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二百一十四
      【元紀三十二】 起強圉作噩七月,盡著雍掩茂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至正十七年

    秋,七月,丙子,吳徐達率兵攻常熟,張士德出挑戰;先鋒趙德勝麾兵而進,擒士
德送建康,遂循望亭、甘露、無錫諸寨,皆下之。

    士德驍鷙有謀,士誠陷諸郡,士德力居多,及是被擒,士誠為之喪氣。

    己卯,御史大夫特哩特穆爾奏續輯《風憲弘綱》。

    庚辰,吳國公遣兵取徽州路。

    元帥胡大海等既克績溪,遂進兵攻徽州。守將元帥巴斯爾布哈及建德路萬戶吳訥等
拒戰,大海擊敗之,拔其城。訥與守臣阿嚕輝、李克膺等退守遂安。大海引兵追及於白
際嶺,復擊敗之。訥自殺,屬縣次第皆下。

    戊子,以李稷為御史中丞。

    乙丑,義兵黃軍萬戶田豐叛入紅軍,陷濟寧路,分省右丞實勒們遁。義兵萬戶孟本
周攻之,豐敗走,本周還守濟寧。

    甲午,監察御史達爾默色、劉傑言:「疆域日蹙,兵律不嚴,陝西、汴梁、淮、穎、
山東之寇,有窺伺燕、趙之志,宜俯詢大臣,共圖克復,豫定守備之策。」不報。

    丙申,吳元帥胡大海進攻婺源。江浙參政楊鄂勒哲,率兵十萬欲復徽州,大海還師,
與戰於城下,大敗之,殺其鎮撫呂才,鄂勒哲遁去。

    是月,立四方獻言詳定使司。

    歸德府知府林茂,萬戶時公權叛,以城降於賊,歸德及曹州俱陷。

    八月,癸丑,劉福通兵陷大名路,遂自曹、濮陷衛輝路,博囉特穆爾與萬戶方托克
托出兵擊之。

    是月,帝至自上都。

    張士德至建康,吳國公以禮待之,供珍膳,俟其降。士德不食不語,其母痛之,令
士誠歲饋建康糧十萬石,布一萬匹,永為盟信,吳國公不許。士德以身縶,事無所成,
間遺士誠書,俾降元以圖建康,遂不食而死。

    張士誠使前江南行台中丞曼濟哈雅為書,請降於浙江丞相達實特穆爾,辭多不遜。
楊鄂勒哲欲納之,達實特穆爾不可,曰:「我昔在淮南,嘗招安士誠,知其反覆,其降
不可信。」士誠使者往返訖無就,乃遣其偽隆平太守周仁親詣江浙省堂,具陳自願休兵
息民之意。鄂勒哲固勸納降,乃許之。士誠始要王爵,達實特穆爾不許,又請爵為三公,
達實特穆爾曰:「三公,非有司所定,今我雖便宜行事,然不敢專也。」鄂勒哲又力以
為請,達實特穆爾雖外為正辭,然實幸其降,又恐拂鄂勒哲意,遂授士誠太尉,士德淮
南行省平章政事,士信同知行樞密院事。改隆平府復為平江路,士誠遷居府治,雖奉正
朔,而甲兵、錢谷皆自據如故。朝廷顧以招安士誠為達實特穆爾功,詔加太尉。後聞士
德之死,追封楚國公,而以士信為江淮平章政事。

    初,達實特穆爾假周伯琦行省參政,招諭張士誠,及是已降,除伯琦同知太常禮儀
院事,士誠留之;未行,拜左丞,士誠為造第宅於乘魚橋,厚其廩給。

    九月,癸酉朔,婺源州元帥汪同,與守將特穆爾布哈不協,以總管王起宗、黟縣萬
戶葉茂、祁門元帥馬國寶降於吳;甲戌,江浙平章夏章等亦降於吳。

    丙子,以御史大夫婁都爾蘇為中書平章政事。

    丙戌,吳廣興翼元帥費子賢率兵攻武康,與守將潘萬戶戰,斬首百餘級,遂下之。

    甲午,澤州陵川縣陷,縣尹張輔死之。

    戊戌,台哈布哈復大名路並所屬州縣。

    辛丑,詔中書右丞額森布哈、御史中丞成遵奉使宣撫彰德、大名、廣平、東昌、東
平、曹、濮等處,獎勵將帥。

    是月,命知樞密院事努都爾噶加太尉,總諸軍守禦東昌。時田豐據濟、濮,率眾來
寇,擊走之。

    倪文俊謀殺其主徐壽輝,不果;自漢陽奔黃州,壽輝將陳友諒襲殺之。

    友諒佐文俊攻陷諸州郡有功,遂用領兵為元帥,及文俊迎春輝居漢陽而專其政柄,
友諒心不平,至是襲殺文俊,並其眾,自稱宣慰使,尋為平章政事。

    閏月,癸卯,有飛星如盂,青色,光燭地,尾約長尺餘。

    監察御史多爾濟等劾奏知樞密院事哈喇巴圖爾失陷所守郡縣,詔正其罪。

    乙丑,潞州陷。丙寅,賊攻冀寧,察罕特穆爾遣兵擊走之。

    趙普勝同青軍兩道攻安慶,淮南行省左丞余闕,拒戰月餘,賊竟敗走。安慶倚小孤
山為籓蔽,命義兵元帥胡巴延統水軍戍焉。冬,十月,壬戌,陳友諒自上游直搗小孤山,
巴延與戰四日夜,不勝,趨安慶,賊追至山口鎮。明日,癸亥,遂薄城下,闕遣兵扼於
觀音橋。俄饒州祝寇攻西門,余闕擊斬之,其兵乃退。

    壬申,吳中翼大元帥常遇春,率廖永安等自銅陵進攻池州。永安去城十裡,而常遇
春及吳國寶率舟師抵城下合攻,自辰至巳,破其北門,遂入其城,執元帥洪某,斬之,
擒別將魏壽、徐天麟等。官軍敗走,薄暮,復以戰船數百艘來逆戰,復大敗之,遂克池
州。

    甲申,吳國公閱軍於大通江,遂命元帥繆大享率兵攻揚州路,克之;青軍元帥張明
鑒以其眾降。先是至正十五年,明鑒聚眾淮西,以青布為號,名青軍,人呼為「一片
瓦」。其黨張監驍勇,善用槍,又號為「長槍軍」,暴悍,專事剽掠,由含山、全椒轉
掠六合、天長至揚州,人皆苦之。

    時鎮南王博囉布哈鎮揚州,招降明鑒等,以為濠、泗義兵元帥,俾駐揚州,分屯守
御。久之,明鑒等以食盡,復謀作亂,說鎮南王曰:「朝廷遠隔,事勢未可知。今城中
糧乏,眾無所托命,殿下世祖孫,當正大位,為我輩主,出兵南攻,以通糧道,救饑窘。
不然,人心必變,禍將不測。」鎮南王仰天哭曰:「汝不知大義。如汝言,我何面目見
世祖於宗廟耶?」麾其眾使退,明鑒等不從,呼噪而起,因逐鎮南王而據其城。鎮南王
走淮安,為趙君用所殺。

    明鑒等兇暴益甚,屠城中居民以為食,至是兵大敗不支,乃出降,得其眾數萬。置
淮海翼元帥府,命元帥張德麟、耿再成守之。改揚州路為淮海府,以李德林知府事。城
中居民僅存十八家,德林以舊城虛曠難守,乃截城西南隅,築而守之。

    戊戌,曹州賊入太行山,達實巴圖爾與知樞密院事達哩瑪實裡以兵討曹州賊,官軍
敗潰,達哩瑪實裡死之。

    是月,靜江路山崩,地陷,大水。

    關中賊散走南山者,出自興元,陷秦、隴,據鞏昌,有窺鳳翔之志。察罕特穆爾即
分兵入守鳳翔,而遣諜者誘賊圍其城,賊果來攻之,厚數十重。察罕特穆爾自將鐵騎,
晝夜馳二百裡往赴。比去城裡所,分軍張左右翼掩擊之,城中軍亦開門鼓噪而出,內外
合擊,呼聲動天地。賊大潰,自相踐蹂,斬首數萬級,伏屍百餘里,餘黨皆遁還,關中
悉定。

    十一月,辛丑,山東道宣慰使董摶霄,復請令江淮等處各枝官軍,分佈連珠營寨,
於隘口屯駐守禦,且廣屯田以足軍食,從之。

    汾州桃、杏花。

    壬寅,賊侵壺關,察罕特穆爾以兵大破之。

    十二月,丙戌,徐壽輝將明玉珍陷重慶路,據之。

    玉珍,隨州人,世農家,身長八尺,目重瞳,以信義為鄉黨所服。初聞壽輝兵起,
集鄉兵,屯於青山,結柵自固。未幾,降於壽輝,授元帥,隸倪文俊麾下,鎮沔陽。與
官軍戰湖中,飛矢中右目,微眇,既而以兵千人,槳斗船五十,溯夔而上。時青巾盜李
喜喜,聚兵苦蜀,義兵元帥楊漢以兵五千御之,屯平西。左丞相鄂勒哲圖鎮重慶,置酒
飲漢,欲殺之,漢覺,脫身走,順流下巫峽。遇玉珍,訟之,且言重慶可取狀,玉珍未
決,萬戶戴壽曰:「攻重慶,事濟據蜀,不濟,歸無損也。」從之,遂進克其誠,鄂勒
哲圖遁。父老迎入城,玉珍禁侵掠,市肆晏然,降者相繼。

    己丑,吳國公下令釋輕、重罪囚,以干戈未寧,人心初附故也。

    丁酉,慶元路象山縣鵝鼻山崩。

    戊戌,翰林學士承旨歐陽玄卒。

    初,汝、穎盜起,蔓延南北,州縣幾天完城。玄獻招捕之策千餘言,時不能用,遂
乞致仕,帝不允。會大赦,宣赴內府。玄久病不能步履,丞相傳旨,肩輿至延春閣下。
及卒,賜賻甚厚,贈大司徒,追封楚國公,謚曰文。玄性度雍容,處己儉約,為政廉平,
歷官四十餘年,冊命、制誥多出其手。

    己亥,流星如金星大,尾約長三尺餘,起自太陰,近東而沒,化為青白氣。

    庚子,太尉、四川行省左丞相達實巴圖爾卒於軍中。

    時詔遣知院達理瑪實哩來援,分兵雷澤、濮州,而達理瑪實哩為劉福通所殺,達勒
達諸軍皆潰。達實巴圖爾力不能支,退駐石村,朝廷頗疑其玩寇失機,使者促戰相踵;
賊覘知之,詐為達實巴圖爾通和書,遺諸道路,使者果得之以進。達實巴圖爾知之,一
夕憂憤死。

    初,毛貴陷益都、般陽等路,帝命董摶霄從知樞密院事布蘭奚討之。而濟南又告急,
摶霄提兵援濟南。賊眾自南山來攻濟南,望之兩山皆赤。摶霄按兵城中,先以數十騎挑
之,賊眾悉來鬥,騎兵少卻,至間上,伏兵起,遂合戰,城中兵又大出,大破之。而般
陽賊復約泰安之黨逾南山來襲濟南,摶霄列兵城上,弗為動。賊夜功南門,獨以矢石御
之,黎明,乃潛開東門,放兵出賊後。既旦,城上兵皆下,大開南門,合擊之,賊敗走,
復追殺之,賊眾無遺者。於是濟南始寧。

    詔就升淮南行樞密院副使、兼山東宣慰使、都元帥,仍賜上尊、金帶、楮幣、名馬
以勞之。有疾其功者,譖於總兵太尉努都爾噶,令摶霄依前詔從布蘭奚同征益都。摶霄
即出濟南城,屬老且病,請以其弟昂霄代領其眾,朝廷從之,授昂霄淮南行樞密院判官。
未幾,命摶霄守河間之長蘆。

    是冬,張士誠築城虎丘山,因高據險,役月餘而畢。

    是歲,詔諭濟寧李秉彝、田豐等,令其出降,敘復元任。嘯亂士卒,仍給資糧,欲
還鄉者聽。

    義兵千戶余寶,殺其知樞密院事寶圖以叛,降於毛貴。余寶遂據棣州。

    集賢大學士兼太子左諭德許有壬,以老病乞致仁,許之。有壬前朝舊德,皇太子頗
加敬禮,一日入見,方臂鷹為樂,遽呼左右屏去,始見之。

    盜據齊魯,中書參知政事崔敬,與平章達覽、參政諳普分省陵州。陵州乃南北要沖,
無城郭,而居民散處,敬供給諸軍,事無不集。丞相以其能上聞,賜之上尊,仍命其便
宜行事。敬以軍馬供給浩繁,而民力已疲,乃請行納粟補官之令,詔從之。河北、燕南
士民接踵而至,積粟百萬石,綺段萬匹,以供軍費,民獲少蘇。

    中書右丞烏古遜良楨論罷陷賊延坐之令;有惡少年誣知宜興州張復通賊之罪,中書
將籍其孥,吏抱案請署,良楨曰:「手可斷,案不可署!」同列變色,卒不署。

    良楨自左曹登政府,多所建白,罷福建、山東食鹽,浙東、西長生牛租,瀕海被災
圍田稅,民皆德之。

       ○順帝至正十八年(戊戌,一三五八年)

    春,正月,丙午,趙普勝、陳友諒等陷安慶,淮南行省右丞余闕死之。

    賊之來攻也,初自東門登城,闕簡死士,擊卻之;已而並軍攻東、西二門,又擊卻
之。賊恚甚,乃樹柵起飛樓臨城,闕分命諸將各以兵扦賊,晝夜不得息,賊益生兵來攻。
是日,普勝軍東門,友諒軍西門,饒州祝寇軍南門,群盜四面蟻集,外無一甲之援。西
門勢尤急,闕身當之,徒步提戈,為士卒先;士卒號哭止之,揮戈愈力,仍分麾下將督
三門之兵,自以孤軍血戰,斬首無算,而闕亦被十餘創。日中,城陷,火起,闕知不可
為,引刀自剄,墮清水塘中。妻耶卜氏,子德生,女福童,皆赴井死。

    同時死者,守臣韓建,一家被害。建方臥疾,罵賊不屈,賊執之以去,不知所終。

    城中民相率登城樓,自捐其梯,曰:「寧俱死此,誓不從賊!」焚死者以千計。其
知名者,萬戶李宗可、紀守仁、陳彬、金承宗,元帥府都事特穆布哈,萬戶府經歷段桂
芳,千戶和碩布哈、新李、盧廷玉、葛延齡、丘巹、許元琰,奏差烏圖縵,百戶黃寅孫,
安慶推官黃圖倫岱,經歷楊恆,知事余中,懷寧尹陳巨濟,凡十八人。

    闕號令嚴信,與下同甘苦,然稍有違令,即斬以徇。嘗病不視事,將士皆吁天,求
以身代,闕強衣冠而出。當出戰,矢石亂下如雨,士以盾蔽闕,闕卻之,曰:「汝輩亦
有命,何蔽我為!」故人爭用命。稍暇,即注《周易》,帥諸生謁郡學會講,立軍士門
外以聽,使知尊君親上之義,有古良將風烈。或欲挽之入翰林,闕以國步危蹙,辭不往,
遂死於安慶。贈淮南、江北行省平章,追封豳國公,謚忠宣。議者謂兵興以來,死節之
臣,余闕與褚布哈為第一。

    庚戌,張士誠兵攻常州,吳守將湯和擊敗之,獲卒數百人。

    吳行樞密院判鄧愈遣部將王弼等攻婺源州,兵至城西,與守將特穆爾布哈戰,自旦
至日昃,殺傷五百餘人不下。乙卯,分兵為三道並進,遂拔其城,特穆爾布哈死之,士
卒皆降,凡三千餘人。復遣萬戶硃國寶攻高河壘,克之。

    乙丑,大風起自西北,益都土門萬歲碑僕而碎。

    丙寅,田豐陷東平路。

    丁卯,知樞密院事布蘭奚與毛貴戰於好石橋,官軍敗績,走濟南。

    是月,詔達實巴圖爾子博囉特穆爾為河南行省平章政事,總領其父原管軍馬。

    詔察罕特穆爾屯陝西,李思齊屯鳳翔。

    二月,乙巳朔,議團結西山寨大小十一處以為保障,命中書右丞達實特穆爾、左丞
烏古遜良楨等總行提調,設萬夫長、千夫長、百夫長,編立牌甲,分守要害,互相策應。

    毛貴陷青、滄二州,遂據長蘆鎮。

    中書省奏以陝西軍旅事劇,去京師道遠,供費艱難,請就陝西印造寶鈔為便,從之;
遂分戶部寶鈔府等官,置局印造,仍命諸路撥降鈔本,畀平淮行用庫倒易昏幣,佈於民
間。

    癸酉,毛貴陷濟南路,守將愛迪戰死。

    毛貴立賓興院,選用故宮,以姬京周等分守諸路。又於萊州立三百六十屯田,每屯
相去三十裡,造大車百兩,以挽運糧儲,官民田十止收二分,冬則陸運,夏則水運。

    董摶霄將赴長蘆,謂人曰:「我去,濟南必不可保。」至是濟南果陷。摶霄方駐兵
南皮縣之魏家莊,適有詔拜摶霄河南行省右丞。甫拜命,毛貴兵已至,而營壘猶未完,
諸將謂摶霄曰:「賊至,當如何?」摶霄曰:「我受命至此,當以死報國耳!」因拔劍
督兵以戰,而賊眾突至摶霄前,猝問為誰,摶霄曰:「我董老爺也。」眾刺殺之,無血,
惟見有白氣沖天。是日,昂霄亦死之。事聞,贈摶霄河南行省平章政事,追封魏國公,
謚忠定;昂霄禮部尚書,追封隴西郡侯,謚忠毅。

    摶霄早以儒生起家,輒為能吏。會天下大亂,復以武功自奮,其才略有大過人者;
而當時用之不能盡其才,君子惜之。

    乙亥,吳國公以吳楨為天興翼副元帥,使與其兄良守江陰。時江陰兵不滿五千,而
與張士誠接境。良兄弟訓練士卒,嚴為警備,屯田以給軍餉,敵不敢犯,民甚賴之。

    吳國公命元帥康茂才為營田使,諭之曰:「比因兵亂,堤防頹圮,民廢耕耨,故設
營田司以修築堤防,專掌水利。今軍務殷繁,用度為急,理財之道,莫先於農。春作方
興,慮旱潦不時,有妨農事,故命爾此職,分巡各處,俾高無患干,卑不病潦,務在蓄
洩得宜。大抵設官為民,非以病民,若但使有司增飾館舍,迎送奔走,所至紛擾,無益
於民而反害之,即非委任之意。」

    山東賊漸逼京畿。辛巳,詔以台哈布哈為中書右丞相,總兵討之。

    壬午,田豐復陷濟寧路;甲戌,陷輝州。丙戌,努都爾噶聞田豐近逼東昌,棄城走,
城遂陷。

    丁亥,察罕特穆爾調兵復涇州、平涼,保鞏昌。

    庚寅,王士誠自益都犯懷慶路,守將周全擊敗之。

    丁酉,興元路陷。

    三月,己亥朔,日色如血。

    加右丞相綽斯戩太保。

    庚子,毛貴陷般陽路。

    辛丑,大同路夜黑氣蔽西方,有聲如雷;少頃,東北方有雲如火,交射中天,遍地
俱見火,空中有兵戈之聲。

    癸卯,王士誠陷晉寧路,總管杜賽因布哈死之。

    己酉,劉福通遣兵犯衛輝,河南行省平章博囉特穆爾擊走之進克濮州。

    庚戌,毛貴陷薊州。

    征四方兵入衛,詔察罕特穆爾以兵屯涿州。察罕特穆爾即留兵戍清湫、義谷,屯潼
關,塞南山口以備他盜,而自將精銳赴召。

    毛貴率眾由河間趨直沽,乙卯,遂犯漷州,至棗林,已而略柳林,蹂畿甸,樞密副
使達國珍戰死,人心大駭。廷臣或勸乘輿北巡以避之,或勸遷都關陝,眾論紛然。獨左
丞相泰費音執不可,帝乃命同知樞密院事劉哈喇布哈以兵拒之。戰於柳林,官軍捷,賊
退走,京師乃安。

    吳國公命提刑按察司僉事分巡郡縣錄囚,凡笞罪者釋之,杖者減半,重囚杖七十。
其有贓者免征,武將征討有過者皆宥之。左右或言:「去年釋罪囚,今年又從末減,用
法太寬,則人不畏法,無以為治。」吳國公曰:「自喪亂以來,民初離創殘,以歸於我,
正當撫綏之;況其間有一時誤犯者,寧可盡法乎!大抵治獄以寬厚為本,而刑新國則宜
用輕典,若執而不變,非時措之道也。」

    丙辰,吳國公遣兵取建德路。

    先是鄧愈、硃文忠、胡大海,率兵由昱嶺關進攻建德,道出遂安,長槍元帥余子貞
以兵來拒,愈等擊敗之,追至淳安,降其眾三千餘人。遂安守將洪某,率兵五千援淳安,
大海與之戰,擒將士四百餘人。由是直抵建德,參政布哈、院判慶壽等皆遁,父老何良
輔等以城降。改建德路為嚴州府。

    以周全為湖廣行省參知政事,統鄂囉等軍,移鎮嵩州白龍寨。

    丁巳,田豐陷益都路。

    察罕特穆爾欲赴召涿州,而曹、濮賊方分道逾太行,焚上黨,掠晉冀,陷雲中、雁
門、上郡,烽火數千里,復大掠而南。察罕特穆爾留御之,先遣兵伏南山阻隘,而自勒
重兵屯聞喜,絳州賊果出南山,縱伏兵橫擊之,賊皆棄輜重走山谷。遂分兵屯澤州,塞
碗子城,屯上黨,塞吾兒谷,屯并州,塞井陘口,以杜太行。諸道賊屢至,守將數血戰,
擊卻之,河東悉定。

    進陝西行省右丞,兼行台侍御史、同知河南行樞密院事。於是朝廷乃詔察罕特穆爾
守禦關陝、晉冀,鎮撫漢沔、荊襄,便宜行事。察罕特穆爾益務練兵訓農,以平定四方
為己責。

    夏,四月,己已朔,趙普勝自樅陽寇池州,陷之,執吳守將趙忠。

    庚午,江浙行省左丞楊鄂勒哲以舟師攻徽州,吳將胡大海等擊敗之。丁丑,鄂勒哲
又攻建德,吳將硃文忠擊敗之,鄂勒哲遁去。

    甲戌,陳友諒陷龍興路,省臣道通、和尼齊棄城遁。

    壬午,田豐陷廣平路,大掠,退保東昌,詔元帥方托克托以兵復廣平。

    癸未,以諸處捷音屢至,詔頒《軍民事宜十一條》。

    甲午,陳友諒遣部將王奉國陷瑞州路。

    是月,帝如上都。

    察罕特穆爾、李思齊,會宣慰使張良弼,良中郭擇善,宣慰同知拜特穆爾,平章政
事定珠,總帥汪長生努,各以所部兵討李喜喜於鞏昌,李喜喜敗入蜀。察罕特穆爾駐清
湫,思齊駐斜坡,良弼駐秦州,擇善駐崇信,拜特穆爾駐通渭,定珠駐臨洮,各自除路
府州縣官,征納軍需。思齊、良弼同謀襲殺拜特穆爾,分總其兵;思齊尋又殺擇善。

    五月,戊戌朔,以方國珍為江浙行省左丞兼海道運糧萬戶。

    察罕特穆爾遣其將以兵復冀寧。

    劉福通攻汴梁,壬寅,守將珠展棄城遁。福通遂入城,立宮闕,自安豐迎其主小明
王居之以為都。

    陳友諒遣部將康泰、邵宗、鄧克明等以兵寇邵武路。

    庚戌,陳友諒陷吉安路。

    癸丑,監察御史密濟爾海、七十等,劾太保、中書右丞相台哈布哈;乙卯,削台哈
布哈官,安置蓋州。

    初,台哈布哈奉命討賊,既渡河,即上疏謂:「賊勢張甚,軍行宜以糧餉為先。昔
漢韓信行軍,蕭何饋糧,方今措置,無如丞相泰費音者。如令泰費音至軍中供給,事乃
可濟;不然,兵不能進矣。」其意實銜泰費音,欲其至軍中即害之地。時參知政事布延
特穆爾、張晉等分省山東,二人者嘗劾壽圖不進兵,台哈布哈至,則以其饋運不前斷遣
之。又以知樞密院事鄂勒哲特穆爾為右丞之日,嘗劾其罪,亦加以失誤專制之罪,擅改
其官,征至軍,欲害之。事聞,廷議喧然。左丞相泰費音,以其欲害己也,遂諷御史劾
其緩師拒命,而於帝前力排之。於是下削奪之詔,以知樞密院事烏蘭哈達代總其兵,仍
命烏蘭哈達節制河北諸軍,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周全節制河南諸軍。

    辛酉,陳友諒兵陷撫州路。

    是月,山東地震,天雨白毛。

    六月,戊辰朔,台哈布哈伏誅。

    台哈布哈聞有詔,夜,馳詣劉哈喇布哈求救解。劉哈喇布哈,故台哈布哈部將也,
以破賊累有功,拜淮南行省平章政事,時駐兵保定,見台哈布哈至,因張樂大宴,舉酒
慷慨言曰:「丞相國家柱石,有大勳勞如此,天子終不害丞相,是必為讒言所間。我當
往見上白之,丞相毋憂也。」即走至京,見泰費音。泰費音問其來故,哈喇布哈具以告。
泰費音曰:「台哈布哈大逆不道,今詔已下,爾乃敢妄言耶?不審處,禍將及爾矣!」
哈喇布哈聞泰費音言,噤不能發。泰費音度台哈布哈必在哈喇布哈所,即語之曰:「爾
能致台哈布哈以來,吾以爾見上,爾功不細矣。」哈喇布哈因許之,泰費音乃引入見帝,
賜賚良渥。

    初,哈喇布哈之事台哈布哈也,與倪晦者同在幕下,台哈布哈每委任晦,而哈喇布
哈計多阻不行,哈喇布哈心常以為怨。及是知事已不可解,還縛台哈布哈父子送京師,
未至,皆殺之於路。

    察罕特穆爾調浩爾齊、關保同守潞州。拜察罕特穆爾陝西行省平章政事,便宜行事。

    癸酉,吳左副都指揮使硃文忠率兵攻浦江,下之。義門鄭氏,舉家避兵山谷間,文
忠重其累世雍睦,訪得之,悉送還家,禁兵士無侵犯。

    吳中翼左副元帥謝再興等率兵略石埭縣,與陳友諒兵遇,擊敗之,擒其將錢清等三
人。

    庚辰,關先生、破頭潘等陷遼州,浩爾齊以兵擊走之。

    關先生等遂陷晉寧路,城中死者十二三。郡人喬彝,性高介有守,名稱重一時,至
是整衣冠,聚妻子,家有大井,彝坐其上,令妻子、婢妾輩循次投井中,而己隨赴之。
賊首王士誠,使人至彝家邀致之,至則彝死矣。賊平,贈彝臨汾縣尹,賜謚純潔。有張
□起者,汾州人也,嘗用薦,征為國子助教,居一歲免歸。賊去晉寧,復陷汾州,□起
與妻亦赴井死。晉寧人王佐為賊所獲,欲降之,佐詬詈不輟,亦遇害。

    乙酉,命左丞相泰費音督諸軍守禦京城,便宜行事。

    甲午,張士誠兵寇常熟縣,吳守將廖永安與戰於福山港,大破之。

    自江南行台移治紹興,即檄達嚕噶齊邁爾石斯為行台鎮撫。邁爾古斯大募民兵為守
御計,與舒穆嚕宜遜夾攻處州山賊,遂平之,擢江東廉訪司經歷,仍留紹興,以兵衛台
治。時浙東、西郡縣多殘破,獨邁爾古斯保障紹興,境內晏然,民愛之如父母。達實特
穆爾承製授行樞密院判官,分院治紹興。

    及方國珍遣兵侵據紹興屬縣,邁爾古斯曰:「國珍本海賊,今既降,為大官,而復
來害吾民,可乎!」欲率兵問罪,先遣部將黃中取上虞。朝議方倚重國珍,資其舟以運
糧,而御史大夫拜珠格,與國珍素通賄賂,情好甚厚,憤邁爾古斯擅舉兵,且恐生事,
即使人召至私第計事,至則命左右以鐵錘撾殺之,斷其頭,擲廁溷中。民聞之,無不慟
哭。邁爾古斯,寧夏人也。黃中率其眾復仇,盡殺拜珠格家人及台府官員、掾吏,獨留
拜珠格不殺,以告於張士誠,士誠乃遣其將呂珍以兵守紹興。

    拜珠格尋遷行宣政院使,監察御史真圖劾拜珠格陰害帥臣,幾致激變,宜置諸嚴刑,
詔削其官,安置湖州而已。

    秋,七月,丁酉朔,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周全,據懷慶路以叛,附於劉福通。時察罕
特穆爾駐軍洛陽,遣拜特穆爾以兵過碗子城。周全來戰,拜特穆爾為其所殺。全遂盡驅
懷慶民渡河,入汴梁。

    庚子,吳廖永安敗張士誠於狼出,獲其戰艦而還。

    丁未,布蘭奚以兵復般陽路,已而復陷。

    癸丑,賊兵犯京城,刑部郎中布哈守西門,夜,開門擊退之。

    丙辰,吳總管胡通海等襲破九華山寨。時寨首鮑萬戶,有眾二千,據險自固,四面
設礌石機弩,兵不能進。通海乃引兵潛由磴道攀援魚貫而上,因風縱火,燔其寨,遂克
之。

    己未,劉福通遣周全引兵攻洛陽,守將登城,以大義責全,全愧謝,退兵,福通殺
之。

    全之攻洛陽也,察罕特穆爾以奇兵出宜陽,而自將精騎發新安來援。會賊已退,因
追至虎牢,塞諸險而還。

    是月,京師大水,蝗,民大饑。

    是月,江南行省右丞郭天爵謀害吳國公,事覺,吳國公殺之。天爵,天秩之弟也。

    八月,丁卯朔,江浙行省平章錫達布討饒州,貪財玩寇,久無功,遂妄稱遷職福建
行省。至福建,為廉訪僉事般若特穆爾所劾,拘之興化路。

    庚辰,陳友諒兵陷建昌路。

    辛巳,義兵萬戶王信,以滕州叛,降於毛貴。

    己丑,張士誠兵寇江陰,吳守將吳良擊走之。

    江浙行省丞相達實特穆爾,陰約張士誠以兵攻楊鄂勒哲,鄂勒哲倉卒不及備,遂自
殺,其眾皆潰。

    鄂勒哲築營德勝堰,周圍三四裡,子女玉帛皆在焉。用法深刻,任意立威,而鄧子
文、金希伊、王彥良之徒,又悉邪佞輕佻,左右交煽。達實特穆爾惡之。士誠素欲圖鄂
勒哲,遣其部將史文炳,往杭州謁鄂勒哲,相見甚歡。文炳大設宴,盛陳烏銀器皿、嵌
金鐵鞍之類,盡以遺鄂勒哲,自是約為兄弟。

    及士誠與達實特穆爾合謀,文炳率眾圍鄂勒哲營,鄂勒哲遣吏致牲酒為可憐之意,
曰:「願少須臾無死,得以底裡上露。」文炳報不可。鄂勒哲乘城拒戰,十日,力盡,
自經死,其弟巴延亦自殺,文炳解衣裹鄂勒哲屍,瘞祭之。其後追封鄂勒哲潭國公,謚
忠愍,巴延衡國公,謚忠烈。

    鄂勒哲部將員成等欲為報仇,遣苗軍元帥台哈布哈奉書納款於建康,且言其部將李
福等三萬餘人在桐廬,皆願效順,吳國公命硃文忠往撫之。

    庚寅,以婁都爾蘇為御史大夫,詔作新風紀。

    九月,丁酉朔,詔授錫班特穆爾同知河東宣慰司事,其妻雲中郡夫人,子觀音弩贈
同知大同路事,仍旌表其門。先是錫班特穆爾為趙王位下總管府事,其妻嘗保育趙王,
及是部落明裡叛,欲殺王,錫班特穆爾與妻謀,以其子觀音弩服王平日衣冠居王宮,夜
半,夫妻衛趙王微服遁去。賊至,遂殺觀音弩,趙王得免。事聞,故旌其忠焉。

    褒封唐贈諫議大夫劉蕡為昌平文節侯。

    關先生攻保定路,不克,遂陷完州,掠大同、興和塞外諸郡。

    中書左丞張沖,請立團練安撫勸農使司二道,一奉元、延安等處,一鞏昌等處,從
之。

    壬寅,詔中書參知政事布延布哈、治書侍御史李國鳳經略江南。

    癸卯,詔以福建行省平章政事慶圖為江南行台御史在夫。時行台治紹興,所轄諸道,
多為吳所有,而明、台則制於方國珍,杭、蘇則制於張士誠,憲台綱紀,不復可振,徒
存空名而已。

    丙午,賊兵攻大同路。壬戌,平定州陷。

    乙丑,陳友諒陷贛州路,江西行省參政全普諳薩裡及總管哈納齊死之。

    時江西下流諸郡,皆為友諒所據,普諳薩裡乃與哈納齊戮力同守。友諒遣其將圍城,
因使人脅之降,普諳薩裡斬其使,日擐甲登城拒之。力戰凡四月,兵少食盡,遂自剄。
哈納齊守贛尤有功,城陷之日,賊將脅之使降,哈納齊謂之曰:「與汝戰者我也。爾毋
殺吾民,當速殺我。」遂遇害。

    冬,十月,辛未,吳將胡大海取蘭溪州。

    先是大海至婺之鄉頭,擒萬戶趙布延布哈等,平其五壘。是日,進攻蘭溪,官軍千
人出戰,敗之,克其城,廉訪使趙秉仁等被執。立寧越翼元帥府,分兵守其要害,遂進
攻婺州路。

    甲戌,吳將徐達、邵榮克宜興。

    先是達等攻宜興,久不下,吳國公遣使謂達等曰:「宜興城小而堅,猝未易拔。聞
其城西通太湖口,張士誠餉道所由出,若以兵斷其餉道,彼軍食內乏,城必破矣。」達
等乃分兵絕太湖口,而並力急攻,遂拔其城。

    同知樞密院事廖永安,復率舟師擊士誠於太湖,乘勝深入,遇呂珍,戰敗,遂為所
獲,士誠欲降之,不屈。

    壬午,監察御史楊珠制哈,劾中書右丞相綽斯戩任用私人都埒及妾弟崔鄂勒哲特穆
爾,印造偽鈔,事將敗,令都埒自殺以滅口。綽斯戩乃請解機務,詔止收其印綬。乙酉,
監察御史達爾瑪實哩、王彝等復劾之,請正其罪,帝終不聽。

    壬辰,大同路陷,達嚕噶齊鄂勒哲特穆爾棄城遁。

    是月,博囉特穆爾統領諸軍復曹州。

    十一月,辛丑,吳立管領民兵萬戶府。

    吳國公曰:「古者寓兵於農,有事則戰,無事則耕,暇則講武。今兵爭之際,當因
時制宜,所定郡縣,民間武勇之材,宜精加簡拔,編輯為伍,立民兵萬戶府領之,俾農
時則耕,閒則練習,有事則用之。事平,有功者一體升擢,無功者還為民。如此,則民
無坐食之弊,國無不練之兵,以戰則勝,以守則固,庶幾寓兵於農之意也。」

    癸卯,陳友諒陷汀州路。

    丁卯,田豐陷順德路。

    先是樞密院判官劉起祖守順德,糧絕,劫民財,掠牛馬,民強壯者令充軍,弱者殺
而食之。至是城陷,起祖遂盡驅其民走入廣平。

    甲子,吳國公以胡大海兵攻婺州,不克,乃自將親軍副都指揮使楊璟等師十萬往攻
之。

    十二月,乙丑朔,日有食之。

    癸酉,關先生、破頭潘、沙劉二等由大同直犯上都,焚毀宮闕;留七月,乃轉略遼
陽。

    甲申,吳取婺州路,達嚕噶齊僧珠、浙東廉訪使楊惠死之。

    先是吳國公出師至徽州,召儒士唐仲實,問:「漢高帝、光武、唐太宗、宋太祖、
元世祖平一天下,其道何由?」對曰:「此數君者,皆以不嗜殺人,故能定天下於一。
公英明神武,驅除禍亂,未嘗妄殺;然以今日觀之,民雖得所歸,而未遂生息。」吳國
公曰:「此言是也。我積少而費多,取給於民,甚非得已。然皆為軍需所用,未嘗以一
毫奉己。民之勞苦,恆思所以休息之,曷嘗忘也!」

    又聞前學士硃升名,召問之,對曰:「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吳國公悅,命
參帷幄。

    師進至德興,聞張士誠兵據紹興、諸暨,乃取道蘭溪以至婺州,遣使入城招諭,不
下,遂圍之。

    初,江浙行省丞相達實特穆爾,承製授浙東宣慰副使舒穆嚕宜遜以行樞密院判官,
分治處州,又以前江浙儒學副提舉劉基為其院經歷,蕭山縣尹蘇友龍為照磨,而宜遜又
自辟郡人胡深、葉琛、章溢參謀其軍事。處為郡,山谷聯絡,盜賊憑險竊發,不易平治,
宜遜用基等謀,或搗以兵,或誘以計,皆殲殄無遺類。尋升同歛行樞密院事。

    至是聞吳兵抵蘭溪,且逼婺,而宜遜弟厚遜方守婺,其母亦在城中。宜遜泣曰:
「義莫重於君親,食祿而不事其事,是無君也;母在難而不赴,是無親也;無君無親,
尚可立天地哉!」即遣胡深等將民兵數萬赴援,而親率精銳為之殿。深等至松溪,觀望
不能進。

    吳國公謂諸將曰:「婺倚舒穆嚕宜遜,故未肯即下。聞彼以獅子戰車載兵來援,此
豈知變者,松溪山多路險,車不可行,今以精兵遏之,其勢必破,援兵既破,則城中絕
望,可不勞而下矣。」翌日,歛院胡大海養子德濟,誘其兵於梅花門外,縱擊,大敗之,
深等遁去。城中勢益孤,台憲、將臣畫界分守,意復不相能,於是同歛樞密院寧安慶與
都事李相開門納敵,楊惠、僧珠皆戰死,南台御史特穆爾賚斯、院判舒穆嚕厚遜等皆被
執。

    吳國公入城,下令禁戢軍士剽掠,民皆安堵。改婺州路為寧越府,置中書分省,召
儒士許元、葉瓚、胡翰、汪仲山等十餘人皆會食省中。日令二人進講,敷陳治道。

    以王宗顯知寧越府。宗顯,和州人,少攻儒業,博涉經史。於是命宗顯開郡學,延
宿儒葉儀、宋濂為《五經》師,戴良為學正,吳沈、徐厚為訓導。時喪亂之餘,學校久
廢,至是始聞絲玄誦聲,無不欣悅。

    是月,太白經天者再。

    吳國公發倉賑寧越貧民。有女子曾氏,自言能通天文,誑說災異惑眾,吳國公以為
亂民,命戮於市。

    是歲,河南賊蔓延河北,前江西廉訪僉事巴延,家居濮陽,言於省臣,將結其鄉民
為什伍以自保,而賊已大至。巴延乃渡漳北行,鄉人從之者數十萬家。至磁州,與賊遇,
賊知巴延名士,生劫之以見其帥,帥誘以富貴,巴延罵不屈,引頸受刃,與妻子俱死之。
有司上其事,贈歛太常禮儀院事。太常上謚議曰:「以城守論之,巴延無城守之責而死,
與江州守李黼同;以風紀論之,巴延無在官之責而死,與西台御史張恆同。以平生有用
之學,成臨義不奪之節,乃古之所謂君子人者,請謚曰文節。」從之。

    江西諸郡皆陷,撫州路總管吳當,乃戴黃冠,著道士服,杜門不出,日以著書為事。
陳友諒遣人辟之,當臥床不食,以死自誓,乃舁床載之舟送江州。拘留一年,終不為屈,
遂隱居吉水縣之谷坪,逾年,以疾卒。

    京師大饑疫,而河南、北、山東郡縣皆被兵,各挈老幼男女避居京師,以故死者相
枕籍。資政院使保布哈請於帝,市地收瘞之,帝及皇後、皇太子、省、院諸臣施捨無算,
而保布哈亦自出財賄珍寶以佐其費。擇地自南北兩城抵盧溝橋,掘深及泉,男女異壙,
人以一屍至者,隨給以鈔,舁負相踵。至二十年四月,前後瘞者二萬,用鈔二萬七千九
十餘錠。凡居民病者予之藥,不能喪者給之棺。翰林學士承旨張翥,為文頌其事曰《善
惠之碑》。

    保布哈,高麗人,亦曰王布哈,皇後奇氏微時,與布哈同鄉里,相為依倚,及布哈
以閹人入事後,累遷為資政院使,後益愛幸之,至是欲要譽干權,故有斯舉。

    帝嘗為近幸臣建宅,親畫屋樣,又自削木構宮,高尺餘,棟樑楹檻,宛轉皆具,付
匠者按此式為之,京師遂稱「魯般天子」。內侍利其金珠之飾,告帝曰:「此屋比某家
殊陋劣。」帝輒命易之,內侍因刮金珠而去。

    奇後見帝造作不已,嘗挽上衣諫曰:「陛下年已大,子年已長,宜稍息造作。且諸
夫人事上足矣,無惑於天魔舞女輩,自愛惜聖躬也。」帝艴然怒曰:「古今只我一人
耶?」由此兩月不至後宮。

    後亦多畜高麗美人,大臣有權者,輒以此遺之,京師達官貴人,必得高麗女然後為
名家。自至正以來,宮中給事使令,大半高麗女,以故四方衣服、靴帽、器物,皆仿高
麗,舉世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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