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護法設莊留大聖 須彌靈吉定風魔 卻說那五十個敗殘的小長,拿著些破旗、破鼓,撞入洞裡,報道:「大王,虎先鋒 戰不過那毛臉和尚,被他趕下東山坡去了。」老妖聞說,十分煩惱。正低頭默思計策, 又有把前門的小妖道;「大王,虎先鋒被那毛臉和尚打殺了,拖在門口罵戰哩。」 那老妖聞言,愈加煩惱,道:「這廝卻也無知!我倒不曾吃他師父,他轉打殺我家 先鋒,可恨!可恨!」叫:「取披掛來。我也只聞得講甚麼孫行者,等我出去,看是個 甚麼九頭八尾的和尚,拿他進來,與我虎先鋒對命。」 眾小妖急急抬出披掛。老妖結束齊整,綽一桿三股鋼叉,帥群妖跳出本洞。大聖見 那妖走將出來,著實驍勇,看他怎生打扮,但見那: 金盔晃日,金甲凝光。盔上纓飄山雉尾,羅袍罩甲淡鵝黃。勒甲絛盤龍耀彩,護心 鏡繞眼輝煌。鹿皮靴,槐花染色;錦圍裙,柳葉絨妝。手持三股鋼叉利,不亞當年顯聖 郎。 那老妖出得門來,厲聲高叫道:「哪個是孫行者?」這行者麗(足旁) 著虎怪的皮囊,手執著如意的鐵棒,答道:「你孫外公在此,送出我師父來。」哪 妖仔細觀看,行者身軀鄙猥,面容羸瘦,不滿四尺,笑道:「可憐!可憐!我只道是怎 麼樣扳翻不倒的好漢,原來是這般一個骷髏的病鬼!」行者笑道:「你這個兒子,忒沒 眼力!你外公雖是個小的,你若肯照頭打一叉柄,就長六尺。」那怪道:「你硬著頭, 吃吾一柄。」 大聖公然不懼。那怪果打一下來。他把腰躬一躬,足長了六尺.有一丈長短,慌得 那妖把鋼叉按住,喝道:「孫行者,你怎麼把這護身的變化法兒拿來我門前使出?莫弄 虛頭!走上來,我與你見見手段!」行者笑道:「兒子啊!常言道:『留情不舉手,舉 手不留情。』你外公手兒重重的,只怕你捱不起這一棒!」 那怪那容分說,捻轉鋼叉,望行者當胸就刺。這大聖正是會家不忙,忙家不會,理 開鐵棒,使一個「烏龍掠地勢」,撥開鋼叉,又照頭便打。他二人在那黃風洞外,這一 場好殺: 妖王發怒,大聖施威。妖王發怒,要拿行者抵先鋒;大聖施威,欲捉精靈救長老。 叉來棒架,棒去叉迎。一個是鎮山都總帥,一個是護法美猴王。初時還在塵埃戰,後來 各起在中央。點鋼叉,尖明銳利;如意棒,身黑箍黃。戳著的魂歸冥府,打著的定見閻 王。全憑著手疾眼快,必須要力壯身強。兩家捨死志生戰,不知那個平安那個傷。 那老妖與大聖斗經三十回合,不分勝敗。這行者要見功績,使一個「身外身」的手 段,把毫毛揪下一把,用口嚼得粉碎,望上一噴,叫聲:「變!」變有百十個行者,都 是一樣打扮,各執一根鐵律,把那怪圍在空中。那怪害怕,也使一般本事,急回頭,望 著巽地上,把口張了三張,呼的一口氣,吹將出去,忽然間,一陣黃風,從空刮起。好 風!真個利害: 冷冷颼颼天地變,無影無形黃沙旋。穿林折嶺倒松梅,播上揚塵崩嶺坫。 黃河浪潑徹底渾,湘江水湧翻波轉。碧天振動鬥牛宮,爭些刮倒森羅殿。 五百羅漢鬧喧天,八大金剛齊嚷亂。文殊走了青毛獅,普賢白象難尋見。 真武龜蛇失了群,梓橦騾子飄其詹。行商喊叫告蒼天,梢公拜許諸般願。 煙波性命浪中流,名利殘生隨水辦。仙山洞府黑攸攸,海島蓬萊昏暗暗。 老君難顧煉丹爐,壽星收了龍須扇。王母正去赴幡桃,一風吹亂裙腰測。 二郎迷失灌州城,哪吒難取匣中劍。天王不見手中塔,魯班吊了金頭鑽。 雷音寶闕倒三層,趙州石橋崩兩斷。一輪紅日蕩無光,滿天星斗皆昏亂。 南山鳥往北山飛,東湖水向西湖漫。雌雄拆對不相呼,子母分離難叫喚。 龍王遍海找夜叉,雷公到處尋閃電。十代閻王覓判官,地府牛頭追馬面。 這風吹到普陀山,卷起觀音經一卷。白蓮花卸海邊飛,吹倒菩薩十二院。 盤古至今曾見風,不似這風來不善。忽喇喇,乾坤險不炸崩開,萬裡江山都是顫! 那妖怪使出這陣狂風,就把孫大聖毫毛變的小行者,刮得在半空中,卻似紡車兒一 般亂轉,莫想輪得棒,如何攏得身?慌得行者將毫毛一抖,收上身來,獨自個舉著鐵棒, 上前來打,又被那怪劈瞼噴了一口黃風,把兩只火眼金睛,刮得緊緊閉合,莫能睜開, 因此難使鐵棒,遂敗下陣來。那妖收風回洞不題。 卻說豬八戒見那黃風大作,天地無光,牽著馬,守著擔,伏在山凹之間,也不敢睜 眼,不敢抬頭,口裡不住的念佛許願,又不知行者勝負何如,師父死活何如。正在那疑 思之時,卻早風走天晴。忽抬頭往那洞門前看處,卻也不見兵戈,不聞鑼鼓。呆子又不 敢上他門,又沒人看守馬匹、行李,果是進退兩難,愴惶不已。 憂慮間,只聽得孫大聖從西邊吆喝而來,他才欠身迎著道:「哥哥,好大風啊!你 從那裡走來?」行者擺手道:「利害!利害!我老孫自為人,不曾見這大風。那老妖使 一柄三股鋼叉,來與老孫交戰,戰到有三十余合,是老孫使一個身外身的本事,把他圍 打,他甚著急,故弄出這陣風來,果是兇惡,刮得我站立不住,收了本事,冒風而逃。 狠,好風!狠,好風!老孫也會呼風,也會喚雨,不曾似這個妖精的風惡!」 八戒道:「師兄,那妖精的武藝如何?」行者道:「也看得過。叉法兒倒也齊整。 與老孫也戰個手平。卻只是風惡了,難得贏他。」八戒道:「似這般怎生救得師父?」 行者道:「救師父且等再處,不知這裡可有眼科先生,且教他把我眼醫治醫治。」八戒 道:「你眼怎的來?」 行者造:「我被那怪一口風噴將來,吹得我眼珠酸痛,這會子冷淚常流。」八戒道: 「哥啊,這半山中,天色又晚,且莫說要甚麼眼科,連宿處也沒有了!」行者道:「要 宿處不難。我料著那妖精還不敢傷我師父,我們且找上大路,尋個人家住下,過此一宵, 明日天明,再來除妖罷。」八戒道:「正是,正是。」 他卻牽了馬,挑了擔,出山凹,行上路口。此時漸漸黃昏,只聽得路南山坡下,有 犬吠之聲。二人停身觀看,乃是一家莊院,影影的有燈火光明。他兩個也不管有路無路, 漫草而行,直至那家門首,但見: 紫芝翳翳,白石蒼蒼。紫芝翳翳多青草,白石蒼蒼半綠苔。 數點小螢光灼灼,一林野樹密排排。香蘭馥郁,嫩竹新栽。清泉流曲澗,古柏倚深 崖。地僻更無游客到,門前誰有野花開。 他兩個不敢擅入,只得叫一聲:「開門,開門。」那裡邊有一老者,帶幾個年幼的 農夫,叉把掃帚,齊來問道:「甚麼人?甚麼人?」行者躬身道:「我們是東土大唐聖 僧的徒弟。因往西方拜佛求經,路過此山,被黃風大王拿了我師父進去,我們還未救得。 天色已晚,特來府上告借一宵,萬望方便,方便。」那老者答禮道:「失迎,失迎。此 間乃雲多人少之處,卻才聞得叫門,恐怕是妖狐強盜等類,故此多有衝撞。不知是二位 長老。請進,請進。」 他兄弟們牽馬挑擔而入,逕至裡邊拴馬歇擔,與莊老拜見敘坐。又有蒼頭獻茶。茶 罷,捧出幾碗胡麻飯。飯畢,命設舖就寢。行者道:「不睡還可。敢問善人,貴地可有 賣眼藥的?」老者道:「是哪位長老害眼?」行者道:「不瞞你老人家說,我們出家人, 自來無病,從不曉得害眼。」老人道:「既不害眼,如何討藥?」行者道:「我們今日 在黃風洞口救我師父,不期被那怪將一口風噴來,吹得我眼珠酸痛;今有些眼淚汪汪, 故此要尋眼藥。」 那老者道:「善哉!善哉!你這個長老,小小的年紀,怎麼說謊?那黃風大王,風 最利害。他那風,比不得甚麼春秋風,松竹風,與那東西南北風。……」八戒道:「想 必是夾腦風?羊耳風?大麻風?偏正頭風?」長者道:「不是,不是。他叫做『三昧神 風』。」行者道:「怎見得?」老者道:「那風:能吹天地暗,善刮鬼神愁。裂石崩崖 惡,吹人命即休。你們若遇著他那風吹了時,還想得活哩!只除是神仙,方可得無事。」 行者道:「果然!果然!我們雖不是神仙,神仙還是我的晚輩,這條命急切難休,卻只 是吹得我眼珠酸痛!」那老者道:「既如此說,也是個有來頭的人。我這敝處,卻無賣 眼藥的。老漢也有些迎風冷淚,曾遇異人,傳了一方,名喚『三花九子膏』,能治一切 風眼。」 行者聞言,低頭唱喏道:「願求些兒,點試,點試。」那老者應承,即走進去,取 出一個瑪瑙石的小罐兒來,拔開塞口,用玉簪兒蘸出少許與行者點上,教他不得睜開, 寧心睡覺,明早就好。點畢,收了石罐,逕領小介們退於裡面。八戒解包袱,展開舖蓋, 請行者安置。行者閉著眼亂摸。八戒笑道:「先生,你的明杖兒呢?」行者道:「你這 個鑲糠的呆子!I你照顧我做瞎子哩!」那呆子啞啞的暗笑而睡。行者坐在舖上,轉運 神功,直到三更後方才睡下。 不覺又是五更將曉,行者抹抹臉,睜開眼,道:「果然好藥!比常更有百分光明!」 卻轉頭後邊望望,呀!那裡得甚房舍窗門,但只見些老槐高柳,兄弟們都睡在那綠莎茵 上。那八戒醒來道:「哥哥,你嚷怎的?」行者道:「你睜開眼睛看看。」呆子忽抬頭, 見沒了人家,慌得一轂轆爬將起來道:「我的馬哩?」行者道:「樹上掛的不是?」 「行李呢?」行者道:「你頭邊放的不是?」 八戒道:「這家子也憊懶。他搬了,怎麼就不叫我們一聲?通得老豬知道,也好與 你送些菜果。想是躲門戶的,恐怕裡長曉得,卻就連夜搬了。噫!我們也忒睡得死!怎 麼他家拆房子,響也不聽見響響?」行者吸吸的笑道:「呆子,不要亂嚷。你看那樹上 是個甚麼紙帖兒。」八戒走上前,用手揭了,原來上面四句頌子雲: 莊居非是俗人居,護法伽藍點化廬。 妙藥與君醫眼痛,盡心降怪莫躊躇。 行者道:「這伙強神,自換了龍馬,一向不曾點他,他倒又來弄虛頭!」八戒道: 「哥哥莫扯架子。他怎麼伏你點禮?」行者道:「兄弟,你還不知哩。這護教伽藍、六 丁六甲、五方揭諦、四值功曹,奉菩薩的法旨,暗保我師父者。自那日報了名,只為這 一向有了你,再不曾用他們,故不曾點禮罷了。」八成道:「哥哥,他既奉法旨暗保師 父,所以不能現身明顯,故此點化仙莊。昨日也虧他與你點眼,又虧他管了我們一頓齋 飯,亦可謂盡心矣。你莫怪他,我們且去救師父來。」 行者道;「兄弟說得是。此處到那黃風洞口不遠,你且莫動身,只在林子裡看馬守 擔,等老孫去洞裡打聽打聽,看師父下落如何,再與他爭戰。」八戒道:「正是這等討 一個死活的實信。假若師父死了,各人好尋頭干事;若是未死,我們好竭力盡心。」行 者道:「莫亂談,我去也!」他將身一縱,逕到他門首,門尚關著睡覺。行者不叫門, 且不驚動妖怪,捻著訣,念個咒語,搖身一變,變做一個花腳蚊蟲,真個小巧!有詩為 證: 擾擾微形利喙,嚶嚶聲細如雷。蘭房紗帳善通隨,正愛炎天暖氣。 只怕燻煙撲扇,偏憐燈火光輝。輕輕小小忒鑽疾,飛入妖精洞裡。 只見那把門的小妖,正打鼾睡,行者往他臉上叮了一口。那小妖翻身醒了,道: 「我爺啞!好大蚊子!一口就叮了一個大疙疽!」忽睜眼道:「天亮了。」又聽得支的 一聲,二門開了。行者嚶嚶的飛將進去,只見那老妖吩咐各門上謹慎,一壁廂收拾兵器: 「只怕昨日那陣風不曾刮死孫行者,他今日必定還來。來時定教他一命休矣。」 行者聽說,又飛過那廳堂,逕來後面。見那一層門關得甚緊,行者從門縫兒鑽將進 去,原來是個大空園子,那壁廂定風樁上繩纏索綁著唐僧哩。那師父紛紛淚落,心心只 念著悟空、悟能,不知都在何處。行者停翅,叮在他光頭上,叫聲:「師父。」那長者 認得他的聲音,道:「悟空啊,想殺我也!你在那裡叫我哩?」行者道:「師父,我在 你頭上哩。你莫要心焦,少得煩惱。我們務必拿住妖精,方才救得你的性命。」唐僧道: 「徒弟啊,幾時才拿得妖精麼?」行者道:「拿你的那虎妖,已被八戒打死了。只是老 妖的風勢利害。料著只在今日管取拿他。你放心,莫哭,我也啞。」 說聲去,嚶嚶的飛到前面,只見那老妖坐在上面,正點札各路頭目;又見那洞前有 一個小妖精,把個「令」字旗磨一磨,撞上廳來報道:「大王,小的巡山,才出門,見 一個長嘴大耳朵的和尚坐在林裡,若不是我跑得快些,幾乎被他捉住。卻不見昨日那個 毛臉和尚。」老妖道:「孫行者不在,想必是風吹死也。再不便去那裡求救兵去了!」 眾妖道:「大王,若果吹殺了他,是我們的造化,只恐吹不死地,他去請些神兵來,怎 生是好?」老妖道:「怕那甚麼神兵!若還定得我的風勢,只除了靈吉菩薩來是,其余 何足懼也!」 行者在屋樑上聽得他這言語,不勝歡喜,即抽身飛出,現本相,來至林中,叫聲: 「兄弟。」八戒道:「哥,你往那裡去來?剛才一個打令字旗的妖精,被我趕了去也。」 行者笑道:「虧你!虧你!老孫變做蚊蟲兒,進他洞去探看師父,原來師父被他綁在定 風樁上哭哩。是老孫吩咐,教他莫哭,又飛在梁上聽了一聽。只見那拿令字旗的,喘噓 噓的,走進去報道:只是被你趕他,卻不見我。老妖亂猜亂說,說老孫是風吹殺了,又 說是請神兵去了。他卻自家供出一個人來,甚妙!甚妙!」八戒道:「他供的是誰?」 行者道:「他說怕甚麼神兵,那個能定他的風勢,只除是靈吉菩薩來是。但不知靈吉住 在何處? 正商議處,只見大路旁走出一個老公公來。你看他怎生模樣: 身健不扶拐杖,冰髯雪鬢蓬蓬。金花耀眼意朦朧,瘦骨衰筋強硬。 屈背低頭緩步,龐眉赤臉如童。看他容貌是人稱,卻似壽星出洞。 八戒望見,大喜道:「師兄,常言道:『要知山下路,須問去來人。』你上前問他 一聲,何如?」真個大聖藏了鐵棒,放下衣襟,上前叫道:「老公公,問訊了。」那老 者半答不答的,還了個禮道:「你是那裡和尚?這曠野處,有何事幹?」行者道:「我 們是取經的聖僧。昨日在此失了師父,特來動問公公一聲:靈吉菩薩在那裡住?」老者 道:「靈吉在直南上,到那裡還有三千里路。有一山,名小須彌山。山中有個道場,乃 是菩薩講經禪院。汝等是取他的經去了?」行者道:「不是取他的經,我有一事煩他, 不知從那條路去。」老者用手向南指道:「這條羊腸路就是了。」哄得那孫大聖回頭看 路,那公公化作清風,寂然不見。只是路旁留下一張簡帖,上有四句頌子雲: 上復齊天大聖聽:老人乃是李長庚。 須彌山有飛龍杖,靈吉當年受佛兵。 行者執了帖兒,轉身下路。八戒道:「哥啊,我們連日造化低了:這兩口白日裡見 鬼!那個化風去的老兒是誰?」行者把帖兒遞與八戒。念了一遍,道:「李長庚是那 個?」行者道:「是西方太白金星的名號。」八戒慌得望空下拜,道:「恩人!恩人! 老豬若不虧金星奏准玉帝時,性命也不知化作甚的了!」行者道:「兄弟,你卻也知感 恩。但莫要出頭,只藏在這樹林深處,仔細看守行李、馬匹,等老孫尋須彌山請菩薩去 耶。」八戒道;「曉得!曉得!你只管快快前去!老豬學得個『烏龜法』,得縮頭時且 縮頭。」 孫大聖跳在空中,縱觔斗雲,逕往直南上去,果然速快。他點頭經過三千里,扭腰 八百有余程。須臾,見一座高山,半中間有祥雲出現,瑞精紛紛,山凹裡果有一座禪院, 只聽得鐘磬悠揚,又見那香煙縹緲。大聖直至門前,見一道人,項掛數珠,口中念佛。 行者道:「道人作揖。」那道人躬身答禮道:「那裡來的老爺?」行者道:「這可是靈 吉菩薩講經處麼?」道人道:「此間正是,有何話說?」行者道:「累煩你老人家與我 傳答傳答:我是東土大唐駕下御弟三藏法師的徒弟齊天大聖孫悟空行者。今有一事,要 見菩薩。」道人笑道:「老爺字多話多,我不能全記。」行者道:「你只說是唐僧徒弟 孫悟空來了。」 道人依言,上講堂傳報。那菩薩即穿袈裟,添香迎接。這大聖才舉步入門,往裡觀 看,只見那: 滿堂錦繡,一屋威嚴。眾門人齊誦《法華經》,老班首輕敲金鑄磬。佛前供養,盡 是仙果、仙花;案上安排,皆是素餚、素品。輝煌寶燭,條條金焰射虹霓;馥郁真香, 道道玉煙飛彩霧。正是那講罷心閉方入定,白雲片片繞松梢。靜收慧劍魔頭絕,般若波 羅善會高。 那菩薩整衣出迓,行者登堂坐了客位,隨命看菜。行者道:「茶不勞賜,但我師父 在黃風山有難,特請菩薩施大法力降怪救師。」菩薩道:「我受了如來法令,在此鎮押 黃風怪。如來踢了我一顆『定風丹』,一柄『飛龍寶杖』。當時被我拿住,饒了他的性 命,放他去隱姓歸山,不許傷生造孽,不知他今日欲害令師。有違教令,我之罪也。」 那菩薩欲留行者,治齋相敘,行者懇辭,隨取了飛龍杖,與大聖一齊駕雲。 不多時,至黃風山上。菩薩道:「大聖,這妖怪有些怕我,我只在雲端內住定,你 下去與他索戰,誘他出來,我好施法力。」行者依言,按落雲頭,不容分說,掣鐵棒把 他洞門打破,叫道:「妖怪!還我師父不伏善,反打破我門!這一出去,使陣神風,定 要把他吹死!」仍前披掛,手綽鋼叉,又走出門來,見了行者,更不打話,拈叉當胸就 刺。大聖側身躲過,舉棒對面相還。 戰不數合,那怪吊回頭,望巽地上,才待要張口呼風,只見那半空裡,靈吉菩薩將 飛龍寶杖丟將下來,不知念了些甚麼咒語,卻是一條八爪金龍,撥喇的輪開兩爪,一把 抓住妖精,提著頭,兩三捽,停在山石崖邊,現了本相,卻是一個黃毛貂鼠。 行者趕上,舉棒就打,被菩薩攔住道:「大聖莫傷他命。我還要帶去見如來。」對 行者道:「他本是靈山腳下的得道老鼠,因為偷了琉璃盞內的清油,燈光昏暗,恐怕金 剛拿他,故此走了,卻在此處成精作怪。如來照見了他,不該死罪,故著我轄押,但他 傷生造孽,拿上靈山,今又衝撞大聖,陷害唐僧,我拿他會見如來,明正其罪,才算這 場功績哩。」行者聞言,卻謝了菩薩。菩薩西歸不題。 卻說豬八戒在那林內,正思量行者,只聽得山坡下叫聲「悟能兄弟,牽馬挑擔來 耶。」那呆子認得是行者聲音,急收拾跑出林外,見了行者道:「哥哥怎的干事來?」 行者道:「請靈音菩薩使一條飛龍杖,拿住妖精,原來是個黃毛貂鼠成精,被他拿去靈 山見如來去了。 我和你洞裡去救師父。」 那呆子才歡歡喜喜。二人撞入裡面,把那一窩狡兔、妖狐、香獐、角鹿,一頓釘把 鐵律,盡情打死,卻往後園拜救師父。師父出得門來,問道:「你兩人怎生捉得妖精? 如何方救得我?」行者將那請靈吉降妖的事情,陳了一遍。師父謝之不盡。他兄弟們把 洞中素物安排些茶飯吃了,方才出門,找大路向西而去。 畢竟不知向後何如,且聽下回分解。 ------------------ 輸入:中華古籍oldbook.126.com 轉載請保留 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熾天使書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