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湖衣公主與三條氏相互盯著對方。兩人之間擺著酒肴。高腳杯上盛著丸子。 

    湖衣公主帶一個侍女，三條氏帶了8個。 

    「吃一些吧。」三條氏道。 

    「不想吃。」湖衣公主道。 

    「我請你來賞花，你這樣不是太失禮嗎﹖」

    「人家不想吃卻硬要讓人吃，這是京都的做法嗎﹖」湖衣公主不動聲色道。 

    「諏訪的鄉下佬懂得什麼京都的做法。我希望你今後不要借口說你病了大王看過
你便去找大王回禮。大王若送過你什麼禮物，你自然要還的。如果說諏訪家滅亡了，
還不起，那就把你身上穿的衣服脫下來還。」三條氏恨恨道。 

    湖衣公主的臉上掠過一絲陰影，但她立即恢復了平靜。 

    「我從來不受別人的指使。這就是諏訪家的做法。」

    「那麼，你想到大王那里哭訴嗎﹖那也行。那就讓大王娶你作墊底的側室吧﹗」
三條氏說完放聲大笑，身後的侍女也跟著大笑起來。 

    突然，湖衣公主的身後響起一聲喊叫聲。湖衣公主的侍女、千野依豆上人的女兒
志良抽出懷劍要沖上去。湖衣公主一伸手拉住她的衣擺。志良立足不穩，向湖衣公主
倒去，她怕傷著湖衣公主，急忙扔掉懷劍。懷劍刺入高腳杯上的丸子。 

    全場頓時亂了。三條氏身後的8個侍女一齊抽出了懷劍。這時傳來了馬蹄聲。 

    晴信看著眼前這個情景，喝道：「怎麼回事﹗」

    8個侍女慌忙收起懷劍。 

    「方才三條夫人勸我做武田晴信大王的側室。」湖衣公主平靜地說道。 

    「什麼，讓你做我的側室﹖」

    「大王討厭湖衣﹖」

    晴信覺得湖衣公主逼視的眼光很可怕。從來沒有一個女子用這麼可怕的目光看他
。那目光不是憎恨，也不是愛戀，而是以死為賭注的目光。那是只要自己說聲不願意
，便會當即咬斷舌頭而死的目光。 

    晴信坐下來。心情稍稍平靜了些。 

    「大王討厭湖衣嗎﹖」第二次問時，湖衣公主的聲音在顫抖。 

    晴信稍稍挪動座位，坐端正後說道： 

    「迎娶神氏諏訪家的直系，對武田家來說，對晴信來說，是無尚的光榮。我將派
出使者迎親。」

    湖衣公主眼中閃著淚光，但她克制住了。 

    「家父已故，我想請大伯諏訪滿鄰代父舉辦婚禮。」湖衣公主毫不羞怯。 

    「娶側室還需要婚禮嗎﹖」一直默不作聲的三條氏突然說道。 

    「側室也罷正室也罷，同樣都是妻子。當然要舉辦婚禮。」湖衣公主斬釘截鐵道
。說完抽出志良那柄插在丸子上的懷劍，一邊擦著一邊對志良說：「即便這丸子有毒
，吃丸子也不該用懷劍。在熟知京都做法的三條夫人面前，可得規矩些。」

    此言一出，氣氛又緊張起來。 

    12月初，湖衣公主離開躑躅崎，回到諏訪。 

    諏訪完全變了。她所熟悉的上原城不見了，那里是板恆信方新建的上原城。諏訪
家滅亡了，正在管理諏訪的，是板恆信方。為了迎接湖衣公主，信方作了周密的安排。 

    信方在諏訪滿鄰的府邸旁，為她新建了一個家。由此上轎去武田家的一切准備都
已就緒。嫁妝都已齊備，她根本不想象里美那樣討好三條氏。她隨時隨刻想著自己是
諏訪賴重的女兒。 

    湖衣公主回到諏訪，給諏訪人帶來了光明。人們聽說湖衣公主要嫁到武田家，都
為武田與諏訪之間多年來的敵對狀態即將結束，和平即將來臨而歡欣鼓舞。 

    送親的隊伍有十里長。當前面的男人唱完贊美歌時，隊伍便吱吱呀呀地動了，等
著下一首歌。沿途的百姓，家家戶戶取出酒給送親的人們，祝賀湖衣公主出嫁。湖衣
公主為了與她的故鄉告別，不時地命人挑起轎簾。這樣做，實際上是與諏訪的人們告
別。 

    諏訪的人們同情作為人質長期寄居甲府的湖衣公主的不幸，為她落淚，此時此刻
人們為她與晴信喜結良緣而落淚。湖衣公主太美了，人們說著，哭著。 

    湖衣公主的送親隊伍進入甲斐國後，也同樣受到熱烈的歡迎。人們聽說諏訪家家
戶戶置酒相送，也紛紛取出美酒給送親的人。 

    第三天夜里，湖衣公主的送親隊伍就要進入甲府了，迎親的火把延綿十里，與送
親的火把交相輝映。 

    晴信站在躑躅崎的山岡上，眺望著送親的火把朝這邊緩緩移動。 

    「火真美啊。」晴信對身旁的駒井高白齋道。 

    「是啊，太美了。象這壯麗的火光一樣，武田家會走運的。美好的時刻，會接連
出現好事情的。後面還有許多好事。」高白齋說得沒頭沒腦的。 

    「還有好事﹖」晴信不明白高白齋的暗示指的是什麼。 

    「美好的時刻，有好消息來了。」高白齋微笑著回過頭。今井兵部帶著3名金山
師跪在那里。 

    「給我賀喜來了﹖」晴信道。他立刻看到了擺在今井兵部面前的舖了白紙的方形
案上的點心，愣了一下。賀喜送點心本不奇怪，但這點心是盛在方形案（供神用的）
上獻給領主的，這就奇怪了。 

    「請大王收下。」高白齋說完後微笑消失了，臉色十分緊張。 

    晴信心想這點心准有問題。高白齋把燭台端到點心邊上。 

    那不是點心。那是用黃金制成的點心。 

    「這是在黑川金山采來的武田的金。」今井兵部費了好大的勁才說完這句話。 

    今井兵部的話在晴信的耳中有如雷鳴。 

    「你們4個人功勞，比得上取下百座城池。今後再加把勁。」晴信還想說幾句大
話稱贊他們，但說不出。他求助似地看一眼身邊的高白齋。 

    高白齋取來織錦的披風，齊眉遞給晴信，小聲說道，請賞給今井兵部大人。披風
的背上有金絲繡著武田菱。 

    4個人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一齊伏在地上。 

熾天使書城收集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