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回 沉螺舟水底渡官軍 臥瓜錘關前激石子
    話說張經略對賀蓋二人道:「我把賊人三面攻圍,獨留後關,原有主見在內。賊人
盡力顧我三面,那後面必然空虛,可從此進攻,必然得手。」蓋天錫道:「賊人吳用,
智計殊勝,未必不防及此。為今之計,可用一聲東擊西之法,遣偏師數隊去擊後泊,他
必然增備後面;後面增備,前面力薄了,然後我用全力破他前面。」張公道:「蓋見之
言固是,但我料賊人後面必然空虛。緣他前關如此攻擊不破,其重兵嚴守可知。因其前
關之力守,可卜其後關之無備。即使有備,料不過數千兵卒而已,與空虛無備何異。為
今之計,可一面令中軍加緊攻打前關,一面分撥左右兩軍兵馬,出其不意,去襲擊後關:
如此兩路齊攻,賊人招架不及,必有失手之處。無論前關、後關,但被我破得一處,便
可直搗賊巢矣。」賀太平道:「經略欲攻後關,可與左營雲將軍商之。他營內劉慧娘,
善制攻守器械。後關水泊,險阻最多,非器械不濟。」張公稱是,便吩咐左右:「速去
請左營雲將軍前來議事。」
    不一時,雲天彪到來。張公接見敘坐,便將上項謀劃向天彪說了。天彪道:「此事
在天彪身上,只須請奧圖細細一看,便可施行。」張公便取出那徐總管遺下的梁山地圖,
揀出後泊一冊,授與天彪,便道:「此事悉請將軍調度。惟攻關之日,須前後約定時
刻。」天彪應諾,受了地圖,退回本營去了。
    不說張公部署中軍,且說天彪回到左營,便與劉慧娘共看地圖。原來梁山形勢,四
面水泊環繞,但前、左、右三面,與後面水泊情形迥別。前三面水泊,系一水相連,裡
面陸路也一望相通,所以徐槐攻進前泊,分搶左右兩關,官軍都在水泊以內,那左右兩
水泊早已雖有如無。惟有後關,有東西兩座大山,抱住一所水泊。那東山一帶直接運河,
那後山洞就在此山之內,圖中不載,所以官軍都不曉得。只是此山橫截水泊,水陸兩路
都不通。就是西山下水路,也都是淺溜急灘,舟船難行,陸路自不必說。天彪看到此處,
對慧娘道:「若要攻打後關,惟有移軍到後水泊,從泊外殺進去,先破了水泊,然後可
達後關。」慧娘道:「正是。但既攻水泊,那白瓦爾罕沉螺舟之法,可以水底潛行,今
日正好應用。」天彪喜道:「有此妙器,何愁水泊不破,便傳令分派眾將移軍後泊。」
慧娘道:「不可。經略之意,要乘賊人不備襲取水泊。我若先行移軍到彼,待得沉螺舟
造成,然後進攻,極快也須十餘日,賊人豈有不覺之理。」天彪道:「你說因是,但我
在這裡將船造成了,異到彼處,豈非笨事。」慧娘道:「不妨。可先將舟中所有散料,
一一做好了,然後攜到後泊去,一湊好便可落水。如此計算,到彼不過一日之期,仍出
敵人不意也。」天彪稱妙,便傳令就右泊裡面擇一空地,搭起廬廠,制造舟船。天彪對
慧娘道:「此事本可委白瓦爾罕監督,今白瓦爾罕已死,只有你親去監督。」慧娘道:
「正是。」當時天彪派慧娘作監督,雲龍作提調,率領工匠三百五十名,都關在廠內晝
夜並工趕造,限十二日須造齊沉螺舟六十號。又派龐毅、唐猛領五百鐵騎,繞廠外晝夜
巡綽,端的號令機密,毫無洩漏。
    到了十二日上,六十號沉螺舟早已辦齊,卻只是散料,尚未裝成。慧娘與雲龍同來
稟告天彪。天彪早已把兵將分派停當,傅玉、畢應元、風會、孔厚領一半人馬,仍留在
右泊攻擊右關。天彪自領雲龍、劉慧娘、聞達、歐陽壽通、哈蘭生、龐毅、唐猛,領一
半人馬,帶了沉螺舟散料,悄悄地由西山外移到後水泊。又去右營裡移調劉麟同來。當
時在後關泊外安營下寨,一面差人去告知張經略,一面教劉慧娘監督工匠,將六十號沉
螺舟一齊裝好,又辦齊杉板船隻,派撥了隊伍。天彪按覽輿圖,見那後泊有四條港口:
一名紅荷蕩口,進去是紅荷蕩,轉采荷灣,直南進西口渡;一名螺螄港,進去有兩條路,
一條過新開港口,轉西與采荷灣相通,一條從新開港分路,向南過鴛頸蕩西口,由西南
進大中渡;一名穿心港,進老廟灣,過鴛頸蕩東口,直南進小中渡。這三條港各有對渡,
其中來往相通。還有一條名為單渡港,兩邊雖有漢港,不通別處,只直達梁山東口渡。
東口渡在後關之東岸上,地勢散挺。天彪料此處賊兵必不把守,便於次日黎明,先派哈
蘭生領沉螺舟四十號,每號一百人,共四千人,先由單渡港水底進去,直到東口渡岸下
伏住,靜候外三路炮響,便突出岸上,直搶後關。哈蘭生領令去了。隨派聞達帶領杉板
船五十號,每船兵丁五十名,共二千五百人,殺進單渡港,遇賊兵即便廝殺。如賊兵戰
敗,便去接應哈蘭生。聞達領令去了。又派劉麟領沉螺舟十號,兵一千名,由穿心港進
去,一到鴛頸蕩東口,便出岸襲擊賊人水寨。劉麟領令去了。又派唐猛領衫板船四十號,
每號兵丁六十名,共二千四百人,進穿心港接應劉麟。唐猛領令去了。又派歐陽壽通領
沉螺舟十號,兵一千名,由螺螄港直到鴛頸蕩內,助劉麟夾擊賊軍。歐陽壽通領令去了。
又派龐毅領杉板船八十號,每號兵丁一百名,共八千人,由螺螄港進去,直取鴛頸蕩西
口。龐毅領令去了。天彪委劉慧娘看守大營,自己與雲龍統領大軍二萬,駕齊大小兵船,
直取紅荷蕩。七撥軍馬一齊起行。
    原來吳用防著官軍進攻此路,早已派水軍在各港把守。派李應、侯健鎮守後關,督
察水軍事務,囑令小心防禦。吳用因保二關要緊,不暇兼顧,諸事盡委於李應。李應便
點起四員頭日,乃是張黿、王鼉、李蛟、趙龍。這四人乃是童威、童猛的徒弟。當時奉
令,各帶兵一千,分守各港。張黿守采荷灣,堵住紅荷蕩;王鼉守新開港,堵住螺螄港;
李蛟守老廟灣,堵住穿心港;趙龍守順水灣,堵住單渡港。依傍水草處,安營下寨。
    到了這日,張黿正在采荷灣瞭望,忽聽得紅荷蕩口炮火連聲,喊呼振天,雲天彪親
統大軍殺進紅荷蕩了。張黿大驚,急忙約齊那一千嘍囉,槍炮弓矢,密排在采荷灣口,
等待官軍。只見官軍巨艦百余號,已排列在紅荷蕩內。賊軍望見,個個心驚,說一千水
軍,如何敵得二萬雄師。張黿一面提心備御,一面飛速去報知李應。這邊官軍看見賊兵
勢弱,都要一齊殺過去。天彪止住道:「且慢!」便傳令兵船都約齊了,一字長蛇勢,
鼓角怒號,只是按住不進。雲龍請問其故,天彪道:「你怎地不知兵機?只得這幾個賊
兵,殺盡何難。所貴待他少須,守關之兵齊來策應,方可乘虛搶關也。」果然張黿嚇得
幾乎要死,一疊連差人去催李應去了。
    那穿心港口,唐猛領著二千四百名官兵殺入。李蛟在老廟灣看見,即忙迎敵,唐猛
已領兵殺到。原來這老廟灣水面最狹,七八隻兵船早已擠滿。唐猛在舟中與李蚊廝殺,
卻教後隊登岸;李蛟也教後隊登岸。岸上對岸上,舟中對舟中,兩下喊殺。李蛟不知就
裡,只顧向前狠鬥,不防後面水底殺出一彪官軍,正是劉麟,大驅那沉螺舟裡一千官軍,
呼喊振天,從賊人背後掩殺過來,賊人大驚。李蚊一個手慌,吃唐猛一劉砍入水中,賊
軍大亂。劉麟與唐猛齊力夾攻,不一時將賦兵掃除淨盡。歐陽壽通已由駕頸蕩殺出東口
來,見劉麟業已得勝,便道:「聞得龐將軍在新開港口,被賊人阻住,進不得鴛頸蕩,
我們何不齊轉鴛頸蕩去接應他?」劉麟、唐猛一齊稱是。當時三路兵將合齊,殺轉鴛頸
蕩去。出得西口,只見波濤洶湧,鼓角喧闐,賊目王鼉正在奮力與龐毅大戰。原來王鼉
本領勝於李蛟,所以龐毅一時不能取勝。劉麟、唐猛、歐陽壽通見了,一齊喊上去。王
鼉正在苦鬥龐毅,不防背後掩到一枝官軍。王鼉抵敵不住,不一時全軍覆沒。玉鼉被龐
毅一刀揮為兩段。這兩處賊兵,都是前後受敵,吃官軍掩殺罄淨,無一脫命,所以沒人
去報後關。
    那李應在後關,只聞得張黿急報,心中早已大驚,暗想:「那年盧兄長守前關,因
兵馬不早出水泊,以致水泊失利,我今日不可蹈其覆轍。」便教侯健守關,自己領兵一
萬二千名,飛速出關,殺到采荷灣來。天彪見李應果然到來,便傳令全軍殺上。李應與
張黿合兵一處,殺出采荷灣來。兩軍就在紅荷蕩內,擺列戰艦,桅檣蔽日,旗幟連雲,
兩邊槍炮矢石,如卷如掃,如撒如馳,直殺得天崩地裂,海覆江翻。李應吩咐眾兒郎道:
「今日若被官軍殺進系荷灣,我也不要性命了。」眾兒郎聽了,個個合死忘生,力戰官
軍。官軍也個個奮勇,迎殺賊軍。
    洪濤中喊呼振天,殺氣飛揚。忽聽官軍坐船上一個號炮,官軍戰艦豁地分開,露出
中間一隻大坐船,船頭立出一員大將,青巾綠袍,倒提青龍偃月鋼刀,正是雲天彪,大
喝:「李應叛國庸奴,敢與吾決一勝負麼?」李應見是天彪,也不答話,便取出背上一
口飛刀,覷準天彪頭頸飛也似標過來。天彪提起大刀一揚,那把飛刀激起丈餘,滴溜溜
的墮入水中。李應大驚。雲龍大怒,張弓搭箭,對李應的咽喉射去。李應急問,那枝箭
從李應盔旁拂過,卻射殺背後一員頭目。李應大怒,又一飛刀向雲龍標來,雲龍也閃過
了。李應正待再取飛刀,兩船早已逼近,兩邊將對將,兵對兵,長就短劍,切近攻殺。
陣雲中雲龍提刀直取李應,張黿見了,即忙跳過船頭,舉槍來迎。戰不數合,吃雲龍一
刀,揮於水中。李應怒極,舉槍直刺雲龍。此時官軍賊軍,已逼近相殺。雲龍在劍戟林
中轉斗李應。
    李應正待廝殺,忽聽得後隊人聲沸亂。原來是劉麟、歐陽壽通領兵由采荷灣掩殺過
來,那龐毅、唐猛已分頭去搶大中渡、小中波了,西口渡汛兵雪片也似的報來。李應驚
得不知所為,此時采荷灣已被劉歐堵住,回去不得,只得率領眾軍,且戰且走,逃回西
口渡去。雲天彪、雲龍與劉麟,歐陽壽通合兵一處,緊緊追上。李應那敢戀戰,只得督
眾船駕櫓飛逃,等得逃到西口渡,天彪大軍已追到西口渡了,龐毅、唐猛早已在岸上邀
住。李應進退無路,只得上岸率眾捨命死戰。官軍前後掩擊,賊兵死傷無數。李應一條
槍奔馳衝突,奪出一條血路,望後關而走,身邊已只有百余人隨從。到得關下,方叫聲
苦,乃是哈蘭生、聞達已在那裡攻關也。
    原來哈蘭生領四十號沉螺舟,進伏東口渡,卻分了兩號在順水灣頭。聞達領軍由單
渡港殺入順水灣,那趙龍慌忙迎敵,水中交戰。不到半個時辰,那水底沉螺舟中一百名
水軍,已分頭走出,掘通船底,趙龍和一千水軍盡行淹沒。聞達便領兵船與哈蘭生登岸,
一路如入無人之境,直逼關下。李應見到此際,只得奮勇突圍。那侯健在關上望見李應
突圍,便開關出來接應。方才殺出關門,早被聞達邀住,斗不數合,吃聞達一刀,揮於
馬下。關內早有盧俊義、燕青急來守備。關外李應盡力衝突,雲天彪在後看見,掄刀追
上,大喝一聲。李應吃了一驚,回頭一看,刀光飛下,頭顱已去。天彪已得水泊,便一
面移大軍盡入水泊,一面乘銳攻關。盧俊義、燕青系倉猝到來,手腳忙亂,後關漸漸難
支。盧俊義把守不住,只得差人飛速報知吳用去了。誰知撲天雕後泊陣亡之際,正沒羽
箭前關鏖戰之時。
    且說張清與湯隆保守二關,宋江、吳用親臨關上,晝夜守備。張經略大軍攻打,已
非一次,宋江、吳用、張清、湯隆死守不下。這日,張經略知雲天彪已定計於是日潛攻
後關,便命鄧宗弼、辛從忠、張應雷、陶震霆四員大將,率領二萬人馬,加緊攻打二關。
賊兵不防後關有事,只見前面來勢洶湧,便十分提心抵擋。那鄧宗弼、辛從忠、張應雷、
陶震霆已領兵直到關下。宋江對吳用道:「官兵似此攻圍不解怎好?」吳用躊躇無計。
只見張清開言道:「我看他們兵將個個驍勇,我們端的敵他不過。為今之計,小弟擬開
關與決戰一陣。小弟自問這手石子百發百中,且把他勇將個個打傷了,便好用計進取。」
宋江聽了,看著吳用道:「張兄弟此議如何?」吳用沉吟一回,也定不出別樣計較,只
得應道:「張兄弟此議亦好。只是此去,切須善覷方便,不可因得勝而大意,亦不可因
失利而膽怯。」張清應諾,當時請今開關出馬。
    鄧宗弼見賊軍殺出,便與辛從忠等約齊陣勢等待。張清將兵馬背關列陣,右提長槍,
左懸錦袋,一馬縱到陣前,指著四將道:「河南沒羽箭張將軍在此,敢來決一戰麼?」
鄧宗弼大罵:「反叛庸奴,何足道哉!」舞劍驟馬,直取張清。張清見他來勢勇猛,便
急會錦囊中取一石子,呼的打向鄧宗弼面門過來。鄧宗弼眼明手快,急起右手用劍一撥,
石子爆開丈餘,咯碌碌滾向草地裡去了。張清見一石不中,心內早有幾分焦躁,便驟馬
挺槍直取鄧宗弼。鄧宗弼舞劍直劈張清。兩馬相交,槍劍並舉,一來一往,鬥到十三四
合,張清勒馬便走。鄧宗弼縱馬相追,曉得張清又要擲石,便大叫:「擲石小兒,何足
為道!」話未絕,一石子已到面前,鄧宗弼急急伏鞍,那石子卻從背上四面令旗縫裡打
過,拋向馬後去了。鄧宗弼愈怒,挺身搶劍直奔張清。張清見兩石不著,怒氣填胸,兜
轉馬來,挺槍直刺。鄧宗弼舉劍相迎,又戰二十餘合,不分勝負。鄧宗弼賣個破綻,勒
馬便走。張清故意立住了馬,不來追趕。鄧宗弼見張清不追過來,霍的勒轉馬頭重複殺
轉。張清早已手藏一石,急忙照著鄧宗弼頸脖子上一石飛來。鄧宗弼看見石子過來,急
使個鐙底藏身,那顆石子果然又落了空際了。鄧宗弼大喝:「無知小兒,弄磚拋石,成
何事體!敢挺身與我斗三百合麼?」說罷,舞劍直奔過來。張清此時正設好氣,便舉槍
相迎,重複狠鬥。
    此時宋江、吳用在關上,見張清三石不著,心中大為懊躁,又不便收回張清,只得
憑關看戰。那邊張大經略也立馬在陣前,正是胸有定見,氣暇神閒,左捧令箭,右挽紫
韁,閒閒地看那二將鏖戰。那鄧東弼舞動雙劍,武怒非常;張清一枝長槍,卻還對敵得
過。兩個一來一往,一去一還,足足的又並了七十餘合。鄧宗弼一心要砍殺張清,卻尋
不進破綻。張清見鄧宗弼雙劍神出鬼沒,不能攻取,便想又用石子,卻被鄧宗弼逼得極
緊,無從偷空。
    兩人鬥到興起,正難分捨,只見官軍隊門出一員大將,舞動鋼劉,飛馬向前,大叫:
「鄧將軍少住,待我來殺這賊人!」鄧宗弼大吼一聲,跳出圈子,勒馬回陣。張清得了
個空,急起一石于飛來。鄧宗弼急忙一閃,那顆石子卻從肋縫飛過,拋向草地去了。張
清接連一石,向張應雷眉心打來。張應雷早已防備,用劉一擋,只聽得鏜的一聲,那石
爆一丈多高,向後面空地上跌過去了。兩馬已交,銅劉直進。張清正待用石,銅劉早已
捲到面前,張清藏石袖底,急忙舉槍相迎。兩位英雄怒馬盤旋,槍劉飛舞,大戰二十餘
合。張清深恐力之,不敢戀戰,抽身待走,卻被張應雷銅劉一步步逼進來。張清心中焦
躁,只得一手提槍招架,一手早取那袖底的石子出來。張應雷見他一手提槍,便急忙照
顧石子。那石子早已飛出,直從下三部向張應雷馬頭打來。張應雷急忙倒提銅劉護住馬
頭,向外一攔,石子打著劉背爆落在地。張請乘勢一槍,向張應雷面門刺來。張應雷急
起一劉擋住,便乘勢賣個破綻,回馬而走。張清挺槍躍馬追來,一面早已就錦囊取得石
子。張應雷一面誘敵,一面提防著石子。張清故意延了少刻,卻飛起一石子,覷準張應
雷腦後打來。張應雷向左邊一閃,那石擦耳根過去了。張應雷在馬上未及閃正,張清一
石又到。看官,須知張清石子非比尋常,今日為何不濟?原來張清七石不著,心中早已
慌亂,心內一慌,任憑你高手,那准頭早已減了成色。只見那石子准准地從張應雷後面
打來,卻無故高了些許,張應雷將頭一俯,那石子早從盔上高飛過去了。張應雷大怒,
急轉身還斗張清。
    兩馬重複扭住,大戰二十餘合,官軍隊裡早有一員大將驟馬而來,大叫:「張將軍
請住,看我與這廝並三百合!」張應雷見是辛從忠,便將銅劉一幌,讓辛從忠蛇矛飛人,
張應雷勒馬回陣去了。辛從忠搦住張清,槍矛並舉,只得三合,辛從忠手內一標槍飛出。
張清急閃不迭,那標槍早已穿在頭盔鳳翅上。張清大驚,不敢戀戰,即忙回陣去了。辛
從忠料他必然復出,便立馬橫矛,等待廝殺。那張清回入陣中,除下那盔上飛標,所喜
並不受傷,便下馬略定定喘,心中暗想:「這番怎好?我此出原想用石子打壞他幾員大
將,不料如此不得手。」想了一回,便咬牙道:「只得且向前殺去。」便討口水吃了,
提槍上馬。
    那關上宋江、吳用見張清不能取勝,卻不肯入關,便商議收張清回來,卻又不甘心
退避,擬議未決,只見張清早已提槍出陣,大叫:「對陣辛將軍,我與你力並三百合,
休得使用暗器!」言畢,驟馬挺槍,奔出垓心。辛從忠知他是詐,便高提蛇矛提防石子。
果然張清奔至三十餘步,手中一石子早已打來。辛從患眼明手快,用矛尖只一撥,那石
子早已橫飛到空地上去了。辛從忠大喝:「無知小廝,安敢行詐!」驟馬挺槍直取張清。
張清舉槍相迎。兩條槍陣上交加,四隻臂環中撩亂,約鬥了十六七合,張清怕有飛標,
不敢偷空。辛從忠生力手,張清卻因連戰數將有些疲乏,只得虛幌一槍,跳出圈子,帶
轉馬頭便走。辛從忠驟馬追趕,大喝:「賊子休要行詐,我豈怕你的石子!」言未絕,
一石子早已飛到。辛從忠早已備防,不慌不忙,將那石子閃過,卻順手一標飛去。張清
也預先提防,飛標到處,張清也閃過了,去錦囊中摸一個石子,對准辛從忠的馬頸打來。
辛從患急將韁繩一兜,那馬憑空一躍,石子往馬腹底下恰恰的過去,貼著地滴溜溜的打
向青草堆裡去了。辛從忠的馬早已撲到張清背後,張清已到了自己的陣前。辛從忠提起
蛇矛,望張清後心便刺。張清急忙一閃,辛從忠的矛搠了個空,那矛直搠過張清面前。
張清急回轉身來,將矛奪住,兩下一擰。張清急將那手中槍平搠過來,也被辛從忠順手
奪住。兩人盡力一拖,那兩匹馬早已旋風也似的打了幾個團團。
    官軍陣上早惱動了陶震霆,舞動雙錘,大叫:「賊子不得無禮!」一馬飛到。張清
知不是頭,急切與辛從忠分拆不開,只得撇了兩槍,空手逃入陣中。辛從忠擲去張清的
槍,舞蛇矛直追入陣去了。張清見他追來,急取一石在手,待他馬近,一石飛去。辛從
忠忘卻提防,瞥見石子打來,急忙一閃,那石子打著左肩獅獸鼻上,爆轉腦後去了。辛
從忠急忙勒馬跑回本陣。陶震霆殺入陣來,張清急忙換一枝槍,殺出陣來。兩馬交鋒,
斗不正合,張清早已手藏一石,覷準陶震霆咽喉打來。陶震霆見石子過來,急忙將身一
挫,高提臥瓜錘迎准石子一擊,那石子打了轉去,飛過張清頭上五六尺扁回賊軍陣裡去
了。張清吃了一驚,咬一咬牙齒追殺過來,陶震霆迎住便鬥。兩人各奮神威,戰了十五
六合,陶震霆勒馬便走。張清藏石在手,驟馬追趕。陶震霆正待掛錘,取那洋槍,背後
一飛石已到。陶震霆急忙一閃,石子飛到左旁,陶震霆順起右手瓜錘一擊,石子往左邊
去了。陶震霆急回轉身來,張清手起一石猛飛過來。陶震霆看得極準,急起左錘向右一
擊,石子往右邊去了。張清急去袋中一摸,只得一顆石子。張清提石在手,眼睜睜只望
這一石成功,忽聽關上一聲鳴金,後關急報已到。吳用急忙止住宋江休要鳴金,張清心
中早已驚亂。
    那番急遽之態,早被張經略看見,便傳令教金成英、楊騰蛟從左邊搶關,韋揚隱、
李宗湯從右邊搶關,張伯奮、張仲熊、王進、康捷隨著大軍一齊掩上。宋江、吳用心慌
意亂,急急囑咐湯隆嚴守二關,自己早已飛速赴看後關去了。關下張清急得不知所為,
鄧宗弼、辛從忠、張應雷一齊殺到。張清手中一石不覺自發。陶震霆在陣雲中見石子飛
來,急提那臥瓜錘追准了一錘擊去,那石子回勢愈大,不偏不倚,爆轉去正著在張清鼻
尖上,血流滿面。張清幾乎跌倒,勒馬逃轉。陶震霆急掛雙錘,取出洋槍,扳開火機,
砰然一響,正中張清後頸,翻身落馬。
    張經略早已統押大軍,潮湧般殺到二關。關外賊兵如何抵擋,如湯沃雪,如火燎毛,
登時殺盡無餘。金成英、楊騰蛟從左邊,韋揚隱、李宗湯從右邊,均已上了二關。王進
隨鄧、辛、張、陶也殺上關去,湯隆一人如何擋得住。王進登上二關,遇著湯隆,交手
不三合,王進一槍搠入胸前,早已了賬。伯奮、仲熊、康捷擁著張經略,盡行登關。二
關已破,眾將無不大喜。張經略到了關中,日方挫西。張經略急召韋揚隱、李宗湯,問
徐虎林在二關內安營立寨之法。韋李二將一一具對,經略便命照此章程安營。眾將紛紛
獻功,經略一一慰勞,記功錄簿,大行犒賞,便議明晨進攻三關。按下慢表。
    且說宋江、吳用從二關奔到後關,急與盧俊義、燕青守住後關。雲天彪率大軍攻至
傍晚,不能取勝,只得在關下安營立寨。宋江、吳用聞得二關已失,只叫得苦,且將後
關守備事宜安排停當,委燕青當心督守,宋江、吳用、盧俊義都回轉三關。公孫勝已帶
領魯智深、樊瑞在三關守備。宋江、吳用、盧俊義將守備事務督看了一番,便教公孫勝
等三人在關上看守。宋江、吳用、盧俊義都回忠義堂去,策應四面事務。不提。
    且說公孫勝在三關上,又各處巡閱了一轉,時已三更,退入帳中,提心吊膽,那敢
就睡,只得帶了衣甲躺在交椅上。正欲朦朧睡去,忽見帳前黑影一閃,走進一個人來。
公孫勝立起身來定睛一看,吃了一驚。正是;仙機指引當回首,業障昏迷錯用心。不知
公孫勝所見何人,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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