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遠遠可以看見躑躅崎了，但是它失去了往日的生氣，顯得沉郁。 

    晴信在馬上抽了一鞭。越接近躑躅崎，晴信越發感到一種不詳的氣氛彌漫著他的
府邸。他似乎直覺到公館內一定發生了不幸的事，而且是無法挽回的不幸。 

    晴信想到正室三條氏生的次子信親。他一生下來便失去了光明，而且體弱多病。
晴信想為他取個強健的名字。晴信想用這次出兵小縣得來的海野平原為這可憐的孩子
取名海野二郎。 

    不，不會是他。晴信的內心湧上一股更大的不安。 

    「庫庫﹗庫庫沒事吧﹖﹗」

    突然，晴信在馬背上喊道。 

    「庫庫在嗎﹖」晴信在新館前翻身下馬，問迎出來的侍從。這是成為新領主後歸
來的晴信說的第一句話。 

    侍從望著他，沒回答。 

    往日，庫庫總是第一個迎出來的，今天卻看不見她的影子。 

    「庫庫哪里去了﹗」

    平時侍候庫庫的老婦人伏在地上，全身劇烈地顫抖，沒回答。 

    三條氏迎了上來，不緊不慢地說：「庫庫得了肺癆病，我送她到笛吹川上游的溫
泉療養去了。」

    「什麼時候送去的﹖這種事為何瞞著我自作主張﹗」晴信的聲音在顫抖。 

    「我是正室夫人。我父親左大臣三條公賴告訴我，後宮的事正室有義務處理。如
果京都的做法在這甲斐國行不通，我願意聽憑處置。」三條氏自信地說。 

    晴信立即騎上馬，直奔笛吹川的上游而去。兩匹戰馬緊隨其後，再往後還有十余
騎。 

    晴信馬不停蹄地趕路。若馬稍稍慢下來，他便毫不客氣地揮鞭抽去。這與往日愛
馬如命的晴信簡直判若兩人。漸漸地，他跟隨從拉開了距離。 

    溫泉之鄉靜悄悄的。細雨蒙蒙。 

    「有人嗎﹖」晴信翻身下馬，怒吼道。 

    里面跑出一個人，看到是晴信立即往回跑進去。 

    接著，這里的主人山縣孫左衛門跑出來，跪在晴信面前。 

    「庫庫怎麼啦﹖」

    「庫庫﹖」

    「是我館中的人，來這里治病的﹗」

    「說不定那位貴人……」孫左衛門的臉上掠過一絲陰影。 

    「你知道﹖」

    「小人不知是不是，當時甲府來了兩乘轎子，說是病人，要好好照顧。其中一位
十八九歲，另一位四十上下……」

    孫左衛門頓住了，看一眼晴信。 

    「說下去。」

    「小人發現兩位好像服了毒。不，不是好像，一定是服毒死的。護送的人匆匆走
了，沒說那貴人的名字。遺物中有一柄晴信大王署名的折扇，小人當即將二位葬在此
處的墓地，並火速通報躑躅崎公館。」

    「她們連說一句話的氣力都沒了嗎﹖」晴信帶著哭聲說。一股壓抑不住的悲傷直
湧上來。庫庫死了，那庫庫是被害死的﹗ 

    「帶我去墓地。」晴信想控制住眼淚，但淚水還是沿著他的面頰往下流。 

    晴信冒雨來到墓地，跪在庫庫的墓前。山縣孫左衛門搬來一個小茶兒，晴信坐下
了，但堅持不穿蓑衣。 

    晴信在庫庫墓前守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晴信走下墓地，回到鄉中。 

    聽說晴信來到溫泉，倉科三郎左衛門攜孫子源九郎、重兵衛兄弟及倉科莊眾人來
見。 

    「祝大王小縣告捷……」

    山縣孫左衛門使眼色想阻止，但來不及了。 

    晴信與眾人一一互致問候。一夜之間，晴信突然老成了，表面上看不出憂郁的陰
影。 

    吃罷早飯，甲府快馬來報，說諏訪小笠原聯軍共三千人越過國境入侵甲斐國。 

    「你回去告訴信方，我晴信要率手下隨從及倉科幫精銳百騎沖入敵陣，取諏訪和
小笠原的首級，讓信方不要瞎打，等著我。」

    這時，山縣孫左衛門取來收藏在寺院中的庫庫的遺物——那柄折扇——交給晴信
。晴信打開折扇，上面有「風林火山」四個字和晴信的署名。當初，庫庫要晴信在扇
子上題字，晴信知道她喜歡自己的「風林火山」四字，便寫上了。 

    晴信的目光被這4個字吸住了。 

    「對﹗象風一樣襲擊敵人﹗」

    晴信的目光被這4個字吸引住了。 

    「對﹗象風一樣襲擊敵人﹗」

    晴信跨上戰馬，一氣沖下笛吹川的溪谷。 

    太陽高照。晴信率隊來到板恆信方陣中。 

    「大王召集那麼多百姓，派何用場﹖」

    「把百姓安排在道路兩旁的山上，你率隊後撤。敵軍追趕你時，百姓便一齊投石
塊。敵人一定會攻上去。那時百姓退到兩側的山中。」

    「然後，在下的人馬從山兩側夾擊﹖」

    「不，那是平庸的打法。看到百姓後撤，敵人一定會懷疑有伏兵，不輕易進軍，
而是停在那里。那里道路狹窄，是我甲斐國的嚥喉。把敵人引到這里後，我率倉科幫
百騎人馬一口氣殺入敵軍，你隨後掩殺。」

    戰斗完全像晴信設想的那樣展開。立馬山丘上的晴信對倉科百騎道：「我想再看
看你們倉科幫的看家本領青梅舞，要一鼓作氣﹗」

    「像風一樣襲擊敵人﹗像風一樣……」晴信揮舞著庫庫的折扇吼道。 

    武田軍如入無人之境，片刻之間決出了勝負。 

    「大王用兵如神﹗」板恆信方道。 

    「不愧是武田家的繼承人……」甘利虎泰流淚道。 

    然而，這些家臣的話晴信一句也沒聽進去，他覺得心中一片茫然。 

    「先回公館吧﹖」信方問道。 

    「回去。」

    行至韭崎，晴信停下來休息。 

    「大王，在下想介紹幾個人。」信方道，「是原大臣今井兵部、鐮田十郎左衛門
、三枝半兵衛和日向三郎四郎。」

    晴信點點頭。這４個人前不久他見過。曾經勸說晴信舉兵的也是這４個人。 

    「你們離開甲斐已經５年了。雖然我父親不在了，可是我若把棄國而去的大臣安
排在要職上，其他人會怎麼看呢﹖」晴信陷入了沉思。 

    ４個人沒有說話。 

    「我想讓你們辦一件事。」晴信忽然道。 

    「日本如今是群雄割據的時代，但是這不會持久。若沒有一個人出來統一日本，
百姓便不能安居樂業。弱者滅亡，強著生存，這就是戰國。那麼戰國時代最需要什麼
呢﹖」

    晴信看著眼前的４個原大臣。「需要錢，需要新的武器，要振興產業，要治水，
要甲斐的國民能夠得以安居樂業的法度。你們到各國去走走，調查一下，把這些知識
作為禮物帶回來。」

    「謝大王恩典﹗」日向三郎四郎代表４人領命。他們眼中含著感激的淚水。 

    「多保重身體。我等著你們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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