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二百五十七
      【唐紀七十三】 起強圉協洽四月,盡著雍涒灘,凡一年有奇。
       僖宗惠聖恭定孝皇帝下之下光啟三年(丁未,公元八八七年)
    夏,四月,甲辰朔,約逐蘇州刺史張雄,帥其眾逃入海。
    高駢聞秦宗權將寇淮南,遣左廂都知兵馬使畢師鐸將百騎屯高郵。時呂用之用事,
宿將多為所誅,師鐸自以黃巢降將,常自危。師鐸有美妾,用之欲見之,師鐸不許。用
之因師鐸出,竊往見之。師鐸慚怒,出其妾,由是有隙。師鐸將如高郵,用之待之加厚,
師鐸益疑懼,謂禍在旦夕。師鐸子娶高郵鎮遏使張神劍女,師鐸密與之謀,神劍以為無
是事。神劍名雄,人以其善用劍,故謂之「神劍」。時府中藉藉,亦以為師鐸且受誅,
其母使人語之曰:「設有是事,汝自努力前去,勿以老母、弱子為累!」師鐸疑未決。
會駢子四十三郎者素惡用之,欲使師鐸帥外鎮將吏疏用之罪惡,聞於其父,密使人紿之
曰:「用之比來頻啟令公,欲因此相圖,已有委曲在張尚書所,宜備之!」師鐸問神劍
曰:「昨夜使司有文書,翁胡不言?」神劍不寤,曰:「無之。」師鐸不自安,歸營,
謀於腹心,皆勸師鐸起兵誅用之。師鐸曰:「用之數年以來,人怨鬼怒,安知天不假手
於我誅之邪!淮寧軍使鄭漢章,我鄉人,昔歸順時副將也,素切齒於用之,聞吾謀,必
喜。」乃夜與百騎潛詣漢章,漢章大喜,悉發鎮兵及驅居民合千餘人從師鐸至高郵。師
鐸詰張神劍以所得委曲,神劍驚曰:「無有。」師鐸聲色浸厲,神劍奮曰:「公何見事
之暗!用之奸惡,天地所不容。況近者重賂權貴得嶺南節度,復不行,或雲謀竊據此土,
使其得志。吾輩豈能握刀頭,事此妖物邪!要C061此數賊以謝淮海,何必多言!」漢章
喜,遂命取酒,割臂血瀝酒,共飲之。乙巳,眾推師鐸為行營使,為文告天地,移書淮
南境內,言誅用之及張守一、諸葛殷之意。以漢章為行營副使,神劍為都指揮使。神劍
以師鐸成敗未可知,請以所部留高郵,曰:「一則為公聲援,二則供給糧餉。」師鐸不
悅,漢章曰:「張尚書謀亦善,苟終始同心,事捷之日,子女玉帛相與共之,今日豈可
復相違!」師鐸乃許之。戊申,師鐸、漢章發高郵。
    庚戌,詗騎以白高駢,呂用之匿之。
    硃珍至淄青旬日,應募者萬餘人,又襲青州,獲馬千匹。辛亥,還,至大梁,硃全
忠喜曰:「吾事濟矣!」時蔡人方寇汴州,其將張晊屯北郊,秦賢屯板橋,各有眾數萬,
列三十寨,連延二十餘里。全忠謂諸將曰:「彼蓄銳休兵,方來擊我,未知硃珍之至,
謂吾兵少,畏怯自守而已。宜出其不意,先擊之。」乃自行兵攻秦賢寨,士卒踴躍爭先。
賢不為備,連拔四寨,斬萬餘級,蔡人大驚,以為神。全忠又使牙將新野郭言募兵於河
陽、陝、虢,得萬餘人而還。
    畢師鐸兵奄至廣陵城下,城中驚擾。壬子,呂用之引麾下勁兵,誘以重賞,出城力
戰。師鐸兵少卻,用之始得斷橋塞門為守備。是日,駢登延和閣,聞喧噪聲,左右以師
鐸之變告。駢驚,急召用之詰之,用之徐對曰:「師鐸之眾思歸,為門衛所遏,適已隨
宜區處,計尋退散,倘或不已,正煩玄女一力士耳,願令公勿憂。」駢曰:「近者覺君
之妄多矣,君善為之,勿使吾為周侍中。」言畢,慘沮久之,用之慚懅而退。師鐸退屯
山光寺,以廣陵城堅兵多,甚有悔色。癸丑,遣其屬孫約與其子詣宣州,乞師於觀使察
秦彥,且許以克城之日迎彥為帥。會師鐸館客畢慕顏自城中逃出,言「眾心離散,用之
憂窘,若堅守之,不日當潰。」師鐸乃悅。
    是日未明,駢召用之,問以事本末,用之始以實對,駢曰:「吾不欲復出兵相攻,
君可選一溫信大將,以我手札諭之。若其未從,當別處分。」用之退,念諸將皆仇敵,
往必不利於己。甲寅,遣所部討擊副使許戡,□駢委曲及用之誓狀並酒淆出勞師鐸。師
鐸始亦望駢舊將勞問,得以具陳用之奸惡,披洩積憤,見戡至,大罵曰:「梁纘、韓問
何在,乃使此穢物來。」戡未及發言,已牽出斬之。乙卯,師鐸射書入城,用之不發,
即焚之。
    丁巳,用之以甲士百人入見駢於延和閣下,駢大驚,匿於寢室,久而後出,曰:
「節度使所居,無故以兵入,欲反邪!」命左右驅出。用之大懼,出子城南門,舉策指
之曰:「吾不可復入此!」自是高、呂始判矣。是夜,駢召其從子前左金吾衛將軍傑密
議軍事。戊午,署傑都牢城使,泣而勉之,以親信五百人給之。
    用之命諸將大索城中丁壯,無問朝士、書生,悉以白刃驅縛登城,令分立城上,自
旦至暮,不得休息。又恐其與外寇通,數易其地,家人餉之,莫知所在。由是城中人亦
恨師鐸入城之晚也。
    駢遣大將石鍔以師鐸幼子及其母書並駢委曲至揚子諭師鐸,師鐸遽遣其子還,曰:
「令公但斬呂、張以示師鐸,師鐸不敢負恩,願以妻子為質。」駢恐用之屠其家,收師
鐸母妻子置使院。
    辛酉,秦彥遣其將秦稠將兵三千至揚子助師鐸。壬戌,宣州軍攻南門,不克。癸亥,
又攻羅城東南隅,城幾陷者數四。甲子,羅城西南隅守者焚戰格以應師鐸,師鐸毀其城
以內其眾。用之帥其眾千人力戰於三橋北,師鐸垂敗,會高傑以牢城兵自子城出,欲擒
用之以授師鐸,用之乃開參佐門北走。駢召梁纘以昭義軍百餘人保子城。乙丑,師鐸縱
兵大掠。駢不得已,命徹備,與師鐸相見於延和閣下,交拜如賓主之儀,署師鐸節度副
使、行軍司馬,仍承製加左僕射,鄭漢章等各遷官有差。
    左莫邪都虞候申及,本徐州健將,入見駢,說之曰:「師鐸逆黨不多,諸門尚未有
守者,請令公及此選元從三十人,夜自教場門出,比師鐸覺之,迫不及矣。然後發諸鎮
兵,還取府城,此轉禍為福也。若一二日事定,浸恐艱難,及亦不得在左右矣。」言之,
且泣,駢猶豫不聽。及恐語洩,遂竄匿。會張雄至東塘,及往歸之。
    丙寅,師鐸果分兵守諸門,搜捕用之親黨,悉誅之。師鐸入居使院,秦稠以宣軍千
人分守使宅及諸倉庫。丙寅,駢牒請解所任,以師鐸兼判府事。師鐸遣孫約至宣城,趣
秦彥過江。或說師鐸曰:「僕射向者舉兵,蓋以用之輩奸邪暴橫,高令公坐自聾瞽,不
能區理,故順眾心為一方去害。今用之既敗,軍府廓然,僕射宜復奉高公而佐之,但總
其兵權以號令,誰敢不服。用之乃淮南一叛將耳,移書所在,立可梟擒。如此,外有推
奉之名,內得兼併之實,雖朝廷聞之,亦無虧臣節。使高公聰明,必知內愧;如其不悛,
乃機上肉耳,奈何以此功業付之他人,豈惟受制於人,終恐自相魚肉。前日秦稠先守倉
庫,其相疑已可見。且秦司空為節度使,廬州、壽州其肯為之下乎!僕見戰攻之端未有
窮已,豈惟淮南之人肝腦塗地,竊恐僕射功名成敗未可知也!不若及今亟止秦司空勿使
過江,彼若粗識安危,必不敢輕進。就使他日責我以負約,猶不失為高氏忠臣也。」師
鐸大以為不然,明日,以告鄭漢章,漢章曰:「此智士也!」散求之,其人畏禍,竟不
復出。
    戊辰,駢遷家出居南第,師鐸以甲士百人為衛,其實囚之也。是日,宣軍以所求未
獲,焚進奉兩樓數十間,寶貨悉為煨燼。己巳,師鐸於府廳視事,凡官吏非有兵權者皆
如故,復遷駢於東第。自城陷,諸軍大掠,晝夜不已。至是,師鐸始以先鋒使唐宏為靜
街使,禁止之。駢先為鹽鐵使,積年不貢奉,貨財在揚州者,填委如山。駢作郊天、御
樓六軍立仗儀服,及大殿元會、內署行幸供張器用,皆刻鏤金玉、蟠龍蹙鳳數十萬事,
悉為亂兵所掠,歸於閭閻,張陳寢處其中。
    庚午,獲諸葛殷,杖殺之,棄屍道旁,怨家抉其目,斷其舌,眾以瓦石投之,須臾
成塚。呂用之之敗也,其黨鄭杞首歸師鐸,師鐸署杞知海陵監事。杞至海陵,陰記高霸
得失,聞於師鐸。霸獲其書,杖杞背,斷手足,刳目截舌,然後斬之。
    蔡將盧瑭屯於萬勝,夾汴水而軍,以絕汴州運路,硃全忠乘霧襲之,掩殺殆盡。於
是蔡兵皆徙就張晊,屯於赤岡,全忠復就擊之,殺二萬餘人。蔡人大懼,或軍中自相驚,
全忠乃還大梁,養兵休士。
    辛未,高駢密以金遺守者,畢師鐸聞之,壬午,復迎駢入道院,收高氏子弟甥侄十
餘人同幽之。
    前蘇州刺史張雄帥其眾自海溯江,屯於東塘,遣其將趙暉入據上元。
    畢師鐸之攻廣陵也,呂用之詐為高駢牒,署廬州刺史楊行密行軍司馬,追兵入援。
廬江人袁襲說行密曰:「高公昏惑,用之奸邪,師鐸悖逆,兇德參會,而求兵於我,此
天以淮南授明公也,趣赴之。」行密乃悉發廬州兵,復借兵於和州刺史孫端,合數千人
赴之,五月,至天長。鄭漢章之從師鐸也,留其妻守淮口,用之帥眾攻之,旬日不克,
漢章引兵救之。用之聞行密至天長,引兵歸之。
    丙子,硃全忠出擊張晊,大破之。秦宗權聞之,自鄭州引精兵會之。
    張神劍求貨於畢師鐸,師鐸報以俟秦司空之命,神劍怒,亦以其眾歸楊行密。及海
陵鎮遏使高霸、曲溪人劉金、盱胎人賈令威悉以其眾屬焉。行密眾至萬七千人,張神劍
運高郵糧以給之。
    硃全忠求救於袞、鄆,硃瑄、硃瑾皆引兵赴之,義成軍亦至。辛巳,全忠以四鎮兵
攻秦宗權於邊孝村,大破之,斬首二萬餘級,宗權宵遁,全忠追之,至陽武橋而還。全
忠深德硃瑄,兄事之。蔡人之守東都、河陽、許、汝、懷、鄭、陝、虢者,聞宗權敗,
皆棄去。宗權發鄭州,孫儒發河陽,皆屠滅其人,焚其廬捨而去,宗權之勢自是稍衰。
朝廷以扈駕都頭楊守宗知許州事,硃全忠以其將孫從益知鄭州事。
    錢鏐遣東安都將杜稜、浙江都將阮結、靜江都將成及將兵討薛朗。
    甲午,秦彥將宣歙兵三萬餘人,乘竹筏沿江而下,趙暉邀擊於上元,殺溺殆半。丙
申,彥入廣陵,自稱權知壓淮南節度事,仍以畢師鐸為行軍司馬,補池州刺史趙鍠為宣
歙觀察使。戊戌,楊行密帥諸軍抵廣陵城下,為八寨以守之,秦彥閉城自守。
    六月,戊申,天威都頭楊守立與鳳翔節度使李昌符爭道,麾下相毆,帝命中使諭之,
不止。是夕,宿衛皆嚴兵為備。己酉,昌符擁兵燒行宮,庚戌,復攻大安門。守立與昌
符戰於通衢,昌符兵敗,帥麾下走保隴州。杜讓能聞難,挺身步入侍。韋昭度質其家於
軍中,誓誅反賊,故軍士力戰而勝之。守立,復恭之假子也。壬子,以扈駕都將、武定
節度使李茂貞為隴州招討使,以討昌符。
    甲寅,河中牙將常行儒殺節度使王重榮。重榮用法嚴,末年尤甚。行儒嘗被罰,恥
之,遂作亂。夜,攻府捨,重榮逃於別墅。明旦,行儒得而殺之。制以陝虢節度使王重
盈為護國節度使,又以重盈子珙權知陝虢留後。重盈至河中,執行儒,殺之。
    戊午,秦彥遣畢師鐸、秦稠將兵八千出城,西擊楊行密。稠敗死,士卒死者什七八。
城中乏食,樵采路絕,宣州軍始食之。
    壬戌,亳州將謝殷逐其刺史宋兗。
    孫儒既去河陽,李罕之召張全義於澤州,與之收合餘眾。罕之據河陽,全義據東都,
共求援於河東。李克用以其將安金俊為澤州刺史,將騎助之,表罕之為河陽節度使,全
義為河南尹。初東都經黃巢之亂,遺民聚為三城以相保,繼以秦宗權、孫儒殘暴,僅存
壞垣而已。全義初至,白骨蔽地,荊棘彌望,居民不滿百戶,全義麾下才百餘人,相與
保中州城,四野俱無耕者。全義乃於麾下選十八人材器可任者,人給一旗一榜,謂之屯
將,使詣十八縣故墟落中,植旗張榜,招懷流散,勸之樹藝。惟殺人者死,餘但笞杖而
已,無嚴刑,無租稅,民歸之者如市。又選壯者教之戰陳,以禦寇盜。數年之後,都城
坊曲,漸復舊制,諸縣戶口,率皆歸復,桑麻蔚然,野無曠土。其勝兵者,大縣至七千
人,小縣不減二千人,乃奏置令佐以治之。全義明察,人不能欺,而為政寬簡。出,見
田疇美者,輒下馬,與僚佐共觀之,召田主,勞以酒食;有蠶麥善收者,或親至其家,
悉呼出老幼,賜以茶絲采衣物。民間言:「張公不喜聲伎,見之未嘗笑,獨見佳麥良繭
則笑耳。」有田荒穢者,則集眾杖之;或訴以乏人牛,乃召其鄰里責之曰:「彼誠乏人
牛,何不助之!」眾皆謝,乃釋之。由是鄰里有相助,故比戶皆有蓄積,兇年不饑,遂
成富庶焉。
    杜稜等敗薛朗將李君暀於陽羨。
    秋,七月,癸未,淮南將吳苗帥其徒八千人逾城降楊行密。
    八月,壬寅朔,李茂貞奏隴州刺史薛知籌以城降,斬李昌符,滅其族。
    硃全忠引兵過亳州,遣其將霍存襲謝殷,斬之。
    丙子,以李茂貞同平章事、充鳳翔節度使。
    以韋昭度守太保、兼侍中。
    硃全忠欲兼兗、鄆,而以硃瑄兄弟有功於己,攻之無名,乃誣瑄招誘宣武軍士,移
書誚讓。瑄復書不遜,全忠遣其將硃珍、葛從周襲曹州,壬子,拔之,殺刺史丘弘禮。
又攻濮州,與兗、鄆兵戰於劉橋,殺數萬人,硃瑄、硃瑾僅以身免。全忠與兗、鄆始有
隙。
    秦彥以張雄兵強,冀得其用,以僕射告身授雄,以尚書告身三通授裨將馮弘鐸等。
廣陵人競以金玉珠繒詣雄軍貿食,通犀帶一,得米五升,錦衾一,得糠五升。雄軍既富,
不復肯戰。未幾,復助楊行密。丁卯,彥悉出城中兵萬二千人,遣畢師鐸、鄭漢章將之,
陳於城西,延袤數裡,軍勢甚盛。行密安臥帳中,曰:「賊近告我。」牙將李宗禮曰:
「眾寡不敵,宜堅壁自守,徐圖還師。」李濤怒曰:「吾以順討逆,何論眾寡!大軍至
此,去將安歸!濤願將所部為前鋒,保為公破之!」濤,趙州人也。行密乃積金帛麰米
於一寨,使羸弱守之,多伏精兵於其旁,自將十餘人沖其陳,兵始交,行密陽不勝而走,
廣陵兵追之,入空寨,爭取金帛麰米,伏兵四起,廣陵眾亂。行密縱兵擊之,俘斬殆盡,
積屍十裡,溝瀆皆滿,師鐸、漢章單騎僅免。自是秦彥不復言出師矣。
    九月,以戶部侍郎、判度支張浚為兵部侍郎、同平章事。
    高駢在道院,秦彥供給甚薄,左右無食,至然木像、煮革帶食之,有相啖者。彥與
畢師鐸出師屢敗,疑駢為厭勝,外圍益急,恐駢黨有內應者。有妖尼王奉仙言於彥曰:
「揚州分野極災,必有一大人死,自此喜矣。」甲戌,命其將劉匡時殺駢,並其子弟甥
侄無少長皆死,同坎瘞之。乙亥,楊行密聞之,帥士卒縞素向城大哭三日。
    硃珍攻濮州,硃瑄遣其弟罕將步騎萬人救之。辛卯,硃全忠逆擊罕於范,擒斬之。
    冬,十月,秦彥遣鄭漢章將步騎五千出擊張神劍、高霸寨,破之,神劍奔高郵,霸
奔海陵。
    丁未,硃珍拔濮州,刺史硃裕奔鄆,珍進兵攻鄆。瑄使裕詐遺珍書,約為內應,珍
夜引兵赴之,瑄開門納汴軍,閉而殺之,死者數千人,汴軍乃退。瑄乘勝復取曹州,以
其屬郭詞為刺史。
    甲寅,立皇子升為益王。
    杜稜等拔常州,丁從實奔海陵。錢鏐奉周寶歸杭州,屬高鞬,具部將禮,郊迎之。
楊行密圍廣陵且半年,秦彥、畢師鐸大小數十戰,多不利。城中無食,米斗直錢五十緡,
草根木實皆盡,以堇泥為餅食之,餓死者太半。宣軍掠人詣肆賣之,驅縛屠割如羊豕,
訖無一聲,積骸流血,滿於坊市。彥、師鐸無如之何,嚬蹙而已。外圍益急,彥、師鐸
憂懣,殆無生意,相對抱膝,終日悄然。行密亦以城久不下,欲引還。己巳夜,大風雨,
呂用之部將張審威帥麾下士三百,晨,伏於西壕,俟守者易代,潛登城,啟關納其眾,
守者皆不鬥而潰。先是,彥、師鐸信重尼奉仙,雖戰陳日時,賞罰輕重,皆取決焉。至
是復咨於奉仙曰:「何以取濟?」奉仙曰:「走為上策。」乃自開化門出奔東塘。行密
帥諸軍合萬五千人入城,以梁纘不盡節於高氏,為秦、畢用,斬於戟門之外。韓問聞之,
赴井死。以高駢從孫愈攝副使,使改殯駢及其族。城中遺民才數百家,饑羸非復人狀,
行密輦西寨米以賑之。行密自稱淮南留後。
    秦宗權遣其弟宗衡將兵萬人渡淮,與楊行密爭揚州,以孫儒為副,張佶、劉建鋒、
馬殷及宗權族弟彥暉皆從。十一月,辛未,抵廣陵城西,據行密故寨,行密輜重之未入
城者,為蔡人所得。秦彥、畢師鐸至東塘,張雄不納,將渡江趣宣州。宗衡召之,乃引
兵還,與宗衡合。未幾,宗權召宗衡還蔡,拒硃全忠。孫儒知宗權勢不能久,稱疾不行。
宗衡屢促之,儒怒,甲戌,與宗衡飲酒,座中手刃之,傳首於全忠。宗衡將安仁義降於
行密。仁義,本沙陀將也,行密悉以騎兵委之,列於田頵之上。儒分兵掠鄰州,未幾,
眾至數萬,以城下乏食,與彥、師鐸襲高郵。
    初,宣武都指揮使硃珍與排陳斬斫使李唐賓,勇略、功名略相當,全忠每戰,使二
人偕,往無不捷,然二人素不相下。珍使人迎其妻於大梁,不白全忠,全忠怒,追還其
妻,殺守門者,使親吏蔣玄暉召珍,以漢賓代總其眾。館鐸巡官馮翊敬翔諫曰:「硃珍
未易輕取,恐其猜懼生變。」全忠悔,使人追止之。珍果自疑,丙子夜,珍置酒召諸將。
唐賓疑其有異圖,斬關奔大梁,珍亦棄軍單騎繼至。全忠兩惜其才,皆不罪,遣還濮州,
因引兵歸。
    全忠多權數,將佐莫測其所為,惟敬翔能逆知之,往往助其所不及。全忠大悅,自
恨得翔晚,凡軍機、民政悉以咨之。
    辛巳,高郵鎮遏使張神劍帥麾下二百人逃歸揚州。丙戌,孫儒屠高郵。戊子,高郵
殘兵七百人潰圍而至,楊行密慮其為變,分隸諸將,一夕盡坑之。明日,殺神劍於其第。
楊行密恐孫儒乘勝取海陵,壬寅,命鎮遏使高霸帥其兵民悉歸府城,曰:「有違命者,
族之!」於是數萬戶棄資產、焚廬捨、挈老幼遷於廣陵。戊戌,霸與弟暀、部將余繞山、
前常州刺史丁從實至廣陵,行密出郭迎之,與霸、□往約為兄弟,置其將卒於法雲寺。
    己亥,秦宗權陷鄭州。
    朝廷以淮南久亂,閏月,以硃全忠兼淮南節度使、東南面招討使。
    陳敬瑄惡顧彥朗與王建相親,恐其合兵圖己,謀於田令孜,令孜曰:「建,吾子也,
不為楊興元所容,故作賊耳。今折簡召之,可致麾下。」乃遣使以書召之,建大喜,詣
梓州見彥朗曰:「十軍阿父見召,當往省之。因見陳太師,求一大州,若得之,私願足
矣!」乃留其家於梓州,率麾精兵二千,與從子宗金歲、假子宗瑤、宗弼、宗侃、宗弁
俱西。宗瑤,燕人姜郅;宗弼,許人魏弘夫;宗侃,許人田師侃;宗弁,鹿弁也。建至
鹿頭關,西川參謀乂李謂敬瑄曰:「王建,虎也,奈何延之入室!彼安肯為公下乎!」
敬瑄悔,亟遣人止之,且增修守備。建怒,破關而進,敗漢州刺史張頊於綿竹,遂拔漢
州,進軍學射山,又敗西川將句惟立於蠶北,又拔德陽。敬瑄遣使讓之,對曰:「十軍
阿父召我來,乃門而拒之,重為顧公所疑,進退無歸矣。」田令孜登樓慰諭之,建與諸
將於清遠橋上髡發羅拜,曰:「今既無歸,且辭阿父作賊矣!」顧彥朗以其弟彥暉為漢
州刺史,發兵助建,急攻成都,三日不克而退,還屯漢州。敬瑄告難於朝,詔遣中使和
解之;又令節茂貞以書諭之,皆不從。
    楊行密欲遣高霸屯天長以拒孫儒,袁襲曰:「霸,高氏舊將,常挾兩端,我勝則來,
不勝則叛。今處之天長,是自絕其歸路也,不如殺之。」己酉,行密伏甲執霸及丁從實、
余繞山,皆殺之。又遣千騎掩殺其黨於法雲寺,死者數千人。是日,大雪,寺外數坊地
皆赤。高暀出走,明日,獲而殺之。
    呂用之在天長也,紿楊行密日:「用之有銀五萬鋌,埋於所居,克城之日,願備麾
下一醉之資。」庚戌,行密閱士卒,顧用之曰:「僕射許此曹銀,何食言邪!」因牽下
械系,命田頵鞫之,雲:「鄭杞、董瑾謀因中元夜,邀高駢至其第建黃菉齋,乘其入靜,
縊殺之,聲言上升。因令莫邪都帥諸軍推用之為節度使。」是日,腰斬用之,怨家刳裂
立盡,並誅其族黨。軍士發其中堂,得桐入,書駢姓名於胸,桎梏而釘之。
    袁襲言於行密曰:「廣陵饑弊已甚,蔡賊復來,民必重困,不如避之。」甲寅,行
密遣和州將延陵宗以其眾二千人歸和州,乙卯,又命指揮使蔡儔將兵千人,輜重數千兩,
歸於廬州。趙暉據上元,會周寶敗,浙西潰卒多歸之,眾至數萬。暉遂自驕大,治南朝
台城而居之,服用奢僭。張雄在東塘,暉不與通問。雄溯江而上,暉以兵塞其中流。雄
怒,戊午,攻上元,拔之。暉奔當塗,未至,為其下所殺。餘眾降,雄悉坑之。
    硃全忠遣內客將張延范致朝命於楊行密,以行密為淮南節度副使,又以宣武行軍司
馬李璠為淮南留後,遣牙將郭言將兵千人送之。感化節度使時溥自以於全忠為先進,官
為都統,顧不得領淮南,而全忠得之,意甚恨望。全忠以書假道於溥,溥不許。璠至泗
州,溥以兵襲之,郭言力戰得免而還,徐、汴始構怨。
    十二月,癸巳,秦宗權所署山南東道留後趙德諲陷荊南,殺節度使張瑰,留其將王
建肇守城而去,遺民才數百家。
    饒州刺史陳儒陷衢州。
    上蔡賊帥馮敬章陷蘄州。
    乙未,周寶卒於杭州。
    錢鏐以杜稜為常州制置使。命阮結等進攻潤州,丙申,克之。劉浩走,擒薛朗以歸。
       僖宗惠聖恭定孝皇帝下之下文德元年(戊申,公元八八八年)
    春,正月,甲寅,孫儒殺秦彥、畢師鐸、鄭漢章。彥等之歸秦宗衡也,其眾猶二千
餘人,其後稍稍為儒所奪。裨將唐宏知其必及禍,恐並死,乃誣告彥等潛召汴軍。儒殺
彥等,以宏為馬軍使。
    張守一與呂用之同歸楊行密,復為諸將合仙丹,又欲干軍府之政,行密怒而殺之。
    蔡將石璠將萬餘人寇陳、亳,硃全忠遣硃珍、葛從周將數千騎擊擒之。癸亥,以全
忠為蔡州四面行營都統,代時溥,諸鎮兵皆受全忠節度。
    張廷范至廣陵,楊行密厚禮之。及聞李璠來為留後,怒,有不受之色。廷范密使人
白全忠,宜自以大軍赴鎮,全忠從之。至宋州,廷范自廣陵逃來,曰:「行密未可圖
也。」甲子,李璠至,言徐軍遮道,全忠乃止。
    丙寅,錢鏐斬薛朗,剖其心以祭周寶,以阮結為潤州制置使。
    二月,硃全忠奏以楊行密為淮南留後。
    乙亥,上不豫。壬午,發風翔。己丑,至長安。庚寅,赦天下,改元。以韋昭度兼
中書令。
    魏博節度使樂彥禎,驕泰不法,發六州民築羅城,方八十裡,人苦其役。其子從訓,
尤兇險,既殺王鐸,魏人皆惡之。從訓聚亡命五百餘人為親兵,謂之子將。牙兵疑之,
籍籍不安。從訓懼,易服逃出,止於近縣,彥禎因以為相州刺史。從訓遣人至魏運甲兵、
金帛,交錯於路,牙兵益疑。彥禎懼,請避位,居龍興寺為僧,從推都將趙文□弁知留
後事。從訓引兵三萬至城下,文□弁不出戰,眾復殺之,推牙將貴鄉羅弘信知留後事。
先是,人有言「見白鬚翁,言弘信當為地主」者。文□弁既死,眾群聚呼曰:「誰欲為
節度使者?」弘信出應曰:「白鬚翁已命我矣。」眾環視曰:「可也。」遂立之。弘信
引兵出,與從訓戰,敗之。從訓收餘眾保內黃,魏人圍之。
    先是,硃全忠將討蔡州,遣押牙雷鄴以銀萬兩請糴於魏。牙兵既逐彥禎,殺鄴於館。
從訓既敗,乃求救於全忠。
    初,河陽節度使李罕之與河南尹張全義刻臂為盟,相得歡甚。罕之勇而無謀,性復
貪暴,意輕全義,聞其勤儉力穡,笑曰:「此田捨一夫耳!」全義聞之,不以為忤。罕
之屢求谷帛,全義皆與之,而罕之徵求無厭,河南不能給,小不如所欲,輒械河南注吏
至河陽杖之,河南將佐皆憤怒。全義曰:「李太傅所求,奈何不與!」竭力奉之,狀若
畏之者,罕之益驕。罕之所部不耕稼,專以剽掠為資,啖人為糧,至是悉其眾攻絳州,
絳州刺史王友遇降之;進攻晉州,護國節度使王重盈密結全義以圖之。全義潛發屯兵,
夜乘虛襲河陽,黎明,入三城,罕之逾垣步走,全義悉俘其家,遂兼領河陽節度使。罕
之奔澤州,求救於李克用。
    三月,戊戌朔,日有食之,既。
    己亥,上疾復作,壬寅,大漸。皇弟吉王保,長而賢,群臣屬望。十軍觀軍容使楊
復恭請立其弟壽王傑。是日,下詔,立傑為皇太弟,監軍國事。右軍中尉劉季述遣兵迎
傑於六王宅,入居少陽院,宰相以下就見之。癸卯,上崩於靈符殿。遺制,太弟傑更名
敏,以韋昭度攝塚宰。
    昭宗即位,體貌明粹,有英氣,喜文學,以僖宗威令不振,朝廷日卑,有恢復前烈
之志,尊禮大臣,夢想賢豪,踐阼之始,中外忻忻焉。
    硃全忠裹糧於宋州,將討秦宗權,會樂從訓來告急,乃移軍屯滑州,遣都押牙李唐
賓等將步騎三萬攻蔡州,遣都指揮使硃珍等分兵救樂從訓。自白馬濟河,下黎陽、臨河、
李固三鎮,進至內黃,敗魏軍萬餘人,獲其將周儒等十人。
    李克用以其將康君立為南面招討使,督李存孝、薛阿檀、史儼、安全俊、安休休五
將、騎七千,助李罕之攻河陽。張全義嬰城自守,城中食盡,求救於硃全忠,以妻子為
質。
    王建攻彭州,陳敬瑄救之,乃去。建大掠西川,十二州皆被其患。夏,四月,庚午,
追尊上母王氏曰恭憲皇後。
    壬午,孫儒襲揚州,克之。楊行密出走,儒自稱淮南節度使。行密將奔海陵,袁襲
勸歸廬州,再為進取之計,從之。
    硃全忠遣其將丁會、葛從周,牛存節將兵數萬救河陽。李存孝令李罕之以步兵攻城,
自帥騎兵逆戰於溫,河東軍敗,安休休懼罪,奔蔡州。汴人分兵欲斷太行路,康君立等
懼,引兵還。全忠表丁會為河陽留後,復以張全義為河南尹。會,壽春人;存節,博昌
人也。全義德全忠出己,由是盡心附之,全忠每出戰,全義主給其糧仗無乏。
    李罕之為澤州刺史,領河陽節度使。罕之留其子頎事克用,身還澤州,專以寇鈔為
事,自懷、孟、晉、絳數百裡間,州無刺史,縣無令長,田無麥禾,邑無煙火者,殆將
十年。河中、絳州之間有摩雲山,絕高,民保聚其上,寇盜莫能近。罕之攻拔之,時人
謂之「李摩雲」。
    樂從訓移軍洹水,羅弘信遣其將程公信擊從訓,斬之,與父彥禎皆梟首軍門。癸巳,
遣使以厚幣犒全忠軍,請修好,全忠乃召軍還。詔以羅弘信權知魏博留後。
    歸州刺史郭禹擊荊南,逐王建肇,建肇奔黔州。詔以禹為荊南留後。荊南兵荒之餘,
止有一十七家,禹厲精為治,撫集凋殘,通商務農,晚年殆及萬戶。時籓鎮各務兵力相
殘,莫以養民為事,獨華州刺史韓建招撫流散,勸課農桑,數年之間,民富軍贍。時人
謂之北韓南郭。秦宗權別將常厚據夔州,禹與其將汝陽許存攻奪之。久之,朝廷以禹為
荊南節度使,建肇為武泰節度使。禹奏複姓名為成汭。
    加李克用兼侍中。
    五月,己亥,加硃全忠兼侍中。
    趙德諲既失荊南,且度秦宗權必敗,壬寅,舉山南東道來降,且自托於硃全忠。全
忠表請以德諲自副,制以山南東道為忠義軍,以德諲為節度使,充蔡州四面行營副都統。
    硃全忠既得洛、孟,無西顧之憂,乃大發兵擊秦宗權,大破宗權於蔡州之南,克北
關門。宗權屯守中州,全忠分諸將為二十八寨以環之。
    加鳳翔節度使李茂貞檢校侍中。
    陳敬瑄方與王建相攻,貢賦中絕。建以成都尚強,退無所掠,欲罷兵,周庠、綦毋
諫以為不可,庠曰:「邛州城塹完固,食支數年,可據之以為根本。」建曰:「吾在軍
中久,觀用兵者不倚天子之重,則眾心易離。不若疏敬瑄之罪,表請朝廷,命大臣為帥
而佐之,則功庶可成。」乃使庠草表,請討敬瑄以贖罪,因求邛州。顧彥朗亦表請赦建
罪,移敬瑄它鎮以靖兩川。
    初,黃巢之亂,上為壽王,從僖宗幸蜀。時事出倉猝,諸王多徒行至山谷中,壽王
疲乏,不能前,臥磻石上。田令孜自後至,趣之行,王曰:「足痛,幸軍容給一馬。」
令孜曰:「此深山,安得馬!」以鞭抶王使前,王顧而不言,心銜之。及即位,遣人監
西川軍,令孜不奉詔。上言憤籓鎮跋扈,欲以威制之。會得彥朗、建表,以令孜所恃者
敬瑄耳,六月,以韋昭度兼中書令,充西川節度使,兼西川招撫制置等使,征敬瑄為龍
武統軍。
    王建軍新都,時綿竹土豪何義陽、安仁費師懃等所在擁兵自保,眾或萬人,少者千
人。建遣王宗瑤說之,皆帥眾附於建,給其資糧,建軍復振。
    置佑國軍於河南府,以張全義為節度使。
    秋,七月,李罕之引河東兵寇河陽,丁會擊卻之。
    升鳳州為節度府,割興、利州隸之,以鳳州防御使滿存為節度使、同平章事。
    以權知魏博留後羅弘信為節度使。
    八月,戊辰,硃全忠拔蔡州南城。
    楊行密畏孫儒之逼,欲輕兵襲洪州,袁襲曰:「鐘傳定江西已久,兵強食足,未易
圖也。趙鍠新得宣州,怙亂殘暴,眾心不附。公宜卑辭厚幣,說和州孫端、上元張雄使
自采石濟江侵其境,彼必來逆戰,公自銅官濟江會之,破鍠必矣。」行密從之,使蔡儔
守廬州,帥諸將濟自糝潭。
    孫端、張雄為趙鍠所敗,鍠將蘇塘、漆朗將兵二萬屯曷山。袁襲曰:「公引兵急趨
曷山,堅壁自守,彼求戰不得,謂我畏怯,因其怠,可破也。」行密從之。塘等大敗,
遂圍宣州。鍠兄乾之自池州帥眾救宣州,行密使其將陶雅擊乾之於九華,破之。乾之奔
江西,以雅為池州制置使。
    九月,硃全忠以饋運不繼,且秦宗權殘破不足憂,引兵還。丙申,遣硃珍將兵五千
送楚州刺史劉瓚之官。
    錢鏐遣其從弟銶將兵攻徐約於蘇州。
    冬,十月,徐兵邀硃珍、劉瓚不聽前,珍等擊之,取沛、滕二縣,斬獲萬計。
    孟方立遣其將奚忠信將兵三萬襲遼州,李克修邀擊,大破之,擒忠信送晉陽。
    辛卯,葬惠聖恭定孝皇帝於靖陵。廟號僖宗。
    陳敬瑄、田令孜聞韋昭度將至,治兵完城以拒之。
    十一月,時溥自將步騎七萬屯吳康鎮,硃珍與戰,大破之。硃全忠又遣別將攻宿,
刺史張友降之。
    丙申,秦宗權別將攻陷許州,執忠武留後王蘊,復取許州。
    十二月,蔡將申叢執宗權,折其足而囚之,降於全忠,全忠表叢為蔡州留後。
    初,感義節度使楊晟既失興、鳳,走據文、龍、成、茂四州。王建攻西川,田令孜
以晟己之故將,假威戎軍節度使,使守彭州。王建攻彭州,陳建瑄眉州刺史山行章將後
兵五萬壁新繁以救之。
    丁亥,以韋昭度為行營招討使,山南西道節度使楊守亮副之,東川節度使顧彥朗為
行軍司馬;割邛、蜀、黎、雅置永平軍,以王建為節度使,治邛州,充行營諸軍都指揮
使。
    戊子,削陳敬瑄官爵。
    山南西道節度使楊守厚陷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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