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一百二十三
      【宋紀五】 起柔兆困敦,盡重光大荒落,凡六年。
       太祖文皇帝中之上元嘉十三年(丙子,公元四三六年)
    春,正月,癸丑朔,上有疾,不朝會。
    甲寅,魏主還宮。
    二月,戊子,燕王遣使入貢於魏,請送侍子,魏主不許,將舉兵討之,壬辰,遣使
才十餘輩詣東方高麗等諸國告諭之。
    司空、江州刺史、永修公檀道濟,立功前朝,威名甚重,左右腹心並經百戰,諸子
又有才氣,朝廷疑畏之。帝久疾不愈,劉湛說司徒義康,以為:「宮車一日晏駕,道濟
不復可制。」會帝疾篤,義康言於帝,召道濟入朝。其妻向氏謂道濟曰:「高世之勳,
自古所忌。今無事相召,禍其至矣。」既至,留之累月。帝稍間,將遣還,已下渚,未
發;會帝疾動,義康矯詔召道濟入祖道,因執之。三月,己未,下詔稱:「道濟潛散金
貨,招誘剽猾,因朕寢疾,規肆禍心。」收付廷尉,並其子給事黃門侍郎植等十一人誅
之,唯宥其孫孺。又殺司空參軍薛彤、高進之。二人皆道濟腹心,有勇力,時人比之關、
張。
    道濟見收,憤怒,目光如炬,脫幘投地曰:「乃壞汝萬裡長城!」魏人聞之,喜曰:
「道濟死,吳子輩不足復憚!」
    庚申,大赦;以中軍將軍南譙王義宣為江州刺史。
    辛未,魏平東將軍娥清、安西將軍古弼將精騎一萬伐燕,平州刺史拓跋嬰帥遼西諸
軍會之。
    氐王楊難當自稱大秦王,改元建義,立妻為王后,世子為太子,置百官皆如天子之
制,然猶貢奉宋、魏不絕。
    夏,四月,魏娥清、古弼攻燕白狼城,克之。高麗遣其將葛盧孟光將眾數萬隨陽伊
至和龍迎燕王。高麗屯於臨川。燕尚書令郭生因民之憚遷,開城門納魏兵;魏人疑之,
不入。生遂勒兵攻燕王,王引高麗兵入自東門,與生戰於闕下,生中流矢死。葛盧孟光
入城,命軍士脫弊褐,取燕武庫精仗以給之,大掠城中。
    五月,乙卯,燕王帥龍城見戶東徙,焚宮殿,火一旬不滅;令婦人被甲居中,陽伊
等勒精兵居外,葛盧孟光帥騎殿後,方軌而進,前後八十餘里。古弼部將高苟子帥騎欲
追之,弼醉,拔刀止之,故燕王得逃去。魏主聞之,怒,檻車征弼及娥清至平城,皆黜
為門卒。戊午,魏主遣散騎常侍封撥使高麗,令送燕王。
    丁卯,魏主如河西。
    六月,詔寧朔將軍蕭汪之將兵討程道養。軍至郪口,帛氐奴請降。道養兵敗,還入
郪山。
    赫連定之西遷也,楊難當遂據上邽。秋,七月,魏主遣驃騎大將軍樂平王丕、尚書
令劉絜督河西、高平諸軍以討之,先遣平東將軍崔賾□詔書諭難當。
    魏散騎侍郎游雅來聘。
    己未,零陵王太妃褚氏卒,追謚曰晉恭思皇後,葬以晉禮。
    八月,魏主畋於河西。
    魏主遣廣平公張黎發定州兵一萬二千通莎泉道。
    九月,庚戌,魏樂平王丕等至略陽;楊難當懼,請奉詔,攝上邽守兵還仇池。諸將
議,以為:「不誅其豪帥,軍還之後,必相聚為亂。又,大眾遠出,不有所掠,無以充
軍實,賞將士。」丕將從之,中書侍郎高允參丕軍事,諫曰:「如諸將之謀,是傷其向
化之心;大軍既還,為亂必速。」丕乃止,撫慰初附,秋毫不犯,秦、隴遂安。難當以
其子順為雍州刺史,守下辨。高麗不送燕王於魏,遣使奉表,稱「當與馮弘俱奉王化」。
魏主以高麗違詔,議擊之,將發隴右騎卒。劉絜曰:「秦、隴新民,且當優復,俟其饒
實,然後用之。」樂平王丕曰:「和龍新定,宜廣修農桑以豐軍實,然後進取,則高麗
一舉可滅也。」魏主乃止。
    癸丑,封皇子浚為始興王,駿為武陵王。
    冬,十一月,己酉,魏主如稒陽,驅野馬於雲中,置野馬苑。閏月,壬子,還宮。
    初,高祖克長安,得古銅渾儀,儀狀雖舉,不綴七曜。是歲,詔太史令錢樂之更鑄
渾儀,逕六尺八分,以水轉之,昏明中星與天相應。
    柔然與魏絕和親,犯魏邊。
    吐欲渾惠王慕鐀卒,弟慕利延立。
       太祖文皇帝中之上元嘉十四年(丁丑,公元四三七年)
    春,正月,戊子,魏北平宣王長孫嵩卒。
    辛卯,大赦。
    二月,乙卯,魏主如幽州。三月,丁丑,魏主以南平王渾為鎮東大將軍、儀同三司,
鎮和龍。己卯,還宮。
    帝遣散騎常侍劉熙伯如魏議納幣,會帝女亡而止。
    夏,四月,趙廣、張尋、梁顯等各帥眾降。別將王道恩斬程道養,送首,餘黨悉平。
丁未,以輔國將軍周籍之為益州刺史。
    魏主以民官多貪,夏,五月,己丑,詔吏民得舉告守令不如法者。於是奸猾專求牧
宰之失,迫脅在位,橫於閭裡;而長吏鹹降心待之,貪縱如故。
    丙申,魏主如雲中。
    秋,七月,戊子,魏永昌王健等討山胡白龍餘黨於西河,滅之。
    八月,甲辰,魏主如河西。九月,甲申,還宮。
    丁酉,魏主遣使者拜吐谷渾王慕利延為鎮西大將軍、儀同三司,改封西平王。
    冬,十月,癸卯,魏主如雲中。十一月,壬申,還宮。
    魏主復遣散騎侍郎董琬、高明等多□金帛,使西域,招撫九國。琬等至烏孫,其王
甚喜,曰:「破洛那、者舌二國皆欲稱臣致貢於魏,但無路自致耳,今使君宜過撫之。」
乃遣導譯送琬詣破落那,明詣者舌。帝國聞之,爭遣使者隨琬等入貢,凡十六國。自是
每歲朝貢不絕。
    魏主以其妹武威公主妻河西王牧犍,河西王遣宋繇奉表詣平城謝,且問其母及公主
所宜稱。魏主使群臣議之,皆曰:「母以子貴,妻從夫爵。牧犍母宜稱河西國太后,公
主於其國稱王后,於京師則稱公主。」魏主從之。
    初,牧犍娶涼武昭王之女,及魏公主至,李氏與其母尹氏遷居酒泉。頃之,李氏卒,
尹氏撫之,不哭,曰:「汝國破家亡,今死晚矣。」牧犍之弟無諱鎮酒泉,謂尹氏曰:
「後諸孫在伊吾,後欲就之乎?」尹氏未測其意,紿之曰:「吾子孫漂蕩,托身異域,
餘生無幾,當死此,不復為氈裘之鬼也。」未幾,潛奔伊吾。無諱遣騎追及之,尹氏謂
追騎曰:「沮渠酒泉許吾歸北,何為復追!汝取吾首以往,吾不復還矣。」追騎不敢逼,
引還。尹氏卒於伊吾。
    牧犍遣將軍沮渠旁周入貢於魏,魏主遣侍中古弼、尚書李順賜其侍臣衣服,並征世
子封壇入侍。是歲,牧犍遣封壇如魏,亦遣使詣建康,獻雜書及敦煌趙匪文所撰《甲寅
元歷》,並求雜書數十種,帝皆與之。
    李順自河西還,魏主問之曰:「卿往年言取涼州之策,朕以東方有事,未遑也。今
和龍己平,吾欲即以此年西征,可乎?」對曰:「臣疇昔所言,以今觀之,私謂不謬。
然國家戎車屢動,士馬疲勞,西征之義,請俟它年。」魏主乃止。
       太祖文皇帝中之上元嘉十五年(戊寅,公元四三八年)
    春,二月,丁未,以吐谷渾王慕利延為都督西秦、河、沙三州諸軍事、鎮西大將軍、
西秦、河二州刺史、隴西王。
    三月,癸未,魏主詔罷沙門年五十已下者。
    初,燕王弘至遼東,高麗王璉遣使勞之曰:「龍城王馮君,愛適野次,士馬勞乎?」
弘慚怒,稱制讓之。高麗處之平郭,尋徙北豐。弘素侮高麗,政刑賞罰,猶如其國。高
麗乃奪其侍人,取其太子王仁為質。弘怨高麗,遣使來上表求迎,上遣使者王白駒等迎
之,並令高麗資遣。高麗王不欲使弘南來,遣將孫漱、高仇等殺弘於北豐,並其子孫十
餘人,謚弘曰昭成皇帝。白駒等帥所領七千餘人掩討漱、仇,殺仇,生擒漱。高麗王以
白駒等專殺,遣使執送之。上以遠國,不欲違其意,下白駒等獄;已而原之。
    夏,四月,納故黃門侍郎殷淳女為太子劭妃。
    五月,戊寅,魏大赦。
    丙申,魏主如五原。秋,七月,自五原北伐柔然。命樂平王丕督十五將出東道,永
昌王健督十五將出西道,魏主自出中道。至浚稽山,復分中道為二:陳留王崇從大澤向
涿邪山,魏主從浚稽北向天山,西登白阜,不見柔然而還。時漠北大旱,無水草,人馬
多死。冬,十一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十二月,丁巳,魏主至平城。
    豫章雷次宗好學,隱居廬山。嘗征為散騎侍郎,不就。是歲,以處士征至建康,為
開館於雞籠山,使聚徒教授。帝雅好藝文,使丹陽尹廬江何尚之立玄學,太子率更令何
承天立史學,司徒參軍謝元立文學,並次宗儒學為四學。元,靈運之從祖弟也。帝數幸
次宗學館,令次宗以巾示冓侍講,資給甚厚。又除給事中,不就。久之,還廬山。
    臣光曰:《易》曰:「君子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德。」孔子曰:「辭達而已矣。」
然則史者儒之一端,文者儒之餘事;至於老、莊虛無,固非所以為教也。夫學者所以求
道;天下無二道,安有四學哉!
    帝性仁厚恭儉,勤於為政,守法而不峻,容物而不弛。百官皆久於其職,守宰以六
期為斷,吏不苟免,民有所系。三十年間,四境之內,晏安無事,戶口蕃息;出租供徭,
止於歲賦,晨出暮歸,自事而已。閭閻之內,講誦相聞;士敦操尚,鄉恥輕薄。江左風
俗,於斯為美。後之言政治者,皆稱元嘉焉。
       太祖文皇帝中之上元嘉十六年(己卯,公元四三九年)
    春,正月,庚寅,司徒義康進位大將軍、領司徒,南袞州刺史、江夏王義恭進位司
空。
    魏主如定州。
    初,高祖遣詔,令諸子次第居荊州。臨川王義慶在荊州八年,欲為之選代,其次應
在南譙王義宣。帝以義宣人才凡鄙,置不用;二月,己亥,以衡陽王義季為都督荊、湘
等八州諸軍事、荊州刺史。義季嘗春月出畋,有老父被苫而耕,左右斥之,老父曰:
「盤於游畋,古人所戒。今陽和布氣,一日不耕,民失其時,奈何以從禽之樂而驅斥老
農也!」義季止馬曰:「賢者也!」命賜之食,辭曰:「大王不奪農時,則境內之民皆
飽大王之食,老夫何敢獨受大王之賜乎!」義季問其名,不告而退。
    三月,魏雍州刺史葛那寇上洛,上洛太守鐔長生棄郡走。
    辛未,魏主還宮。
    楊保宗與兄保顯自童亭奔魏。庚寅,魏主以保宗為都督隴西諸軍事、征西大將軍、
開府儀同三司、秦州牧、武都王,鎮上邽,妻以公主;保顯為鎮西將軍、晉壽公。
    河西王牧犍通於其嫂李氏,兄弟三人傳嬖之。李氏與牧犍之姊共毒魏公主,魏主遣
解毒醫乘傳救之,得愈。魏主征李氏,牧犍不遣,厚資給,使居酒泉。
    魏每遣使者詣西域,常詔牧犍發導護送出流沙。使者自西域還,至武威,牧犍左右
有告魏使者曰:「我君承蠕蠕可汗妄言雲:『去歲魏天子自來伐我,士馬疫死,大敗而
還;我擒其長弟樂平王丕。』我君大喜,宣言於國。又聞可汗遣使告西域諸國,稱:
『魏已削弱,今天下唯我為強,若更有魏使,勿復供奉。』西域諸國頗有貳心。」使還,
具以狀聞。魏主遣尚書賀多羅使涼州觀虛實,多羅還,亦言牧犍雖外修臣禮,內實乖悖。
    魏主欲討之,以問崔浩。對曰:「牧犍逆心已露,不可不誅。官軍往年北伐,雖不
克獲,實無所損。戰馬三十萬匹,計在道死傷不滿八千,常歲羸死亦不減萬匹。而遠方
乘虛,遽謂衰耗不能復振。今出其不意,大軍猝至,彼必駭擾,不知所為,擒之必矣。」
魏主曰:「善!吾意亦以為然。」於是大集公卿議於西堂。
    弘農王奚斤等三十餘人皆曰:「牧犍,西垂下國,雖心不純臣,然繼父位以來,職
貢不乏。朝廷待以籓臣,妻以公主;今其罪惡未彰,宜加恕宥。國家新征蠕蠕,士馬疲
弊,未可大舉。且聞其土地鹵瘠,難得水草,大軍既至,彼必嬰城固守。攻之不拔,野
無所掠,此危道也。」
    初,崔浩惡尚書李順,順使涼州凡十二返,魏主以為能。涼武宣王數與順游宴,對
其群下時為驕慢之語;恐順洩之,隨以金寶納於順懷,順亦為之隱。浩知之,密以白魏
主,魏主未之信。及議伐涼州,順與尚書古弼皆曰:「自溫圉水以西至姑臧,地皆枯石,
絕無水草。彼人言,姑臧城南天梯山上,冬有積雪,深至丈餘,春夏消釋,下流成川,
居民引以溉灌。彼聞軍至,決此渠口,水必乏絕。環城百裡之內,地不生草,人馬饑渴,
難以久留。斤等之議是也。」魏主乃命浩與斤等相詰難。眾無復它言,但云「彼無水
草」。浩曰:「《漢書﹒地理志》稱『涼州之畜為天下饒』,若無水草,畜何以蕃?又,
漢人終不於無水草之地築城郭,建郡縣也。且雪之消釋,僅能斂塵,何得通渠溉灌乎!
此言大為欺誣矣。」李順曰:「耳聞不如目見,吾嘗目見,何可共辯」浩曰:「汝受人
金錢,欲為之游說,謂我目不見便可欺邪!」帝隱聽,聞之,乃出見斤等,辭色嚴厲,
群臣不敢復言,唯唯而已。
    群臣既出,振威將軍代人伊□言於帝曰:「涼州若果無水草,彼何以為國?眾議皆
不可用,宜從浩言。」帝善之。
    夏,五月,丁丑,魏主治兵於西郊;六月,甲辰,發平城。使侍中宜都王穆壽輔太
子晃監國,決留台事,內外聽焉。又使大將軍長樂王稽敬、輔國大將軍建寧王崇將二萬
人屯漠南以備柔然。命公卿為書以讓河西王牧犍,數其十二罪,且曰:「若親帥群臣委
贄遠迎,謁拜馬首,上策也。六軍既臨,面縛輿櫬,其次也。若守迷窮城,不時悛悟,
身死族滅,為世大戮。宜思厥中,自求多福!」
    己酉,改封隴西王吐谷渾慕利延為河南王。
    魏主自雲中濟河,秋,七月,己巳,至上郡屬國城。壬午,留輜重,部分諸軍,使
撫軍大將軍永昌王健、尚書令劉絜與常山王素為前鋒,兩道並進;驃騎大將軍樂平王丕、
太宰陽平王杜超為後繼;以平西將軍源賀為鄉導。
    魏主問賀以取涼州方略,對曰:「姑臧城旁有四部鮮卑,皆臣祖父舊民,臣願處軍
前,宣國威信,示以禍福,必相帥歸命。外援既服,然後取其孤城,如反掌耳。」魏主
曰:「善!」
    八月,甲午,永昌王健獲河西畜產二十餘萬。
    河西王牧犍聞有魏師,驚曰:「何為乃爾!」用左丞姚定國計,不肯出迎,求救於
柔然。遣其弟征南大將軍董來將兵萬餘人出戰於城南,望風奔潰。劉絜用卜者言,以為
日辰不不利,斂兵不追,董來遂得入城。魏主由是怒之。
    丙申,魏主至姑臧,遣使諭牧犍令出降。牧犍聞柔然欲入魏邊為寇,冀幸魏主東還,
遂嬰城固守;其兄子祖逾城出降,魏主具知其情,乃分軍圍之。源賀引兵招慰諸部下三
萬餘落,故魏主得專攻姑臧,無復外慮。
    魏主見姑臧城外水草豐饒,由是恨李順,謂崔浩曰:「卿之昔言,今果驗矣。」對
曰:「臣之言不敢不實,類皆如此。」
    魏主之將伐涼州也,太子晃亦以為疑。至是,魏主賜太子詔曰:「姑臧城東、西門
外,湧泉合於城北,其大如河。自餘溝渠流入漠中,其間乃無燥地。故有此敕,以釋汝
疑。」
    庚子,立皇子鑠為南平王。
    九月,丙戌,河西王牧犍兄子萬年帥所領降魏。姑臧城潰,牧犍帥其文武五千人面
縛請降,魏主釋其縛而禮之。收其城內戶口二十餘萬,倉庫珍寶不可勝計。使張掖王禿
發保周、龍騎將軍穆罷、安遠將軍源賀分徇諸郡,雜胡降者又數十萬。
    初,牧犍以其弟無諱為沙州刺史、都督建康以西諸軍事、領酒泉太守,宜得為秦州
刺史、都督丹嶺以西諸軍事、領張掖太守,安周為樂都太守,從弟唐兒為敦煌太守。及
姑臧破,魏主遣鎮南將軍代人奚眷擊張掖,鎮北將軍封沓擊樂都。宜得燒倉庫,西奔酒
泉;安周南奔吐谷渾,封沓掠數千戶而還。奚眷進攻酒泉,無諱、宜得收遺民奔晉昌,
遂就唐兒於敦煌。魏主使弋陽公元絜守酒泉,及武威、張掖皆置將守之。
    魏主置酒姑臧,謂群臣曰:「崔公智略有餘,吾不復以為奇。伊□弓馬之士,而所
見乃與崔公同,深可奇也!」□善射,能曳牛卻行,走及奔馬,而性忠謹,故魏主特愛
之。
    魏主之西伐也,穆壽送至河上,魏主敕之曰:「吳提與牧犍相結素深,聞朕討牧犍,
吳提必犯塞,朕故留壯兵肥馬,使卿輔佐太子。收田既畢,即發兵詣漠南,分伏要害以
待虜至。引使深入,然後擊之,無不克矣。涼州路遠,朕不得救,卿勿違朕言!」壽頓
首受命。壽雅信中書博士公孫質,以為謀主。壽、質皆信卜筮,以為柔然必不來,不為
之備。質,軌之弟也。
    柔然敕連可汗聞魏主向姑臧,乘虛入寇,留其兄乞列歸與嵇敬、建寧王崇相拒於北
鎮,自帥精騎深入,至善無七介山,平城大駭,民爭走中城。穆壽不知所為,欲塞西郭
門,請太子避保南山,竇太后不聽而止。遣司空長孫道生、征北大將軍張黎拒之於吐頹
山。會嵇敬、建寧王崇擊破乞列歸於陰山之北,擒之,並其伯父他吾無鹿胡及將帥五百
人,斬首萬餘級。敕連聞之,遁去;追至漠南而還。
    冬,十月,辛酉,魏主東還,留樂平王丕及征西將軍賀多羅鎮涼州,徙沮渠牧犍宗
族及吏民三萬戶於平城。
    癸亥,禿髮保周帥諸部鮮卑據張掖叛魏。
    十二月,乙亥,太子劭加元服,大赦。劭美鬢眉,好讀書,便弓馬,喜延賓客;意
之所欲,上必從之,東宮置兵與羽林等。
    壬午,魏主至平城,以柔然入寇,無大失亡,故穆壽等得不誅。魏主猶以妹婿待沮
渠牧犍,征西大將軍、河西王如故。牧犍母卒,葬以太妃禮;為武宣王置守塚三十家。
    涼州自張氏以來,號為多士。沮渠牧犍尤喜文學,以敦煌闞駰為姑臧太守,張湛為
兵部尚書,劉昺、索敞、陰興為國師助教,金城宋欽為世子洗馬,趙柔為金部郎,廣平
程駿、駿從弟弘為世子侍講。魏主克涼州,皆禮而用之,以闞駰、劉昺為樂平王丕從事
中郎。安定胡叟,少有俊才,往從牧犍,牧犍不甚重之,叟謂程弘曰:「貴主居僻陋之
國而淫名僭禮,以小事大而心不純壹,外慕仁義而實無道德,其亡可翹足待也。吾將擇
木,先集於魏;與子暫違,非久闊也。」遂適魏。歲餘而牧犍敗。魏主以叟為先識,拜
虎威將軍,賜爵始復男。河內常爽,世寓涼州,不受禮命,魏主以為宣威將軍。河西右
相宋繇從魏主至平城而卒。
    魏主以索敞為中書博士。時魏朝方尚武功,貴游子弟以講學為意。敞為博士十餘年,
勤於誘導,肅而有禮,貴游皆嚴憚之,多所成立,前後顯達至尚書、牧守者數十人。常
爽置館於溫水之右,教授七百餘人;爽立賞罰之科,弟子事之如嚴君。由是魏之儒風始
振。高允每稱爽訓厲有方,曰:「文翁柔勝,先生剛克,立教雖殊,成人一也。」
    陳留江強,寓居涼州,獻經、史、諸子千餘卷及書法,亦拜中書博士。魏主命崔浩
監秘書事,綜理史職;以中書侍郎高允、散騎侍郎張偉參典著作。浩啟稱:「陰仲達、
段承根,涼土美才,請同修國史。」皆除著作郎。仲達,武威人;承根,暉之子也。
    浩集諸歷家,考校漢元以來日月薄食、五星行度,並譏前史之失,別為《魏歷》,
以示高允。允曰:「漢元年十月,五星聚東井,此乃歷術之淺事;今譏漢史而不覺此謬,
恐後人之譏今猶今之譏古也。」浩曰:「所謬雲何?」允曰:「案《星傳》:『太白、
辰星常附日而行。』十月,日在尾、箕,昏沒於申南,而東井方出於寅北,二星何得背
日而行?是史官欲神其事,不復推之於理也。」浩曰:「天文欲為變者,何所不可邪?」
允曰:「此不可以空言爭,宜更審之。」坐者鹹怪允之言,唯東宮少傅游雅曰:「高君
精於歷數,當不虛也。」後歲餘,浩謂允曰:「先所論者,本不經心;乃更考究,果如
君言。五星乃以前三月聚東井,非十月也。」眾乃歎服。允雖明歷,初不推步及為人論
說,唯游雅知之。雅數以災異問允,允曰:「陰陽災異,知之甚難;既已知之,復恐漏
洩,不如不知也。天下妙理至多,何遽問此!」雅乃止。魏主問允:「為政何先?」時
魏多封禁良田,允曰:「臣少賤,唯知農事。若國家廣田積穀,公私有備,則饑饉不足
憂矣。」帝乃命悉除田禁以賦百姓。
    吐谷渾王慕利延聞魏克涼州,大懼,帥眾西遁,逾沙漠。魏主以其兄慕鐀有擒赫連
定之功,遣使撫諭之,慕利延乃還故地。
    氐王楊難當將兵數萬寇魏上邽,秦州人多應之。東平呂羅漢說鎮將拓跋意頭曰:
「難當眾甚,今不出戰,示之以弱,眾情離沮,不可守也。」意頭遣羅漢將精騎千餘出
沖難當陳,所向披靡,殺其左右騎八人,難當大驚。會魏主以璽書責讓難當,難當引還
仇池。
    南豐太妃司馬氏卒,故營陽王之後也。
    趙廣、張尋等復謀反,伏誅。
       太祖文皇帝中之上元嘉十七年(庚辰,公元四四零年)
    春,正月,己酉,沮渠無諱寇魏酒泉,元絜輕之,出城與語;壬子,無諱執絜以圍
酒泉。
    二月,魏假通直常侍邢穎來聘。
    三月,沮渠無諱拔酒泉。
    夏,四月,戊午朔,日有食之。庚辰,沮渠無諱寇魏張掖,禿髮保周屯刪丹;丙戌,
魏主遣撫軍大將軍永昌王健督諸將討之。
    司徒義康專總朝權。上羸疾積年,心勞輒發,屢至危殆;義康盡心營奉,藥食非口
所親嘗不進,或連夕不寐,內外眾事皆專決施行。性好吏職,糾剔文案,莫不精盡。上
由是多委以事,凡所陳奏,入無不可;方伯以下,並令義康選用,生殺大事,或以錄命
斷之。勢傾遠近,朝野輻湊,每旦府門常有車數百乘,義康傾身引接,未嘗懈倦。復能
強記,耳目所經,終身不忘;好於稠人廣席,標題所憶以示聰明。士之幹練者,多被意
遇。嘗謂劉湛曰:「王敬弘、王球之屬,竟何所堪!坐取富貴,復那可解!」然素無學
術,不識大體,朝士有才用者皆引入己府,府僚無施及忤旨者乃斥為台官。自謂兄弟至
親,不復存君臣形跡,率心而行,曾無猜防。私置僮六千餘人,不以言台,四方獻饋,
皆以上品薦義康,而以次者供御;上嘗冬月啖甘,歎其形味並劣,義康曰:「今年甘殊
有佳者。」遣人還東府取甘,大供御者三寸。
    領軍劉湛與僕射殷景仁有隙,湛欲倚義康之重以傾之。義康權勢已盛,湛愈推崇之,
無復人臣之禮,上浸不能平。湛初入朝,上恩禮甚厚。湛善論治道,諳前代故事,敘致
銓理,聽者忘疲。每入雲龍門,御者即解駕,左右及羽儀隨意分散,不夕不出,以此為
常。及晚節驅煽義康,上意雖內離而接遇不改,嘗謂所親曰:「劉班方自西還,吾與語,
常視日早晚,慮其將去;比入,吾亦視日早晚,苦其不去。」
    殷景仁密言於上曰:「相王權重,非社稷計,宜少加裁抑。」上陰然之。
    司徒左長史劉斌,湛之宗也;大將軍從事中郎王履,謐之孫也;及主簿劉敬文,祭
酒魯郡孔胤秀,皆以傾諂有寵於義康;見上多疾,皆謂「宮車一日晏駕,宜立長君。」
上嘗疾篤,使義康具顧命詔。義康還省,流涕以告湛及景仁。湛曰:「天下艱難,詎是
幼主所御!」義康、景仁並不答。而胤秀等輒就尚書義曹索晉鹹康末立康帝舊事,義康
不知也;及上疾瘳,微聞之。而斌等密謀,欲使大業終歸義康,遂邀結朋黨,伺察禁省,
有不與己同者,必百方構陷之,又采拾景仁短長,或虛造異同以告湛。自是主、相之勢
分矣。
    義康欲以劉斌為丹陽尹,言次,啟上陳其家貧。言未卒,上曰:「以為吳郡。」後
會稽太守羊玄保求還,義康又欲以斌代之,啟上曰:「養玄保欲還,不審以誰為會稽?」
上時未有所擬,倉猝曰:「我已用王鴻。」自去年秋,上不復往東府。
    五月,癸巳,劉湛遭母憂去職。湛自知罪釁已彰,無復全地,謂所親曰:「今年必
敗。常日正賴口舌爭之,故得推遷耳;今既窮毒,無復此望,禍至其能久乎!」乙巳,
沮渠無諱復圍張掖,不克,退保臨松。魏主不復加討,但以詔諭之。
    六月,丁丑,魏皇孫浚生,大赦,改元太平真君,取寇謙之《神書》云「輔佐北方
太平真君」故也。
    太子劭詣京口拜京陵,司徒義康、竟陵王誕等並從,南兗州刺史、江夏王義恭自江
都會之。
    秋,七月,己丑,魏永昌王健擊破禿髮保周於番禾;保周走,遣安南將軍尉眷追之。
    丙申,魏太后竇氏殂。
    壬子,皇後袁氏殂。
    癸丑,禿髮保周窮迫自殺。
    八月,甲申,沮渠無諱使其中尉梁偉詣魏永昌王健請降,歸酒泉郡及所虜將士元絜
等。魏主使尉眷留鎮涼州。
    九月,壬子,葬元皇後。
    上以司徒彭城王義康嫌隙已著,將成禍亂。冬,十月,戊申,收劉湛付廷尉,下詔
暴其罪惡,就獄誅之,並誅其子黯、亮、儼及其黨劉斌、劉敬文、孔胤秀等八人;徙尚
書庫部郎何默子等五人於廣州,因大赦。是日,敕義康入宿,留止中書省。其夕,分收
湛等;青州刺史杜驥勒兵殿內以備非常,遣人宣旨告義康以湛等罪狀。義康上表遜位,
詔以義康為江州刺史,侍中、大將軍如故,出鎮豫章。
    初,殷景仁臥疾五年,雖不見上,而密函去來,日以十數,朝政大小,必以咨之;
影跡周密,莫有窺其際者。收湛之日,景仁使拂拭衣冠,左右皆不曉其意。其夜,上出
華林園延賢堂,召景仁。景仁猶稱腳疾,以小床輿就坐;誅討處分,一皆委之。
    初,檀道濟薦吳興沈慶之忠謹曉兵,上使領隊防東掖門。劉湛為領軍,嘗謂之曰:
「卿在省歲久,比當相論。」慶之正色曰:「下官在省十年,自應得轉,不復以此仰
累!」收湛之夕,上開門召慶之,慶之戎服縛胯而入,上曰:「卿何意乃爾急裝?」慶
之曰:「夜半喚隊主,不容緩服。」上遣慶之收劉斌,殺之。
    驍騎將軍徐湛之,逵之之子也,與義康尤親厚,上深銜之。義康敗,湛之被收,罪
當死。其母會稽公主,於兄弟為長嫡,素為上所禮,家事大小,必咨而後行。高祖征時,
嘗自於新洲伐荻,有納布衫襖,臧皇後手所作也;既貴,以付公主曰:「後世有驕奢不
節,可以此衣示之。」至是,公主入宮見上,號哭,不復施臣妾之禮,以錦囊盛納衣擲
地曰:「汝家本貧賤,此是我母為汝父所作;今日得一飽餐,遽欲殺我兒邪!」上乃赦
之。
    吏部尚書王球,履之叔父也,以簡淡有美名,為上所重。履性進利,深結義康及湛;
球屢戒之,不從。誅湛之夕,履徒跣告球,球命左右為取履,先溫酒與之,謂曰:「常
日語汝雲何?」履怖跣告球,球命左右為取履,先溫酒與之,謂曰:「常日語汝雲何?」
履怖懼不得答。球徐曰:「阿父在,汝亦何憂!」上以球故,履得免死,廢於家。
    義康方用事,人爭求親暱,唯司徒主簿江湛早能自疏,求出為武陵內史。檀道濟嘗
為其子求婚於湛,湛固辭,道濟因義康以請之,湛拒之愈堅,故不染於二公之難。上聞
而嘉之。湛,夷之子也。
    彭城王義康停省十餘日,見上奉辭,便下渚;上唯對之慟哭,餘無所言。上遣沙門
慧琳視之,義康曰:「弟子有還理不?」慧琳曰:「恨公不讀數百卷書!」
    初,吳興太守謝述,裕之弟也。累佐義康,數有規益,早卒。義康將南,歎曰:
「昔謝述唯勸吾退,劉班唯勸吾進;今班存而述死,其敗也宜哉!」上亦曰:「謝述若
存,義康必不至此!」
    以征虜司馬蕭斌為義康咨議參軍,領豫章太守,事無大小,皆以委之。斌,摹之之
子也。使龍驤將軍蕭承之將兵防守。義康左右愛念者,並聽隨從;資奉優厚,信賜相系,
朝廷大事皆報示之。
    久之,上就會稽公主宴集,甚歡;主起,再拜叩頭,悲不自勝。上不曉其意,自起
扶之。主曰:「車子歲暮必不為陛下所容,今特請其命。」因慟哭。上亦流涕,指蔣山
曰:「必無此慮。若違今誓,便是負初寧陵。」即封所飲酒賜義康,並書曰:「會稽姊
飲宴憶弟,所餘酒今封送。」故終主之身,義康得無恙。
    臣光曰:文帝之於義康,友愛之情,其始非不隆也。終於失兄弟之歡,虧君臣之義,
跡其亂階,正由劉湛權利之心無有厭已。《詩》雲:「貪人敗類。」其是之謂乎!
    征南袞州刺史江夏王義恭為司徒、錄尚書事。戊寅,以臨川王義慶為南袞州刺史,
殷景仁為揚州刺史,僕射、吏部尚書如故。義恭懲彭城之敗,雖為總錄,奉行文書而已,
上乃安之。上年給相府錢二千萬,它物稱此;而義恭性奢,用常不足,上又別給錢,年
至千萬。
    十一月,丁亥,魏主如山北。
    殷景仁既拜揚州,羸疾遂篤,上為之敕西州道上不得有車聲。癸丑,卒。十二月,
癸亥,以光祿大夫王球為僕射。戊辰,以始興王浚為揚州刺史。時浚尚幼,州事悉委後
軍長史范曄、主簿沈璞。曄,泰之子;璞,林子之子也。曄尋遷左衛將軍,以吏部郎沈
演之為右衛將軍,對掌禁旅;又以庾炳之為吏部郎,俱參機密。演之,勁之曾孫也。
    曄有俊才,而薄情淺行,數犯名教,為士流所鄙。性躁競,自謂才用不盡,常怏怏
不得志。吏部尚書何尚之言於帝曰:「范曄志趨異常,請出為廣州刺史;若在內釁成,
不得不加鈇鉞。鈇鉞亟行,非國家之美也。」帝曰:「始誅劉湛,復遷范曄,人將謂卿
等不能容才,朕信受讒言。但共知其如此,無能為害也。」
    是歲,魏寧南將軍王慧龍卒,呂玄伯留守其墓,終身不去。
    魏主欲以伊□為尚書,封郡公,□辭曰:「尚書務殷,公爵至重,非臣年少愚近所
宜膺受。」帝問其所欲,對曰:「中、秘二省多諸文士,若恩矜不已,請參其次。」帝
善之,以為中護國將軍、秘書監。
    大秦王楊難當復稱武都王。
       太祖文皇帝中之上元嘉十八年(辛巳,公元四四一年)
    春,正月,癸卯,魏以沮渠無諱為征西大將軍、涼州牧、酒泉王。
    彭城王義康至豫章,辭刺史;甲辰,以義康都督江、交、廣三州諸軍事。前龍驤參
軍巴東扶令育詣闕上表,稱:「昔袁盎諫漢文帝曰:『淮南王若道路遇霜露死,陛下有
殺弟之名。』文帝不用,追悔無及。彭城王義康,先朝之愛子,陛下之次弟,若有迷謬
之愆,正可數之以善惡,導之以義方,奈何信疑似之嫌,一旦黜削,遠送南垂!草萊黔
首,皆為陛下痛之。廬陵往事,足為龜鑒。恐義康年窮命盡,奄忽於南,臣雖微賤,竊
為陛下羞之。陛下徒知惡枝之宜伐,豈知伐枝之傷樹!伏願亟召義康返於京甸,兄弟協
和,君臣輯睦,則四海之望塞,多言之路絕矣。何必司徒公、揚州牧然後可以置彭城王
哉!若臣所言於國為非,請伏重誅以謝陛下。」表奏,即收付建康獄,賜死。
    裴子野論曰:夫在上為善,若雲行雨施,萬物受其賜;及其惡也,若天裂地震,萬
物所驚駭,其誰弗知,其誰弗見!豈戮一人之身,鉗一夫之口,所能禳逃,所能弭滅哉?
是皆不勝其忿怒而有增於疾疹也。以太祖之含弘,尚掩耳於彭城之戮,自斯以後,誰易
由言!有宋累葉,罕聞直諒,豈骨鯁之氣,俗愧前古?抑時王刑政使之然乎?張約隕於
權臣,扶育斃於哲後,宋之鼎鑊,吁,可畏哉!
    魏新興王俊荒淫不法,三月,庚戌,降爵為公。俊母先得罪死,俊積怨望,有逆謀;
事覺,賜死。辛亥,魏賜郁久閭乞列歸爵為朔方王,沮渠萬年為張掖王。
    夏,四月,沮渠唐兒叛沮渠無諱;無諱留從弟天周守酒泉,與弟宜得引兵擊唐兒,
唐兒敗死。魏以無諱終為邊患,庚辰,遣鎮南將軍奚眷擊酒泉。
    秋,八月,辛亥,魏遣散騎侍郎張偉來聘。
    九月,戊戌,魏永昌王健卒。
    冬,十一月,戊子,王球卒。己亥,以丹陽尹孟顗為尚書僕射。
    酒泉城中食盡,萬餘口皆餓死,沮渠天周殺妻以食戰士。庚子,魏奚眷拔酒泉,獲
天周,送平城,殺之。沮渠無諱乏食,且畏魏兵之盛,乃謀西度流沙,遣其弟安周西擊
郪善。郪善王欲降,會魏使者至,勸令拒守;安周不能克,退何東城。
    氐王楊難當傾國入寇,謀據蜀土,遣其建忠將軍苻沖出東洛以御梁州兵;梁、秦二
州刺史劉真道擊沖,斬之。真道,懷敬之子也。難當攻拔葭萌,獲晉壽太守申坦,遂圍
涪城。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劉道錫嬰城固守,難當攻之十餘日,不克,乃還。道錫,道
產之弟也。十二月,癸亥,詔龍驤將軍裴方明等帥甲士三千人,又發荊、雍二州兵以討
難當,皆受劉真道節度。
    晉寧太守爨松子反,寧州刺史徐循討平之。
    天門蠻田向求等反,破漊中;荊州刺史衡陽王義季遣行參軍曹孫念討破之。
    魏寇謙之言於魏主曰:「今陛下以真君御世,建靜輪天宮之法,開古以來,未之有
也。應登受符書,以彰聖德。」帝從之。
 
    ------------------
  國學網站推出
上一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