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阿諛獻媚
是奴才,也是情夫,安德海在西太后長夜獨裳之際,充當了特殊身份的人物,博得
了西太后的歡心。
自從安德海榮升總管太監,他便抖了起來,他不再像過去那樣時時刻刻有許多繁瑣
的事務要做,他只須用用嘴,吩囑小太監去做即可,所以,他有更多的閒暇時間陪伴西
太后。
西太后每日退朝後,便回到儲秀宮歇息。這幾年她與東太后垂簾聽政,恭親王奕昕
盡力輔政,還算是國泰民安。西太后慈禧已屆而立之年,她比前幾年發福多了,看起來
白白胖胖的,煞是引人。她有時對著鏡子孤影自憐,好一個姣美憨態,只是無人賞識,
豈不可惜。
這一日,安德海站在西太后的身後,目不轉睛地盯著西太后看。西太后穿著淡黃底
子,紅牡丹花的湘繡旗袍,襯托著她那張光彩流溢、嬌媚無比的臉蛋,十分引人。安德
海看呆了,西太后猛地一回頭,她見安德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風韻百媚的西太
後竟然被安德海看羞了,她羞澀地低下了頭。安德海貼在西大後的耳根邊,低聲細語:
「主子真像天上的仙女,美艷極了,主子一肌一容,盡態極妍,一舉一動,飄若仙
子。人人都說西施美,奴才認為這是沒見過主子的緣故,見了主子,西施就不再是最美
的人了。」
西太后被安德海捧到了天上,她彷彿自己已進了天宮,飄忽不定,如醉如癡,如夢
如幻,好一種人間滋味,讓西太后沉醉其中。安德海漸漸地靠近西太后,他用那雙男性
特有的溫暖大手,撥動慈禧的頭髮,他把臉貼在西太后的頭髮上,猛地嗅啊嗅。西太后
仰起頭,輕輕地問他:
「小安子,你嗅什麼?」
「小安子在入醉境,小安子在天宇裡,聞到了仙女散發的香氣。」
西太后被安德海幾句話說醉了,她不由自主地依在安德海的胸前,沉浸在幸福中。
突然,一個宮女闖了進來,她「啊,啊」的直往後退,想竭力掩飾自己的失態,可是已
經來不及了。西太后怒目相視,安德海瞪大了眼珠子,嚇得那位宮女連忙磕頭求饒。西
太后向安德海使了個眼色,安德海明白了西太后的意思,說了句:
「你什麼都沒看見,聽見了嗎?」
那宮女跪在地下,兩腿直髮抖,她機械地重複著安德海的話:
「奴婢什麼也沒看見。」
安德海手一揮,那宮女退了下去。安德海湊近西太后的耳朵,嘀咕了幾句,西太后
滿意地一笑,說了句:
「要快一點,幹得乾淨些。」
「扎。」
安德海退了下去,當天夜裡,那位宮女落水身亡。第二天早上,人們在御花園的小
池中看見一個宮女的浮屍,人們都說這宮
女一定是夜遊症犯了,落水而亡的。
按皇宮規定,凡是皇太后、皇後、嬪妃的寢宮,夜間由傳寢的宮女們輪流值班,一
般不准太監入寢宮侍奉她們。過去,西太后當然也恪守這個規矩,但是,這幾年來,她
破壞了一些祖制,她說宮女睡覺沉,夜裡有個什麼事,喚不醒她們,所以她特准一位太
監入寢宮侍寢。這個人便是安德海。
每隔一夜,安德海就要值班。春夏兩季,他靠在竹簾外面等候召喚,秋季天冷,他
便坐在棉簾子裡面守夜。他與另外一個心細膽大的宮女一個上半夜,一個下半夜,守在
西太后的寢宮門外。有時,西太后也讓他們在門邊的睡椅上躺一會兒,甚至還能美美地
睡上一大覺。就這麼春夏秋冬,暑去寒來,一晃就是幾年過去了。西太后長夜難捺時便
輾轉反側,發出輕輕的歎息聲,安德海在簾子外面聽得分明,他又不好勸什麼,他知道
西太后年輕守寡,難免常有思春之情,自己是閹人,無能為力,乾著急卻幫不上忙。往
日,從西太后那火辣辣的眼睛中,安德海也曾讀懂過西太后的渴望,每次,安德海都竭
力迴避,不是自己不想讓西太后解悶,而是自己實在是不能。這天夜裡,又輪到了安德
海值下夜班。
這幾日,天氣特別冷,安德海縮在暖簾子旁邊,正在打瞌睡。突然,他聽到西太后
猛地一陣咳嗽,安德海連忙端著痰盂走近西太后床邊,西太后又咳了一陣,吐了幾口痰,
安德海輕輕地在西太后的後背上搓著揉著,以使慈禧舒服一些。西太后漱了漱口,喘了
口氣,說:
「小安子,別走遠,我還想咳。」
安德海側立在西太后的床邊,垂著頭等候吩咐,他突然看見西太后的眼裡噙著淚水,
便走上前去,輕輕地為她抹去淚水。誰知西太后突然哭了起來,她把臉貼在安德海的手
上,哭得好傷心。
「姐姐,不要哭壞了身子。」
安德海此時不把西太后當成「主子」看待,而稱她為「姐姐」,可見,安德海用心
之良苦。西太后一拉安德海的那雙溫暖的男性的大手,關心地問了句:
「站在下邊冷嗎?」
「嗯。」
安德海不知說什麼好,他隨口「嗯」了一聲,算是回答了西太后。西太后向上挪了
挪身子,她半躺半坐在軟榻上,顯得十分疲倦。
「小安子,給我捶捶背、捏捏腿。」
西太后好生地享受了一番。安德海那不輕不重,極有節奏的拳頭輕輕地落在她的腰
間,頓時,她感到很舒服。安德海又準備給她捏捏腿,無奈,安德海站在床邊,天又冷,
西太后不願把那雙嫩藕似的大腿伸出來,安德海只好把手伸進棉被裡輕輕地捏著。西太
後仍覺得不舒服,她柔聲地說:
「小安子,上床來,坐到床上你不累。」
安德海連忙爬到了床上。西太后的軟榻好舒服,安德海覺得有生以來最柔軟的床莫
過於西太后的這個軟榻了。他不敢坐到西太后的棉被裡,只是雙手伸進棉被。西太后嬌
噴地推了他一下,安德海身子向下一縮,滾進了西太后的被窩裡,他閉著眼睛緊緊地摟
著冰肌玉體,大氣不敢出。西太后在他腦門上輕輕一點:
「猴精的小安子,你不是個真正的閹人。」
安德海對天發誓,當初自己沒割淨,可小刀劉師傅後來又補了一刀,真的閹割淨了。
西太后吃驚地問:
「閹了以後,還想那個嗎?」
「想,當然想,只不過不能罷了。」
安德海把頭伏在西太后的雙乳下,喃喃地低語。西太后貼住安德海的耳邊低聲說了
些什麼,安德海試探性地撫摸著她的玉體,直至西太后發出輕輕的呻吟聲為止。
就這樣,西太后與安德海的秘密交往保持了一個冬天。畢竟西太后剛過而立之年,
她的欲望越來越大,安德海那美妙的十指已不能滿足她的渴望,有時,西太后暗自流淚,
無可奈何。一天,安德海又在為西太后解饞,西太后被他撩撥得難捺,不禁流下淚來。
安德海深知自己的無能,他壯了壯膽子獻上一計:
「姐姐,弟弟實在無能,不過,眼前有一人可解姐姐燃眉之急。」
西太后是饑不擇食,她催促安德海快獻良策。安德海見西太后那猴急模樣,便大膽
講出:
「榮侍衛,他怎麼樣?」
其實,西太后當年做姑娘時與榮祿一段戀情,安德海並不知曉,不過,憑他那份聰
明勁兒,他能猜的出來,西太后一定與榮祿有過什麼,因為皇宮內外上上下下,除了安
德海,就只有榮祿一個人對西太后言聽計從,百依百順。他每次見到西太后時,安德海
總觀察到榮祿凝視西太后時那眼神很特別,榮侍衛的眼裡總冒出一股熱情來,那是有情
人才會有的熱望。
西太后一聽安德海這句,心中不禁大喜,她正渴望「榮大哥」那寬寬的臂膀,堅實、
有力的大手。當初在安徽合肥時,「榮大哥」就曾渴望過蘭兒,如今已屆中年,什麼經
驗也都有了,「榮大哥」一定功夫不錯。不過,西太后對榮祿是可望不可即,平日裡君
臣相見,總在大殿上匆匆而過,榮祿難以接近玉體,如今被小安子一提,西太后樂得眉
開眼笑,可她又不能過於暴露自己的喜悅之情,她只好隨便似的點了點頭。
第二天上午,安德海便找到了榮祿。榮祿做了皇宮頭等侍衛,他早已娶妻生子。他
身邊除一美貌妻子外,還有三個美妾日日相伴,但他總覺得少了點什麼。當年在安徽時,
他與葉赫蘭兒青梅竹馬,感情甚濃,婚後,他從妻妾身上總找不到那種感覺。
他深知那是一段難忘的初戀情懷,是一個人一生中只能享有一次的。雖然經常在皇
宮裡面聖時可以見到初戀的情人,但當年的蘭兒,今天的聖母皇太后卻端坐在黃饅後聽
政,榮祿必須向這個女人行屈膝大禮。他每次目睹芳容,都不忍把目光移開,他的心底
始終能湧出一陣激動的情感。
「榮大人吉祥。」
「安公公吉祥。是什麼風把安公公吹來了?」
兩個人寒暄了幾句,榮祿忙命僕人送茶。他深知安德海是西太后面前的大紅人,今
天安德海親臨府下,一定是為西太后而來。至於他來有何貴幹,榮祿可一點也沒猜出來。
「榮大人今天下午可到皇宮內廷一走,到時候,奴才定在內廷門前迎接大人。」
安德海原來是來約自己入宮,不過榮祿可沒敢往那方面想,一來他總覺得自己與西
太后之間的關係是純潔的,他不忍心玷污這種純潔的感情;二則他也不知道西太后目前
正渴望異性的安慰。他只是猜想西太后想讓自己的勢力去除掉哪一個不順心的人,所以,
榮祿並沒有那方面的心理準備。
到了午後,榮祿及時趕到,安德海果然站在內廷大門口在等待榮祿。榮祿坐的是四
人小轎,安德海走在前面,一路引著轎夫走進了內廷。到了離儲秀宮不遠的地方,安德
海手一揮,令轎夫們在內廷門外等著,他生怕轎夫出去以後胡說八道。轎夫走遠後,他
領著榮祿到了儲秀宮。
榮祿還是第一次進西太后的寢宮,他心裡多多少少有一點忐忑不安。他只覺得眼花
繚亂,香氣四溢,熏得他只感到較酥酥
的。榮祿規規矩矩地站在台階下,聽候命令。不消一刻鐘,他見宮女一個個全走了
出來,最後有一個年紀稍長一點的一個宮女把持寢宮大門,其中有一個模樣俊美,從骨
子裡往外透靈氣的小宮女還回過頭來輕聲喊了一句:
「慶兒姐姐,多累你了。」
那年長一點守寢宮門的宮女叫慶兒,是西太后的貼身侍女,平日裡,安德海與她最
接近,西太后的一些隱私也就只有她與安德海兩個人知道。不過慶兒的嘴巴就像貼上了
封條一樣嚴,誰也甭想從她口中得到半絲兒關於西太后的話,誰也不敢、也不會問一句。
安德海從寢宮裡走出,他雙手一揖,請榮祿入內。榮祿只顧入內,竟不知安德海何
時已退出門外。榮祿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日呼:
「臣榮祿恭請聖母皇太后聖安!」
西太后微微一笑,柔聲細語地說了句:
「又沒有外人,何必這麼拘禮呢?」
榮祿向後一看,安德海早就退出去了,寢宮裡只剩他與西太后兩個人了。今天,西
太后穿的是便裝,一件粉紅色的湘繡小襖,襖上盤著蝴蝶花扣,下身襯著一條米黃色的
長裙,把她那楊柳細腰襯托得十分清晰。西太后並沒有梳旗頭,而是披散著頭髮,烏黑
的長髮像瀑布一般飄逸。她穿著大紅牡丹花的湘繡軟底鞋。榮祿一看,心中暗自吃驚,
眼前之人分明不是威嚴端坐黃縵後的那位皇太后,而是風流百媚的小寡婦。
榮祿力避正視西太后,他怕自己按捺不住自己內心的激動,可是,越是害怕迴避,
他又越想仔細上上下下打量個夠。西太后露出最溫柔的那一面,款款地走向榮祿。榮祿
清晰地嗅得到西太后身上那誘人的香氣,他有一種如墜雲霧的感覺,彷彿他正升入仙境。
西太后忽然立住了腳步,她欲前又止,似一朵帶露的玫瑰,嬌媚可愛。
「榮,榮侍衛快平身。」
「扎,謝聖母皇太后聖恩。」
榮祿低著頭侷促地立在西太后的面前,他不知如何是好,但是,憑主觀感覺今天西
太后在儲秀宮寢宮招見他,一定不是什麼軍機大事,而是……
榮祿當然也很渴望得到這仙子一般的尊貴的西太后的玉體,這種渴望從十幾年前,
她還是蘭兒時就萌發過。曾經有一度,他失去了蘭兒的消息,但在榮祿的內心深處仍積
蘊著某種祈求,他冥冥之中彷彿蘭兒一定是他的,所以他對蘭兒的熱情一直未減。
地。她走上來,輕輕地用香羅帕為榮祿抹去淚水。不知怎麼了,西太后竟也控制不
住自己,幾滴淚水打在榮祿的臉上。榮祿忽然大膽地睜開眼,凝視西太后那含情脈脈的
玉容,兩個人的目光交合了,那是一種心靈的融合。榮祿再也不顧忌什麼,他緊緊地摟
著西太后的腰肢,在她的耳邊低聲呼喚:
「蘭兒,蘭兒。」
西太后酥軟的身子躺在榮祿的懷裡,一番風流,不必細說。
顛鑾倒鳳後,西太后從一個小金匣子裡掏出一個紅軟緞荷包,她歪著頭,故意考榮
祿似的,半嬌半嗔地問:
「榮大哥,你猜這荷包裡裝的是何物?」
榮祿不解似地搖了搖頭,西太后用手指輕輕地點著榮祿的腦門子:
「忘性倒挺好,你可記得那天夜裡的事了?」
經西太后一提,榮祿的腦海裡閃現出一幅終生難忘的圖畫:
「蘭兒妹妹,你看這是什麼?」
「這就是夜明珠,是我小時候從奶奶的妝奩盒中拿的,後來奶奶發現她心愛的寶貝
丟了,大吵大鬧,吵得我躲在門後不敢說話。奶奶死後,我時常把它拿出來玩,你要是
喜歡,我就把這夜明珠送給你。」
「喜歡嗎?等你做新娘子的時候,我要看你戴上它。」
往日一幕一幕地浮現在眼前,榮祿辨不清是喜還是悲。現在,心愛的人確確實實地
躺在自己的懷裡,但她並不是自己的新娘,而是九五之尊當今皇上的親娘,是尊貴的皇
太后,早已不是當年的蘭妹妹。
「主子,是時候了。」
安德海在寢宮門外輕輕地呼喚,榮祿嚇得一身冷汗,他「咕錄」一聲從床上立了起
來,侷促不安地望著西太后。而西太后一副鎮定、安祥的神態,她不慌不忙地說:
「你什麼時候再來?」
榮祿當然渴望日夜陪伴著心愛的女人,可事實上又不能,他只是個臣子,若是讓外
人知道他與皇上的娘有私情,這顆腦袋可就要搬家了。榮祿一時無語,西太后顯然有些
不高興了,她這幾年,獨守空房,夜深人靜之時,輾轉反側,寂寞難耐,有時,她竟恨
起咸豐來,怨他死的太早,留下這麼一個天生愛風流的年輕寡婦,好不淒慘。她見榮祿
一言不發,不由得心中不快,她淡淡地說了句:
「跪安吧。」
聽到這冰冷的三個字,榮祿猛醒,他與西太后之間已隔了一層厚厚的屏障,這可怕
的屏障切斷了他與當年蘭兒的摯愛。榮祿一聲不響地穿好衣服,走了出來。
榮祿一出去,西太后便蒙著頭大哭了起來,她哭得好傷心。
她低聲地抽泣著,守在門外的安德海聽得清清楚楚,但他不敢進來勸西太后,他深
知西太后那喜怒無常的脾氣,他怕此時西太后心情不好,遷怒於他。
「小安子,進來。」
西太后一聲令下,安德海悄悄地走了進來,低著頭,等待西太后發話,可西太后什
麼也不說,安德海立在門邊,進也不好,退也不好,十分尷尬。突然他的眼前一亮,他
分分明明地看見小茶機上放著一塊閃閃發光的金飾物,那金飾物呈圓形,好像上邊還有
些圖案。
「主子,你瞧那是什麼?」
安德海手指茶几上的金飾物,西太后抬起頭來一看,這分明不是宮中物品,一定是
剛才榮祿臨走時留下來的。她讓安德海把它拿過來,安德海捧著金飾物走了過來,西太
後伸手去拿的時
候,她竟然忘了自己躺在軟榻裡的是赤條條的一絲不掛的胭體,她無意中伸出了白
皙細膩、誘人的雙臂。安德海的目光被拉直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西太后。西太后
忽然意識到了自己裸體很誘人,她也不作任何掩飾,只是說了句:
「小安子,快幫姐姐把衣服穿上。」
安德海領了這美差,不敢怠慢,他一件一件地幫西太后穿好了衣服,又幫西太后梳
了梳頭。西太后還真驚訝安德海還有這麼一手絕活,他梳起頭來,不輕不重,連一根頭
髮絲也沒被拉掉。
西太后非常贊賞這一手,她說:
「小安子,以後你常來幫我梳梳頭,好舒服,比她們的功夫好多了。」
安德海立在西太后的身後得意地笑了。又過了三天,安德海在西太后的授意下,再
次把榮祿帶到了儲秀宮,他與西太后細細地品味著合歡帳裡的美夢。臨走時,西太后突
然問起那塊金飾物的事,榮祿回答那塊奇異的金飾物是一位英國牧師送給他的,是一枚
伊莉莎白體育獎章,牧師送給了他,他覺得這是外國的洋寶貝,便準備送給西太后。可
上次西太后面呈怒色,榮祿不敢多說什麼,放下獎牌便走了。
西太后聽了榮祿的一番描述,笑了:
「瞧你,咱們倆是什麼關係,你還那麼拘禮,我可不願你在我面前稱臣,你永遠是
我的『榮大哥』,我永遠是你的『蘭妹妹』,好嗎?」
榮祿聽了西太后這柔聲細語的傾訴,心裡好一陣激動,他由衷地笑著並把西太后緊
緊地摟在懷裡吻啊吻,兩人再次倒在了軟榻上。這可急壞了門外的安德海。他深知榮祿
與西太后的私情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知道,皇宮裡鬧出什麼風流醜事來,不但西太后難坐
江山,就是他小安子的頭也保不住。
剛才,坤寧宮的一位宮女來請西太后過去共品鮮荔枝。本來,廣西總督送來了鮮荔
枝,東太后吩咐宮女給西太后送一簍過來,可小皇上哭著、鬧著硬是不肯,他提議把儲
秀宮的皇額娘請過來共品荔枝。東太后無奈,只好順從了小皇帝的心意,便差了一個宮
女過來請西太后。這宮女一來到儲秀宮,安德海就把她擋在了門外:
「姑娘輕點,可別吵醒了主子,這會兒主子正休息哩。」
那宮女不禁納悶兒,這一大清早,睡哪門子覺啊,可她不敢多問,只好耐著性子等
西太后睡醒覺。安德海一看她沒有走的意思,連忙說:
「姑娘還是先回吧,等主子一旦醒來,我立刻告訴她。」
誰知那宮女並不知寢宮裡還藏著一個大男人,她執意耐心等待。這一來,安德海可
犯愁了,萬一房裡的動靜大了,被宮女聽出來,豈不壞了!於是,他咳了幾聲,意思是
給房裡的兩個人報個信。可西太后似乎並沒收到安德海的暗號,低聲細語不斷,那宮女
幸虧有點麻木,她並未留意傾聽房內動靜。安德海再也憋不住了,他亮開了嗓門:
「主子,母后皇太后差個姑娘請主子過去吃荔枝。」
這一聲喊叫,可把榮祿的膽兒給嚇破了,他並不知道內宮的諸多規矩,以為宮女馬
上就會闖進寢宮,不由分說,連滾帶爬鑽到了西太后的床下,嚴嚴實實地躲了起來。西
太后一見榮祿這狼狽樣,又氣又惱,她衝著安德海大叫了一聲:
「小安子,該死的奴才,哀家正在閉目養神,亂叫什麼,掌嘴20下。」
安德海一聽西太后發火了,他不敢違抗西太后的意志,連忙狠狠地扇了自己幾個大
耳刮,嚇得那位宮女連連後退。
「安公公,我走了,你可別忘了請太后過去吃荔枝。」
姑娘走後,安德海落了幾滴眼淚,他好委曲。剛才可真著實地打了自己,他知道西
太后發話賞他幾個大嘴巴,只是為了洩氣,可打不打以及打得輕重,就全由自己定奪了。
他為什麼打得那麼重,幾下就把臉打腫了?安德海其實是打給那位坤寧宮的宮女看的,
他只有這麼狠狠地懲罰自己才能把那位姑娘嚇跑,可謂用心良苦也。
西太后從床下拖出了榮祿,她氣急敗壞地說:
「沒用的東西,看把你嚇成什麼樣子!我這臥房別說一個小小宮女,就是她東太后
也不敢撞入。以後把膽子放大一點,不然影響我的情緒,我可不願看到你這一副熊樣。」
榮祿驚魂初定,他急於離開。西太后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急切地問:
「下次幾時再來?」
榮祿貼在她的耳邊,低聲說了一句什麼,樂得西太后眉開眼笑。她半羞半怒地推了
榮祿一把:
「好一個小饞貓。」
榮祿走了,安德海低著頭走了進來,他哭喪著臉立在西太后跟前。
「怎麼了?小安子。」
西太后早已把剛才的事給忘了,她一抬頭看見安德海的臉又紅又腫,她詫異了。安
德海便把剛才的事一五一十地細細描繪了一番。西太后聽後,還真有一點兒感動,她撫
摸著安德海那張被打腫的臉說:
「小安子,難得你這份孝心,姐姐不會虧待你的。」
安德海看到西太后如此心疼自己,乾脆趴在西太后的懷裡,嗚嗚地放聲哭了起來。
西太后為安德海抹去淚水。這一男一女,一奴一主的關係越來越融洽了。自此以後,每
隔三五天,安德海便悄悄地把榮祿引進儲秀宮,樂得西太后如魚得水,好不快活。
一日,榮祿走後,安德海又趁西太后心情好的時候進來獻媚。他聽著西太后哼了幾
句戲曲,便阿諛地說:
「主子也會唱戲嗎?」
「會,小的時候我最愛聽昆劇,還有徽劇,那悠揚的曲調,還有戲於們婀娜的身姿
可美了。」
西太后轉而又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安德海又不失時機地接著討西太后的歡心:
「主子,既然主子如此喜歡唱戲,不如在宮裡搭著戲台,讓京城裡的戲班子進宮獻
藝。」
西太后一聽正中自己的下懷,可她又說:
「過去未曾有過這等事情,這麼做好嗎?」
安德海馬上接了過來:
「有什麼不好,祖制上還沒有太后垂簾聽政哩,主子您不也做了嗎?而且自從主子
垂簾聽政,四海平靜,百姓安康,外面人人都稱這幾年叫什麼『同治中興』,這不是主
於您的功績嗎?主子想聽戲,招幾個戲班子進宮,這是小事一樁,沒有人會說什麼不
妥。」
西太后被安德海一捧,飄飄忽忽彷彿到了天宮裡,輕飄飄的,不知西東。她當即拍
板:
「好,依你之見就這麼辦,過幾天你就準備搭戲台之事。你再到京城四處打聽打聽,
一定要選進最好的戲班子。至於酬金嘛,那是小事一樁。」
「扎,奴才一定盡心盡力地辦這事。讓主子您不出家門就可以聽上戲。」
安德海可真忙活了好一陣子,他首先找到了內務府總管,向他們交了個底,要求他
們選派最好的工匠來築戲台,戲台要搭得
大一些,比民間所有的戲台都氣派,還要精心地裝飾一番。不出一個月,一座豪華
氣派的大戲台便搭好了。下一步的工作重點是到京城裡四處打聽挑選戲班子,安德海一
想四處打聽也不是個法兒,他猛地想起了一個人來。誰?安德海的表舅王毅順。
當年,王毅順曾資助安德海念書,誰知這個外甥不爭氣,前先只念了幾個月的書,
就被私塾先生趕出了學堂。當安德海自閉後,表舅王毅順又幫忙找人,疏通關係,順利
地把安德海送進了宮做太監,安德海的心中一直都很感激這位表舅。不過,自從自己人
了宮,做了奴才,就失去了許多自由。一開始,安德海還抽點空去看望表舅,可這幾年
來,自從安德海成了西太后身邊的紅人,日夜侍奉西太后,他就再也沒見過王毅順。
這個王毅順乃京城一個戲班子的老闆,他對梨園情況了如指掌,現在何不去請教他
呢。安德海買了些精緻的點心,一路到了表舅家。王毅順一見安德海來了,連忙把外甥
讓到了屋裡,泡茶相待。王毅順早就聽人說,皇宮內宮有個小安子,是西太后身邊紅得
發紫的人,他早就猜到一定是外甥安德海,所以,安德海有好些年沒登門看望他,他也
不生氣,他能體諒出外甥的難處。
「德海,你的今天來之不易呀。」
「表舅,外甥若有不敬之處,還請您老人家多包涵。」
王毅順一聽安德海這如此得體之謙詞,心中不禁暗喜:
「德海這孩子長進了,連說話舉止都有點文儒之氣了。」
王毅順知道安德海此來一定有事,他便問:
「德海,你有什麼事需要表舅幫忙的?」
安德海暗自佩服表舅的洞察力,到底是在世面上混了幾十年的人,什麼也瞞不過他
的眼睛。安德海便直言道:
「外甥此來是想請表舅幫個忙,如今國泰民安,聖母皇太后日夜操勞,暇閒時想聽
聽戲,解解悶兒。宮裡已搭好了戲台,單等我挑選精湛的戲班子。抓緊排練了。」
王毅順一聽安德海的「國泰民安」,顯然有不同的看法。他生活在社會的底層,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社會現實,他深有體會。昨天,他還聽說四川一帶連年
水災,甚至有幾個村莊竟絕了戶。但王毅順是不會告訴安德海這些事的,即使告訴他這
些事,他也不相信,就是相信了也無濟於事,反倒引起雙方的不快。所以,話都到了嘴
邊,王毅順又把它嚥了下去。他明白自己唯一的職責就是給外甥提供一些藝技高強的戲
班子。他沉吟了一下,一口氣點出了幾個班主姓名:
「宣武門南的王軒庭昆劇班不錯,他們的唱、念、做、打都很有功夫。前門邊的小
桃紅徽班的幾個旦角長相都很俊俏,人稱『鳳凰堆』。」
安德海聽完王毅順的介紹,便說:
「表舅,事不宜遲,煩勞您勞走一趟,帶外甥去見見他們。」
王毅順帶著安德海找到了這兩個戲班。班主們一聽是皇宮裡找挑班子,樂不可支,
他們紛紛表示一定挑選最好的角兒,給皇太后獻藝。
幾天後,經過精心挑選的兩個戲班子進了宮。安德海為了討西太后的歡心,首先安
排戲班子在一個小院落裡加緊排戲,爭取以最優異的成績向西太后匯報。演員們豈敢怠
慢,一個動作,一種姿勢,一刀一劍,一招一式,反覆揣摩、練習,僅半個月的功夫,
個個戲子都大有長進。
準備的差不多了,安德海便挑了個風和日麗的日子恭請兩宮太后及其他嬪妃們看戲。
安德海特意為兩宮太后準備了非常舒適的軟榻,又擺上了許多果盤,以供兩宮大後邊吃
邊看戲。一群宮女們前呼後擁,兩宮大後款款落座。西太后回頭看了安德海一眼:
「小安子,找個座坐下吧。」
「謝主子。」
安德海搬了個凳子,坐在西太后身邊,他把西瓜籽一個一個地用手嗑開,然後遞到
西太后的手裡,西太后邊看戲邊吃瓜籽。
過了一會兒,安德海又為她剝開了一支香蕉,西太后看人了迷,不去接香蕉,安德
海一見香蕉皮一剝開,馬上變了色,便把香蕉隨手扔了,又剝開一支等著。如此往復有
時竟達十幾分鐘,連扔叨多根香蕉,直到西太后伸手接了為止。
這天開場戲唱的是「貴妃醉酒」。只見戲台上的「楊貴妃」,半醒半醉之態,搖搖
晃晃,一步三擺,杏眼含嬌,桃唇帶露,好一副天生麗質嬌媚態。只見西太后兩眼一眨
也不眨,面帶微笑,輕輕點頭合拍。安德海知道今天太后心情格外好,一定能得到太后
的贊賞,說不定還能得到賞錢哩。
看完戲,回到儲秀宮,西太后仍沉浸在迷人的戲曲中。剛才那個旦角演員扮像極好,
她不但體態優美,婀娜多姿,而且舉止得體,唱腔優美,把貴妃醉酒後的美姿與醉態表
現得淋漓盡致,簡直讓人看了以後弄不清她是個戲子,還是貴妃再世,真假難辨。西太
後不禁自言自語:
「真是個美人兒。」
「主子,你說誰是個美人兒,是那戲子,還是貴妃?」
安德海不失時機地逢迎西太后,西太后笑著說:
「當然是說楊貴妃了,當年李隆基『三千寵愛在一身』,她的嬌媚態把皇上的魂都
勻去了,白居易說她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真是個天底下難覓的大
美人,無怪乎唐明皇這麼寵她。」
安德海笑瞇瞇地說:
「我說她楊貴妃不是最美的,人人都說貴妃太豐腴,她的腰像個大水桶,我認為她
雖迷人,但比起主子您來,可就遜色多了。主子您身如楊柳,面似桃花,玉手纖纖,綠
雲擾擾。以後呀,定有人頌揚主子之功德,表現主子之美貌的。貴妃雖美,但能找到扮
演她的戲子,恐怕以後欲表現主子的美貌,連合適的扮演人都找不到,天下無人能及主
子之美貌呀。」
一席話說得西太后如墜雲霧,飄飄然,不知其所以然。她開心地嫣然一笑:
「好個猴精羔子,看我不打你的嘴,爛嚼舌根子。」
西太后裝作嗔怒地拍了安德海幾下,安德海趁勢抓住西太后的玉手,輕輕地拍打自
己的臉。
「主子狠狠地打,奴才的這張臉早就該讓主子打了。」
西太后一抽手,安德海順勢倒在西太后的懷裡,兩個人調笑了一會兒。安德海突然
想起什麼似的,說了句:
「主子,奴才去小院瞧瞧他們排戲去,讓他們再排幾出好戲。」
「嗯,還是小安子心細,去,讓他們多排幾出有看頭的戲。」
安德海當然明白西太后所說的「有看頭」三個字是什麼意思,他樂癲癲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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