠兒卻偷偷的溢出眼角。
荊天雲根本不知道她心情的轉變,也不理會她的話,轉身張口打了個哈欠,埋
怨道:“這時下起大雨,真是太不巧了。”他現在只想著趕快到長安見外祖父,心
裡不由的煩躁起來。
段水柔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心中錯綜複雜的感覺,使她深感不安,一雙水水的
明眸,怔怔的瞧著荊天雲。
屋內突然安靜無聲,只有寒風推著殘破不堪的窗子撞著窗沿,發出叩叩的聲音
。
荊天雲以為段水柔又睡著了,轉身看見段水柔一雙大眼睛映著火光,亮晶晶的
宛如黑夜中閃爍的星斗。他心中一動,隨即轉念一想:“這臭女人不知又在打什麼
壞主意,還是離她遠一點好。”
段水柔見荊天雲臉上陰晴不定,當然知道他防著自己。她氣的轉過頭去,道:
“你功夫比我好,這麼怕我做什麼?”
荊天雲哈的一聲,道:“豈止我怕你,我看全天下的男人遇到你都要退避三捨
。段水柔氣的噘起了嘴,恨恨的道:“那你怎麼還不走?”
荊天雲道:“我說過了,等雨一停,拿回衣服,即刻便走。”
段水柔心念一動,忽然吃吃笑道:“這衣服是我的被子,你怎麼可以掀女孩家
的被子呢?”
荊天雲聞言一怔,道:“這。這未免太強詞奪理了,這衣服明明是我的。”
段水柔轉過頭來注視著荊天雲,不以為然的道:“這衣服是你自願蓋在我身上
的,我可沒逼你,所以我不還你,你不能拿。”
荊天雲真的愣住了,連衣服也能拿來當話題,他索性瀟□的道:“算了,喜歡
你就拿去吧!”
段水柔見荊天雲走到窗子旁邊盤腿而坐,自己也不知道為何會感覺到心中平靜
,眼皮漸漸沈重,不一會兒就昏睡過去。
晨曦的東方山頭,一抹彩虹七彩絢爛。碧綠的樹葉上滴下一顆顆乾淨透明的雨
珠。地上隱隱約約浮起一層白霧,淡淡的草香味隨風飄來,整夜避雨的小動物都探
出頭來,大地顯的生氣勃勃。
段水柔睜開雙眼,只見天已大白。她試著深呼吸,胸口竟然只有輕微疼痛,心
想:“原來傷得不重。”她不知道荊天雲讓他服用天犀地龍丸,更不知道這藥丸是
三絕真人親自調配的療傷聖藥。
啾啾的鳥叫聲清新悅耳,地上一堆火已經熄滅,只餘下白煙如線般裊裊上升。
“他還是走了。”屋內空蕩蕩的,柔和的日光從窗外透了進來。段水柔驀然感
到寂寞無助,眼眶一紅,情不自禁的流下淚來。
忽然一個聲音從外頭傳來,“唉喲。真倒楣。”
段水柔心中一喜,急忙拿起袖子擦乾眼淚,這時才發現荊天雲的衣服還沒取走
。
“難道我真的很醜嗎?”孤男寡女深夜同處一室,他竟然毫不動心,她的心裡
有些不高興。就在段水柔胡思亂想時,荊天雲大力晃動著頭,擺動著身子走了進來
。
荊天雲從外頭摘了些果子,走到門口時,忽然嘩的一聲,屋瓦上的水流衝了下
來。一大早淋了個落湯雞,心情當然不好受。
段水柔看他衣服濕了一半,坐起身來高興的拍手笑道:“活該,這叫現世報。
”
荊天雲拍拍身上的水珠,道:“嗟,好心沒好報。接著。”荊天雲將手中的果
子拋了過去,接著道:“你的氣色好多了,我要走了。你可別再追來。”
段水柔接住果子,拿起懷中的帕子擦乾淨後,張開小嘴兒咬了一口,語氣輕鬆
的道:“你一走,我就死在你面前。”
荊天雲剛跨出門口一步,聞言轉身,用懷疑的語氣道:“你還沒睡醒啊?”
段水柔吃的津津有味,續道:“我身上披著你的衣服,若死在這兒,你認為我
幫的人會怎麼想?”
荊天雲感到不可思議,往回走道:“沒這麼嚴重吧?你不過是受點傷而已,沒
什麼大不了的。”
段水柔還是裝作一派天真的道:“反正回去也是死,不如自己了斷來的輕鬆。
”
荊天雲詫異的道:“你爹是幫主,有什麼事擔不了。”
段水柔臉色一黯,沈默了一會兒,□首一抬,道:“在三江幫沒有情可講,何
況這差事是我自己爭取的,當然要負全責。”
荊天雲心念飛轉,尋思:“這臭女人是不是在騙我?不過三江幫的人確實是六
親不認,那天的黃河三鮫不就是這樣。”
段水柔看荊天雲猶豫不決,芳心竊喜,暗道:“他畢竟還是捨不得我。”她滿
心歡喜,卻不知道其實荊天雲對每個女人都一樣。
“算了,若不讓她完成任務,恐怕此事沒完沒了。”荊天雲打算退一步,於是
開口道:“好吧,去就去。不過丑話說在前頭,此事一完,你我再無瓜葛,衣服還
來吧。”
段水柔笑顏如花,忍著痛站起身來將長袍遞了過去。
荊天雲小心翼翼的接過長袍,腳尖一點,往後一個迴旋,落地時衣服已經穿好
。
段水柔瞪了他一眼,道:“賣弄功夫嗎?”
荊天雲嘿嘿一笑,道:“最毒婦人心,不可不防。你先請吧!”
雲來客棧中,尚文野看著荊天雲和段水柔,舉杯啜飲一口茶,道:“段二小姐
果然不凡,在下立刻護送貴幫八人回去。”
段水柔冷冷的道:“尚少幫主客氣了,他日定當登門拜謝。”
尚文野眼光在她臉上一溜,道:“身子養好再來吧!哈哈哈哈。”
段水柔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怒叱道:“閣下遊山玩水千萬別離開淮水。告辭了
。荊天雲看著段水柔怒氣沖沖的離去,微笑道:“尚幫主如此照顧在下,在下有生
之年定當回報。”
尚文野眼睛斜兜著荊天雲,嘴角一揚,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道:“三江幫最近
被官府逼急了,做起事來不管江湖規矩,那是他們咎由自取,我們淮水幫對他們可
是仁至義盡。”
荊天雲哈哈一笑,起身道:“改天我也對尚幫主來個仁至義盡如何?”
尚文野倒了杯茶,手指在桌上敲了一下,道:“這些跳梁小丑何足道哉。荊兄
若不嫌棄,淮水幫隨時恭候大駕。”
荊天雲心中明白,他雙手抱拳道:“在下無意江湖,甘於平淡,就此別過。”
一壺茶還熱呼呼的直冒白煙,店小二又來巡視。尚文野臉露微笑,悠然自得道
:沾了魚還不一身腥嗎?“想到得意處,不禁哈哈大笑。棧道上泥土還軟綿綿的,
昨夜的大雨沖刷的路上坑坑洞洞。馬蹄翻飛,落下時濺起黃澄澄的泥水,馬匹到處
路上行人紛紛躲避。荊天雲心之所繫,一路上抽鞭疾馳,忽然前方三匹馬攔路阻擋
。荊天雲見狀搖頭道:“這些人還真是陰魂不散。當前一匹馬上,雲鬢秀眉,紫衣
飄飄,不是段水柔是誰。她翻身下馬,對著荊天雲抱拳道:“尊駕有恩於三江幫,
我幫銘感五內,請藉一步說話。”
荊天雲實在不知道她到底在耍什麼把戲,見她往路旁的一座亭子走去,手一拉
馬□,慢慢靠了上去。
段水柔見屬下走的遠遠的以後,臉上猶如驕陽化雪一般,露出玉齒笑道:“多
謝你幫我。”
荊天雲在馬上右手一阻,道:“別謝,說好兩不相欠。今後你我當作不認識。
”
段水柔笑吟吟的道:“那都是你自己說的,我又沒搭話。更何況我連你的名字
都不知道,又如何裝作不認識?”
荊天雲驀然明白上了她的當,不禁氣道:“我叫荊天雲,我爹是鄴城飛龍荊鐵
山,這樣你滿意了吧?你我道不同,最好不要有所牽扯。”
段水柔臉色一變,失聲叫道:“你。你是荊鐵山的兒子,決不可能!荊鐵山的
兒子不是。”
荊天雲看她吃驚的樣子,不禁笑道:“別太驚訝,你傷還沒好。”
段水柔咬著下唇看著荊天雲,腦中一片空白,忽然間雙腳一軟,砰的一聲倒在
地上。
荊天雲見狀也嚇了一跳,沒想到自己的名字會嚇昏別人。他雙手一拍馬背,腳
下往馬鐙一壓,身子飛離馬鞍落到亭子內。
荊天雲怕她使詐,看了一會兒後,確定她是真的暈厥過去後,才上前將她扶起
,用手輕輕掐著她的人中。
段水柔悠悠醒來,驚覺自己被別人抱著,急忙手一撐,倏地睜開雙眼。
荊天雲被她手肘撞到肋骨末端,痛徹心肺。怒道:“你做什麼?”
段水柔待看清荊天雲後,忽爾柔聲道:“你很痛嗎?一會兒就不痛了。”
“不對。”荊天雲驚覺有異時,左臂麻癢養的甚是舒服。他又驚又怒,右手猛
力將段水柔推開,揎拳捋袖,只見左手臂一道黑線沿著血路直竄上來,轉眼間已經
快到腋下。
荊天雲怒道:“你。好狠。”
段水柔面容一變,冷冷的道:“三江幫向來有仇必報,而且不受人恩惠,你。
不知道嗎?”
荊天雲知道這毒性兇猛,無暇理會她的話,急忙運氣相抗。不一會兒,頭頂氤
氳籠罩,額頭汗水涔涔。可是這劇毒厲害,荊天雲只能擋的一擋,黑線上升速度雖
然緩了下來,若要完全驅離,非得服用懷中的三臘洗髓丸不可。只是敵人環伺,服
了藥後也難逃一死。
荊天雲銀牙一咬,暗道:“不服藥必死無疑,吃了藥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他飛快的從懷中取出藥瓶,此時他已經急的分不清楚懷中四個瓶子各裝著什麼,只
好各取一顆吞下。
藥力還沒生效,荊天雲感到胸口窒悶煩躁,眼前金星直冒。他無力的坐倒在地
,隱隱約約之中聽到一人獰笑道:“鳳尾針滋味不錯吧!老子做個好人,減輕你的
痛苦吧!”
一道剛猛無儔的掌力襲來,荊天雲暗道:“吾命休矣。”猛然身子往後飛去,
口中鮮血狂吐,眼前一黑,就此不省人事。
這故事寫太快,有些地方要更正。
1西漢的首都在長安,不在洛陽。(大概是我三國誌看太多次,所以誤解了)2拳
娘的年齡和現在的故事時間相差約五年到六年,為了故事,只好杜撰一下,請多多
包涵。
急促的馬蹄聲遠遠傳來,品茗香茶的尚文野臉上泛起一絲微笑。冬日飲茶觀星
月,若能有美女坐懷豈不美哉。只是可惜啊,他想起梁鈺琳俏麗的面容,自己也不
明白為何心中會時常浮現她的儷影,難道自己真的喜歡上她了?溫熱的水氣輕撫他
的下顎,樓下拼拼砰砰的腳步聲快速奔來,尚文野食指在杯緣輕輕的滑過,這時一
個滿頭汗水的灰衣漢子出現眼前。
尚文野眼光往來人臉上一瞄,道:“人呢?”
那漢子被他冷峻眼光一攝,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頭一低,嚅嚅喏喏道:“啟
稟少主,梁姑娘已經離開梁家。”
尚文野咦的一聲,抬頭瞪著那漢子,道:“上哪兒去了?”
那漢子心中甚為恐懼,頭垂的更低,道:“屬下不知。”此時他的聲音竟然已
經微微發顫,顯而易見的是他無法完成尚文野交代的事情。
輕撫杯口的食指停止不動,尚文野忽然露出微笑,緩緩的道:“連個小女子都
看不好,你還有什麼用?”
那漢子嚇得兩腳發軟,噗咚一聲巨響,那漢子兩膝跪地,磕頭如□蒜道:“小
人等日夜監視,確實沒見到任何女子離開梁家,只是不知為何那梁小姐會憑空消失
,請少主饒命。”
“女子?難道她不會易容改裝,他媽的,在江湖上混這麼多年,連這點道理都
不懂,簡直丟盡淮水幫的臉。”城府甚深的尚文野,竟然壓抑不住心中的情緒而口
出惡言,隨侍在旁的胡不歸暗暗咋舌,心想這次尚文野真的動怒了。
那漢子整個人伏在地上,衣衫盡濕,渾身別別顫抖,只差沒有屎尿齊流。
喀的一聲,杯子被掐的粉碎,茶水如雪花般四散紛飛。那漢子手一抖,心臟差
點跳出口
腔,忽聽的鏘□一聲,那是長劍出鞘的聲音。那漢子臉色大變,瞬間全身失了
力氣,整個人軟趴趴的貼在地板上。
血紅色的劍穗搖擺著,露在劍鞘外的半截劍身光亮耀眼。胡不歸殺人一向乾淨
俐落,他喜歡讓人不知不覺的走,手刃之人不會有刎頸之痛。
尚文野深邃的眼眸不露半點鋒芒,一時的氣憤讓他失了理智。不過那只是一瞬
間的事,他伸手接過胡不歸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水滴,面無表情,語氣冷
冷的道:“十天。”說完將帕子扔在那漢子身前,續道:“你走吧。”
那漢子如獲大赦,連滾帶爬的下了樓。那漢子有如驚弓之鳥,馬鞭似驟雨般落
在馬臀上。
鞭噠聲劃破黑夜的冷空,擂鼓似的馬蹄聲消失在遠遠的巷口,尚文野右手輕輕
撫摸著下額,心想:“一個弱女子,會上哪兒去呢?”
胡不歸還劍入鞘,眼角瞧著尚文野,嘴角透露著難以理解的笑容。
客棧內只剩尚文野主僕倆人,空蕩蕩的一片寂靜。尚文野換了張桌子,時過不
久,胡不言從外歸來。
尚文野恍如無事般,臉上表情依舊,只是雙眼如炬般盯著胡不言。
胡不言在他身前站定,躬身道:“正如少主所言,那荊天雲果然中了計。屬下
已經照少主的吩咐,派人將他送回鄴城。”
尚文野頷首回應,隨即轉頭看著外邊無止無盡的黑夜,舉杯品□著茶葉的清香
,心中盤算著:“鄴城荊家和三江幫,我該如何從中獲取最大利益呢?還有……”
尚文野心頭想起徐廣元,放下手中杯子開口道:“明天啟程前往長安。”
胡不言對著胡不歸點點頭,胡不歸恆定如常,心中卻鬆了一口氣。
苦澀的汁液灌進口中,荊天雲咳聲連連,皺著眉頭醒了過來。
“巧兒?”荊天雲訝異喊了一聲,接著眼光一瞥,眼前景像再熟悉不過,這不
正是自己的房間嗎?眼前巧兒小嘴兒噘的高高的,眼中又是關切,又是埋怨的看著
荊天雲。
荊天雲伸出左手捋袖一看,黑氣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雖然胸口隱隱作痛,但
是傷勢已經無礙。“奇怪,這……”他急於想知道一切,於是問道:“我的好妹妹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巧兒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忽然嬌軀一扭轉過身去,只見她雙肩微微顫動,低聲
啜泣。
荊天雲知道她一定是日夜擔憂,心中慚愧,憐惜之意油然而生。他坐起身來,
將巧兒一把摟在懷裡,柔聲道:“多謝巧兒妹妹照顧我,你行行好,告訴我這是怎
麼回事?”
被強而有力雙臂懷抱著,熟悉的感覺讓她停止哭泣。不知為了什麼緣故,巧兒
咬著嘴唇,悶不吭聲。
荊天雲輕輕將她扳了過來,只見白玉無暇的臉蛋兒流下兩行清淚。
荊天雲一臉歉意,道:“都是我不好,讓你擔心了。以後我會小心的。”
巧兒長長的睫毛一動,輕輕撐開他的懷抱,幽幽的道:“人家一直擔心你,沒
想到你只顧著拈花惹草,一點都沒將人家放在心上,還惹了一身麻煩。”說著頭一
抬,雙眸直盯著荊天雲,怨道:“你說,我是不是該生氣?”
荊天雲聽的一愣一愣的,完全不明白巧兒指的是什麼。不過看著巧兒鼓著腮幫
子的俏模樣,荊天雲色心大動,笑著將她抱個滿懷,低頭往她紅唇吻去。
巧兒頭一偏,嘟著嘴兒道:“人家正在生氣,你還這樣。”
荊天雲一怔,道:“我真的不明白你為何生氣?而且我沒碰過其他女人,我可
以對天發誓。”
巧兒臉色一暗,咕噥道:“道長說哥哥有桃花運,我本來不信。可是現在事實
擺在眼前,我不得不信。琳姊姊比我更適合哥哥,我。”巧兒一邊說,一邊眼淚兒
直溢出眼眶。
荊天雲看她又哭了起來,心裡一慌,結結巴巴道:“你。先別哭嘛,你。說什
麼適。不適合,誰又是林姊姊?唉喲,真是一團亂。”
巧兒瞧著荊天雲急的慌了手腳,一股暖意流過心頭。她心想:“或許哥哥不是
故意的,他心裡還是有我。何況道長都說他命中注定會有六個女子,我又何苦逼他
呢。”想到此處,她不由的暗暗責怪自己小心眼。
巧兒噗哧一笑,嬌聲道:“哥哥自己都不知道招惹了多少女孩子。”
荊天雲見巧兒眉開眼笑,心頭一寬,笑道:“原來你是誆我的,看我怎麼整治
你。”說完毛手毛腳手往她胸脯摸去。
巧兒羞的滿臉通紅,急忙推開他的手站起身來,嗔道:“哥哥身子還沒康復,
而且等會兒被琳姊姊看到,豈不是羞死人了。”
荊天雲聽巧兒一直提起琳姊姊,一臉疑惑道:“好妹妹,我是如何回到這兒的
?還有誰是林姊姊?你同我說明白?”
巧兒眼睛瞟了他一眼,道:“兩天前有個人送哥哥回來,還說哥哥是被一個女
子所傷。
雖然琳姊姊自己說是來這兒避難的,可是看她對哥哥的態度,我知道她也喜歡
哥哥的。”
荊天雲皺眉苦思,心中思索了一會兒,靈光一閃,道:“妹妹說的是梁家二小
姐啊!奇怪,她怎麼會來這兒?”雖然荊天雲一直閃躲這個棘手的問題,只是他怎
麼也沒想到梁鈺琳會在自己家中。
巧兒臉上黯然,似乎心事重重。荊天雲驀然明白她的心情,他手往前一探,將
巧兒整個抱上床,悄聲道:“在我的心裡,巧兒妹妹一向都是獨佔□頭的。”
巧兒貼著火熱的胸膛,輕聲細語道:“琳姊姊是好姑娘,哥哥要好好照顧她。
”
荊天雲知道這小姑娘一直介意自己的出身,他湊過嘴去深深一吻,道:“你不
信我啊!”
巧兒□首低垂,蜷縮在荊天雲懷中。一陣輕憐密愛,巧兒臉泛紅潮,雙手緊緊
抱著荊天雲,嘴裡夢囈道:“雲哥哥,不要再離開妹妹了。”荊天雲心中無限愛憐
,小心翼翼的解開衣襟。
梁鈺琳走到荊天雲房門前,正要叩門而入,忽然房內傳來陣陣銷魂蝕骨的呻吟
聲。她雖然未經人事,卻也知道房內正在做‘好事’。梁鈺琳聽了一會兒臉上一陣
羞澀,頭一低轉身正想離去。不意一轉身和人撞個滿懷。她驚呼一聲,退了一步,
抬頭卻看到了荊天雲。
梁鈺琳見到荊天雲,心下大奇,道:“哥哥不是在房內嗎?那。”,她轉頭看
了看房門口,一臉疑惑。
荊天雲咧嘴一笑,將梁鈺琳摟在懷中,低頭深深一吻。
梁鈺琳嚇了一跳,雙手掙扎著要脫離荊天雲懷抱。可是荊天雲雙手堅硬猶如鐵
箍,梁鈺琳緊閉的雙唇擋不住荊天雲一波波的攻勢,身子一軟,任憑荊天雲予取予
求,剎時間一顆心空空蕩蕩如上雲端。
荊天雲將她橫抱在胸前,推門進入房內。梁鈺琳害羞的雙眼緊閉,心頭小鹿亂
撞,嬌喘細細。
床上巧兒披著被褥遮住赤裸的身子,笑嘻嘻道:“琳姊姊看戲看夠了吧,這下
子便宜雲哥哥了。”
荊天雲賊忒嘻嘻道:“妹妹身子柔若無骨,抱起來真舒服。”
梁鈺琳大羞,嗔道:“你們想做什麼?”
荊天雲一臉嚴肅,鄭重的道:“當然是‘做人’啦。”說完笑著反手將門帶上
。房間外北風冷冽,房間內春意融融。
兩位如花似玉的美人慵懶的睡在身邊,荊天雲腦中卻浮現段水柔的倩影。“可
惡的臭婆娘”心裡雖然恨恨的罵著,可是段水柔含情脈脈的眼神卻不似作假。究竟
是她有什麼無法告人的理由?還是她的演技高明?管他的,下次在見面非給她好看
不可。荊天雲胡亂想著心事,卻沒發現梁鈺琳一對晶瑩剔透的秀目怔怔的瞧著他。
荊天雲過了一會兒才發覺梁鈺琳醒來,他微微笑道:“鈺妹妹,睡的舒不舒服
啊!”
梁鈺琳玉頰浮起淡淡紅暈,小嘴兒一扁,道:“我們還沒成親,你怎麼可以…
…”提起這事兒,她不禁羞的將□首埋在被子裡。
荊天雲摸了摸後頸,道:“我的名聲很差,辦起喜事恐怕場面會冷冷清清的。
本來我想等父親大人回來再舉行婚禮,可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想請朱爺爺先幫
我們完婚,等父親回來再熱熱鬧鬧辦一場,你們覺得怎樣?”
這時巧兒被這兩人吵醒,聽了荊天雲的話後,坐起身來對著梁鈺琳道:“琳姊
姊,雲哥哥的話很有道理,我們依他的話好嗎?”
梁鈺琳低聲道:“那我爹怎麼辦?”
荊天雲道:“一切有朱爺爺。不過鈺妹妹,你怎麼獨自一人來到這兒?”
荊天雲細問之下,這才知道胡氏兄弟寫了封信給梁儒文,信中言到尚文野對梁
鈺琳唸唸不忘,唯今之計,只有將梁鈺琳送到荊家才得安全無虞。荊天雲猜想自己
應當是胡氏兄弟護送回來的,不過他卻不知道這是出於尚文野的意思。
忽然間巧兒問了一句話:“如果我和琳姊姊都被捉走了,雲哥哥你會救誰?”
這種二選一的題目,不論答什麼都完蛋。面對兩人期盼的眼神,荊天雲鄭重其
事的道:“我教你們功夫吧!”
兩人當然不同意這答案,不過荊天雲用實際的行動化解了兩人不滿的情緒。
十天後,朱亦謀替三人辦了場簡單的婚禮。雖然名曰簡單,可是賓客也有四百
多人。這些人大多是與荊家有生意往來的商賈。當然以朱亦謀的人脈,到場的官場
人士也不少。不過這些人都抱持同一個心態:“到底有誰敢將女兒嫁給鄴城小霸王
?”
但是梁鈺琳是小沛出名的美人,賓客之中多有耳聞。巧兒雖然名不見經傳,不
過兩人同樣□驚四坐。
鄴城發生這事,很快的傳到尚文野耳中。沒想到千算萬算,竟然還是不如天算
。拱手將朝思暮想的美人送給敵手,尚文野不禁扼腕自責。但是木已成舟,他也只
有徒呼負負。
過了三個多月的太平日子,其間荊天雲遣人往長安找尋外祖父。由於韓漢生正
接受御醫英治的調理,所以暫時不能來鄴城。
荊天雲無法離家遠行,其實另有原因。原來這些日子他總覺得被人暗中盯著很
不舒服。
他曾暗中調查,不過一無所獲。為了這個原因,他只有乖在家中掌管荊家的產
業。
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熾天使書城收集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