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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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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 楔子】 一個罹患子宮頸癌的母親，面對丈夫的移情別戀，她該怎麼做呢？ 女兒是她唯一的希望，只是日子不多的她，又能把女兒託付給誰呢？ 熾天使書城
【第一章】 何若楓一個人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這已經是她發病以來第三次動手術了。陳醫 師說，這一次要把整個子宮拿掉，不然……她很可能活不到農曆年前。她並不怕死，但是 她卻很怕再也見不到唯一的女兒。 她不由自主的嘆了口氣，手術外頭沒有任何家人在等她。對！她是自己獨自坐計程 車來醫院的。她不是沒有丈夫，而是……他們正在談離婚。 她的腦海裡還清楚的記得母親臨終前交代的話，「女人的貞操是很寶貴的，妳要記 住媽的話，第一次一定要留到新婚之夜，這樣的婚姻才會幸福。」是嗎？真是這樣嗎？ 她痛苦的冷笑著。 偉忠、我的丈夫、我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你現在人在哪裡？還是這麼堅持要馬上 離婚嗎？為什麼非得選在這個時候？難道你對我就連一丁點的眷戀都沒有嗎？我們不是 因為彼此相愛才結婚的嗎？為什麼事情會變成如此的不堪呢？ 「邱太太、妳準備好了嗎？」陳建漢醫師看著一臉蒼白且無助的她。 「嗯、可以麻醉了。」她手上緊握著一張全家福的照片，那是去年她和偉忠一塊帶 女兒出去玩時拍下的。 「妳放輕鬆一點！很快就會沒感覺了。」 「陳醫師。」 「什麼事？妳說。」 「我會死嗎？」 「任何人都會死。」他嚴肅的說。「妳也一樣，但絕不是現在。」 她放心的闔上雙眼，不怕！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她就可以見到女兒。哪怕現在她的 外表已經不像從前那樣光鮮亮麗，但是她相信，女兒是絕對不會嫌棄她的。 ＊＊＊ 何若楓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只覺得身心好累好累……，開刀的傷口因為麻醉藥 慢慢退去的關係，愈來愈加疼痛……。 「妳醒啦？」一位四十多歲的女看護問道。 「我……先生有來過嗎？」她的身子雖然很虛弱，但是還是急於想知道答案。她甚 至天真的在想，或許……偉忠會改變心意不和她離婚也說不定。 「沒有。」看護替她把棉被蓋好。「要我替妳打電話嗎？」 「不需要。」何若楓失望的環顧著四周，一切還是沒有改變，她還是註定一個人。 「陳醫師剛剛來過。」看護不捨的輕撫著她的長髮，因為做化療的關係，她的髮絲 已經顯得有些稀鬆。 她的嘴角微微苦笑著，是啊！連她的主治醫師都比自己的丈夫關心她。 「他特地把照片拿來還妳，好像是妳不小心掉在手術室裡。」看護把照片遞給了她 。 她接過照片，眼淚立即一湧而下。她最後的希望還是破滅了，偉忠還是要和她離婚 。 「妳別哭啊！妳才剛開完刀。」看護試圖想勸阻她。 「給我衛生紙。」她傷心的啜泣著。 於是看護把整包衛生紙都擺在她的面前，哭吧！就讓她痛痛快快的哭個夠吧！把所 有的痛苦和委屈一股腦的全宣洩出來吧！ 咚咚！敲門聲！ 「請進。」她們兩個人的目光同時轉向房門口。 何若楓忍不住在心中祈禱著，老天爺！拜託你！給我繼續活下去的力量。 但是，老天爺似乎還是對她的祈禱充耳不聞，而她也只能無奈的選擇再次失望的垂 下眼眸。 一位打扮時髦的妙齡女子走進病房，她是何若楓的好朋友－－高秀芬。 「聽陳醫師說手術很順利。」高秀芬笑著一張臉坐了下來。 「妳下班啦？」何若楓想坐起來，但是身子卻痛得無法動彈。 「妳躺著就好，別亂動！」高秀芬趕緊說道。 「謝謝妳抽空來看我。」何若楓急忙擦拭著臉上的淚水。 看護見她朋友來了，便識趣的找藉口離開病房，讓她們倆人好好聊聊。 「偉忠有來看妳嗎？」高秀芬跟邱偉忠在同一間外商銀行上班，而何若楓則是一個 單純的家庭主婦。 何若楓難過的搖搖頭，此時此刻她的心情，只能用『絕望』兩個字來形容。 「妳別太難過了，男人不就是那麼一回事嗎？」高秀芬輕拍著她的肩膀。 「是啊！我早該死心了。」只是，死心又如何呢？何若楓的一顆心仍舊隱隱作痛著 ……。 ＊＊＊ 高秀芬離開醫院以後，便快步的坐上一輛黑色轎車。 「她肯簽字了嗎？」駕駛座上的邱偉忠立刻問道。 「先別逼她了，過段時間再說吧！」高秀芬替自己繫上安全帶。 「我就知道妳會心軟。」邱偉忠並不滿意這個答案。「我應該親自進去跟她說的。 」 高秀芬當然希望他們盡快離婚，這樣她肚子裡的孩子才可以光明正大的長大。只是 ……何若楓是她的好朋友，而她這個好朋友現在又罹患了子宮頸癌，這叫高秀芬怎麼忍 心在這個時候對她趕盡殺絕呢？ 「要死也不趕快死一死，真是煩死人了。」一心只想要有一個兒子的邱偉忠，哪裡 會在乎何若楓的死活呢？他只覺得這個不吉祥的女人，阻礙了他大好的前程。 高秀芬感慨的望著窗外，她希望何若楓永遠也不會知道這件事。 只是，紙包的住火嗎？何若楓真的永遠也不會知道事情的真相嗎？如果她知道了， 她會怎麼報復他們兩個人的背叛呢？一個是她深愛的丈夫，一個是她最好的朋友……已 經對人生絕望的她，該何去何從呢？ ＊＊＊ 半個月後。 「謝謝你來醫院接我。」何若楓的精神看起來已經好多了。 「上車吧！」邱偉忠居然會替她打開車門。 何若楓乖乖的坐上車，她突然在心中燃起了希望之火，或許事情並沒這麼糟糕。雖 然這半個月以來，他從來不曾出現過。 邱偉忠悶不吭聲的開著車，心裡盤算著要如何甩掉這個燙手山芋。 「小琪去上課了嗎？」小琪就是她朝思暮想的寶貝女兒，現在讀幼稚園中班。 「嗯。」他冷冷的應了一句。 「啊？你開錯路了，這不是往回家的方向。」她著急的說。 「我知道。」他面無表情的回答。 「我們現在要去哪裡？」她小心的詢問著。 「王律師那裡。」他加快速度行駛著，彷彿一刻也不想停留。 「我才剛出院而已，你會不會太心急了？」她忍住眼角的淚水，不讓它輕易的滑落 。 「以妳現在的情況，很快又會住進去了。」他毫不在乎的說。「妳放心吧！該給妳 的，我不會少給妳。」 「我知道我生病的關係，花了你不少錢，但是……我也不想這樣啊！」她委屈的說 ，而她的眼淚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也早已決堤。 「我們好聚好散吧！別再囉嗦了！」他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那…小琪怎麼辦？」 「我會替她找個新媽媽，這一點妳不用擔心。」 她傷心的低下頭，此時的她，好希望自己已經死在手術台上。是啊！陳醫師不該救 她的，她的人生根本一點希望也沒有。 「妳也不希望小琪看到妳這副鬼樣子吧！」 「……」 「還有我媽，她一直想要抱孫子。」他不屑的瞟了她一眼。「妳連子宮都沒了，所 以別再浪費大家的時間了。」 「你們會疼愛小琪吧？」 「當然！她是我女兒。」 「我明白了，我會簽字。」她絕望的看著窗外，心情異常沉重……。 ＊＊＊ 他們去王律師那裡簽完字以後，邱偉忠便直接把她送到一間破舊的小套房。她在家 中的行李，已經全停放在那裡等她。原來這一切，他早就事先安排好了。 「妳早點休息吧！我先走了。」他不等她開口，就立刻消失在她眼前。 對！她可以確定他連頭也沒回一下。而現場只留下一臉茫然的何若楓在這間陌生的 小套房裡。 沒有冰箱！沒有電視！只有一張單人床和一張快壞掉的椅子。這就是她以後的棲身 之處嗎？她要一個人在這個空間裡慢慢的死去……。 她絕望的跌坐在地板上，老天爺既然要判她死刑，為什麼不判的乾脆一點？這樣慢 慢折磨她很好玩嗎？她的存在只是別人的玩具嗎？此時她的淚水早已成河。 「我會照顧妳一輩子，永遠都不會離開妳。」 偉忠、你忘了嗎？這是你曾經給我的承諾啊！你全不記得了嗎？難道你不知道我現 在會有多需要你嗎？ 「媽媽、我愛妳！」 小琪、我的女兒、媽媽好想妳！這些日子妳過的好嗎？班上的臭男生還會不會故意 翻妳的裙子？ 不知不覺她的手上居然拿了把水果刀，她想做什麼呢？殺人嗎？殺了那個背叛她的 男人嗎？不！當然不是！小琪需要爸爸，她就算再恨偉忠，也不可能拿女兒的未來開玩 笑。 那麼、她要做什麼呢？自殺嗎？……不行！僅存的理智告訴她，死不能解決問題。 就算要死，也要把一切事情安排好才可以死。對！她看著有如利刃般的水果刀，冷冷一 笑。 ＊＊＊ 接下來的日子，她每天都忙碌的替女兒選未來的生日禮物，她要小琪永遠記得她這 個母親。 她耐心的寫著每一張生日賀卡，包裝著每一份她細心挑選的小禮物。有的是一個可 愛的小髮飾，有的是一本充滿智慧的書籍……。雖然她的身軀感到很疲累，但是日子已 經不多的她，卻格外的珍惜每寸光陰。 她起身伸了伸懶腰，拿起手機打電話給她的好友－－高秀芬。 『您撥的電話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怎麼會這樣呢？為什麼一直找不到秀芬？她是出了什麼事嗎？為什麼會音訊全無呢 ？就連公司都說她離職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何若楓的心中滿是疑惑，卻不知道 該如何是好。 『喂？偉忠嗎？』她鼓起勇氣打手機給孩子的爸爸。 『是妳啊？什麼事快說？我很忙。』偉忠在電話的另一頭不耐煩的催促著。 『聽說秀芬離職了，是真的嗎？』 『……』 『你快點回答我啊？』 『妳找她幹嘛？』 『我有件事情想要拜託她，所以……』 『妳這個女人真的很煩耶！有什麼事情就自己搞定，不要麻煩別人。』他說完，便 無情的把電話給掛斷。 不要麻煩別人？秀芬是我的好朋友啊！她哪裡是別人？現在怎麼辦呢？這些信件、 這些禮物、我要如何一封一封的交到小琪手上？ ＊＊＊ 「妳今天的氣色看起來好多了。」陳建漢醫師口是心非的說。事實上何若楓現在看 起來，比上次看診時還要更加憔悴不堪。「妳要多吃些有營養的食物，知道嗎？」他會 這麼說，只是想安慰她，不希望她對人生太過絕望。 護士小姐納悶的站在一旁，氣色好多了？說給鬼聽的嗎？她看起來根本就像個快要 死掉的人嘛！一點血色也沒有。 何若楓聽話的點點頭，其實她才捨不得多花錢，雖然知道自己日子不多了，但是她 還是想替女兒多留一些錢下來，畢竟孩子的教育費用並不便宜。 「妳的住址改了嗎？」陳醫師狐疑的看著電腦螢幕上的資料。 「嗯、我搬家了。」何若楓緩緩地垂下眼眸。 「為什麼突然搬家呢？」陳醫師知道自己不該如此多管閒事，但是……他就是情不 自禁想要多關心她。 「因為……我跟我先生離婚了。」 「……」陳醫師心疼的看著瘦弱的何若楓。她的先生怎麼可以這樣？居然選在這個 時候和她離婚？太過份了！ 「陳醫師、後面還有很多病人要看診。」護士小姐抬高音量提醒他，她可不想被這 個女病人耽誤到她的中午用餐時間。 陳醫師忍不住瞪了護士小姐一眼，她這個女人，未免太沒有同情心了吧？ 「陳醫師忙吧！我先走了。」何若楓趕緊站起身子。 「等一下！」陳醫師立刻著急的站起身。「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 「謝謝！有的話我會告訴你。」何若楓勉強的擠出禮貌式的笑容。「你…真是個好 人。」 好人？陳建漢並不想當一個好人，他只想當一個可以讓病患起死回生的醫生。他想 竭盡所能的救何若楓，可是他卻只能看著她的身子，一天比一天更加消瘦……。這讓他 好痛苦，可恨的癌細胞，為什麼不肯放過這個可憐的女人呢？為什麼要這樣啃蝕著她殘 弱的身軀呢？ ＊＊＊ 「為什麼不開燈？」這是陳建漢回到家中說的第一句話。 他的太太吳心怡整個人躺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從她被檢查出有不孕症開始，她 就整天意志消沉，什麼事也不做。 「起來吧！我買了便當。」他無奈的把電燈打開，順手將便當放在桌上。 「又是便當？你就不能買點好吃的回來嗎？」吳心怡淡瞟了一眼桌上的便當，整個 人仍舊躺在沙發上。 上了一天班的陳建漢，已經累的沒有力氣和她爭論了。 「聽說……你對某個女病人，好像特別關心。」吳心怡像想到了什麼，終於坐了起 身。 「……」一定又是那個女護士告的狀，什麼嘛？他可是什麼事也沒做。 「為什麼不說話？」吳心怡興師問罪的看著他，莫非他心虛了不成？ 「妳想太多了，她只是我其中一個病人。」他頓了一下。「還有、我對每一個病人 都很關心。」 「是嗎？」吳心怡似乎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 「妳別整天躺著，偶爾也該出去走走，這樣對身體比較好。」他把其中一個便當推 到她的面前。 「你也會關心我啊？我還以為你眼裡只有病人。」吳心怡沒好氣的說。 「趕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他說完，便低下頭安靜的吃著便當。只是在他的 腦海裡，卻不停的浮現出何若楓憔悴的臉龐……。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連他自己都茫 然了。 ＊＊＊ 這天，何若楓一個人獨自前往葬儀社。因為她必須在還有意識的情況下，安排好自 己的後事。雖然心中感到極度的惶恐不安，但是此時的她卻別無選擇。 「小姐、找人嗎？」一位中年男人問道。 很好！他喊我小姐，這表示我看起來並不太難看。 「請問有什麼事嗎？」 「我之前打過電話過來，我是來跟你們簽生前契約的。」何若楓堅強的看著葬儀社 的人。 「喔、妳是何小姐吧？裡面請。」他帶領著何若楓走進屋內，並且禮貌的替她遞上 一杯茶水，還拿了一堆資料和文件給她看。 何若楓翻閱著桌上的資料，她並不在乎環境好不好，她只在乎價錢方面的問題。 「請問妳想火葬？還是土葬？」他單刀直入的問。 「嗯……哪一個比較便宜？」何若楓一心只想多留一些錢下來給女兒。 「當然是火葬。」 「好！那就火葬吧！」 「那塔位妳要選哪一種呢？」 「最便宜的就好，儀式也是愈簡單愈好。」 「小姐、妳會不會太省了？」他看著瘦弱的何若楓，心想：「這個女人，真的有這 麼窮困嗎？連身後事的錢都捨不得花。」 「就這樣！麻煩你們了。」何若楓闔上手上的資料，一點也不在乎別人異樣的眼光 。 ＊＊＊ 好幾次，何若楓會偷偷的在遠處看著小琪，因為自己可怕的模樣，讓她不敢上前去 和女兒相認。她希望留給女兒美好的記憶，她希望在女兒的眼裡，她是個會燒一手好菜 且又漂亮的母親。 這天，她又偷偷的跑去前夫家外頭等待，因為她知道小琪在這個時間會坐娃娃車回 家。 只是……時間過了，卻不見娃娃車出現。怎麼會這樣呢？難道是小琪生病了嗎？她 擔心的徘徊著，該不該去按電鈴？該不該去一探究竟呢？ 就在她猶豫不決時，突然聽到鄰居們的談話。 「真沒想到邱偉忠這麼快就要再娶。」 「是啊！男人變心還變得真快。」 「聽說他前妻得了癌症。」 「真的嗎？這就難怪了。」 何若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雖然她知道偉忠應該是有別的女人，但是這未免 也太快了吧？他們離婚還不到一個月啊！ 「啊？妳是……？」鄰居們這才驚覺何若楓的存在。 「請問他們在哪裡宴客？」何若楓鼓起勇氣問道。 「這個……」鄰居們當然不敢多事。 「求你們告訴我，我想知道小琪以後……要喊誰媽。」何若楓含淚哀求著。 「那……好吧！不過妳自己要看開一點。」 ＊＊＊ 何若楓隨手攔了一部計程車，直奔他們宴客的餐廳。下車之後，她拖著沉重的步伐 ，一步一步的朝宴會廳方向走去。這間餐廳好熟悉啊！因為七年前她和偉忠也是選在這 裡結婚。 「我不要幫壞阿姨拉裙子，我要找媽媽。」小琪大聲的哭喊著。她不懂，為什麼秀 芬阿姨會突然和爸爸結婚？她不是媽媽最好的朋友嗎？大人的世界，她真的一點也不懂 。 「妳給我安靜一點！」邱偉忠發怒的斥喝著已打扮成花童的小琪。 「不要兇小琪！」何若楓使出全身的力氣叫道。 現場的人一片譁然！誰也沒想到何若楓居然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啊？」高秀芬更是滿臉尷尬的佇立在原地。 「秀芬、真的是妳嗎？」何若楓淚眼婆娑的看著秀芬，她不敢相信，她最好的朋友 居然會背叛她。 「對…對不起！」高秀芬立即把臉轉開，不敢正眼去看何若楓。 「妳來這裡做什麼？」邱偉忠一把拉住了何若楓的手腕。「觸我霉頭的嗎？」他說 話的眼神充滿著濃濃的殺氣。 「你弄痛我了……」何若楓心碎的看著自己的前夫。 「立刻給我滾出去！」邱偉忠無情的破口大罵道。 「不要趕媽媽走！我要跟媽媽在一起！」小琪試圖想衝進母親的懷抱，卻被眾人給 強拉住。 「小琪！」何若楓心疼不已的看著女兒，雖然她們近在咫尺，但是卻無法向對方靠 近。 「妳要自己走出去？還是要我叫人把妳給抬出去？」邱偉忠忿怒的瞪著她，好好的 婚禮全被她給搞砸了！他今天可是特別請了很多的貴客啊！ 「你還記得你答應我的嗎？」 「什麼啊？」 「一定要好好善待小琪，讓我…可以安心的離開。」 「妳放一百個心吧！小琪是我的女兒，我當然會好好疼愛她。」 「秀芬、妳呢？」何若楓把目光轉向高秀芬。「妳也會好好善待小琪嗎？」 「我…我當然會。」高秀芬給了她很肯定的答案。 「謝謝。」何若楓說完，不捨的看了小琪一眼，才緩緩的轉身離開。 「媽媽！妳不要走！妳不要丟下我！」小琪在後頭大喊著，但是無論她如何使命掙 扎，仍舊無法掙脫大人們強而有力的雙手。 對不起！媽媽沒辦法帶妳走！我連明天在哪裡都不知道，要怎麼帶妳離開？請妳原 諒媽媽的無能，乖乖聽爸爸的話……。 ＊＊＊ 何若楓獨自來到一座吊橋，她還清楚的記得，當初偉忠就是在橋中央和她求婚的。 雖然只是一枚小小的金戒子，卻讓她感動不已，至今仍無法忘懷。 跳下去吧！活著只是讓自己更痛苦。心靈上的傷心欲絕，加上身體的病痛，她已經 被折磨的毫無招架之力了。 於是，她用著僅存的力氣爬上吊橋。怕黑又怕高的她，雖然很害怕，但是『死意』 卻非常的堅決。 她不停的催眠著自己，只要閉上雙眼往下跳，一切痛苦就會結束了。不怕！不怕！ 沒什麼好害怕的。 「小姐。」就在此時，突然有個年近七十的流浪漢喊住了她。 「啊？」何若楓嚇得差點摔下吊橋。 「小心點。」他主動伸手穩住了她。 「謝謝。」何若楓驚魂未定的看著眼前這位老人。 「自殺啊？」他的身上有著那麼一點點的酒氣。 「……」何若楓無言的看著他。 「何必這麼想不開呢？」 「我生不如死。」 「那就好好的珍惜最後活著的日子吧！」 「什麼？我不懂。」 「現在什麼可以使妳快樂？就去做吧！」他舉起手上的酒瓶。「像我這樣也行。」 「酒很傷身的。」 「我知道。」他灌了一口酒。「但是，它可以讓我忘記傷痛。」 「忘記傷痛？」 「妳一定也可以找出屬於自己的方法。」他的眼神充滿著鼓勵。 「謝謝！我知道怎麼做了。」何若楓感激的看著他。雖然不知道他的名和姓，但是 ，她欣然的接受他的開導。 ＊＊＊ 第二天下午。 「等很久了嗎？」陳建漢急忙的坐了下來，他沒想到何若楓會突然打電話約他見面 。「因為今天的病人比較多，所以耽擱了一下。」 「我替你點了花茶，你會喝吧？」何若楓禮貌的詢問著。 「會。」他淺淺一笑，雖然他並不喜歡花茶的香味。 何若楓聽他這麼一說，便放心的喝著握在手中的花茶。 「不知道邱太太今天約我出來是……？」 「不要喊我邱太太！我已經離婚了。」 「對不起！」 「我可不可以請陳醫師幫我一個忙？」 「妳說說看？」陳建漢溫柔的看著她，只要是他幫的上忙的事情，他一定會想辦法 幫助她。 「就是……請你替我保管它們。」何若楓指著身旁的大紙箱。 「那是什麼？」陳建漢好奇的注視著紙箱。 「小琪未來的生日禮物。」於是，何若楓把自己的想法坦率的全說了出來，希望陳 醫師能夠幫助她完成遺願。 「我懂了！我會幫妳的。」陳建漢誠懇的說。 「謝謝。」何若楓感激的看著他。陳醫師他真的是一個好人，她會衷心的替他祈禱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覺得腦子一陣暈眩，整個人一點力氣都沒有。 「妳怎麼啦？不舒服嗎？」陳建漢慌張的問道。 「我……頭好暈……」何若楓還來不及把話說完，便無力的趴倒在桌上。 ＊＊＊ 陳建漢在醫院面色凝重的和主任一起討論何若楓的病情。 「主任、你救救她吧！」 「你也是醫生，她現在的情況，你應該比任何人都還要清楚。」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可是……難道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陳建漢覺得自己 就快要瘋了，雖然他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但是……他還是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 「你不會愛上自己的病人了吧？」主任滿臉疑惑的看著他。「難道……那些傳言都 是真的？」 「我不在乎別人說什麼，我只想要她活下來。」陳建漢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脫序行 為，對他來說，沒有什麼比何若楓的生死更重要。 「癌細胞已經轉移到肺部去了，現在我們唯一能替她做的，就是把她送進安寧病房 ，讓她的病痛降到最低。」主任愛莫能助的說。「通知她的家人過來處理吧！」 「家人？她先生已經跟她離婚了。」 「那就連絡她的前夫吧！」 「我連絡過了。」陳建漢眉頭深鎖著。「他說…已經跟他沒關係了。」 「那…就連絡社福團體的人過來吧！」主任感慨的說。 「真的…要放手了嗎？」雖然說男人有淚不輕彈，但是此時的陳建漢，真的好想痛 哭一場。 ＊＊＊ 「陳醫師、你不用替我擔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何若楓回套房收拾著衣物， 知道以後沒辦法再回來了，所以她決定向房東退租。 「為什麼把衣服分成兩堆？」陳建漢不解的看著她。 「比較新的這一堆，可以拿去資源回收。」何若楓繼續著手邊的工作，就算要死了 ，她也想多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 「為什麼不穿新衣服？要穿舊衣服？」陳建漢不捨的看著滿臉病容的她，為什麼她 就不能對自己好一點呢？ 「沒關係啦！穿什麼還不是都一樣。」何若楓似乎一點也不在意。 陳建漢好想上前去將她擁入懷裡，但是他忍住了，畢竟他是一個有家室的男人，不 能有這樣越矩的行為發生。雖然他心裡很明白，自己已經無法自拔的愛上何若楓了…… 。 「真的很不好意思！給你添了這麼多麻煩。」何若楓終於把行李全打包好了。 「何小姐、妳聽清楚，送妳進安寧病房，並不代表我放棄救妳。」陳建漢認真的說 。「而是……我不想妳這麼痛苦。」 「我明白。」何若楓知道老天爺已經判了她死刑，但是她還是很堅強的去面對它的 到來。因為她知道，有些事躲也躲不掉……。 ＊＊＊ 「有沒有什麼想去的地方？」陳建漢開著車問道。 「我想去夜市，可以嗎？」何若楓平靜的望著窗外。「因為快過年了，我想去感受 一下那種熱鬧的氣氛。」 「好啊！不過那裡人很多，妳要小心一點。」 「嗯。」 終於他們順利的找到停車位，並且朝人群中走去……。今天晚上的夜市真的很熱鬧 ，到處都是在採買年貨的人。 此時的何若楓，覺得自己很幸福，至少還有人願意守護著她。雖然她並不確定對陳 醫師有沒有那種情愫？但是她知道，現在的她是快樂的，是知足的。 「那就好好的珍惜最後活著的日子吧！」「現在什麼可以使妳快樂？就去做吧！」 「妳一定也可以找出屬於自己的方法。」老人的話，不停的迴盪在何若楓的耳邊。 「在想什麼？」陳建漢忍不住拾起她的手，因為怕人太多，她會不小心走丟。 何若楓趕緊抽回自己的手，就算喜歡他，也不能去破壞他的家庭。她不可以這麼自 私，不可以為了貪圖短暫的快樂，去造成另一個女人的痛苦。 「對不起！我……只是擔心妳被撞到。」陳建漢有些尷尬的說。 「我知道。」何若楓了然於心的點點頭。「我們去前面看看吧！好像有人在那裡表 演。」 「好啊！只要妳喜歡。」陳建漢微笑著。 ＊＊＊ 兩個月後。 這一天，吳心怡獨自前往安寧病房，她決定找何若楓攤牌。雖然知道她是一個快要 死去的人，但是仍舊無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沒有她的存在。就算只是精神外遇 ，她也不能夠忍受。 「先給她兩個耳光，看她還敢不敢跟我搶老公？」吳心怡一邊走著，一邊心想著。 她一定要想辦法悍衛自己的婚姻，絕不容許任何人趁虛而入。 「請問妳找哪位？」護士小姐上前問道。 「何若楓。」吳心怡不急不徐的說。 「她在302號病房陪李老先生下棋。」護士小姐回答。 「謝謝。」吳心怡道謝以後，立即轉往302號病房。 當她來到房門口時，門並沒有完全被關上。於是她好奇的探頭往裡面望去，她真的 很想知道，那個叫何若楓的女人到底長得什麼模樣？ 她清楚的看到一個瘦弱的女人正蹲在地上，擦拭著那位老先生不小心嘔吐出來的穢 物。 「何小姐、真的很不好意思！我來不及吐到馬桶裡。」李老先生難過的表示。 「沒關係啦！我擦一下就好了。」何若楓抬頭微微一笑，似乎一點也不在意這件事 。 吳心怡見狀，便輕輕的把門給叩上。她靠在房門外頭的牆上，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 該怎麼做？ 十分鐘過去了，何若楓終於從裡面走了出來。「妳找我嗎？」她禮貌的詢問著吳心 怡。 「我…我是…」吳心怡突然腦子一片空白，完全忘了今天來這裡的目的。 「妳是陳太太吧？」何若楓雖然身子很虛弱，但是仍舊保持著笑容。 「妳認識我嗎？」吳心怡感到訝異極了！ 「我曾經在陳醫師的辦公桌上看過妳的照片。」何若楓緩緩的說。 「是嗎？」那張照片是吳心怡當初硬要放上去的，陳建漢也拿她沒辦法，只好由她 去了。 「我們去外頭聊吧！今天難得出太陽。」何若楓提議道。 「也好。」吳心怡認同的點點頭。 ＊＊＊ 「那位老先生是妳的親戚嗎？」吳心怡走在何若楓的身後問道。 「不是！」何若楓搖搖頭。「是來這裡以後認識的。」她很自然的在草地上席地而 坐，她喜歡這樣靜靜的吹著風，用心的去聆聽風吹來的聲音。 吳心怡也跟著入境隨俗的坐了下來，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話突然變少了。是心情太 沉重了嗎？或許是吧！因為無論怎麼看，何若楓都不像是她的情敵。 「李老先生得的是胃癌。」何若楓把目光飄向遠方。「他很喜歡下象棋，所以有空 我就會過去陪他下棋。」 「妳…真的很了不起。」吳心怡由衷的說。她開始明白，為什麼陳建漢會這麼關心 何若楓了，因為她真的是一個很善良的好女人。 「我只是做自己該做的事罷了！」何若楓抬頭仰望著藍藍的天空，她要好好的珍惜 、享受、活著的每一分每一秒……。 「妳放心吧！妳託付給我老公的遺物，我們一定會親手交到妳女兒手上的。」吳心 怡誠懇的說著，雖然這並不是她今天來這裡的目的，不過她很高興她來了。因為她終於 知道，原來自己有多麼的幸福。 「真的很…謝謝你們。」何若楓真誠的說。 ＊＊＊ 以後只要有時間，吳心怡就會往安寧病房跑。她還常帶一些好吃的東西過來，陪大 家一塊加油打氣。 有了吳心怡的陪伴，何若楓就像是找到了知音一樣，她們很快就變成無話不談的好 朋友。彼此互相安慰，也互相開導。 陳建漢也很樂見吳心怡的轉變，因為現在的她，不會再像從前那樣意志消沉，不會 整天躺在沙發上自怨自哀，更不會因為不能生育而大發雷霆。 只是這一天，何若楓卻突然對他們夫妻說：「我…好想去見小琪最後一面。」 「我知道了，我會去安排。」陳建漢心中燃起一種不好的預感，雖然如此，他還是 主動打電話去和學校連絡，想辦法讓何若楓見到朝思暮想的小琪。 「媽媽！」小琪緊緊的抱住母親，她一點也不在乎何若楓現在的模樣。 「小琪、我的乖女兒、媽媽好想妳。」何若楓強忍住眼淚，不讓自己在女兒面前哭 出來。 吳心怡見狀，趕緊把臉轉開，她怕自己看了，會因此崩潰。 陳建漢走到吳心怡身旁，溫柔的握住她的手。就算他們永遠都沒辦法有自己的孩子 ，他也不會離開她。這是他對妻子的承諾，雖然他並沒有說出口。 「爸爸和秀芬阿姨，對妳好嗎？」何若楓不捨的輕撫著小琪的臉龐。 「媽媽過的好嗎？」小琪並沒有正面回答她。 「嗯、媽媽過的很好。」何若楓點點頭。「小琪也要過的很好，知道嗎？一定要乖 乖聽大人的話。」 小琪含淚點點頭，她並沒有告訴母親，自己即將要被送去孤兒院的事。因為她知道 ，這樣母親才能放心的離開。 而何若楓又怎麼會知道？這一切全是高秀芬的意思呢？因為自責的關係，高秀芬完 全不想看到小琪。起初邱偉忠也反對把小琪送走，但是一心只想要有個兒子的他，最後 也慢慢被高秀芬給洗腦了。當然！小琪對他們的態度也是一個很大的問題，這讓他再也 沒有力氣去管之前對何若楓的承諾。 「媽媽、我愛妳。」 「小琪、媽媽也愛妳。」 何若楓好希望時間可以就此停住，那麼她就可以這樣一直抱著小琪……。 ＊＊＊ 回安寧病房後的當天晚上，何若楓在沉沉的睡夢中離開人世……。她的眼角沒有淚 水，一直到她離開的最後一分鐘，她始終相信，在這個世界上到處充滿著愛和關懷。 她甚至隱約的看見女兒，正在打開她之前準備的生日禮物，小琪的臉上只有喜悅， 沒有悲傷。這就是她所希望的事情，她要小琪永遠－－幸福快樂。 葬儀社的人收到消息以後，便前來處理她的後事。而陳建漢夫妻也一塊幫忙打理一 切事宜，他們甚至還自己拿錢出來，把何若楓的後事辦的更加體面。接下來還能為她做 什麼呢？陳建漢的腦子一片空白，整個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樣。 「連絡她前夫了嗎？」吳心怡傷心的問道。 「嗯。」陳建漢擦拭著臉上的淚水。 「出殯那天他會來嗎？」 「不會！他說…他們已經離婚了。」 「那小琪呢？」 「我想…還是不要讓她知道比較好。」 吳心怡認同的點點頭，這樣也好，對一個孩子來說，這…的確太殘忍了。雖然他們 不是何若楓的親人，但是他們夫妻倆會陪她走到人生的最後盡頭。 ＊＊＊ 為了儘快忘記傷痛，吳心怡不敢讓自己閒下來，於是她常常大包小包往孤兒院跑。 她只有一種想法，既然沒辦法有孩子，那麼就把她的『母愛』傳送出去吧！給那些需要 關愛的孩子們。 這一天，她一如往常的來到其中一間孤兒院。只是在這裡居然讓她撇見了一個熟悉 的身影，那不是……小琪嗎？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當她得知小琪已經被送來兩個月以後，便忿怒的回家把一切告訴陳建漢。於是他們 決定立刻跑去邱家理論，要邱偉忠給個交待。 只是到了邱家以後他們才知道，邱偉忠和高秀芬在三天前已經車禍生亡。看著他們 的遺照，陳建漢和吳心怡感慨的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叫做『現世報』嗎？他們背叛了何若楓，卻又不信守承諾。所以才年紀輕輕就死 於非命，是這樣嗎？或許很多事情都不會有答案。 他們離開邱家以後，陳建漢便沉默的開著車。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夠為何若楓做些什 麼？這讓他好困惑，也好心煩。 「建漢。」吳心怡輕聲的喊道。 「什麼事？妳說？」陳建漢在紅燈面前停了下來。 「不如…讓小琪做我們的女兒吧！」吳心怡認真的說道。 「……」陳建漢訝異的看著她，一時答不上話來。 「這樣以後每一年她的生日，我們都可以準時替何若楓把禮物送上。」吳心怡的眼 神是那麼的堅定。 「妳確定嗎？」陳建漢露出欣喜的表情，如果能夠這樣做，那真是太好了。至少， 何若楓也可以走的心安一些。 「嗯。」吳心怡肯定的點點頭。「而且…我很想這麼做。」 ＊＊＊ 經過半年的努力，小琪終於接受了他們的善意，成為他們的女兒。他們夫妻倆對小 琪更是疼愛有加，始終把她視如己出。 每一年何若楓的生日、祭日，他們也一定會帶小琪前往上香。他們為小琪所做的種 種付出，小琪自然感動萬分。雖然他們不是她的親生父母，但是小琪卻下定決心，今生 今世一定要好好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 十幾年過去了，如今小琪已經十八歲了。 「小琪、妳在想什麼？」吳心怡在小琪身旁坐了下來。只要有時間，他們就會帶小 琪去郊外踏青。 「今天的天空好藍。」小琪躺在草地上，仰望著藍藍的天。 「妳們餓了吧？」陳建漢從提袋裡拿出做好的壽司。「先吃點東西吧！別餓著了。 」 「爸、媽、你們聽到了嗎？」小琪專注的看著他們。 「聽到什麼？」他們好奇的回望著小琪。 「風吹來的聲音。」小琪閉上雙眼，認真的聆聽著這特別的聲音。 「嗯~這風吹起來很舒服。」吳心怡伸了伸懶腰。 「你們知道它在訴說些什麼嗎？」小琪睜開水汪汪的大眼睛凝視著他們。 「不知道。」他們不置可否的搖搖頭。 「這是一種感恩的聲音。」小琪緊握住他們彼此的雙手。「謝謝你們！」 熾天使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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