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里袁光廷 龐堅薛願 張興 蔡廷玉 符令奇璘 劉乃 孟華 張伾周曾 張
名振 石演芬 吳漵 高沐 賈直言 辛讜 黃碣孫揆
程千里,京兆萬年人。長七尺,魁岸有力。應募磧西,累官安西副都護。天寶末,
兼北庭都護、安西北庭節度使。突厥首領阿布思內附,本隸朔方,賜氏李,名獻忠,度
屬幽州,素與安祿山有怨,內懼,故叛還磧外,數盜邊。玄宗患之,詔千里將兵討捕。
千里諭葛邏祿,陰令掎角。獻忠果以窮歸葛邏祿,縛之,並妻子帳下數千人送千里所,
乃獻俘勤政樓,詔斬以徇。擢千里右金吾衛大將軍,留宿衛。
祿山反,詔募兵河東,即拜節度副使、雲中太守,遷上黨長史。賊來攻,鏖馘多,
累加開府儀同三司、禮部尚書。至德二載,賊將蔡希德圍上黨,輕騎挑戰。千里恃勇開
縣門,率百騎欲直禽希德,幾得而救至,乃退。會橋壞,馬顛,為賊執,仰首敕諸騎使
還,曰:「為我報諸將,可失帥,不可失城。」軍中皆為泣下,增備固守。賊不能下,
乃還。囚千里至東都,安慶緒偽署特進,囚客省。慶緒敗,為嚴莊所害。後赦令數下,
追褒死難者,惟千里生見執,不及雲。
初,祿山構難,西北戍兵悉入援,故河、隴郡縣皆陷吐蕃,惟河西戍將袁光廷為伊
州刺史,固守歷年,雖游說百緒,終不降,諸下同心無攜畔者。及糧竭,手殺妻子,自
焚死。建中初,贈工部尚書。
龐堅,京兆涇陽人。四世祖玉,事隋為監門直閣。李密據洛口,玉以關中銳兵屬王
世充擊之,百戰不衄。世充歸東都,秦王東徇洛,玉率萬騎降,高祖以隋舊臣,禮之。
玉魁梧有力,明軍法,久宿衛,習知朝廷制度。帝顧諸將多不閒儀檢,故授玉領軍、武
衛二大將軍,使眾觀以為模{ば齊},出為梁州總管。巴山獠叛,玉梟其首,余黨四奔,
屬縣獠與反者州裡親戚為賊游說,言不可窮躡。玉不聽,下令軍中曰:「谷熟,吾盡收
以饋軍。非盡賊,吾不反。」聞者懼,相謂曰:「軍不止,吾谷盡,且餓死。」乃共入
賊營,與所親相結,斬渠長以降,眾遂潰。徙越州都督。召為監門大將軍。太宗以耆厚,
令主東宮兵。雖老不怠,小大之務無不親。卒,帝為廢朝,贈幽州都督、工部尚書。
堅歷穎川太守。安祿山反,南陽節度使魯炅表堅為長史兼防御副使,以薛願為穎川
太守,共守穎川。時陳留、滎陽已陷賊,南陽被圍,而穎川當往來劇。賊將阿史那承慶
悉銳攻之,傳城百裡,樹木皆刊。城中士單寡,糧少,而願、堅晝夜戰,諸郡兵無援者,
自正月盡十一月。賊設木鵝、沖車、飛梯薄城,矢如雨,士皆雷噪,夜半逾城入,二人
不肯降。賊縛致東京,將礫解之,有說祿山曰:「義士也,彼為其主,殺之不詳。」乃
縛於樹。比且死,見者哭之。
願,汾陰人。父縚,太常卿。兄崇一,娶惠宣太子女,其女弟為太子瑛妃。瑛廢,
貶願嶺外,久乃得還。
張興者,束鹿人。長七尺,一飯至斗米,肉十斤。悍趫而辯,為饒陽裨將。祿山反,
攻饒陽。興開張禍福,譬曉敵人,而嬰垮彌年,眾心遂固。滄、趙已隱,史思明引眾傳
城,興擐甲持陌刀重十五斤乘城。賊將入,興一舉刀,輒數人死,賊皆氣懾。城破,思
明縛之馬前,好謂曰:「將軍壯士,能屈節,當受高爵。」對曰:「昔嚴顏一巴郡將,
猶不降張飛。我大郡將,安能委身逆虜?今日幸得死,然願以一言為誡。」思明曰:
「雲何?」興曰:「天子遇祿山如父子,今乃反。大丈夫不能為國掃除,反為其下,何
哉?」思明曰:「將軍不觀天道邪?吾上起兵二十萬,直趣洛陽,天下大定。以偏師叩
函谷,守將面縛,唐亡固矣。」興曰:「桀、紂、秦、隋窮人力,舉四海與為怨,故商、
周、漢、唐因得代之而有神器。皇帝無違德,祿山非數帝賢,是苟延歲月,終即禽耳。」
思明怒,鋸解之。且死,罵曰:「吾能裒強死兵敗賊眾!」軍中凜然為改容。
蔡廷玉,幽州昌平人。事安祿山,未有聞。與硃泚同裡閒,少相狎近,泚為幽州節
度使,秦署幕府。
廷玉有沈略,善與人交,內外愛附。泚多所叩咨,數遣至京師。當是時,幽州兵最
強,財雄,士驕悍,日思吞併,不知有上下禮法。廷玉間語泚曰:「古未有不臣而能推
福及子孫者。公南聯趙、魏,北奚虜,兵我地險,然非永安計,一日趙、魏反噬,公乃
沸鼎魚耳。不如奉天子,□多難,可勒勳鼎彝,若何?」泚善之。廷玉陰欲耗其力,則
諷泚出金幣禮士,又勸歸貢賦助天子經費,獻牛馬系道,儲廥為單。因勸泚入朝,泚將
聽,諸校怒,縛廷玉辱之,廷玉無橈辭,泚不忍殺,囚歲余出之,謂曰:「而亦悔乎?」
廷玉曰:「導公為逆即悔,勉公以義何悔為?」復縶滿歲,問曰:「能省過否?不爾,
且死。」對曰:「不殺我,公得名。殺我,吾得名。」泚不能屈,待如初。
又有硃體微者,亦泚腹心。廷玉有建白,體微輒左右之,故泚愈信,桀傲稍革。廷
玉遂蕆朝事。泚乃奏涿州為永泰軍,薊州靜塞軍,瀛州清夷軍,莫州唐興軍,置團練使,
以支郡隸屬,盧龍軍稍削。而泚內畏弟滔逼己,滔亦勸泚入朝,乃以軍屬滔。廷玉、體
微共白泚:「公入朝為功臣首,後務至重,須誠信者乃可付。滔雖大弟,多變不情,如
假以兵,是嫁之禍也。」泚不聽。二人隨泚到朝,德宗為太子時,知廷玉名,及見,禮
眷殊渥。泚統幽州行營為涇原鳳翔節度使,詔廷玉以大理少卿為司馬,體微為要籍。
滔有請於泚,或不順,廷玉必折之,俾循故法。滔已破田悅,浸傲肆自用。左右有
惡廷玉者,妄雲:「素毀滔,欲四分燕,廷玉倡之,體微和之。」滔表言二人離間骨肉,
請殺於有司。亦遺泚書雲雲。泚恚滔奪其軍,不從。會滔以幽州叛,帝示滔表,而泚亦
白髮其書,乃歸罪於二人,貶廷玉柳州司戶參軍、體微南浦尉以慰滔。滔使諜伺諸朝,
曰:「上若不殺廷玉,當謫去,得東出洛,我且縛致麾下支解之。」將行,帝勞廷玉曰:
「爾姑行,為國受屈,歲中當還。」遷玉至藍田驛,人白左巡使鄭詹:「商於道險,不
可往。」詹追使趨潼關。廷玉告子少誠、少良曰:「我為天子不血刃下幽十一城,欲裂
其壤,使不得桀,而敗於將成,天助逆邪?今吏使我出東都,此殆滔計,吾不可以辱
國。」比至靈寶,自投於河。
宰相盧杞方疾御史大夫嚴郢,欲逐之,得廷玉死狀,即抵詹死,而斥出郢。帝閔廷
玉忠,歸其柩,厚賻之。李晟平硃泚,少誠等適終喪,晟表丐追贈廷玉。並官二子。而
帝方招來滔,寢其奏,遂已。
符令奇,沂州臨沂人。初為盧龍軍裨將。會幽州亂,挈子璘奔昭義,節度使薛嵩署
為軍副。嵩卒,田承嗣盜其地,引令奇為右職。
田悅拒命,馬燧敗之洹水。令奇密語璘曰:「吾閱世事多矣。自安、史干紀,無焦
類。吾觀田氏覆亡無時,安用苟旦夕,系縲京師,宗族屠地?汝能委質朝廷,為唐忠臣,
吾亦名揚後世矣。」璘泣曰:「悅,忍人也,近禍可畏。」答曰:「今王師四合,吾屬
俎中醢。兒今行,吾死不朽;不行,吾亦死。屍疊逆地雲何?」璘俯泣不能對。初,悅
與李納會濮陽,因乞師,納分麾下隨之。至是,納兵歸齊,使璘以三百騎護送。璘與父
嚙臂別,乃以眾降燧。璘之出,與三子同降。悅怒,引令奇切讓。令奇罵曰:「爾忘義
背主,旦夕死。吾教子以順,殺身庸何悔?鈞死,愈爾遠矣!」悅怒,奮而起。令奇臨
刑,色不變,年七十九,夷其家。
燧署璘為軍副,詔拜特進,封義陽郡王。既聞父見害,號絕泣血,燧表其冤,加檢
校左散騎常侍,賜晉陽第一區、祁田五十頃,贈令奇戶部尚書。
璘字元亮。李懷光反,詔燧討之。璘介五千兵先濟河,與西師合。從燧入朝,為輔
國大將軍,賜靖恭裡第一區、藍田田四十頃。璘之降,母匿裡中獨免,及悅死,詔迎於
魏,賜宴別殿。璘居環衛十三年,卒,年六十五,贈越州都督。
劉乃字永夷,河南伊闕人。少敬穎,暗誦《六經》,日數千言。善文詞,為時推目。
天寶中擢進士第。喪父,以孝聞。服終,中書捨人宋昱知銓事,乃方調,因進書曰:
《書》稱:『知人則哲,能官人則惠。』此唐虞以為難。今文部始掄材,終授位,是知
人、官人,兩任其責。昔禹、稷、皋陶之聖,猶曰載采有九德,考績以九載。今有司獨
委一二小宰,察言於一幅之判,觀行於一揖之內,何其易哉?夫判者,以狹詞短韻為體,
是以小冶鼓眾金,雖欲為鼎鏞,不可得已。故雖有周公、尼父圖書《易象》之訓,以判
責之,曾不及徐、庾;雖有至德,以喋喋取之,曾不若嗇夫。故干霄蔽日,巨樹也,求
尺寸之材,必後於□琢杙;龍吟虎嘯,希聲也,尚頰舌之感,必下於蛙黽。豈不悲乎!
執事誠能先政事,次文學,退觀其治家,進察其臨節,則龐鴻深沈之事,亦可窺其門閾
矣。」昱嘉之,補剡尉。劉晏在江西,奏使巡覆,充留後。
大歷中,召拜司門員外郎。德宗初,進郭子儀為尚父。時冊禮廢,視詔文者不適所
宜,宰相崔祐甫召乃至閤草之,少選成文,詞義典裁。俄擢給事中,權知兵部侍郎。楊
炎、盧杞當國,五歲不遷。建中四年,真拜兵部侍郎。
帝狩奉天,乃臥疾私第,硃泚遣人召之,固稱篤。復遣偽相蔣鎮慰誘,乃佯喑不答,
灸無完膚。鎮再至,知不可脅,乃太息曰:「我嘗忝曹郎,不能死,寧以自辱□亶腥,
復欲污賢哲乎?」遂止。乃聞車駕如梁州,自投於床,搏膺呼天,不食卒,年六十。帝
聞其忠,贈禮部尚書,謚曰貞惠。子伯芻,別傳。
孟華,史失其何所人。初事李寶臣為府官屬,論議婞婞不回,同捨疾之。王武俊斬
李惟岳,遣華至京師陳事,德宗問河朔利害,華對稱旨,擢檢校兵部郎中兼侍御史。
硃滔與武俊謀解田悅之圍,帝詔華還諭,欲亂其謀。華至,讓武俊曰:「安、史未
覆滅時,大夫觀其兵,自謂天下可取,今日何汩汩?且上於大夫恩甚厚,將還康中丞他
州,而歸我深、趙。自古忠臣,未有不先大功而後得高官者。大夫何望於失地邪?夫藥
苦口者利病,大夫後日思愚言,悔無逮!」或曰:「華入朝私奏便宜,欲傾我,故得顯
職。」武俊惑之,然以華舊人,未忍奪其職,卒進援悅。華從至臨清,稱病還恆州。武
俊令子察所為,乃闔門謝賓客。武俊知不足忌,無殺華意。既僭稱王,授禮部侍郎,不
肯起,嘔血死。
張伾者,本為澤潞將,守臨洺,田悅攻之,乘城固守累月,士死,糧且盡,救不至。
伾悉召部將立軍門,命女出遍拜,因曰:「諸君戰良苦,吾無貲為賞,願以是女賣直,
為眾士一日費。」士皆哭曰:「請死戰!」會馬燧自河東將兵擊悅城下,敗之,伾乘勝
出戰,無不一當百。以功遷泗州刺史。居州十年,擢右金吾衛大將軍,未拜卒,贈尚書
右僕射。
軍中議立其子重政,母徐及兄號訴不肯從,奔告淮南節度使王鍔,乃免。詔嘉其忠,
起為金吾衛大將軍,委鍔處以劇職,封徐魯國夫人。
周曾者,本李希烈部將,與王玢、姚詹韋清志相善,號四公子。希烈反,曾密得其
計,一二以告李勉。玢為許州鎮遏使。會哥舒曜拔汝州,希烈遣曾往拒。曾欲引軍據蔡,
使玢為應,憺、清居中謀取希烈,密求藥毒希烈,不死。曾之行,希烈使假子十人從。
次襄城,知其謀,以告。希烈使李克誠率騾軍千人劫曾殺之,而收其兵,並殺玢、憺。
始,約事覺毋相引。清懼,陽說希烈曰:「今兵寡,恐不能就事,請乞師硃滔。」希烈
然之。至襄邑,奪劉洽。德宗贈曾太尉,玢司徒,憺工部尚書,擢清安定郡王,實封戶
二百。
又有呂賁、康秀琳、梁興朝、賈樂卿、侯仙欽皆死希烈之難,贈賁、秀琳尚書左右
僕射,興朝等皆秩尚書,遣蕭昕致祭境上。命李勉、哥舒曜訪其家子孫,詔雖三世有罪,
常降一等。
曾無後,貞元中,女及曾兄子酆爭襲封,有司奏曾首謀歸順,身死賊手,陛下錫真
食,不幸絕嗣,宜令酆以五十戶奉祀,女亦封五十戶。
張名振,李事李懷光為都將。始,懷光已立功,德宗賜鐵券,奉詔倨甚。名振到軍
門大言曰:「太尉見賊不擊,使到不迎,將反邪?且安、史、僕固等今皆族滅,公欲何
為?是資忠義士立功耳。」懷光召見,諭以賊強,須蓄銳俟時,誘為不反。及引軍入鹹
陽,又曰:「公不反,來此何邪?不急攻泚收京城,欲以賊誰遺?」懷光怒曰:「病狂
人也。」使左右拉殺之。
石演芬者,本西域胡人,事懷光至都將,尤親信,畜為假子。懷光軍三橋,將與硃
泚連和。演芬使客郜成義到行在,言懷光無破賊意,請罷其總統。成義走告懷光子錐,
懷光召演芬罵曰:「爾為我子,奈何欲破吾家?今日負我,宜即死。」對曰:「天子以
公為股肱,公以我為腹心;公乃負天子,我何不負公?且我胡人,無異心,惟知事一人,
不呼我為賊,死固吾分。」懷光使士臠食之,皆曰:「烈士也,可令快死。」以刀斷其
頸。德宗聞,贈演芬兵部尚書,賜其家錢三百萬,斬成義於朔方。
吳漵者,章敬皇後之弟。代宗立,詔贈後祖神泉為司徒,父令珪太尉,擢叔父令瑤
太子家令、濮陽郡公,令瑜太子諭德、濟陽郡公,漵太子詹事、濮陽郡公,並開府儀同
三司。令瑤兄弟故為縣令、郎將矣,而漵用盛王府參軍進,俄遷鴻臚少卿、金吾將軍。
建中初,遷大將軍。漵循循有禮讓,無倨氣矜色,見重朝廷,時以為材當所位,不自戚
屬者。
硃泚反,盧杞、白志貞皆謂泚有功,不宜首難,得大臣一人持節尉曉,惡且悛。德
宗顧左右,無敢行,漵曰:「陛下不以臣亡能,願至賊中諭天子至意。」帝大悅。漵退
謂人曰:「吾知死無益而決見賊者,人臣食祿死其難,所也。方危時,安得自計?且不
使陛下恨下無犯難者。」即日□詔見泚,具道帝待以不疑者。而泚業僭逆,故留漵客省
不遣,卒被害。帝悲梗甚,贈太子太保,謚曰忠,賜其家實戶二百,一子五品正員官。
京師平,官庀其葬。子士矩,別傳。
高沐者,渤海人。父馮,事宣武李靈耀,假守曹州。靈耀反,馮密遣人奏賊纖悉,
有詔即拜曹州刺史。會李正已盜有曹、濮,馮不能自通朝廷,死官下。
沐,貞元中擢進士第,以家托鄆,故李師古辟署判官。師道叛,沐率其僚郭昈、郭
航、李公度引古今成敗,前後鐫說,不能入。師道所厚吏李文會、林英等乘間訴曰:
「比悉心憂公家事,而為沐等所疾,公奈何舉十二州地成沐輩千載名乎?」由是疏斥沐,
令守濮州。沐上書盛誇山東煮海之饒,得其地可以富國。師道謀皆露。後英奏事京師,
脅邸史言沐以誠款結天子。師道怒,誅沐,而囚□戶濮州,守衛苛嚴,凡十年。
吳元濟拒命,師道引兵攻彭城,敗蕭、沛數縣而還,以緩王師。昈為繒書藏衣絮間,
使郭航間道走武寧軍見李願,請奇兵三千浮海搗萊、淄,賊倚海不為備,且居皆罪人,
無與守。始,昈畏事洩,署師道所信吏劉諒名以遣,願白諸朝,議者疑師道使為之,不
得報。航不敢循故道,間關回遠還昈所。未幾,師道召航,昈疑事露,欲引決,航曰:
「事覺,吾獨死,君無患。」航卒自殺,遂絕。及王師討師道,諸節度兵四人,而彭城
兵下魚台金鄉、李聽軍取海州若拾遺,頗用昈策。
初,淮西平,師道勢蹙,內甚懼。李公度與大將李英曇都獻三州。使長子入侍。師
道然可,俄中悔,欲殺英曇,賈直言諷師道嬖奴曰:「高沐冤氣在天,禍且至。英曇復
死,是益其崇也。」乃止。逐於萊州,俄殺之。
又有崔承寵、楊偕、陳佑、崔清皆抗節忤賊,李文會指為沐黨,沐之死,皆被囚。
劉悟既平師道,捉昈臂歔欷流涕,辟置義成節度府,亦請公度為僚屬。元和十四年,贈
沐吏部尚書,委馬═備禮收葬,恤其家。
航,萊州人,以氣聞,師道署右職,與昈世居齊。初,昈舉進士,權德輿將取之,
聞其家賊中,乃罷,遂為賊聘。二人座能以忠顯。
賈直言,河朔舊族也,史失其地。父道沖,以藝待詔。代宗時,坐事賜鴆,將死,
直言紿其父曰:「當謝四方神祇。」使者少怠,輒取鴆代飲,迷而踣。明日,毒潰足而
出,久乃蘇。帝憐之,減父死,俱流嶺南。直言由是鐍。
後署師道府屬。及師道不軌,提刀負棺入諫曰:「願前死,不見城之破。」又畫縛
載檻車狀而妻子系累者以獻,師道怒,囚之。劉悟既入,釋其禁,辟署義成府。後徙潞,
亦隨府遷。
監軍劉承偕與悟不平,陰與慈州刺史張汶謀縛悟送闕下,以汶代節度。事洩,悟以
兵圍承偕,殺小使,赴言遽入責曰:「司空縱兵脅天子使者,是欲效李司空芽?它日復
為軍中所指笑。」悟聞,感悔,匿承偕於第以免。悟每有過,必爭,故悟能以臣節光明
於朝。穆宗召為諫議大夫,群情灑然稱允。而悟固留,得聽。
始,悟子從諫貴甚,見直言輒衣紫擁笏,以兵自衛。直言諫悟曰:「郎少年,毋使
襲山東熊,朝服可擅著邪?」悟死,從諫不發喪,召大將劉武德等矯悟遺言,與鄰道使
共表求襲位,直言入讓曰:「父死不哭,何顏面見山東義士乎?」從諫曰:「欲反耳。」
直言仰天哭曰:「爾父提十二州地歸朝廷為功臣。然以張汶故,自謂不潔淋頭,卒羞死。
郎今日乃欲反邪?」從諫起抱直言項哭曰:「計窮而然。」直言曰:「君何憂無土地,
今脅朝廷,正速死耳。若從武德謀,吾見劉氏為元濟矣。」從諫拜曰:「唯大夫救之。」
直言乃自攝留後,使從諫居喪。初,從諫惟鄆兵二千同謀。直言既折之,軍中遂安。
大和九年卒,贈工部尚書。
辛讜者,太原尹雲京孫也。學《詩》、《書》,能擊劍,重然諾,走人所急。初事
李嶧,主錢谷。性廉勁,遇事不處文法,皆與之合。罷居揚州,年五十,不肯仕,而慨
然常有濟時意。
龐勳反,攻杜慆於泗州。讜聞之,挐舟趨泗口,貫賊柵以入。慆素聞其名,握手曰:
「吾僚李延樞嘗為吾道夫子為人,何意臨教?吾無憂矣!」讜亦謂慆可共事,乃請還與
妻子決,同慆生死。時賊張甚,眾皆南走,獨讜北行。讜未至,慆憂之,延樞知必來,
曰:「讜至,可表為判官。」慆許諾。俄而至,慆喜曰:「圍急,飛鳥不敢過,君乃冒
白刃入危城,古人所不能。」乃勸解白衣被甲。
賊將李圓焚淮口,讜曰:「事棘矣,獨出可以求援。」乃與楊文播、李行實戊夜逾
淮,坎岸登,馳三十裡至洪澤,見戍將郭厚本告急。厚本許出兵,大將袁公異等曰:
「賊眾我寡,不可往。」讜拔劍瞋目呼曰:「泗州陷在旦夕,公等被詔來,乃逗留不進,
欲何為?大丈夫孤國恩,雖生可羞。且失泗,則淮南為寇場,君尚能獨存?吾今斷左臂
殺君去。」推劍直前,厚本持之,公異等僅免。讜望泗慟哭,帳下皆流涕。厚本決許付
兵五百,讜曰:「足矣!」遍問士曰:「能行乎?」皆曰:「諾。」讜僕面於地,泣以
謝。眾既叩淮,有人語曰:「賊破城矣!」讜將斬之,眾為請。讜曰:「公等登舟,吾
赦其死。」士遽登。已濟,慆亦出兵,表裡擊,賊大敗。讜入,人心遂固。浙西杜審權
遣將翟行約赴援,壁蓮塘,慆欲遣人廷勞,諸吏憚不敢出,讜獨往犒而還。
圍三月,救兵外敗,城益危。讜復請乞兵淮南,與壯士徐珍十人持斧夜斬賊柵出,
見節度使令狐綯,復詣浙西見審權。時皆傳泗州已陷,疑讜為賊計,囚之。讜引李嶧自
明。嶧時為大同防御使,稱其忠可信。審權乃許救,合淮南兵五千,鹽粟具。方淮路梗,
不得進。讜引兵決戰,斬賊六百級,乃克入,城上歡叫,心舀與下迎泣,表其功於朝,
授監察御史。圍凡十月乃解,卒完一州。
初,讜求救也,過家十余,未嘗見妻子,得糧累二十萬。讜子及兄子客廣陵,托慆
曰:「使先人不乏祀,公之惠也。」後以功第一,拜亳州刺史,徙曹、泗二州。乾符末,
終嶺南節度使。
方讜之少,耕於野,有牛鬥,眾畏奔踐,讜直前,兩持其角,牛不能動,久而引觸,
竟折其角。裡人駭異,屠牛以飯讜。然讜懼短,才及中人。後貴,力亦少衰雲。
黃碣,閩人也。初為閩小將,喜學問,軒然有志向。同列有假其筆者,碣怒曰:
「是筆它日斷大事,不可假。」後戰安南有功,高駢表其能,為漳州刺史,徙婺州,治
有績。劉漢宏遣兵攻之,兵寡不可守,棄州去,客蘇州。
董昌為威勝軍節度使,表碣自副,久乃應。及昌反,碣諫曰:「大王拔田畝,席貢
輸之勤,位將相,非有勳業可紀。今不能盡忠王朝,乃自尊大,一日誅滅無種矣。桓、
文不侮周室,曹操弗敢危漢。今王僻嬰一城,乃為大逆,何邪?碣請舉族先死,不能見
王之滅。」昌怒曰:「碣不順我邪?」斥出之。碣移書幕府李滔曰:「『順天』建元,
以愚策之,針可為槊邪?」或竊其書示昌,昌令使者斬之。使以首至,昌詬曰:「賊負
我,三公不肯為,而求死邪?」抵溷中,夷其家百口,坎鏡湖之南同瘞焉。昌敗,有詔
贈司徒,求其後不能得。
昌已殺碣,滔亦遇害,乃召會稽令吳鐐問策,鐐曰:「王為真諸侯,遺榮子孫而不
為,乃作偽天子,自取滅亡。」昌叱斬之,族其家。又召山陰令張遜知御史台,固辭曰:
「王自棄,為天下笑。且六州勢不助逆,王據孤州以速死,謂何?遜不敢以身許王也。」
昌惡之,曰:「遜不知天意,議邪說拒我。」囚之。他日謂人曰:「我無碣、鐐、遜,
何乏事?」即害之。
孫揆,字聖圭,刑部侍郎逖五世從孫也。第進士,辟戶部巡官。歷中書捨人、刑部
侍郎、京兆尹。昭宗討李克用,以揆為兵馬招討制置宣慰副使,既而更授昭義軍節度使,
以本道兵會戰。克用伏兵刀黃嶺,執揆,厚禮而將用之,曰:「公輩當從容廟堂,何為
自履行陣也?」揆大罵不詘,克用怒,使以鋸解之,鋸齒不行,揆謂曰:「死狗奴,解
人當束之以板,汝輩安知?」行刑者如其所言,詈聲不輟至死。昭宗憐之,贈左僕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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