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血跡斑斑 「唉,哀家會如此慎重地召集大員,實在是咱們大晉出了天大的事兒啊!你們看, 這是剛剛從前線送抵京城的奏折!」 「皇后,難道我軍不敵那匈奴快騎?」杜崇諫說。 「還妄提那匈奴,咱們被自己人給害了!太子竟然密謀篡位,想在軍營登基!」 「什麼?臣願以項上人頭擔保,太子絕無此心機!」杜崇諫驚訝地說。 「臣也願意!」趙謙和道。 「那好,若查明屬實,你杜大人、趙大人,都得人頭落地!」王丞相說。 「你…!好!」趙、杜兩人異口同聲。 「你們都別吵了!趙大人、杜大人,你們可知道哀家為何要叫你們來?」 「微臣不知。」 「因為此事並非空穴來風!」皇后說:「你們這幾日來,不停在洛陽城散播謠言, 說哀家有意取代晉室,以為哀家都渾然不知嗎?」皇后大力拍案。 「這絕非臣等所為,請皇后明查!」 「哼!趙大人,你這幾日,跑杜大人府上倒挺忙的。」 就在此時,南風端著御膳房剛又煮好的菜,從偏門入殿,隨後還跟著幾個宮女。太 監接過了菜,便要南風等人速速離開。 「南風,」皇后說:「妳留下,把今日每位大人所說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詳細地 紀錄!」 皇后示意叫南風坐在台階的一角,並由太監奉上桌椅、文房四寶。 「趙大人,你還沒回答哀家的問題呢!」 「稟皇后娘娘,臣與趙大人只是喝茶敘舊!」杜崇諫說。 「大膽!」皇后怒拍桌案,南風著實嚇了一跳。「杜大人,你倒還真會編謊!來人 啊,把杜府的老管家給哀家帶來!」 「遵旨!」一名內侍從偏殿把杜府王管家給帶到了皇后面前。 「老身叩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 「老管家,你老實告訴哀家,這幾天你家大人都和趙御史說些什麼?」 「啟稟娘娘,他們…他們在夜夜計畫謀反,說要策動老百姓,要皇上退位給太子殿 下。」 「你胡說,」杜崇諫對王管家大罵:「我平時待你不薄,你為何血口噴人!」 「我血口噴人?你平時對我這個老骨頭,不是嫌東嫌西,就是拳打腳踢。你們謀反 是我親耳所聞,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杜崇諫、趙謙和,你們怎麼如此狠毒,教著太子謀反,你們就是打入阿鼻地獄也 難贖罪孽!」 「哈…哈!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這完全是妳這妖后一手的安排,妳嫁禍太子,就 因為他宅心仁厚,日後會威脅到妳的權力!皇上、皇上啊,你快好起來啊!」杜崇諫淒 厲地喊著,這種聲音,南風自覺好像在哪兒聽過。 「來人,把杜崇諫、趙謙和都給我押往刑部大牢!」 杜大人不斷咒罵孫皇后,而趙大人則哭喊著皇上。在離開前的最後一刻,杜崇諫大 叫:「南風,妳是賈似道的女兒,妳要為父報仇啊!」 王丞相、劉尚書不知所措。 皇后目睹著他們被押離福安殿,冷冷地對飽受驚嚇的南風說:「走,咱們去稟告皇 上!」 南風的腦海裡,始終是杜崇諫的那句話。 *** 皇后的鑾駕,緩緩來到紫微居。 孫皇后帶著南風及小翠等三名宮女,來到了皇上的病榻前。 皇上受到了太子叛亂的刺激,整個人精神恍惚,約若一柱香才回神過來,他虛弱地 看著皇后,直瞪著她─那眼神可怕極了。 「陛下,太子明天就會押解回京了。至於整個事件,臣妾已經瞭若指掌,並把該懲 罰的關進了大牢。」 「妳說什麼?妳做了什麼?」皇上突然又激動了起來,企圖從病榻上爬起來。 「皇上,」皇后慢慢地撫摸著皇上,說:「原來是那杜崇諫、趙謙和,蠱惑太子。 臣妾已將他們押入刑部候審了。」 「這…怎麼可能!」皇上說:「妳簡直著了魔!連自己的親生兒子…」 「皇上,您安心地睡吧!」 「權力!是權力吞噬了妳的良知!朕、朕要親自審理此案!從今日起,朕要臨朝掌 政!」 「好啊!」皇后說:「臣妾本就有意歸政皇上,如今皇上說了話,臣妾馬上命人擬 旨!」 皇上和皇后之間似真似假的微妙關係,因太子事件而掀起波瀾。 ***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本因聖體違和,病情欠佳,無法臨朝視事,乃由皇后代 為訓政,如今病情已有好轉,特下此詔頒令天下,即日起恢復由朕臨朝掌政,原本以懿 旨代替聖旨、后璽代替玉璽之規定取消。欽此!」司禮太監大聲地在明政殿大門口宣布 聖旨,文武百官跪接,孫皇后正式歸政皇上。 原本,理應盛大地舉行歸政大典,慶祝皇上能夠臨朝親理國事,奈何整個大晉朝都 籠罩在太子叛亂的愁雲慘霧之中,大典也順應取消了。 太子、徐飛被五花大綁在囚車中,其餘將士則分別上了枷鎖,一路上「冤枉」之聲 擎天撼地,太監曹桓則趾高氣昂地押送他們往京城洛陽。就在皇上宣布臨朝親理國事的 第二天,押解太子的車隊,也來到了皇城正門「宣德門」口。 皇上身邊的太監領著聖旨,走出了皇城,大聲宣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命押 解太監曹桓,將太子一干人等押往邢部大牢,朕明日要親審此案,切記不得怠慢太子殿 下!」 曹桓跪地接旨。 *** 第二天一早。 刑部大堂左右各懸有青龍、白虎繡圖,桌上擺有驚堂木、令籤、朱砂筆…。等,氣 勢磅礡,令人不寒而慄。正中央的椅子換成了五爪金龍椅,左右站有護侍太監。此時, 太監以宏亮的聲音大喊:「恭請皇上、皇后、刑部尚書薛大人上堂!」 太子、徐飛兩人被當成人犯押上公堂,由於皇上聖旨不得怠慢太子,因此他並未被 上手、腳銬,只是披上囚衣。 「桓兒,你只要告訴朕,你到底有沒有叛亂!」皇上聲嘶力竭地說,整個公堂顯得 凝重。 「父皇,父皇…!」太子哭著說:「什麼人都可以不相信我,可您不能不信啊!您 是我最摯愛的父皇啊!」太子哭了,皇上也哭了。薛大人眼看此景,連忙向皇后眨眼暗 示。 「太子,」皇后說:「你要你父皇相信你,可事實擺在眼前:從你的營帳中搜出了 龍袍、九龍冠和即位詔書。之前,你已經涉嫌要刺殺哀家;如今,你要如何讓咱們相信 ?」 「母后,我絕對沒有要殺您。那只宮牌也許是別人故意嫁禍兒臣,而什麼龍袍、龍 冠,兒臣真的不知啊!」 「啟稟二聖,」徐飛說:「末將陪同太子征戰,成日都在策劃進攻方法,怎麼可能 想圖謀不軌?末將可以證明,太子是冤枉的!」 「哼,你不吭聲哀家倒把你忘了!你罪嫌重大,還想證明什麼?」皇后冷冷地說。 此時,南風偷偷地跑到了刑部大堂,藏在門邊兒偷窺審問情形。南風的眼光不斷地 注視在太子身上,俊秀的臉龐、成穩的氣息,一看就是個老實人。 「啟稟二聖、啟稟薛大人:有一個隨太子征戰的將士,說是一定要面見二聖。」 「快讓他進來!」皇后下令。 皇上停止了哭泣,對跪在堂下的小兵說:「你姓啥名啥,哪裡人士,有何要事闖入 公堂?」 「啟稟…啟稟二聖,小的親眼看見太子,把那黃色的包裹放到營帳裡去。」 「你說什麼?話不能亂說啊!」皇上萬分激動。 「太子,你太讓哀家失望了。哀家接獲線報,說你叛亂,我和皇上都不信!可事實 擺在眼前…」 「我真的沒有!真的沒有!」太子狂叫著,他站了起來,不停地抖動,突然喘了起 來。 「唉唷,太子的氣喘又發作了!」皇上的心腹太監大喊著。 突然,一大群伺候太子的太監宮女奔入刑部大堂,哭喊著:「皇上、皇后,奴才們 願以性命擔保,太子沒有叛亂之心!」 皇上說:「快請御醫、快請御醫!」 原本是防備皇上臨時發病的御醫,這下子全部圍到了太子身旁。 「把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都給我拿下!」皇后指著來自永寧殿的奴才大罵。 「皇后娘娘,請您相信太子啊!」 一陣驚天動地的哀嚎聲,充斥著刑部大堂。 *** 太子躺在刑部的偏室,皇上守護在側,直到太子終於醒了。 「我沒有…!」太子驚叫而醒。皇上不停地撫摸著愛兒,說:「朕知道,朕知道。 」 門外傳來一陣聲音:「讓我們見太子,讓我們見太子!」 永寧宮總管太監跪著說:「皇后娘娘,奴才是曹魏大將之子,十五歲成了俘虜,十 六歲時大晉開國,就被強行閹割,做了太監,伺候太子至今,今年也三十有一了!奴才 與太子的感情,使奴才堅信他是無辜的,難道娘娘對自己的兒子,反倒不相信嗎?」 「大膽!你這個閹奴,憑什麼和哀家講起道理啦?我看你還念念不忘曹室,想蠱惑 太子造反,以滅我大晉!哼,薛尚書啊!哀家倒要問問,依咱大晉律法及歷朝先例,這 太監宮女擅自離開皇城,未經申請,該當何罪?」 「稟娘娘,這…,依法一出萬壽宮門,就該殺!」 「好,來人啊,把這些奴才送去城門外,斬首示眾!」 「皇后,依先例閹臣犯了死罪,體諒他們淨身時已挨了刀,沒了『小頭』,這行刑 的方式,不斬頭。」 「那好,留你個全屍!來啊,太監一律採氣斃,宮女賜其白綾自盡。」 「娘娘,您饒了奴才!奴才家裡窮才捨棄男兒身,甘願割掉命根子,奴才苦啊!」 太監們想起自己淨身時的情景,激動地大哭。 「給我立即行刑!」 「不!」太子推開大門,叫喊著。 「南風,把太子扶進去休息。」皇后說。 「這…」南風被嚇傻了。 太子跑向派去行刑的人群,拉扯著他們的衣服。 「把太子扶回去。」 眾人亂成一團,永寧殿的太監宮女被押入偏室,傳來陣陣慘叫聲,直到一片死寂。 「不!」太子大叫。突然,他跑進了原本休息的寢室,猛力向床頭一撞。在皇上的 面前,他自盡了。 「桓兒!」皇上吐出滿口鮮血,昏死過去。 床頭上,留下了血跡斑斑。 *** 皇上重病復發,大權回歸皇后手上。 按朝例,太子是未娶妻生子即去世,又是自殺,被認定對皇上、皇后不孝,沒有傳 宗接代,等於責任未了。再加上皇后覺得此事並不光彩,下詔謊稱太子是氣喘發作,送 回洛陽已不治。 因為這種種緣故,太子的喪事十分簡便。他的靈位不能入太廟,只能暫安宮中的小 殿,外頭設了四道門,嚴禁隨意進出。太子之喪萬壽宮不敲喪鍾、不著喪服,只請了白 馬寺的和尚來宮中念經四十九日。太子靈柩亦得等到皇上病逝後才能安葬,暫置白馬寺 。 皇后重新訓政,捕殺行動接踵而至。徐飛被指控幫助太子叛亂,念其父對朝有功, 革職懲戒。杜崇諫、趙謙和共謀逼宮,被判死刑。 *** 就在杜、趙二人被斬在即,皇后帶著小翠、南風幾個宮女,來到安奉太子靈位的小 殿外。 「南風,妳隨我進去,其他奴婢在外頭守著。」皇后說。 「遵旨!」 殿門一道道被打開,到了第四道門前,皇后說:「南風,妳在這候著。」 「遵旨!」 皇后踏入了靈堂,由於白馬寺的僧人剛做完法事,堂上還燃有檀香。皇后對著太子 靈位說:「皇兒啊,你怨不得母后。要怪就怪你好好的儲君不當,愛議論我的訓政,讓 我強烈地感受到,你威脅到了我好不容易得來的權力!我是陷害你,可沒要你死,只是 要革去你的太子位,貶為庶民!沒想到…」 南風好奇的把殿門推開,驚動了皇后。她連忙下跪:「奴婢不趕了、不趕了!」 「妳聽到了什麼?」 「奴婢啥也沒聽到。」 皇后冷冷地,把南風也拉了進來,她問道:「南風,妳說說,太子他犯了什麼錯誤 ?」 「奴婢愚昧。」 「我告訴妳、也告訴太子,桓兒所犯的唯一錯誤,是他的仁厚、憨直。」 *** 太監曹桓帶著人,前往趙府抄家。 一時間全府上上下下人人恐慌,所有財產抄收一空,管家奴才被分成男女兩列,準 備帶去苦工房。趙謙和唯一的兒子趙帆宇,年方十七歲,允文允武,儀表不凡,對著曹 桓吼道:「你這個閹奴,當人狗奴才,你還會幹什麼?」 「哼、哼,來啊,把他帶去刑部,和他爹會面,明兒一起上西天。」 「男子漢大丈夫,我不畏懼死,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帶走!」曹桓喊道。 *** 趙謙和、杜崇諫都只育有一子,其中,趙謙和之子趙帆宇較斯文,而杜家公子杜承 義則屬於陽剛,二十三歲。兩個年輕人的母親都不幸早逝,如今四個人明兒要共赴法場 ,共吃最後一桌酒席。 第二天巳時,曹桓突然帶著侍衛進入大牢。大家覺得奇怪,不是午時才問斬嗎? 「皇后手諭,要先帶趙帆宇、杜承義兩位公子離開。」 「為什麼?為什麼不讓我們父子共赴法場!」 「這是命令。」曹桓說:「兩位公子,請!」 趙、杜兩公子一臉疑惑地跟著曹桓慢慢地離開了刑部大牢,往皇城而去。進了萬壽 宮,曹桓一行人繼續來到一所宅第的偏室,只見室中坐著三個人。 「小劉,準備給這兩個年輕小伙子『摸襠』吧!」曹桓對著一個約四十來歲的中年 男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