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點燃戰火】
十八日這天,信長並未發佈任何命令。傍晚時刻,突然從房裡傳出小鼓聲,信長的
近身侍衛巖室重休進去一看,原來信長正召集他的四名子女聽他打小鼓呢!
巖室退出房外之後,便據實回答了眾人的疑問。
「什麼?他把小孩子召集起來?」
「是的!有長男奇妙丸、德姬、次男茶筅丸、三男三七丸……對了!三七丸還是由
奶媽抱著的呢!此外,另外三個小妾也都一起坐在濃姬後面呢!」
「那麼,這表示他已經下了某種決心!這是訣別的象徵。我猜他可能在今晚會發動
夜襲。」
「夜襲?一口氣跑到沓掛城嗎?」
「可能會一口氣攻到沓掛城去!據說光是在義元本陣之前,就有兩萬以上的大軍在
向前推進。」
「無論如何,等待信長發出命令是件令人覺得非常有趣的事情啊!」
一時間所有人都精神大振,紛紛站了起來,沒過多久卻又安靜了。這時天空上逐漸
有星星出現,而池田勝三郎也從房裡走了出來。
「各位辛苦了。今天就到此為止,請各位回去好好休息吧!這是殿下要我轉告各位
的話。」
他如此告訴眾人。
所有人驚訝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沒有比這更令人費解的事了!敵人的總帥義元都
已經抵達境川,眼看就要進入尾張了,在這麼重要的時刻,他竟然——「要各位回去好
好休息!」
這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眾人就這麼三三兩兩地走出城外。
「這真是奇怪的事啊!」
「說得也是!」
「而且還要我們脫下戰鞋,說這樣較為涼快。」
「對啊!還要我們回去睡覺等他的消息。」
「說他是隻老狐狸,他還真是老狐狸!」
「不!大將的眼中可能根本未發現有敵人!」
「在我的眼中也沒有敵人,只有星星。啊!美麗的星星!」
「我們也無計可施,只好回家睡覺吧!」
眾人就這麼走了。這晚信長也比往常休息得更早。
當信長的家臣們全部聚集於清洲城內,沒有一人能瞭解這隻老狐狸的想法而議論紛
紜地走出城外時,今川治部大佐義元則在沓掛城內淺酌,同時命令侍衛搬出椅子,他對
明日全軍的行動,又有了新的指令。
「明天是十九日,天色未明之際,就是戰爭開始之時。我率領本隊將在上午九點之
前出發,同一天的傍晚,我將進入大高城裡。」
這項命令除了宣告義元將在傍晚時刻進入大高城之外,也表示信長的最前線,丸根
、鷲津等堡,當然還有善照寺、丹下、中島等城都必須攻陷才行!
所有人都明白丸根、鷲津兩座城堡是否攻陷具有重大意義,一旦這兩座城無法順利
攻陷,義元的先行部隊就不能如期進入大高城,必須再回到沓掛城過一夜!
向著丸根城堡進軍的部隊,即是由十九歲的松平元康所率領的三河勢力。向著鷲津
城的則是朝比奈泰能。
在織田這方面,守著丸根的是佐久間大學,守著鷲津的是織田信平。
兩方究竟誰能生存,早已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當晚義元就睡在書院中央,兩側各有兩名侍衛為他驅蚊,然而這晚他卻輾轉反側,
難以成眠。
這絕非由於他將和信長作戰,以致精神緊張的緣故,而是因為這裡的環境與駿河居
所相差太大,蚊子又多,再加上氣候酷熱,因而使他久久無法成眠。好不容易翻轉至半
夜兩點才終於睡著,當他再睜開眼時,早已日掛高空了。
「喂!趕快將扇子拿來!」義元命令身邊的侍衛。
「已經開始打仗了吧?前線有消息傳來嗎?」然後,他很輕鬆地問道。
「是的!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消息傳來。請問您今天想乘轎還是騎馬?」
這時為他守了一夜的淺川政敏兩手交叉著問道。
「什麼?對於織田這小子!」
義元如此回答,然後開始洗臉、梳發並化起妝來。
這句回答即意味著今天他沒有騎馬的必要。這也是由於他實在太過肥胖,如果騎馬
,將會使他的兩股磨傷,如此一來等到要發動清洲城總攻擊時,他將無法騎馬指揮。
「好!把我的鞋子拿來!」化完後妝,義元就在其他人面前突然站了起來。由於他
的身體非常肥胖,因此他所戴的手套紐扣和鞋帶都必須由侍衛幫忙扣上,否則自己是無
法穿上去的,而且還必須有兩個人幫他穿上衣服才行!
「好!可以送早飯來了!我要熱一點的食物。」
「是!」
「這要不是我的話,根本沒有人能夠忍受。若是換成別人,早就忍不下去了。」
正如義元所說,在這麼悶熱的季節裡,他穿著豪華軍衣緊緊裹住胸前,還有腳上所
穿的鞋子,雖然看上去非常華麗,實際上卻酷熱無比。
當所有行頭全部穿著妥當之後,侍衛們又取來一張豹皮鋪在櫃子上,再請義元在上
面坐下。
「快點!快點幫我扇風!」
他催促著!這時第一前線終於有消息傳來。
天未明前即出發攻打丸根的松平元康部隊,剛出圍城柵門即遭到敵將佐久間大學盛
重勇猛的反擊,如今正陷入苦戰之中!
「什麼?盛重如此勇猛嗎?快去告訴元康,他一步都不能退卻,我已經從沓掛城出
發了,難道要我後退不成?」
此時元康的使者又領命回去了!
「義久!義久!」
義元急切地呼喊著堀越義久的名字。
「元康這傢伙似乎快要支撐不住了,你趕快去告訴鵜殿長照,要他在這個危急時刻
盡快出兵援助。立即派名使者前去通知他,一旦我們從這裡出發,就絕對不再回到沓掛
城來,要他一定得替我保住面子!」
「是!」
「但不論怎麼說,今天這種熱度實在叫人難以忍受。今天似乎比昨天更熱了啊!」
義元吃完早飯之後,離預定從沓掛城出發的時間還有半小時,現在的時間才只是剛
過早晨八點。但是總大將仍決定開始走路,此時連他身旁的小侍衛也汗流浹背。
義元身上穿著將全身肌膚裹得密不通風的大盔甲,夏季裡陽光普照,空氣中也沒有
半絲風意,連草木的葉子都枯萎了,更不用說是人了,這真是名副其實的尾張平野之夏
。深知天氣的信長,在清洲城內甚至連鞋子也不穿,然而義元卻恰好相反,為了讓附近
百姓對他留下深刻印象,為了使百姓瞭解他這上洛將軍的威嚴,因此他特地這樣穿著。
如今他坐在轎中不停地皺眉,汗水沿著額頭滴落下來。
出了沓掛城,走了不到十步遠的路程,就有「禮者」出現,於是一行人又一度在半
途中停了下來。所謂「禮者」,即是每當有新領主或征服者到來時,當地居民就立即進
貢物品,以取悅新主。
這些軟弱的平民認為,必須使新征服者高興才行。
「報告!」走在旁邊的堀越義久停下馬來,說道,「這附近的禮者希望你能接見他
們。」
「是百姓嗎?」
「是的。還有神官及僧侶們。」
「我不見。聽說這附近有品性相當不好的野武士潛伏,因此就由你代我會見他們吧
!你告訴他們,今川治部大佐絕對不會虐待人民,請他們儘管放心!」
禮者的出現對於一個新征服者而言,絕非一件令人不快的事情。然而在這陽光普照
而又佈滿塵埃的道路之中,實在太過燠熱,因此義元連離轎都覺得麻煩。
「好吧!我就如此告訴他們,現在請你看看這個。」
他將禮者所進貢物的禮單遞入轎內,然後又騎著馬向前方奔去了。
部隊又開始繼續前進。
之後什麼事情也沒發生,大隊人馬順利地從鐮倉街道向西而行。當抵達太子根前端
的山丘,一個叫做田樂窪的地方時,前進的隊伍又停了下來。
田樂窪另有一處稱為田樂狹間,處於距離有松十八町(一町約109米)、距離鳴海
車站的東邊有十六町的位置。
這時義元在轎中早已覺得昏昏欲睡。睡眼矇矓之中,他彷彿看到文武百官列隊迎接
著他,如同臣子迎接君主的朝廷儀式一般。
(喔!難道我已成為天下的號令者嗎?……)
事實上這只是他的幻想,在轎子停下來的那一瞬間,他的夢境也隨著消失,但他仍
下意識地流出汗來。
「什麼事?」
義元將頭探出轎外對身邊的侍衛叱喝道。
「報告!」
「什麼事啊?」
「松平元康已經有第二次消息傳來了。」
「什麼?元康啊!到底是什麼事?」
當他如此說著時,堀越義久已接口道:「是個好消息!他已經獨力攻陷丸根了。」
「什麼?丸根已經取下了嗎?」
「是的。丸根城守將佐久間大學盛重及其副將等七人的首級都已被他取下,大約在
十點之前,元康費盡辛苦地獲得這次勝利,如今他又繼續向前推進了!」
「好!殺了守將!好!哈哈哈!」
義元的肚子隨著笑聲而劇烈顫動起來。
「元康啊……好!這真是件可喜的事情!現在你馬上回去告訴元康。」
「是!」
「就說我感到非常欣慰,松平元康是今天戰功最大的人,要他在今日進入大高城,
讓士兵們好好休息。」
「是!」
「對了!還有立即通知鵜殿長照,要他不必前往支援元康了。要他拼全力向清洲城
衝去,千萬不可輸給元康!」
「我明白了!」
義久領命之後又驅馬離開,義元再次抖動身體笑了起來。
「織田這小子原來並不怎麼樣嘛!看來明天我就可以在清洲城內過夜了呢!哈哈哈
……」
這時正是十九日下午快接近四時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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