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陰謀 這天,明政殿前充滿了嚴肅的氣氛,高階上的殿門口擺設了香案,大員們全到了殿 上集合。因為,待會兒此地將舉行誓師典禮。 前天,杜崇諫及趙謙和才剛剛告訴太子將擔任大元帥的消息,不由他多加思索,皇 后便以皇上的名義發出聖旨,詔告天下。 如今,太子領著平日訓練有素的軍隊及各地來的傑出壯丁,在廣場排著整齊的隊伍 。杜、趙兩人不斷告訴太子:已爭取到最好的輔助手,此戰一定得贏。 正午時分,太監曹桓高聲宣佈:「皇上、皇后駕到!」眾臣一聽久未上朝的皇上也 來了,紛紛齊聲高呼:「皇上萬歲萬萬歲!」 出席誓師大典的武帝聖上,神情不錯,但仍不時咳嗽,一旁早有御醫候著,應變緊 急狀況。 「征北大元帥上殿!」太監高呼。 太子踏上階梯,一共走了一百零八階,在皇上、皇后座前跪下:「恭請父皇、母后 聖安!」 「你現在是征北大元帥,異於太子之身分!哀家希望你能戴罪立功,可別讓哀家失 望!」 太子直想要說自己無罪,卻硬是吞下肚。 皇上倒是笑了笑,說:「朕相信自己欽封的太子!皇兒,朕好久沒看你了!」 太子的臉靠了過去,皇上輕輕地撫摸,皇后卻大喊:「傳令下去,該是誓師的時刻 了!」 在太監曹桓的引導下,身披戰袍的太子走到了香案前,虔心祝禱。隨後,鑼鼓喧天 ,號角響起,太子拿起案上的一塊珪玉,大聲說道:「所有的將士們聽著,此次出戰, 務必一心忠於大晉、忠於皇上,若有臨陣退縮者,如同此玉,碎屍萬段!」語畢,將珪 玉奮力擲向桌面,裂成兩半。 「臣等必將奮力殺敵,服鷹征北大元帥,效忠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千 歲千歲千千歲!大晉朝萬歲!」眾將士高呼如雷。 誓師大典結束,太子拜別皇上、皇后二聖,率軍上沙場。 趙、杜二人特別安排了武藝精湛的已故徐大將軍之子徐飛,擔任副元帥,從中協助 太子。 *** 太子一行人率領大軍,約若三天,已到了漁陽縣,再往北就是匈奴之境了。仰望天 幕,已是暗夜消沉,加上沒有月光,前進已有困難。徐飛受趙、杜兩人所託,特別小心 太子,知道如今不宜再前,便上前說道:「元帥,如今天色已暗,不宜行軍,依末將看 ,應就地紮營。」 「也好,那就傳令下去,全軍紮營休息。」 又過了一個時辰,大家都睏了,只剩下幾個士兵巡邏站崗,太子本就是儒生,體力 不良,也打起盹來。突然,馬蹄聲驚醒了眾人,前頭來了盞盞燈火,明亮無比,大伙兒 連忙提高警覺,深怕敵軍偷襲,此時,只聽最前頭的人發出尖銳的聲音:「各位莫驚, 咱家是奉皇上、皇后二聖旨意,帶來三百名禁宮精兵,隨你們殺敵去的!」 太子這時已出營帳,一眼看出是清心閣總管太監曹桓,便領旨謝恩了。 *** 首都洛陽城,禮部尚書杜崇諫府上。 「杜兄,昨兒個皇后要皇上下聖旨,派了三百精兵隨太子出征。您說,這孫妖后在 搞什麼鬼?」 「一時間我也看不出來,難道是咱們在城裡散布『孫氏將取代晉室』的消息這麼快 就傳到那妖后耳裡?這樣也好,看她能搞什麼花招?」 「孫妖后一向出手狠毒,我們不能不提防啊!我看,皇上氣色好了許多,與其硬碰 硬逼宮,不如讓皇上重新理朝政,再怎麼說,晉室仍舊是司馬家的啊!」 「皇上也不知怎麼了?當年開國的魄力絲毫無存!讓一個女人爬到頭上來。走,咱 們這就去找皇上!」 不多時,趙、杜兩人已到紫微居門外,經太監通報,宣其入內。 「趙、杜二卿不用多禮,朕正悶得發慌。陪朕下盤棋吧!」 「那就由臣來吧!」杜崇諫應道。 一向棋藝不錯的杜崇諫,所屬的白子竟輸得精光,皇上看出了他並未專心,杜崇諫 馬上趁機稟告:「臣確實是有重要之事要上達,無法全神陪皇上下棋,請皇上治罪!」 「說吧!」 「皇上如今龍體雖有微恙,並非到不能視事的情況,應該掌握實權,重新上朝處理 政務。」 皇上一語不發,起身走至另一旁的御案,端起一缽盂,太監連忙上前幫忙。趙、杜 兩人一見,裡頭盡是痰混著血。 「趙卿、杜卿,朕這病是肺癆,不會好的。每天就這麼不停地咳血,整個人就像鬼 似的!朕今日這氣色,還不是靠著吃人參硬撐的!唉,朕隨時都已有猝死的準備,到時 朝局必定大亂。皇后是一個野心勃勃的女人,與其讓她掀起政變、傷害無辜臣民,不如 …」 「皇上,可您好不容易奠造的大晉江山,永遠是司馬家的啊!」杜崇諫泣訴。 「是哪個該死的御醫?把皇上醫成這樣!」趙謙和說。 「是朕早年種下的孽障,如今報應來了,與人無尤。朕現在最擔心的,是太子的安 全,他不識武術,亦不諳兵法…」 「這就請皇上放心!有徐飛將軍在旁,相信定無大礙。」 *** 清心閣最近很不平靜。 在經過一連串的變動後,南風已經不再是一個單純的少女。她察覺這幾天以來,每 天都有人不斷送信來,而孫皇后總是想了好久,才寫下回函,又匆匆地要侍衛送去給人 在前線的曹桓。 南風意識到,有什麼可怕的陰謀正在進行著。可她寧願別去想,安份地做著自己宮 女的工作。 *** 深夜,太子營帳。 「稟元帥、副元帥,咱們的大軍明天就可以到達匈奴之境。」 「嗯,你下去吧!」副元帥徐飛道。 太子的案上燭火未熄,元帥、副元帥正計畫著。徐飛卻突然有了疑惑:「真是奇怪 ,元帥有無覺得,咱們一路走得太順暢了?」 「怎麼說?」 「不是說匈奴越過長城南下,侵擾我大晉國土,可咱已到北國之界,仍未有敵人的 蹤影。探子回報,匈奴方面也只是加派兵力固守,並無出擊之舉。」 「這會不會是敵方的手段。」 「若真是手段,也太玄奧了!」 就在兩人陷入迷思之際,突然外頭有了巨響,大批大內精兵直驅而入,曹桓步入營 帳。 「公公,你為何不經通報,就直入元帥營帳?這可是要以軍法處置的!」徐飛怒道 。 「咱家是奉皇上旨意,徐將軍切莫無禮。」 「將在外,皇命有所不受!」 「徐將軍,」太子說:「既然曹公公稱是奉了聖旨,那倒問問是為何而來!」 「皇上得到消息,說太子有意趁征北之途,謀反篡亂,自立登基!」 「不可能…」太子滿臉疑惑。 「這是從洛陽送來的聖旨,要咱家領精兵查明清楚!」曹桓拿出密詔,眾人跪稱萬 歲,徐飛卻大喊:「曹桓,你的聖旨怎麼只見皇后印璽,並無皇上御璽?」 「徐將軍,早在皇后訓政之時,就頒發詔書,昭告天下:以后璽代替御璽,以懿旨 代替聖旨。」曹桓道:「若太子沒有謀反之意,為何不讓奴才查個清楚。」 「徐將軍,所謂『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我心如明鏡,奈他查不出什麼!」 太子道。 「給我把整個營帳搜個清楚!」曹桓大聲下令。 一時之間,主帥營的威權完全被打碎,插有令旗的筒子應聲倒下,徐飛突然顫抖了 一陣,一種不吉祥的預感浮上心頭。 「曹公公,在營帳後頭發現一個黃色的包裹,外頭繡有龍紋。」一名大內精兵回報 。 「太子,」曹桓望著太子,太子與徐飛卻滿臉疑惑。「給我打開!」曹桓下令。 包裹被掀了開來,一個檀香木盒乍現,眾人圍了上去,精兵把木盒敲開,頓時金光 閃閃,竟是一頂皇帝戴的九龍冠,以及繡有五爪金龍的龍袍,旁邊還有一張黃紙,像是 詔書。 「我也不知道這東西,這是…」太子驚慌失措,大喊冤枉。 「把那黃紙呈上來瞧瞧!」曹桓下令,一名精兵呈上了去。 「哦,這寫著字呢!」曹桓念道:「當今太子殿下,天命所歸,萬民所寄,受滿朝 將臣擁戴,現昭告天下,軍營登基,待凱旋回朝,再行登基大典。」 「不,那不是我寫的,我什麼都不知道啊…」太子大哭大叫。「母后啊,妳為什麼 要這樣害兒臣,為什麼?難道─難道妳真想一手遮天、篆位謀反嗎?」 「反了,反了!太子,你既是儲君,這天下早晚是你的,何必急於一時呢?在萬壽 宮,就想燒死皇后,意圖逼皇上就範,如今讓你戴罪立功,你卻仍做出這叛亂的事來! 太子殿下,休怪咱家無情。來人啊,把太子、徐飛及所有將士全部押回京城!」 「冤枉啊!」太子悽厲的叫聲直達天聽,令人毛骨悚然。 *** 萬壽宮清心閣,孫皇后依然跪於佛堂菩薩前,輕敲木魚,喃喃念經。 突然,一名曹桓身旁的心腹太監入內,驚動了皇后。孫后說道:「大膽奴才!沒看 哀家正在敲經,佛堂豈可妄自進出?」 「皇后恕罪!奴才實在有天大的祕密要告訴皇后!」 皇后一聽,心頭一震,連忙起身說道:「你快說!」 「奴才本是在紫微居伺候皇上的小太監,那天趙謙和與杜崇諫大人……(小太監把 那天的情形說了一遍)」 「你說,他們策動皇上重新掌政?」 「是,奴才認為,這簡直是大逆不道!」 「大膽!皇上才是天下至尊,若龍體康復,哀家自當歸政,你這閹奴,休在此挑撥 離間!」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太監嚇得連滾帶爬,離開佛堂。 孫皇后話雖這麼說,心底兒卻盤算著。她步出佛堂大喊:「來人啊,給哀家穿戴整 齊,擺駕紫微居!」 *** 「臣妾叩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身穿赤綬袍、頭戴百花冠,跪在御床前 。 「皇后請起!」皇上躺在床上,雖仍咳個不停,氣色已好多了。 「皇上,臣妾看您身子好許多了,真是皇天庇佑啊!自從您出席了征北誓師大典, 眾臣紛紛上奏折,希望萬歲能再次上朝主政。畢竟,這江山是皇上的,臣妾覺得該是歸 政的時候了。」 司馬炎在怎麼說也是睿智之人,一聽便明瞭是皇后試探,便順水推舟說:「朕看太 子倒是可以治理看看!他謀殺妳一案應該是場誤會!」 「臣妾也希望這是誤會,可罪證確鑿,令人不得不相信!」 「朕相信絕不能以一面金牌來斷定,或許是部屬自己所為,皇兒頂多管教不嚴。」 此時,突然一名太監入內通報:「皇上、皇后娘娘,從前線傳來五百里加急!」 「快給哀家看看!」皇后立即打開軍書,內容是曹桓稟報太子叛亂之事。 「皇后,是什麼事?難道戰況不妙?」 「皇上,咱們的皇兒,他、他想搞兵變,在前線登基當皇帝!」 「這怎麼可能!」皇上一急,咳出一攤血來。 「皇上,」皇后對太監說:「你在此照顧皇上,別讓其他閒雜人等進入紫微居。哀 家要馬上上朝!」 「遵旨!」太監應著。皇上看著孫皇后快速地離開,心裡仍思索著太子究竟是怎麼 了。 *** 文武大員全被皇后叫來了明政殿,卻怎也不見皇后的蹤影。突然,一名內侍踏出殿 外,喊:「皇后娘娘宣王丞相、兵部尚書劉大人、禮部尚書杜大人、御史趙謙和大人, 請隨奴才至福安殿!」 四個人隨著內侍慢慢往福安殿走,大家都不曉得為何皇后會突然召集所有大臣,趙 謙和問道:「公公,您可知娘娘有何要事?」 「請大人隨奴才來就是,這宦官干預國事,是要殺頭的。瞧,這福安殿不是到了嗎 ?請!」 四人走入福安殿,殿門隨即掩閉,皇后端坐台上,以珠簾擋著,台下設有座位,連 酒菜都以準備,像是要開很久的會似的。 皇后拿著曹桓上稟的奏折,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