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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回 顛和尚半路戲奸臣 猛楊魁單錘救聖駕

  話說國舅各人,分三起進宮。第一起是徐森、徐鑫率領家將,第二起是蘇蓮芳、劉香妙,第三起是徐天化、徐焱。但徐森、徐鑫進宮之際,時候尚早,一路無話。進了宮門,自將率領番國跳舞戲班進呈祝壽的話,奏陳一切。太后、五賢王各皆暗知來意,自不必說。二起劉香妙、蘇蓮芳作起隱身法,進了午門。蘇蓮芳對劉香妙說道:「你便在此揀一處地方落腳,專候不測。我昨晚已同徐焱議定:第一是假或徐家萬一敗出,你便開門放出走;第二是假或有人保著皇帝、太子逃走,你就幫同捕捉。頂好是你這裡沒有動靜,是最妙的了。」蘇蓮芳說畢,飛步直奔入內。走不多遠,但覺腳下不知何物一絆,跌了一跤,剛剛把一個禿頭,栽在路旁扣馬樁上,登時起了一個大瘤,幸虧不曾見血。要是見了血,他這隱身法,便要破壞,當時現了像了。蘇蓮芳用手一面揉著頭,一面跑著,心中也有點詫異,就不知腳下為何物所絆。看官,你道這蘇蓮芳跌這一跤,究是何物所絆?只因蘇蓮芳進午門這個時辰,濟公剛剛也進午門。兩家皆用的隱身法,卻有一點分別:濟公在法子裡面,卻能看見蘇蓮芳;蘇蓮芳在法子裡面,不能看見濟公。可算一樣的法子,但功夫就見出有深淺了。濟公見蘇蓮芳昂著一個禿頭,直往前進,暗道:這樣忙法,真個是搶死一般,但去死還有好多時刻,我拿他們開開心。想著,便追到前面,用一只腿向路中間一支,那蘇蓮芳所以一絆,就是一跤,連忙爬起,揉著頭,還是直走。濟公好生發笑。此時濟公卻也無事,就在這條路上巡邏巡邏。
  又過片刻,見徐天化同徐焱二人騎著高頭駿馬,後面跟了兩名家人,也將進午門。濟公迎上,暗道:我索性叫他們吃點小苦。想罷,見路旁靠著一根架天篷的木頭,濟公順手往下一推。但見徐天化的一匹馬,正往前走得行行的,忽被木頭一倒,嚇了往後一縮,後面徐焱的馬往上一撞,兩人在馬上俱坐立不安,一個從左面栽下,一個從右面栽倒,幸虧兩個家人連忙上前勒住馬頭,將二人扶起。徐天化臉上擦損一點油皮,徐焱把腿子揉了一揉,還算未受大傷。天化發急,對家人說道:「你去查一查,這木頭是誰人家的,代我把那主人抓來。」家人方欲查點,反是徐焱說道:「爹爹走罷,這些小事,我們此時無暇問及,過後再查便了,諒他不能搬家逃去。」天化聽說,覺得倒也有理,只得耐著火性。已見到了午門,將馬著家人牽回,逕同徐焱又往前進。到了大內,走至慈寧宮門首,直見裡面燈燭輝煌,十分熱鬧。九門提督忙由帳棚內跑出,請了國舅的安,又同徐焱客套了幾句。當官太監,不待通報,就引著他二人到了外宮。但見四相九卿,均已齊到。太后坐在簾內,簾外當中坐的皇上,上首坐著王賢王,下首坐著青宮太子;還有些宗室,均已錦墩分坐兩旁。徐天化、徐焱忙搶上一步,先叩賀太后、皇上的聖安,又向五賢王、太子行了禮,轉身退下。方欲就座,見徐森、徐鑫打從宮前經過,急忙忙的調度那些戲子,兩下皆打了一個照面。那邊徐森、徐鑫自然辦理他們的事去了;這邊徐天化在錦墩坐下,徐焱便到九卿班裡去談說談說。
  忽見一位走至徐焱面前,說道:「徐寅兄,今天我們這朝賀日期內,出了一件岔事。徐寅兄,你明白嗎?」徐焱本心病,卻被他此言一提,心裡最怕是走漏消息,真個心裡忐忑忐忑的跳個不住。忙回道:「我道是誰,原來是李寅兄。請問這朝賀期內,有什麼岔事?到要請教請教呢!」那人道:「這件事顯而易見,個個皆曉得,怎麼你反裝起果來了?你不欺人嗎?」徐焱聽他的話,以為句句逼緊,連身上的汗毛,都聽著豎起,只得故意的說道:「小弟說話,向不欺人,就請寅兄說明了罷,免得叫人心裡疑惑的。」那人道:「請問歷來慶賀日期,裡頭總是何人先來?」徐焱一望,低笑道:「好大一件事,你說得這樣斟古酌今的。單是這窮三早,何以今日到此時還不見來?倒卻也奇異。」那人道:「寅兄也以為奇異,可難怪小弟說這是件岔事了。」聽者莫不掩口暗笑。看官,你道他這兩人究屬說的那一句話?這窮三早,指的是一個什麼人?諸位有所不知,這窮三早,就是指的寇幀。雖然那寇楨做到尚書,他總不出那勤儉兩字,身上衣服是向不講究,凡遇朝賀日期,他總是頭一個先到。所以一個個皆起他一個綽號,叫做窮三早。閒話不提。至於寇楨此回朝賀,所以不到的原故,後文自有交代。
  此時徐焱等正在議論,忽聽裡面傳旨:「駕幸期頤殿赴宴。」只見無數太監,手執宮燈,在前引路,一起一起的,由外宮旁邊月宮門進裡。第一起是太后,第二起是皇上,第三起是太子,第四起是五賢王;隨後便是宗室,再後便是徐國舅等大眾外戚,末了便是金丞相等大眾朝臣;徐焱這一班九卿,也便跟隨入內。只見太監捧了太后賜宴群臣的旨意,當中站定,宣讀已畢,大眾皆謝恩入座。但見對殿戲台上鑼鼓喧天,正然打著鬧台、徐森、徐鑫便著了二十名家將,應酬唱戲的門面,各人便帶了二十名,脫去外衣,各持兵器,伏在東西戲台上兩廂屋內,守候殿上徐天化的暗號,就好動手。忽見台外來一太監傳旨:「聖上有旨:叫你們走過加官兒,就唱大賜福呢。你們小心一點兒,唱好了,那時咱們兒在萬歲前,只消一言半句,你們的賞賜就多了。」台上各人,你望我,我望你。不但這賜福不會唱法,就是裝扮也不曉得怎樣扮起。徐國舅坐在席上,早已明白,連忙出席,走至皇上面前跪奏道:「啟奏陛下,微臣所進貢的戲班,只會唱番國跳舞戲,不會演中國的戲出、適才陛下傳旨,著他們演大賜福,這戲是中國的戲名,恐怕他們不會演唱,犯個欺君之罪;且微臣著兩兒徐森、徐鑫送班進呈,斯時已奏明太后。望陛下查察降旨,收回傳諭演唱大賜福之旨,實為恩便。」皇上一聽,作色道:「請問國舅,你現在是契丹的臣子,還是大宋的鉅子?」徐天化見皇上來言不弱,只在下面碰頭。
  看官,照前面看來,徐國舅此回進宮,是來主持刺殺皇上、太子的,因何見了皇上,如此懼怕?諸位有所不知,只因徐國舅在家,同徐森、徐鑫議定,一俟加官跳過,我便按劍入席,你們要預備停當。此時呈上對國舅發作的時候,台上才跳加官,徐天化深愁發動早了,徐森同徐鑫措手不及,反要誤事,因此碰頭請罪,故意的耽擱時辰。皇上見他這樣形容,終覺得礙著太后的面子,便說道:「本當徹究,交部議處。姑念國母壽期,且饒過這次。但戲台上候將加官跳後,一律逐出。」徐國舅聽完謝恩起立,忍著氣,從新歸座。好容易候著台上將加官跳過,徐國舅心裡想道:難著這個昏君,他叫我傳旨將戲班逐出宮外,我何不就乘此機會,便喚他們近前動手?
  卻說徐森、徐鑫,已且很早的預備埋伏停當,但不見徐天化的動靜,不敢動手。及至加官跳後,料知時候已到,二人就隱身站在戲台上廂房門口,偷看席上的動靜。忽見徐天化從席上站起,雙手撩去外衣,一手抽出寶劍,搶步到了殿門,高呼:「你等戲子,飛速前來聽旨。」徐森、徐鑫耳內聽見,心裡明白,便招呼了一聲:「動手呀!」兩面每人帶了二十名家將,各執兵器飛身下台,將殿門圍得密不通風。徐森、徐鑫飛步入殿,一人將皇上搶住,一人將太子擒住。席間大眾,一個個情知有變,只嚇得面面相覷。徐森、徐鑫舉起佩劍,就要下手,只見徐天化止住道:「且慢動手,待我將這昏君劣跡,當列位宣佈宣佈,方知我徐某不是私情,是專為國家統緒。表白之後,再行動手,叫這昏君父子,也死得明明白白的,免得在陰曹地府,負屈含冤。」說著,又喚道:「徐焱安在?」只見徐焱由西邊席間走出,手中捧一物是旨意,走至殿中,說聲:「聖旨下!自親王、國舅、大臣以下,皆出席跪聽宣旨。」大眾看這蹊徑,不知是聽旨好,又不知是不聽旨是好;正在游移,那徐焱深怕遲則生變,也不管大眾跪聽不跪聽,就把懿旨胡亂的宣讀一遍。內中大意,無非說皇上不肖,五賢王賢明的一派套話。徐焱宣完,又說道:「各位聽著:順旨者明日早朝,一體有賞;逆旨者即著徐天化拿下,立時殺卻。」徐天化聽完,又對大眾重說了一遍。說道:「非是徐某敢做大事,皆因聖母旨意,不敢違拗。」此時大眾皆驚得死人一般,任憑徐家父子裝腔做勢,無人敢出一言。
  又聽徐國舅高呼道:「森、鑫兩兒,還不動手,更待何時?」但見徐森、徐鑫揪住皇上、太子的頂發,龍冕落在一旁。皇上哀哀哭求道:「二位將軍,就是愚父子所行不法,也當告明太廟,明正典刑,何能就宮中殺卻?還望三思。」徐森大罵道:「匹夫不必多言,看劍罷。」這邊徐森一劍便向皇上頸前砍下,那邊徐鑫一劍便由太子當胸刺入。徐天化站在殿中,只覺眼前不知何物,由面前哧哧的而下。忽聽徐森、徐鑫「呀」的兩聲,登時手把皇上、太子一松,兩人的寶劍叮噹落在地下,身子往下一倒。徐天化不解何故,方欲轉身查點,但見一人飛身入殿,如燕子一般先至皇上前,以背負起,又至太子前,一手抱住,一手拿著一柄雪亮的八角錘在手,走著舞著,出了殿門,兩腳一頓,忽然不見。不知來此救駕何人,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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