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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南唐主回書拒宋 趙太祖命將督師

  詞曰:
  
  屈殺賢良,因受沙場。從此十八載,趙君王回瞻殿宇,只見雲莊,俯懷妃子,轉似孤凰。也知天子亦離鄉,傷傷傷。念切當陽,義伐徐方。後來八九,家共贊襄。維茲元老,固稱鷹揚,矧斯臣妾,且號邑姜,功蓋殘唐,長長長。

  卻說宋太祖自陳橋兵變,黃袍加身,為眾將土推尊於周後主,繼位而有天下,又賴眾將兵力,助而成禪,北代西征,混歸一統,所有宇內霸主、偽主皆臣降稱服,四方莫不奉正朔天王。值宋太祖萬壽聖誕佳辰,諸家王子、王孫、各勳戚、文武大小臣家,悉皆備辦許多禮物、珍儀,於五更之初,便佩玉登車,紛紛趨蹌寢道入覲,頌唱華封三祝,又有外省邊疆眾文武員,俱有貢禮回朝上壽,並諸外國及附屬歸命候王,亦莫不挾狼圭梯山航海而至,以朝敬中土聖主。太祖於庭殿中受獻,只見許多珍儀過豐,一一盛陳。旨下慰勞諸臣。傳詔畢,龍顏霧,是日少不免鹿鳴賜宴,各王侯文武大小臣子百官均頒賜,暢敘樂飲於殿中。一番慶鬧,君臣共樂。
  酒至三巡,宋太祖徐徐而言曰:「今天寡人五旬壽紀,悉當眾卿文武、諸邦、邊隅土宇之臣,貢獻隆儀之盛回朝慶祝,足見內外遠近之臣愛戴恭誠。惟今金陵南唐李煜以一隅之地藐視寡人,並無差使慶祝一詞祝敘,亦屬不恭,眾卿以為如何處之乎?」有兵部尚書潘美奏曰:「臣近聞南唐李煜招賢納士,嚴訓軍兵,其志非小。今各兄弟偏邦,入朝貢獻華祝稱觴,他獨不遣一人進朝恭祝,顯見目無我大宋,不恭之甚,將來有不臣服之心。不若我主趁此執罪,命將興土征討有名矣。」宋太祖未答,又有軍師苗訓奏曰:「此行未為不妥,但今因四海一家,諒此南唐區區一隅之土,何足介懷,不煩聖慮。可下旨責他君臣不諒德力,不禮回朝恭祝,有失國威。如若即行征討,似涉不教而誅,況勞士浩費非國家益也。不若待閣部詞臣草檄文一道,命使馳往曉諭他一番,倘或彼君臣醒悟,差人謝罪,正當赦宥之,足見我主以德宣化而治,各邦靡不欣服矣。倘他仍執迷抗拒,然後命將興兵征伐取罪未晚。不知陛下聖意如何?」宋太祖聞言曰:「卿家處置得直,惟詞翰之臣莫與卿之匹,汝回第中三天之限,且備檄文,命使臣馳往諭之。」此日退朝,文武各散。
  次日苗從善檄文草就,上呈御覽畢,即皇印封固,欽差往金陵而去,涉水登舟,非止一日得到。此一天,南唐主自拜余鴻為軍師有三月之久,一日早設朝,正在君臣敘集,有玉門官入奏,大宋天子差官員一位,有繼旨到來唐。書啟星封,君臣開讀,其文詞曰:
  
  昔者唐祚衰微,率土分崩,生民之命幾於盡混。茲我邦主德臣明,撥亂反正,拯其將墜,救兵民於水火,奉天宣化,功勞施兮垂兮而萬邦協和。布德行仁,而百蠻賓服。蠢爾南唐一隅之土,梗化不朝,藐視不恭,罪難逃咎。屢欲爰敕天師,恭行天討,惟我主寬洪偉度,有慕乎古之行軍,以化格為治,故王者之師,有征討而無戰鬥。是舜帝虞廷,舞干戚而格有苗;武王周師,回軍馬以警殷紂。茲命我詞臣秉筆宏文,申明誥訓,原不欲用武以傷和氣,致祥好生之德,今敷陳安危之要,君侯其敬聽之。念爾唐末五代紛爭,瓜分割據,至英雄並起,豪傑風從,我主車駕所臨,靡不輸誠納款,君侯所共見聞也。惟兩帝不並生,一往不再伏,明者見危於無形,智者窺難於未兆。是以微子去商,長為周賓世冑;阿斗納印,安作晉世樂公。君侯誠能深鑒成敗,投味微子之蹤,猛思後主之樂,則福慶無疆,士民安堵,農不易畝,市不回肆,去累卵之危,就永安之帥,豈不大有裨於國哉?如執迷惘悟,聽佞惑說,至於兵臨城下,玉石俱焚,噬臍奚及。

  當日,南唐主李煜看見檄文朗烈,理義分明,稍有畏怯之心,又轉請余軍師酌議此事,余鴻曰:「腐儒筆鋒亦銳利,不知我主兵精糧足,有何懼哉?」遂不作謝罪表文,只將檄旨箋尾,批回七律詩一首曰:
  
  南唐繼統在錢塘,屢欲興師破汴梁。
  文有孫吳精陣律,武增虎豹聘沙場。
  高懷活捉同妻死,陶氏生擒與子亡。
  天命早知須順服,免教刀斧見閻王。

  書後又寫著:大唐正統皇帝付呈宋君御前覽悉。
  卻說宋太祖一天設朝,使臣回國,一見李煜不獨不回謝罪之書,反作此悖逆犯上強詞,藐慢太甚,太祖一見羞顏大惱,拍案罵曰:「好膽子李煜,蔓爾逼上,朕好意相待,不忍加兵征討,猶恐殘害兵民可憫,不料他竟公然逞志,出此惡逆犬吠之言,怎可不加誅伐!朕若不發兵征討,他亦差將來爭了,不啻不似人也!朕親行征伐,定必生擒此賊,方消朕恨!」有高王爺懷德出位啟奏曰:「南唐李煜偽襲李唐之後裔,割據金陵不過八十一州地土,諒有什麼倉藏百萬、粟支十年之富庶!即君臣和協,無乃一班伴食文詞詩賦之人。今不度德力之勢,以小敵大,以弱拒強,是乃自取敗亡之禍也。不若待臣藉陛下天威,興一旅之師,前往以順取逆,自必獻功奏捷,何須主上親身馬上之勞,有礙輕出萬乘之尊。」太祖曰:「御妹夫論雖理有所依,但朕起自馬上功勞,與諸將士久相雄角,親冒矢石一十八載,見盡多少英雄,負氣自許,率性不受人欺侮。今李煜這匹夫逆惡辱言傷薄太甚,務必生擒,殺敗他親辱此賊,方得心平也。況自登基一十三載,身安慵樂,髀肉旋生致病,正不勝劉先主所感慨。朕意已定,妹丈不必諫留,今即著卿為督師主帥,史珪、石守信二將為左右先鋒,馮益為參軍,再令曹彬、潘美、王彥升、羅彥懷為輔軍,九王、八侯及軍師苗訓俱隨南征,以護駕,復令王金武後隊解糧,同心協力征勝金陵,旋師奏凱之日,回朝因功加賚封爵,以報將士之勞。」
  是日眾文武聞諭,各人領旨,定了出師日期,退朝已畢,有宋太祖又對御弟二王爺匡義言知,征討江南李煜,托之監國署位依政處分,朕不過一載上下可以還朝,叮囑一番,二王匡義領命。宋太祖又在昭陽正宮皇后諭說知之,復往後宮稟知杜氏皇太后,於某日定期別母后,即當興兵征代金陵李煜云云。有杜太后曰:「皇兒於十八年馬上功勞,乃得九五之基,安逸未久,方一紀之外,今又思歷險疆場,今天下已定於十之八九,躬為萬民之主,理合優處莫勞,豈可再厲兵危險事,願皇兒勿往,且命將提兵悉足成功奏績矣。且母前兩天夜夢不祥,於三更後見皇兒高登一李樹,幾乎頭跌下,幸得雲霄上飛下五只彩鳳,將兒翼扶而下,須臾間已驚醒,方知一夢之兆。至今母心尚怯懼,介懷不安,兒今又思離位遠行,未知主何吉兆,想來有此幻夢預報,不若王兒勿往,敕旨各家王侯武臣,能征慣戰者往討江南,何必立意親征,以貽老憂。」太祖聞母言對日:「母后匆心煩,兒一自少年十六以後,即一生闖游,四方遍走,在家少出外多,喜動,不喜動中之靜,天下之大,東西南北之地土,十之七八風土民情柔悍皆知,今汴京進金陵,不過四十大之程途,有何干礙?且母后所夢最吉,兒扳登李樹將傾,反得五鳳協扶而下,後必得五女將為助以成戰功,未可知也。況兒不歷閱沙揚,已久困於大位,實不喜安靜,今隨征一出,反覺心逸開懷,以免久困於深宮內殿,兒所悶悶久矣。但今中土堤封萬里十得其八九,單有金陵一掌之地,如此梗強,有失各國之威,只爭此功虧一簣,便可放馬歸山,牧牛歸野。況天無二日,民無二主,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何勞母后掛懷,兒若不親臨敵境,將士不肯用力,枉日費斗金耳,非為勝算也。」當日杜太后向知皇兒心性,喜流動而惡坐逸者,是必難以強留勸之,只得言曰:「兒既力主興兵,斷不可親躬出陣,以萬乘貴軀非同小可,須當謹慎小心,為母減憂。」太祖皇領諾安慰而出,當日眾后妃王於皆知聖上親征,只有皇后娘娘想來皇太后尚且勸駕不止,徒陳留無益,未必帝心允回,只得錢別送行賀喜而已。未知何日起程御駕親征?且看下面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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