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回鑾途中
    回鑾路上,驚心動魄。忠心耿耿的安德海居然識破載垣、端華之詭計,救了西太后。


    董元醇上奏之風波剛剛平息,西太后便急著催促奉梓宮回鑾之事。可肅順等人最怕
的就是提這件事,他們認為留在熱河行宮,西太后便不可一世,若是啟駕回京,她與恭
親王一勾結,還有顧命大臣的好日子嗎?所以,回鑾之事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了九月十
四號。
    這幾日,忽然刮起了西北風,北風呼嘯,寒意逼人,行宮裡一片蕭瑟之景象。東太
後見到這「滿地黃花堆積」,不禁睹物思人,淚水忍不住地往下落。西太后恰恰利用了
這一點,一個勁地催促:
    「肅中堂,先帝在日,早思回鑾,只因京城不安,以致憤恨身亡。如今皇太后思念
大行皇帝,每日寢不能安,茶不得飲,這樣下去,拖垮了太后的身體,你們擔當得起
嗎?」
    西太后的一番話,說得一向口齒伶俐、機智善變的肅順也啞口無言。的確,西太后
的話句句在理,他們只好默不作聲。背地裡,肅順、端華、載垣等人也在密謀。肅順先
開了口:
    「從情理上講,大行皇帝已駕崩多日,也該奉梓宮回京,以安民心了,不過……」
    端華當然明白肅順不過什麼,他們幾個人擔心的也是這「不過」二字裡的深刻含義。
但終究阻止不了西太后與恭親王見面,要想讓他們一輩子不見面,除非……可這個想法,
他們誰也不敢先說出口。
    載垣提出自己的觀點,他認為能拖一日則拖一日,給西太后來個不軟不硬,諒她也
奈何不得。
    就這樣,西太后提出起駕回鑾之建議又被擱住了。每次西太后催促這事,八大臣並
不說不回京,而且這理由,那理由的說上一大通,反正,他們沒有動身的意思。
    西太后這邊雖心急如焚,也奈何不得,她時刻牢記恭親王的叮囑:「保存實力,以
利鬥爭。」她只好忍氣吞聲,盡量不與肅順等人起沖突。東太后也思親心切,希望早日
回鑾,她與西太后密談了一陣子,決定向肅順等人再提一次。這日,秋風瑟瑟,風中還
夾著點小雨雪,若再不啟程,就又要在熱河行宮過一冬了。東太后有些沉不住氣了,首
先開口:
    「先帝駕崩,幼主繼位,終究沒有舉行登基大典。皇上乃一國之君也,一日不檢定,
一日人心不安也。眼看冬天來臨,若再不啟駕回鑾,恐怕要等到明年春天了。」
    東太后一語句句是實,肅順等人也不好再說什麼,他們答應擬定啟程之事宜。西太
後以為這次是走定了,誰知又過了幾日,大臣們總是遲遲定不下來。種種跡象已表明,
八大臣根本就不打算回京,但他們采取的是「軟拖」政策,也讓人奈何不得。還是猴精
似的安德海鬼點子多,他又給西太后獻上一計,最後逼及八
    大臣不得不匆匆護駕回京。
    「主子,奴才有一計,只怕主子不允,更怕主子責難奴才。」
    見四處無人,安德海便搭訕著走到西太后的身邊。西太后與安德海明裡是主僕關係,
暗地裡以姐弟相稱,無話不談,而且安德海總是在關鍵時刻幫西太后一把,對於這個特
殊的奴才,西太后總是另眼相待。
    「說,吞吞吐吐的,小猴精,你又有什麼良策。」
    西太后輕輕地在安德海的腦門子上一點,安德海順勢向後一仰,西太后以為自己用
力過猛,把安德海給推倒了,便一把拉住安德海的衣領,安德海雙手緊緊握住西太后的
纖纖玉指:
    「姐姐,你相信弟弟的一片赤誠之心嗎?」
    安德海把西太后的手拉到自己的胸前,虔誠地說:
    「姐姐,你摸摸這顆心,小安子的這顆心是為姐姐跳的。」
    西太后掙開了安德海的大手,她臉上泛出一片紅暈,十分俏美。很長時間、很長時
間了,好像有好多年了,這麼有力、溫暖的男性的大手,都沒撫摸過自己了。她躋身於
政治鬥爭,似乎已忘了男女溫情,此時被安德海的大手一拉,她回想起了咸豐皇上,甚
至也想起了當年的榮大哥。榮大哥雖近在咫尺,但他們從來沒這麼貼近過,倒是這個畸
形的男人喚醒了西太后沉睡多年的夢境。可她不能,她不能放縱自己,至少此時此刻,
她必須全力以赴保全自己,鞏固並發展來之不易的政治地位。
    「小安子,你不是說有什麼良策嗎?說說看。」
    很快,西太后便恢復了常態,她急於聽小安子的良策。
    「奴才不敢講。」
    安德海慣用這句話,以刺激西太后逼他講。果然,這句話又見效了。西太后有些不
耐煩似地說:
    「恕你無罪,但講無妨。」
    「主子,眼下肅順等人拖著不回京,依奴才之見,主子必須逼他不得不回京。」
    「怎麼逼法?」
    安德海小聲密語如此這般講了一番,又接著說:
    「只怕主子不肯,捨不得委屈皇上。」
    安德海故意打了自己幾個大嘴巴,以示自己獻的是餿主意。
    「小安子,算了,打得不痛嗎?你講的也有道理,捨不得孩子,打不了狼,這法兒
也許見效。」
    兩人相視而笑。第二天,西太后差宮女去東太后那裡去接小皇上,小皇上到了親皇
額娘這裡,宮女(安德海仍男扮女裝)陪他在園子裡玩耍,兩個人跑啊、跳啊的,都出
了一些汗。小皇子鬧著脫去棉馬夾,安德海故意給他多脫了幾件,一陣涼風吹來,小皇
上打了幾個大噴嚏,安德海一看奏效了,連忙又給小皇上穿好了衣服。到了西太后的寢
宮裡,西太后拿出幾個大梨子給兒子吃,小皇上剛才出了一身汗,口渴了,便大口大口
地吃梨子,吃了幾個冰涼的大梨子,他覺得胃裡有點涼,又鬧著喝熱水,西太后便讓他
喝了一大杯熱水。到了下午,又把小皇上送回東宮處。
    當天夜裡,可真把東太后折騰了一夜,小皇上上吐下瀉發高燒,請來了御醫。這御
醫是安德海事先買通了的,就是上次咸豐崩逝,西太后佯裝暈倒,前來為西太后診脈的
那個御醫。他仔細地給小皇上把了脈,然後說:
    「皇上肝脾兩虛、陰火攻心,先開一劑藥,止住陰火,日後再做診治。」
    太醫有意藥力不足,這是安德海授意給他的,他深知這是欺君之罪,露了餡是要殺
頭的,但同時他更清楚,若此時不從西太后的懿旨,也要殺頭。左右權衡之後,他決定
冒死聽從西太后的,若事成之後,也許會有自己的好處。
    小皇上吃了藥以後仍不見好轉,這可急壞了東太后,她視寶貝兒子似心頭肉,萬萬
不能有一點兒閃失。萬般無奈,她只好求助於神靈,她暗中讓西太后請了個算命先生,
經算命先生一占卦,原來是咸豐皇帝發怒了,他在陰間責問為何遲遲不讓他回京,大殮
安葬。他於是托兒子告知陽間,快快回京。
    大清皇宮,歷來不允許算命占卦,東太后當然不敢說自己給小皇上請了個算命先生,
只是借口皇上思念京城皇宮,吃不安,寢不寧,她幾乎天天都在催促回鑾之事,弄得肅
順等人再也無法拖延了,只好商議回京之事。
    這日,八大臣初議,九月二十三日動身,並決定,分兩路人馬前行。一路是皇上、
太后的玉鑾,由載垣、端華、醇親王等大臣送駕,抄小路回京;另一路是肅順等人護送
大行皇帝的梓宮,從大道回京。其主要原因是小路比大道要早三四天到京,可以減少皇
上的旅途疲勞。東太后不知其意,真的認為肅順等八大臣是關心她們呢,便欣然同意了。
    離動身只有四五天的時間了,熱河離宮上上下下一片繁忙,宮女們已經開始捆綁行
裝,離開京城多日,人們都有點想家了。
    肅順、端華、載垣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成敗一舉就在這回鑾路上,他們
很清楚地認識到,到了京城,他們不能如此之獨攬大權了,恭親王勢必聯合西太后,對
付他們,甚至是控制他們。他們的好日於也就只有這麼幾天了。
    載垣說:
    「如今尚在避暑山莊,西太后就如此猖狂,到了京城,她與鬼子六勾結起來,還不
吞了我們。」
    端華也有所擔心,西太后的為人,他十分清楚,便附合道:
    「看來,她對我們早已恨之入骨,對這個女人不可不防,如果……,可除我們心腹
大患。」
    端華並沒有直截了當地講明如果什麼,但肅順和載垣都明白這個「如果」指的是什
麼。
    載垣有些擔心,他小心翼翼地試探性地說:
    「這等叛逆之事,如何使得?」
    肅順到底膽子大一些,乾脆,他挑明了:
    「這賊婆娘心狠手辣,我等不殺她,她回到京城後也要殺我們,反正是魚死網破。」
    怡親王和鄭親王沉默不語,肅順接著說:
    「這個計劃必須謹慎又謹慎,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不可有第四個人知道。」
    兩位親王都點了點頭,他們壓低了聲音,密商良久才散去。
    咸豐十一年九月二十三日,秋風瑟瑟,寒意逼人,熱河行宮昨夜忙個不停,太監、
宮女們幾乎都沒合眼。他們一半是興奮,一半是難過,來時咸豐皇帝健在,這離去之時,
回的竟是梓宮,特別是先帝身邊的太監。宮女們更是觸景生情,不禁潸然淚下。
    小皇上一大早便被張文亮叫醒了。張文亮知道小皇上上次生病乃是受涼所至,所以,
今天特別給小皇上多穿了些厚衣服。剛用過早膳,敬事房總管便來請駕,眾臣們早已在
殿中敬候。小皇上奠酒舉哀後,那咸豐皇帝厚重的棺樟便放到了由百十名夫子所抬的
「大槓」上,然後由醇親王和景壽引領小皇上到熱河行宮的正門前恭候,等梓宮一過,
群臣跪送梓富上路。
    此時,尚在寢宮等待上路的西太后心裡忐忑不安,這一上路,就不比在寢宮安全,
她必須多想一點,安排盡量周密一些。
    肅順在那邊磨刀,西太后在這裡備箭,都不是凡俗之輩。
    「小安子。」
    「奴才在,主子有何吩囑?」
    「讓你辦的事,可辦妥了?他怎麼說?」
    「回主子,奴才不敢怠慢,全辦妥了。榮大人說,他將誓死保衛主子的生命安全,
請主子儘管放心。」
    西太后讓安德海辦的什麼事?幾天前,西太后找到安德海,貼在他的耳邊嘀咕了幾
句,安德海便出了內宮,逕直找到了頭等侍衛榮祿。這榮祿是誰?他便是十幾年前,合
肥的「榮大哥」。
    十幾年前,葉赫蘭兒差一點以身相許,榮大哥摯愛著蘭兒,榮祿也是滿族人,祖上
也曾做過官,不過,到他爺爺那一輩,家道中落,離開了京城,在安徽合肥營生,所以
榮祿少時生活在貧困線上。他熱烈地愛上了蘭兒,誰知葉赫惠征病死合肥,蘭兒隨母親
扶柩北上,一去不再有回音。榮祿也曾托人打聽過葉赫蘭兒,回音都是「查無此人」。
榮祿發誓,沒有蘭兒的消息,誓不娶親,一晃就是六年過去了。這六年來,榮祿無時無
刻不在惦念著蘭兒,他幾乎陷入了一種半癡半迷的狀態,他相信蒼天不負有心人,早晚
有一天,蘭兒會出現在他的面前的。有一次,榮祿夢見蘭兒一身貴婦人的氣質,款款地
走向他,他剛想伸手拉住蘭兒,蘭兒卻從他的身邊溜走了。夢醒後,榮祿認為這是個好
兆頭,說明蘭兒已經出人頭地,還沒有忘記他。事實也如此,葉赫蘭兒的心底深處,一
生都珍藏著個榮大哥。
    還是懿貴妃時期,西太后夜深人靜之時,她便隱隱約約地惦著一個人——合肥的榮
大哥。她知道榮祿學過武功,硬功、軟功都不錯,他體魄健壯,威武高大,若是能把他
弄進宮來,放在侍衛隊裡,既解了自己的相思之苦,又能扶榮祿一把,豈不美哉。當然,
懿貴妃不敢向咸豐道出榮大哥是她當年的戀人,只說是自己的遠房親戚。咸豐心想:
    「懿貴妃從不向自己提及家人,她娘家的親戚也不來要求什麼,這一次她的遠房表
哥想進侍衛隊,也不是什麼太高的要求,不如答應了她。」
    於是,咸豐挑了個合適的機會向一個軍機大臣談起合肥的榮祿。皇上親自御點,那
大臣豈敢怠慢,三百裡加急,快馬加鞭趕到了合肥。軍機大臣找到了榮祿,只言:
    「榮兄弟武功蓋世,請隨本官赴京,入紫禁城御林軍侍衛隊。」
    榮祿一想這也不錯,反正自己正想去北京找蘭兒,到了皇宮裡先謀個職,解決吃住
的問題,日後再慢慢打聽蘭兒所在。他高高興興地隨軍機大臣進了京城,沒過幾天,便
在紫禁城內宮干上了侍衛。剛到皇宮,他便當了個小頭目,又過不久,榮升侍衛隊隊長。
榮祿掂得出自己的份量,以自己的能力絕對不可能這般一帆風順,連升幾級,一定有貴
人暗中相助。這貴人是誰呢?他可想不出。
    一天,榮祿換崗回來,內務府總管找到他。
    「榮大哥,請隨我來。」
    榮祿心想:
    「八成上頭認為我榮祿為人正直,豪爽大度,又想提拔我。」
    他糊里糊塗地隨內務府總管進入後宮,他可從來沒來到後宮,三轉兩轉,他便不知
東南西北了。他發覺走進了一所別緻、精巧的小院於裡,內務府總管告訴他:
    「這兒叫儲秀宮,懿貴妃就住在這裡。」
    說起懿貴妃,榮祿是知道一些的。他聽人說過:咸豐就一個小皇子,而這懿貴妃就
是小皇子的生母。懿貴妃雖然不是皇後,可她母憑子貴,後妃佳麗之中,咸豐最寵她。
也聽人說過:懿貴妃大生俏麗。不知今日懿貴妃找自己有什麼事。
    大總管喊了聲:
    「安公公,榮兄弟帶來了。」
    只見一個白面太監走出來,衝著榮祿請了個安:
    「榮公子吉祥,快進來吧,懿貴妃正等著呢。」
    榮祿隨安德海走進大殿,他頭不敢抬,大氣不敢出,他用眼睛偷偷瞟著軟榻上的貴
婦人。只見她滿身的珠光寶氣,還沒敢看清模樣,他又低下了頭。
    「主子,奴才在外面候著。」
    安德海走後,榮祿依然跪在地上,不敢抬頭仰視軟榻之人。
    「抬起頭來。」
    這聲音好熟悉,榮祿猛地一抬頭,四只眼睛對視:
    「啊,是她,是蘭兒。」
    榮祿真想大叫一聲「蘭兒」,可他的口就是張不開,這不是蘭兒,是尊重的懿貴妃。
榮祿的眼睛濕潤了,他透過模糊的淚水凝視著當年的心上人,他彷彿也看見懿貴妃在抹
眼淚。
    「榮,榮侍衛。」
    懿貴妃一開口,榮祿便意識到他們之間已經隔了厚厚的一層屏障,這是命,是逃脫
不了的命運的安排。
    「懿貴妃吉祥,奴才榮祿給貴妃娘娘請安了。」
    兩人都覺得很尷尬。最後,還是懿貴妃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榮侍衛,以後我盡力幫你,你沒事的時候,多練練功夫,爭取做御前頭等侍衛。」
    榮祿默默地點了點頭,他不管怎麼說,還是很感激懿貴妃的。後來,懿貴妃又給他
提了媒,將一個大臣的女兒嫁給了她。
    不久,榮祿又升為御前頭等侍衛,這一路的「綠燈」是懿貴妃給他開的。榮祿心底
始終沒忘那段情,只不過他平日裡不流露罷了。懿貴妃也如此,她從未向人提及過她與
榮祿的特殊關係,哪怕是心腹太監安德海也不知為何懿貴妃對一個侍衛這麼好。
    這幾年來,懿貴妃與榮祿早已形成了一種默契:一個默默地死心塌地地效忠,一個
默默地暗中提攜。
    此時回鑾,西太后已料想到,回鑾途中絕對不會風平浪靜,她想到了一場惡戰,於
是便讓安德海與榮祿取得聯絡,以應不測。
    「小安子,榮侍衛帶有多少兵力?」
    「回主子,榮侍衛精選了三千勇兵保駕回鑾。不過,榮侍衛說為了安全起見,還請
主子小心為好。」
    「知道了,你下去吧,馬上要啟程了,等出了熱河,你便可以恢復原樣,除了肅順
那老賊認得清你,其他人不必防,他們認不出你。」
    「謝主子,不過,奴才怎麼出宮門呢?」
    「隨我的轎子一起出,你混在宮女裡,依然扮成宮女,千萬記住不要抬頭,等一會
兒,宮女眾多,肅順那老賊不會盯著看的。」
    兩人商議好以後,安德海便換裝去了。他混在宮女的行列裡很順利地矇混過去,肅
順根本就沒正眼看這一大群宮女們。他此時正再次叮囑端華和載垣:
    「事情只能成功,不能失敗,萬一失手,必須將殺手除掉,以免他們屈打成招,給
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最後,肅順與端華、載垣拱手作揖,岔路口分別。
    似乎也是天意,小皇上及兩宮太后一出熱河,剛到喀拉河屯時,天上便飄舞著細細
的雪花,漸漸的,細雪止了,雪轉成了雨。這一路人馬隊伍浩蕩,除了小皇上、兩宮太
後、七個大臣之外,還有宮女、太監300多人,榮祿帶的精兵3000多人,各種車輛500多
輛,龍鑾一座,龍轎兩抬,大轎十抬,小轎二三十抬。這麼多車馬在泥濘的路上艱難地
跋涉著,整整一天才行50來裡地。如此之慢行,半個月也到不了京城,多在路上耽擱一
天,西太后的危險性就越大。無奈雨後道路泥濘,實在是跋涉艱難。西太后坐在大龍轎
裡,十分擔心。她的這種擔心並不是多余的,每行幾里地,她便呼喚在轎子前面行走的
安德海,讓他留心周圍地形,遇到險惡環境時,她便格外留神。西太后臨行前,接受了
安德海的建議,準備了一身宮女的服裝,以備出現危機情況,臨時喬裝逃脫。不過,不
到萬不得已時,她是不會那麼做的。
    再說,端華與載垣兩人的大轎,一個在西太后的龍轎前,一個在後,西太后被夾在
中間,榮祿騎在一匹棗紅寶馬上,緊隨皇上龍鑾後面,他離東、西太后的龍轎僅百步之
遙,隨時可以對付突發事件。這幾日,他高度緊張,只求保衛龍鑾平安回京。
    榮祿對西太后的忠心,除了眾人都知道的一份忠君思想外,還有一層鮮為人知的依
戀情感在裡面。如果說安德海效忠西太后還有某種目的,想借西太后這棵大樹乘涼的話,
那榮祿效忠西太后則純粹是出於一份難得的摯愛,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有榮祿保護
龍鑾,西太后更放心。
    肅順一行人,主要任務是護送梓宮回京,他這路人馬走大道,按正常情況推算,應
該比抄小道回鑾的人馬晚到京幾天。這是肅順精心安排的,他這裡除了一個躺在梓木棺
材裡的咸豐外,再無皇族貴戚,相對來說,這一路的危險性小多了。途中老百姓聽說大
行皇帝梓宮經過家門口,都紛紛出米,守在大路口看稀奇。沿途各州縣地方官皆身著孝
服,跪在縣城門外,恭迎大行皇帝的梓宮。老百姓見他們的地方官如此之悲慟,有的人
也跟著哭幾聲。
    肅順主動要求護送梓宮,他是有一番深刻用意的。那日,他與怕親王、鄭親王密談
時,怡親王載垣曾表示,途中行刺西太后可派自己的心腹侍衛動手,並且鄭親王端華也
提供了一個可靠的殺手。肅順心想:
    「若刺殺西太后成功,恭親王不予追究,自己正好落個人情。
    若事情敗露,殺手被榮祿擒拿,即使殺手供出主子,也是鄭親王與。怡親王兜著,
自己可以推個一乾二淨。即使兩位親王反咬一口,肅順也不怕,無憑無據,恭親王和西
太后也奈何不得他。再者,自己慢慢在後面走,抄小道回鑾的一行人中,他也安置了自
己的心腹太監,萬一那邊出了事,心腹太監會馬上報告給自己,再根據局勢定奪。實在
無路可走時,他做了逃跑的打算,這條路通往蒙古國,自己是蒙族人,可以先跑到蒙古
國去,以後再設法去俄國。早年,沙俄與其他帝國派使臣與大清國談判時,肅順曾參加
過談判,有一次,俄國使臣提出大清必須割地,賠款,以表示對俄國的歉意,他「鬼子
六」拂袖而去,無人顧及沙俄使臣,還是肅順做了個人情,請沙俄使臣吃了飯。如果這
次落難,逃往俄國,不怕那位使臣不收留他,到時候,料大清國也不敢向沙俄要人。
    一番周密的計劃後,肅順便主動要求護送梓宮,而與皇上、太后他們分道揚鑣了。
    載垣、端華等人護送小皇上、兩宮太后從小道回京,一路千辛萬苦,走了四五天,
才走了200多裡路。幾天來,一直都下雨,而且,雨越下越大,道路泥濘不堪,龍鑾和
轎子是人抬的,轎夫們兩腿都陷到深泥裡,舉步艱辛,但可以向前挪動。那些裝載貨物
的馬車每前進一步都很困難,馬車輪子陷進泥潭裡,幾匹馬都拉不動,全靠太監們用肩
把馬車抬出來。這樣慢慢地挪動,在路上耽擱的時間越長,西太后的危險性就越大。
    這日,車馬實在是寸步難行,兩宮太后便決定在鎮子上住下。地方官連忙跪迎這一
行人,安排他們在最好的客棧住下,等過兩天雨小一點再走。地方官指揮老百姓抓緊時
間搶修公路,整整熬了兩個通宵。這兩天來,西太后心急如焚,生怕出差錯。皇
    上及皇太后的臨時行宮雖條件簡陋,但守防嚴密,裡裡外外整整佈置了五道崗。榮
祿帶領的三千精兵,三步一哨,五步一崗,整個把小院子圍個水洩不通,別說是刺客,
就是個小蟲子也很難飛過去。載垣與端華未經允許,也不得入內廷見皇上及皇太后,看
來,沒有百份之百的把握,載垣與端華是不敢動手的。
    「小安子。」
    「奴才在,主子有何吩咐?」
    安德海應聲跪在西太后的面前。他真是條忠實的狗,隨喚隨到,從不講任何條件。
    「小安子,咱們離開熱河也該有六七天了吧。」
    「主子記性真好,今天正好是六天。」
    「我在想,像這樣蝸牛般地爬行,可不行,雖說榮侍衛盡心盡力,但精兵也架不住
如此之空耗,再熬幾天,他們的體力也支持不住了。」
    「主子所言極是,奴才也想過,精兵難抵疲憊,這樣就把他們拖垮了。雖說榮侍衛
手下不乏高手,可聽說鄭親王和怡親王手下招攬了幾個高手,有一個還是少林俗家弟子。
他的軟功極高,飛簷走壁如履平川,並善於九節棍,他的九節棍侍衛中無人可抵,不得
不防。」
    「那你看該怎麼辦?」
    西太后每逢關鍵時刻,必徵詢安德海的意見,就連西太后自己也說不清,安德海究
竟是個奴才,還是她的謀師,反正,在西太后的心目中,安德海能給她帶來安全的感覺,
或者說,安德海可以幫助她渡過險風惡浪,避免茫茫大海中觸礁身亡。安德海低頭不語,
沉思了一會兒,他計上心來:
    「主子,奴才認為此時危險性尚不大,榮侍衛的精兵正精神抖擻,誓死保衛太后,
再拖幾天,可就不敢說了。聽內務府總管說,承德帶來的乾糧、蔬菜等物資,是按照正
常行程天數準備的,最多還能供四天之用,四五天後,物資漸盡,雖然沿途州縣也不斷
供應物資,但這幾年地方吃緊,連年欠收,百姓窮困潦倒,總不及宮中物資豐富。為了
保障皇上及太后的生活,榮侍衛的精兵從昨天起已減少了物資供應,每個侍衛每天只發
五個饅頭,一包鹹菜。侍衛們吃不飽,白天精力不足,深夜直打瞌睡,奴才正擔心著這
件事哩。」
    西太后還是第一次聽說,由於雨天難行,在路上耽擱了時間,物資供應已出了問題。
她心中也明白,衛兵吃不飽肚子會影響他們的情緒,有的人甚至會產生抵觸心理。她便
說:
    「從今日起,凡是地方上有的物資,一律從地方上取,以後可減免他們的稅收。」
    於是,西太后與東太后一合計,她們決定從熱河帶來的食物暫停食用,一律改食地
方供應的糧食、瓜果。端華及載垣一聽說這消息,喜出望外,端華說:
    「真是天助我也,不是我等要滅那婦人,而是天意要絕她也。」
    載垣倒是有點擔心,他說:
    「投毒恐怕不妥,一則肅大人未曾說起過這事,恐怕他不允;二來萬一事情敗露,
追究原因,你我的人頭可就要搬家了。」
    端華詭秘地一笑:
    「怡親王怎麼這麼聰明的人,這會兒反倒糊塗起來了,投毒當然是危險性大一點,
但此時榮祿那小子把後宮看守得嚴嚴的,你我手下的高手都難以接近。眼看路一修好,
加快行程,到了京城,想動手也來不及了,此時不干,更待何時?」
    被鄭親王端華一鼓動,怡親王載垣的心也動了,他們密謀了一會兒,便分頭開始行
動了。御膳房裡有個廚子,擅長做五味茄。
    子,就是將茄子去皮後,放在蒸籠裡文火慢蒸。這蒸鍋裡用的是老母雞湯做底湯,
經過蒸籠的茄子,滲透了雞汁味,然後再將茄子搗碎,拌上各種輔料,西太后特別愛吃
這道菜。小時候,在合肥的時候,家境貧困,蘭兒的娘便把茄子放在熱水上蒸,蒸過以
後再用大蒜、大蔥、鹽及醋等拌一下。蘭兒永遠忘不了娘做的這道菜,如今御膳房的廚
子比娘做的五香茄子還好吃,所以,每逢新鮮茄子上市後,這位廚子總拿出看家本事,
做幾次蒸茄子,以孝敬貴妃娘娘。
    其實,在皇宮裡,為了防止有人投毒,每次皇上及後妃們用膳時,都上許多道菜餚,
皇上每餐不少於30道,皇後不少於25道,妃子們不少於20道。這麼多的菜全端到桌子上,
他們想吃哪道菜,只要使使眼神,宮女們便小心翼翼地給他們夾來,放在他們面前的盤
子裡。有時,他們並不去吃夾來的菜,而是自己動手重新夾菜,因此,宮女們也弄不清
他們究竟吃哪一口菜。這幾十道色香味俱全的菜餚端上來,只是做做樣子,他們吃幾口
便飽了。皇上及後妃們用過的食物,不管剩多少,一律倒掉,不許別人再嘗一口。有的
時候,御膳房的廚子們見自己精心烹好的食品又原樣不動地端了回來,心裡雖然很不高
興,但嘴上卻不敢說,他們也掌握不了皇上及後妃們的口味,反正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做
好就是了。
    御膳房裡有個姓王的廚師,就是做五香茄子最拿手的那一位,他每逢做這道菜,端
下來的時候,他總發現這道菜被吃掉很多。他知道後宮裡肯定有個妃子愛吃這道菜,開
始,他還不敢亂問,生怕被問罪,還是一次巧合的機會,他才弄清楚原來是懿貴妃愛吃
五味茄子。因為那天的五味茄子一動也沒動被端了回來,他正在納悶,一位太監說:
    「王師傅,懿貴妃有點胃疼,快煮碗姜湯,我這便端過去。」
    這位太監便是安德海,他一時疏忽,便說漏了嘴。姓王的廚子從此便知道是懿貴妃
愛吃茄子,但他從不敢對別人說,他知道這是皇宮裡的規矩,他可不願被砍頭。
    恰巧,姓王的廚於是端華介紹進來的,於是,端華想到了王師傅。當天上午,端華
便派人叫來了王師傅。端華先拿了200兩銀子給他,又貼在他的耳邊,嘀咕了一陣。王
師傅一聽要他想辦法把毒藥放在西太后最愛吃的菜餚裡,他差一點沒嚇死過去,頓時兩
腿發抖,面色變作土黃,比死人臉還慘。他跪在地上直磕頭:
    「王爺饒命,殺了奴才,奴才也不敢投毒。」
    端華背對著他,半晌沒吭聲。王師傅知道自己大難臨頭,但他還是想為自己拼出一
條活路來。
    「王爺,奴才不知西太后愛吃什麼,如何投毒,總不至於所有的菜餚都撒上毒藥
吧。」
    半晌,端華才陰沉沉地說:
    「你一定知道西太后最愛吃什麼,我也相信你知道。現在,天機已洩,何去何從你
自己選擇。」
    王師傅心裡明白,既然端華說出了口,不做也得做,做成功了也許還有條活路,現
在違抗端華的命令,恐怕連這門也出不了。他心一橫:
    「王爺,奴才為王爺豁出去了,不過,奴才只能保證把毒藥放在西太后最愛吃的五
味茄子裡,但不能保證西太后就一定吃這道菜。還有,茄子是初夏蔬菜,這深秋、初冬
的到何處去搞茄子?」
    端華沉吟了片刻,只說:
    「你努力去搞只茄子來。」
    然後,把一大包砒霜遞給了王師傅。王師傅回到御膳房再沒
    多想什麼,此時已逼上梁山,想多了也沒用,只有一條路可走。
    他精心地做這道菜。其實,他心裡很明白,這可能是他這一生做的最後一道菜,雖
然端華答應他事成後,幫助他逃走,但他沒抱那個希望,他覺得端華有可能殺人滅口。
王師傅心裡一陣淒涼,一個小小的廚子竟成了皇族爭權奪利的工具,自己只是個犧牲品。
    再說,今天,西太后的胃口特別好,她呆在房子裡悶了兩天,心裡還真有點急了,
便邀來七福晉一道用膳。七福晉自從懷孕以來就厭食,什麼都不想吃,她就想吃一點娘
做的小米粥,無奈宮中規定,所有的人一律不允許點食譜,她只好作罷。
    七福晉平日裡每餐只能用十道菜餚,今天到了姐姐這裡,一見一大桌子菜餚,都油
膩膩的,忍不住反胃,「哇」的一聲,吐了起來。宮女們連忙打掃污物,西太后生怕妹
妹有什麼不舒服,便大叫一聲:
    「小安子。」
    「奴才在。」
    「快去請太醫,給七福晉診脈。」
    「不,不用,我是反胃,不需要診脈。」
    安德海不知該聽誰的,西太后也沒發話讓他跪安,他只好傻呆呆地站在旁邊。西太
後心裡只惦著讓妹妹多吃一點,也忘了還有個安德海站在背後,看著她們用膳。
    「咦,五味茄子,可好吃了,妹妹,你還記得小時候吃過的茄子嗎?」
    西太后邊說邊夾了些茄子放在七福晉的面前,然後自己也夾了一些,正準備開口去
吃。
    「主子,不能吃。」
    安德海突然大叫了一聲,西太后正想品嚐自己最愛吃的菜餚,被安德海一聲大吼給
嚇著了,顯然,她有些不高興。
    「小安子,跪安吧。」
    安德海一邊後退,一邊以懇求的眼光望著西太后,他的眼裡還噙著淚花。西太后一
看,心有點軟了,她的語調變得柔和起來:
    「這茄子為什麼不能吃?」
    安德海見西太后再無責備之意,便壯了壯膽子,開口道:
    「主於恕罪,奴才只是覺得這盤五味茄子裡有問題,主子您想:這沿途不比宮裡,
一年四季能吃上新鮮蔬菜,老百姓是有什麼菜就吃什麼菜。茄子原是春末初夏之蔬菜,
現在是秋末冬初,茄子不是新鮮蔬菜,想必是從地方上設法搞來的茄子秋棵,特意做給
主子吃的,這裡面一定有問題。地方上供給的物資應是新鮮的,這個季節蘿蔔、白菜不
算稀罕,可為什麼偏偏供應不新鮮的茄子呢?奴才猜想,一定是有人走漏了風聲,有人
知道主子愛吃茄子。」
    安德海在竭力勸阻西太后食用茄子,可關鍵性的情節,他可不敢說,他想起來了,
他曾經無意中漏露過秘密。
    西太后見安德海說得十分有理,不得不放下筷子,她命宮女把自己最喜愛的波斯貓
抱來。這只波斯貓是一個外國使臣贈送的純種優良貓,它的嗅覺特別靈敏,嗅到好吃的
東西,它便咪咪地叫,表示「此物甚香」;嗅到味道不佳的食物,它便直嚎,表示不可
吃。
    不一會兒,西太后的寵物,那只波斯貓便被帶來了。西太后令安德海夾一小塊茄子,
讓小貓聞一聞。那茄子才剛放到它的面前,小貓便扭頭就跑,它跑到一個牆角上,大叫
大嚎,似告訴主人:味道有問題。
    「給它吃,快,給它吃下去。」
    西太后指著地上的茄子,大吼大叫。安德海夾起茄子遞到了小貓的唇邊,小貓硬是
把頭挺得高高的,根本就不打算吃茄子。
    安德海為了表明自己的忠心,便一把捉住小貓,硬掰開小貓緊閉的嘴,把那塊茄子
塞了進去。茄子到了小貓的肚子裡,不一會兒,小貓蹄子一蹬,掙扎了幾下,氣絕身亡。
    在場的人全都驚駭了,居然有這等事!
    望著地上的死貓,西太后先是暴跳如雷,繼而又鼻涕一把、淚一把,她從內心深處
感激安德海,同時又有些害怕,差一點,躺在牆角死亡的不是那只波斯貓,而是西太后
她自己,她既慶幸自己命大,又怒不可遏。大清宮200多年來都沒發生過投毒的事件,
如今居然有人企圖加害於她。這說明,有人想置她於死地。
    她雖未中毒,但內心深處的悲哀難以言傳。
    安德海見主子如此之悲哀與憤怒,便抓住這個大好時機,阿諛奉承,以示忠心。
    「主子,奴才這便去內務府,催促他們立即查辦此事,一定將投毒者挖出,並將他
碎屍萬段。」
    西太后一揮手,示意宮女和其他太監一律退避,屋裡只剩西太后、七福晉和安德海
三個人。七福晉是西太后的親妹妹,安德海是心腹奴才,所以,西太后不必要顧慮什麼。
    「小安子,督察投毒之事,重在人證,這事出不了御膳房,你務必親查,尤其是要
弄清楚這盤茄子菜是誰做的,誰端來的,一旦抓住他們,一定要留活口,逼他們供出幕
後指使人,若他們不說,可用嚴刑。」
    七福晉此時也是想起來有點後怕,差一點,她和姐姐以及自己腹中的胎兒,三條人
命就沒了。她嫁給了醇郡王奕寰,變寰雖為人較憨厚,不愛參與皇權鬥爭,但這幾年來,
她也目睹了宮廷爭權奪利的傾軋。她深感:榮華富貴不是福,平平淡淡才是真。
    今日的投毒事件,雖未造成慘重局面,但至少可以說明,西太后在宮中的對立面已
明顯形成,並且敵對鬥爭已達到了白熱化程度,不是魚死,就是網破,或者是兩敗俱傷,
漁翁得利。
    安德海帶著西太后的懿旨,怒氣沖沖地找到了內務府總管。
    總管一聽居然有投毒事件,他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他知道這件事非同小可,一向
驕縱的西太后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說不定他內務府總管的人頭都要落地。他豈敢怠慢,
帶了幾個人,一路小跑沖進了御膳房。
    王師傅做好了菜,他真怕聽到一聲聲「傳膳」的口命,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定死
無疑。所以,當御膳用的所有碗盤都端走以後,其他幾位廚師都紛紛離去後,王師傅並
沒走,他根本就不打算走。走,往哪兒走,走到哪裡,都會被捉住,然後是碎屍萬段。
他知道只有兩種情況,他有可能僥倖躲過這一劫,一種情況是:西太后根本就沒動那茄
子,用膳後被原封不動地撤下來倒掉,當然,端華還會繼續逼他干。第二種情況是,西
太后吃了茄子,中毒傷亡,皇宮裡無人替她撐腰,裝腔作勢地查一查了事,但這種情況
只有萬分之一的希望,等於說是不可能有。即使西太后無人為她撐腰,皇宮裡也一定要
查出投毒者,這在皇宮裡是絕對不允許發生的事。所以,左思右想,王師傅知道自己定
死無疑。
    他撿了一把剔骨刀,放在磨刀石上磨了又磨,他又在一塊牛肉上試了試,刀刃鋒利
極了,他坐在御膳房的牆角邊上,雙目緊閉,聆聽外面的動靜,他打算一旦有人來查此
事,他便舉起剔骨刀,猛刺自己的喉嚨,一定要用大力氣,一刀刺死,省得讓別人來千
刀萬剮,碎屍萬段。
    王師傅的神經高度緊張,他連一點動靜都不放過,哪怕是一個耗子跑過來,他也緊
握利刃,隨時準備刺向自己的喉嚨。
    內務府總管及安德海一行人,一腳將御膳房虛掩的大門踹開,人們沖了進去,眼前
的景象,讓他們驚呆了。只見地上鮮血橫流,一具屍體躺在血泊中,顯然死者是自殺身
亡。內務府總管一眼便認出來,自殺者是姓王的廚師。顯然,他是投毒者。可幕後指揮
是誰?人死線斷,無法追究。
    經歷了這場事件,西太后更害怕了,她覺得確實有人想要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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