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晴信回到躑躅崎的公館，已是日落時分。進了大門，他不往自己的住所去，而是
直奔弟弟信繁的住處。 

    「這馬不錯吧。送給你如何﹖」整潔的青毛在落日的余輝中格外光亮。 

    「騎上馬去騮騮，順便也讓板恆信方看看。」晴信大聲說道，然後走到信繁身邊
，小聲對他說，「其實我有急事要跟信方和你說。」 

    不多久，板恆信方和信繁一起來了。 

    「出了麻煩事了。」晴信把這一天發生的事簡要說了。 

    「這樣看，眼下只能把信虎大王的目光轉移到別處去，爭取一些時間，進一步跟
今川大王交涉如何接受信虎大王。」 信方說。 

    「把父親的目光移開，怎麼說﹖」 

    「近來，信濃國小縣的海野棟綱活動頻繁。我們要趁此機會讓小縣出事，並且讓
大王出兵。」 

    「要是父親未出兵就聽說這事怎麼辦﹖」 

    「是這樣。反正遲早都要被大王知道的，不如今晚就告訴他。太子不用去，由在
下和信繁公子一起去。大王聽說之後一定會怒不可遏，當夜就要發兵鎮壓。在下設法
阻止。然後放出風聲，說大王懷疑太子，要殺太子，讓信濃國方面動起來。 

    「途中，信繁公子只要提出要率兵鎮壓山中的叛賊，大王一定會同意的，然後會
帶著太子發兵小縣。」 

    「可是，再往後呢﹖」小縣之戰一定會以武田軍的勝利告終。然後，父親說不定
會借口說自己參與謀反，把自己殺了。晴信的背上直冒冷氣。 

    「那時的事，到時候再說。不到最後，結果難測。」板恆信方的眼中發出異樣的
光彩。 

    這天夜里，信方派出奸細去信濃，到處散布說晴信被原來的大臣和國人推為首領
，反叛父親。 

    信虎一聽說原大臣和國人欲推舉晴信謀反被晴信拒絕，就嘲笑晴信：那懶漢，那
好色之徒有什麼出息﹗他是個膽小鬼，所以不敢直接來跟父親說。 

    3天以後，小縣的海野棟綱發出三千兵馬，這情報很快傳到信虎耳中。信虎喜歡
打仗，當即決定出兵小縣。 

    正如板恆信方預料的那樣，信虎留下信繁，帶上晴信出征。他想要是晴信臨陣退
卻，就把他流放到別國去。若要流放，今川義元那里最好不過。於是他給整天裝得像
個貴公子的今川義元寫了信。 

    今川義元的兩只手分別拿著信虎的信和晴信的信，似乎想掂出各自的份量。兩封
信的內容差不多，就是要流放對方，希望自己接受。 

    晴信的信比較有條理，沒有廢話。說是信虎有病，想流放他，此事武田家的重臣
已經知道。甚至還說到想支付甲州金一千兩作為酬勞。想知道的事全都寫上了，比起
信虎那冗長的信更有充實感。 

    「晴信要流放信虎﹖」義元笑了。 

    信虎的暴政，義元全聽說了。若置之不理，甲斐就會滅亡。對此，義元感到不安
。甲斐一旦滅亡，北條或信濃人的手就會伸到那里，最終義元的領地也會受到威脅。
但是，義元不能因此就決定助晴信一臂之力。畢竟晴信還是個未知數。不過，晴信背
後有板恆信方撐腰，這一點他不能不考慮。 

    「山本勘助求見。」侍臣高間五郎兵衛道。 

    義元點點頭，走出房間。山本勘助跪在小雨濡濕的地上。 

    「甲州有何動靜﹖」義元在院子的石頭上坐下。 

    「對信虎大王的反感達到了極點。」勘助列舉了信虎的非人的暴行和甲斐國人的
不滿，並說了自己刺探到的集會的情況。 

    「什麼﹖﹗原來的大臣在笛吹川上游聚會﹖這麼說，甲斐就要發生內亂了﹖」義
元驚訝道。「勘助，你拿著我的信去找晴信。信中我會把你推薦給晴信的。」 

    「把在下推薦給晴信﹖」勘助懷疑地看著義元。 

    「正是。表面上你要成為武田家的家將，暗中要將武田家的情報托人隨時通報給
我。知道嗎﹖你的妻小依舊還住在這里。這回別再讓晴信給算計了。」 

    義元回房取筆給晴信寫了一封短信，說願意接受信虎，然後附帶寫道，自那一日
以後山本勘助對自己不再有用，若不嫌棄請收下。 

    「勘助，這個角色很難演，好好干吧。只要你在武田的陣內，我便可以高枕無憂
了。大概再過5年，甲斐就是我今川的領地了。到時候定有重賞。」 

    當天夜里，義元派出另一個使者去見信虎。信上說願隨時接受晴信，到時給個信
，一定派人去接。 

    諏訪的要塞上原城在諏訪湖畔的山岡上。城門口有幾個士兵把守。 

    城主諏訪賴重讀完信虎的信，鼻孔里哼哼地笑了幾聲。 

    「要攻打小縣，讓我出兵，什麼東西﹗先出兵打小縣的是我。小縣應該是我諏訪
的，武田說與我一同出兵，是要奪我的地盤。無恥的家伙﹗」諏訪賴重回過頭對千野
伊豆上人道。 

    就在派往諏訪的使者回來的同時，義元的使者也來到駐扎在韭崎的信虎的大陣，
遞上義元的書信。 

    「諏訪大人和今川大人都是我的好女婿啊﹗」信虎對身旁的甘利虎泰道。虎泰未
置可否地點點頭，乘此刻信虎心情好告辭離開，找板恆信方說去了。 

    「諏訪大人同意出兵小縣，但今川大人的信不知是什麼內容。說不定大王要把太
子……」虎泰頓住了。 

    「你是這麼看的﹖我也這麼想。看得出大王已經請求今川大人接受流放太子。」
信方擔心地朝駐扎在不遠處的寺院中的晴信大營望去。 

    黃昏。一個年輕僧人來到晴信的大帳外，自稱是京都三條家來的使者。 

    晴信一看到那僧人的臉，就認出他是在笛吹川上游的川浦鄉被捉住後放走的奸細
。晴信並不驚訝，就象遇見故人一樣道了勞，然後屏退左右。 

    山本勘助把今川義元的書信放在晴信面前。晴信並不馬上取信，他看看那信又看
看勘助。勘助的眼睛一動不動。他想，若敵不住晴信的目光自己便沒命了。他覺得晴
信的目光中有一股殺氣，他用整個身心與之抗衡。晴信的眼睛眨了一下，殺氣消失了
，眼睛的每一個角落都閃爍著智慧的光芒。晴信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就這麼一瞥，勘
助覺得一切都被晴信看穿了。 

    「名叫什麼﹖」 

    「山本勘助。」 

    晴信點點頭，展開今川義元的書信。 

    「你准備跟隨我﹖」晴信突然說道，聲音如雷。 

    「是的，只要山本勘助活著。」勘助覺得這是真心話。 

    「不論辦什麼事，請太子吩咐。」 

    「不要那麼急於立功。先下去休息一下。有事會叫你。」 晴信笑道。 

    勘助意識到自己失敗了。也許晴信早已看穿自己是今川義元的奸細。 

    翌日早晨，晴信叫來山本勘助。「你了解諏訪嗎﹖」 

    「略知一二。」 

    「那麼你立即去諏訪，查一查諏訪賴重的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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