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蓮英打探到安德海出事後,西太后怒不可遏,她有回天之力嗎?
密旨擬好了,恭親王奕訴馬上派心腹將密旨送出去。小皇上長長舒了一口氣,可他
發現幾位大臣似乎還有話要說,便詢問起來:
「李師傅,有話儘管說。」
李鴻藻看了看文祥和寶金,他們倆用目光在鼓勵著自己,似乎讓他當代表,便不再
猶豫。
「皇上,小安子這幾年來專橫跋扈,貪贓枉法,據悉他在宮外蓋了個豪華的安宅,
依老臣之見,既然責令丁大人稽查小安子並就地正法,就應該查抄小安子的府邸,以查
到有力證據,公佈於眾。」
「說得好!」
恭親王奕訴連聲附和李師傅的建議。小皇上絲毫也沒有猶豫,他馬上命文祥通知榮
祿,當晚就抄小安子的家。李鴻藻起擬諭旨,文祥帶著聖旨到了榮祿的家。
榮祿其人,前面已經介紹過。早先他與西太后有過一段戀情,可心愛的蘭兒偏偏進
了宮,一步步坐到了太后的寶座上。起初,榮祿對西太后並沒有什麼奢望,一個是臣子,
一個是太后,他們是沒有可能做夫妻的。
可小安子的出現,改變了榮祿的思想。西太后二十七八歲守寡,她正值青春年少,
深夜人靜之時,難免有思春的情緒。體貼入微的小安子全看在眼裡了,他千方百計排遣
主子的難言之苦,練就了一套過硬的指功,算是給西太后填補了一些缺憾。但畢竟指功
不能最大限度地滿足西太后越來越強烈的要求,她有時急不可耐,輾轉反側,十分痛苦。
在這種情況下,安德海大膽地提出讓侍衛總管榮祿秘密進宮侍奉西太后。西太后入
宮後,始終都沒能忘懷少女時代鐘情的「榮大哥」,經小安子這麼一提,她便心花怒放
起來。
榮祿雖已妻妾成群、兒女成行,但他心底深處也只愛蘭兒一人,平日裡他裝作沒事
兒似的,對妻體貼備至,對妾嬌慣無比,可無人處,他常常暗自感傷。每次進大殿,他
跪在地下向自己年輕時候摯愛的女人磕頭,而那個女人一絲笑容也沒有,坦然地接受他
的行禮,冷冰冰地說一句:
「免禮平身!」
榮祿每次退朝回到家裡,他的心裡都非常難過,他不止一次地想過,若蘭兒不是太
後,不是當今天子的親娘,哪怕她嫁過人,如今守寡了,榮祿非娶她不可。嫁過人又不
是什麼過錯,只要愛她,是不在乎這些事的。
可是不能,天下沒有太后改嫁臣子的先例,就是早年順治帝的生母莊妃改嫁多爾袞,
那多爾袞還是順治皇帝的親叔叔。皇嫂下嫁皇叔,不知招來多少人的非議,更何況自己
不是皇叔,只是一個不知名的小臣子呢。
榮祿沒敢奢望自己有一天會得到西太后,是安德海給了他這一艷福。
安德海找到了榮祿,告訴他馬上秘密進宮,榮祿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到了西太后
的寢宮,誰知等待他的竟是美人甜夢。壓抑多年的情慾一下子崩裂了,他與「蘭兒」—
—西太后沉浸在無比的幸福之中。從此以後,小安子每隔一兩天,便秘密帶榮祿進宮。
那些日子裡,榮祿似升到了仙境裡,他十分感激安德海。
可好景不長,不久,東太后可能有所風聞,安德海再也不敢來找榮祿了。榮祿十分
苦惱,本來,對西太后的渴望只是一種心理要求,壓抑了很多年,只是夢中「私會」蘭
兒,實際生活中,他是臣子,她是太后。榮祿早已斷了重新擁有「蘭兒」愛戀的念頭,
可小安子偏偏又挑起了他的欲望。這些日子以來,心理上的渴望變成了生理上的渴望,
似乎一日不見西太后,不和她親切一番,心裡就空落落的。
左想右盼,也不見該死的小安子來,榮祿有些沉不住氣了,他只好主動去找安德海。
此時,安德海也怕主子的風流韻事被人發現,所以很少再來約榮祿了。今天,榮祿終於
沉不住氣,主動來找自己了,安德海非擺擺架子不可。
「安公公請留步。」
榮祿追了上來,安德海一見榮祿那份神情,便知道他有所要求。安德海雙眼笑瞇瞇
的:
「榮大人,有事嗎?奴才還要回宮呢。」
榮祿心中不由得生火,什麼「有事嗎」,你個小安子不是明知故問嗎?沒事兒誰來
找你這個闊人。但此時他不能發火,因為他正有求於安德海。
「安公公,太后這幾日安好嗎?」
榮祿怎麼好意思直接提出想私會西太后,再溫鴛鴦夢?安德海心裡明白得很,只是
故意裝糊塗:
「榮大人如此關心主子,可見榮大人的忠心也。主子很好,吃得下,睡得著。」
安德海轉身便走。這可急壞了榮祿,好不容易才抓住了這根「稻草繩」,可千萬不
能讓它再脫手了:
「安公公,榮某想親自向太后問安。」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榮大人怎麼不早說呢?」
安德海那神情簡直令榮祿作嘔,那副不男不女的面孔,那又尖又細的噪音都讓榮祿
看著、聽著不舒服。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榮祿此時可千萬不能發火。
「煩勞安公公帶榮某一去,日後定當感謝安公公。」
安德海眼珠子一轉,心想也是,榮祿欠他的情,不會不還情,何不趁機敲他一筆。
再者,帶來了榮祿,讓西太后開心,她也不會忘恩的。
就這樣,安德海再次導演了一出風流寡婦偷情的「喜劇」。
榮祿生怕安德海不暗中幫助他,或者想出更毒的計謀害自己一下,不得不捨痛割愛,
將大量的白銀塞進安德海的腰包。安德海的胃口也是越來越大,開始20兩銀子就能使他
眉開眼笑,後來40兩銀子也買不到他的承諾,再後來,索性不要銀子了,他專向榮祿搾
取奇珍異品、古玩字畫。
安德海見榮祿身上有一個圓圓的、閃光的小東西,上面還有三根針子,很稀罕,便
問這是什麼玩意兒。榮祿回答是懷表,安德海毫不客氣地占為己有,榮祿氣得直咬牙,
在心裡大罵小安子貪得無厭。
這樣一來,榮祿由最初的感激小安子轉變為後來的恨死小安子。
文祥帶著聖旨連夜趕到了榮祿的府邸,榮祿正在睡夢中,忽然聽到家丁來報:
「文祥大人到!」
榮祿咕嚕一下從床上跳了起來,這三更半夜的,文祥到此一定有大事,榮祿只穿了
一件睡袍,便匆匆來見客。文祥見榮祿衣冠不整,便悄悄地說:
「榮大人,快換上官服,準備接旨。」
一聽說「接旨」,榮祿心中可犯毛了,半夜裡接旨,非是緊急情況不可,是好事?
還是壞事?榮祿不肯多想,他穿好官服,戴上官帽,跪在地上聽文祥宣旨:
「安德海私自出京,有違祖制,已令丁寶楨查辦,就地正法。
現令榮祿抄查安宅,即刻執行,不得有誤。欽此!」
剛才,榮祿正迷迷糊糊地睡著,忽然被文祥吵醒,這會兒心裡還有些怦怦直跳。再
加上小安子被捉拿一事他還是第一次聽到,事先,一點兒準備也沒有,乍一聽起來,心
裡又不免跳個不平。榮祿心裡暗想到:
「媽呀,小安子犯事兒了。這下他真的無路可逃了,看來他非做刀下鬼不可。」
文祥急於抄查安宅,便不容榮祿細想什麼,催促到:
「榮大人,還愣著干什麼,還不快去帶兵包圍安府,皇上還等著你的消息呢。」
安德海這次南下,整整帶走了89口大木箱子,裡面裝的盡
是幾年來從宮中騙的、偷的古玩字畫、珍奇異寶,還有一部分是各官員想打通「安
公公」這條門路,讓安德海在西太后面前為自己美言幾句,自願「孝敬」安公公的。當
然,他帶走的是絕大多數,還有一小部分帶不走。帶不走的東西,或是體積太大,生怕
帶到路上太顯眼,或是十分珍奇,安德海不捨得出手,或是價值低的,不值得帶走。
當然,還有一種東西,他沒有帶走,那便是一疊疊銀票。
安德海出京前,安排他的遠房侄子安英為他留京看守宅院。
安英從小好逸惡勞,游手好閒,不成體統,他的爹媽見這個兒子不成大器,便求到
安德海的門下,死活非要安德海收留這個遠房侄子不可。
安德海搭眼一看,便知道安英乃流氓之徒,自己正缺少陽剛之氣,家裡多一個吃飯
的也不算什麼,留下他,正可以做打手,就這樣,安英投靠了表叔叔安德海。平日裡,
安英無所事事,吃飽了便逛街,約戲子。最來,安英和「恰春園」裡的紅妓小桃紅打得
火熱,兩人如膠似漆,濃情蜜意,難捨難分。
全家人都歡天喜地地準備南下蘇杭,好好地樂一下,而安英卻不捨離去。一日聽管
家黃石魁念叨什麼「留守北京」,安英瞅住了這個好機會,向安德海賣了個好:
「叔叔,眼下您老就要出京了,這宅院侄兒願留京看守,不知叔叔放心不。」
安德海一聽心想:
「這個安英,看他平時不懂得規矩,關鍵時刻還真有點孝心,他不但不吵著下江南,
還自願留守北京,真看不出來,安英也有懂事的時候。」
一高興,安德海賞了他20兩銀子並留下兩三個月的生活費。
「安英,我給你留十幾個家丁,你們好生看管府院,叔叔到了江南,回來時一定給
你帶個漂亮的南方姑娘來。江南的姑娘比咱們北京的姑娘水靈多了,一個個嫩藕似的,
保你滿意。」
安英聽說安德海給他帶個漂亮媳婦回來,心裡樂開了花,連忙致謝。
「謝謝叔叔的厚愛,安英一定盡心盡力看守府院,請您老放心吧。」
安德海走後,安英不敢馬馬虎虎,生怕安宅被盜,但又不捨得恰春園裡的小桃紅,
想來想去,他只有向園裡的鴇母請求,以大價錢將小桃紅包下,包期是三個月。他把小
桃紅帶到安宅,兩個人住到了安德海夫妻的臥房裡,整日相擁而臥,十分快活。
這天夜裡,小桃紅與安英自然又是一番親親熱熱。一陣「傾盆大雨」過後,兩個人
都有些疲倦了,便赤條條地摟抱在一起,發出了鼾聲。
「砰,砰,砰。」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嚇得小桃紅縮在安英的懷裡,一動也不敢動。又是一陣敲門聲。
「快,紅兒,快穿上衣服。他媽的,是老傢伙回來了,不是說是三個月嘛,怎麼才
20天就回來了?」
黑夜中,安英和小桃紅也沒注意穿錯了衣服,安英穿上了小桃紅的大紅褲子,小桃
紅穿上了安英的一只黑鞋子。
「來了,來了,叔叔,您老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安英一面問,一面去開門。門剛打開,「嘩」的一下,幾十個衛兵擁了上來,領頭
的身穿官服、頭戴官帽,此人正是榮祿。
安英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連連攔阻:
「官人大老爺,我家老爺不在家,有什麼事,等他回來再說。」
「放開,小心本官的刀不認人。你家老爺回不來了。」
一聽這話,安英倒抽了一口涼氣。
「媽呀,叔叔一定是犯事了。」
安英知道憑他們十幾個家丁是攔不住官兵的,他靈機一動,退了下去,慌忙跑到一
間小屋子裡去。他去幹什麼?偷值錢的東西呀。安英直往口袋裡裝幾個小玉器。
「大膽的看家狗,裝夠了沒有?」
安英一轉身,看見榮祿正拎著刀站在自己的背後:
「老爺,小的該死,該死。」
安英連忙將玉器全掏了出來。榮祿上前一把揪住安英的衣領,大叫一聲:
「說,安德海的銀票都藏在什麼地方?」
安英確實不知道密室的人口,他更不知道銀票藏在什麼地方,又經榮祿一嚇唬,他
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用手指指另一間嚴密封鎖著的屋子:
「老爺,那間便……便……便是密室。」
榮祿拿過一根粗繩子,將安英來個五花大綁,又牢牢地把他栓在條幾上,帶著五六
個人沖進了密室。密室裡馬上點起了燈,人們四處尋找窯洞的人口,可查來查去,連一
道裂縫也沒有。
「榮大人,依小的看來,這兒不是密室,怎麼連一點兒裂縫也沒有。」
「對,咱們再找去!」
「慢,你們看,那是什麼?」
順著榮祿手指的方向,人們望去,那是一幅普普通通的老虎下山圖,和平常人家的
虎圖並沒有什麼不同。
「榮大人,這不過是一幅畫,沒什麼呀。」
榮祿的眼珠子直轉,他徑直走到畫前:
「你們注意了沒有,這畫不像是掛上的,倒像是貼在牆上的。」
一句話提醒了什麼,掛畫、掛畫,人們總愛把畫掛在牆上,根本就沒有貼在牆上的,
這其中肯定有名堂。榮祿仔細地看著,他猛然走到牆角的一座大掛鐘旁,小心地打開鐘
蓋,按了一下其中的一個鐘表裡少見的零件,那幅畫果然慢慢移動了,密室果然在此。
榮祿與三個衛兵掌著燈,小心地探下身子,鑽進了密室裡。
好傢伙,這密室裡就像是一個大倉庫。有稀世翡翠鼻煙壺,有王羲之的真跡,有西
漢時的花瓶、東晉時的花碗,整整150多件珍寶。在密室的一個大金匣子裡,還翻出了
一疊子銀票,榮祿點了一下,一算,嚇了他一大跳:
「這奴才真是找死,蓋了這豪華的府邸不說,光銀票上的數目就大的驚人,整整是
刀多萬兩白銀,此外還有大金元寶17個,銀元寶十個。」
折騰了大半夜,榮祿帶著衛兵回到了宮裡。文祥、李鴻藻。
寶均早已在軍機處等候,他們清點了所繳獲的財物,令榮祿把財物暫時交給內務府
大臣明善,便各自回家睡覺去了。
西太后病了十幾天,經過太醫的診治和李蓮英的悉心照料,她總算痊癒了。今天,
秋風習習,天氣晴朗,西太后的心情格外好。她忽然想去聽戲,李蓮英連忙把宮裡的戲
班子找來。鑼鼓一敲起來,西太后可就坐不住了,她起身穿戴洗漱完畢,喊了一聲:
「慶兒。小李子陪哀家看戲去。」
慶兒抱著軟墊兒,李蓮英攙扶著西太后,到了戲場。西太后說聽「馬寡婦思春」一
場戲,戲班子馬上表演了起來。戲中表現的是一個風流年輕的馬氏寡婦,丈夫去世後,
捺不住閨中的寂寞,偷偷與鄰居大哥調情的事兒,這正對西太后的胃口。台上的表演惟
妙惟肖、淋漓盡致,打情罵俏十分生動。西太后笑得前仰後合,直拍李蓮英的手:
「小李子,你瞧,那馬寡婦的臉蛋多俊呀。」
李蓮英連聲附和道:
「主子您說得太對了,連我這個不中用的人都快被她醉倒了。」
一看到這些淫戲,西太后不禁又想起了心愛的安德海,如果小安子此時在這裡該有
多好啊。他看完戲回到寢宮,一定不會讓主子失望的,他那美妙的十指一定會滿足西太
後的欲望。
「小李子,你師傅該到江蘇了吧。」
「回主子的話,奴才估計他此時應在山東境內。」
西太后一聽安德海正在山東境內,不禁皺了一下眉頭,她深知山東巡撫丁寶幀素來
與安德海不和。
「小李子,你算一算,你師傅幾時能到蘇杭。」
「扎」。
此時,西太后與李蓮英都料想不到,安德海此生此世是永遠到不了蘇杭了。
一段令西太后開心的淫戲唱完了,西太后還沒有過戲癮,她要聽「貴妃醉酒」。戲
子們連忙去換行頭,改妝扮。在這段空檔裡,西太后忽然想起兒子也很喜歡看「貴妃醉
酒」,便說:
「小李子,去把皇上請來,一起聽戲。」
李蓮英連忙趕往養心殿去請小皇上。李蓮英一路小跑去了養心殿,他急切請皇上聽
戲,便沒有敲門,一腳門外,一腳門裡,剛想開口,只聽見裡面有兩個人在低聲細語:
「李公公,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小孫呀,這可不是胡亂說,走漏了風聲是要殺頭的。」
姓孫的太監仍纏住李明玉不放,執意讓李明玉告訴他來龍去脈,李明玉守口如瓶,
只是說:
「小孫,你不要再問什麼了,我也不會給你說的。不過,你是從哪裡聽說的呢?」
「李公公,怪不得萬歲爺寵信你,原來你還真是守口如瓶呀。
你不說,小的也知道一些,今天,小的到宮外去辦事兒,一出宮門便聽人們紛紛議
論,說昨天夜裡榮大人抄了安公公的家,抄沒的財物全放在內務府呢。」
李明玉裝作什麼也不知道,淡淡地說:
「胡扯什麼,小心萬歲爺撕你的嘴。」
李蓮英輕手輕腳地退了出來,他不禁抽了一口涼氣:
「媽呀,這麼大的事情,主子全蒙在鼓裡。」
李蓮英一口氣跑到西太后面前,他湊近西太后低語些什麼,只見西太后臉色陡然一
變,由原來的紅潤白嫩一下變成了灰黑色。
「快,你去內務府察察動靜。」
李蓮英還沒走進內務府大門,只見兩個侍衛攔住了他的去路。
「兩位差哥行個方便,小弟要進去找明善大人有話兒要說。」
「這位公公,不是咱們硬和你過不去,千真萬確明大人剛吩咐過,什麼人都不能進
去,他正在承辦重要公務,公公還是請回吧。」
其實,李蓮英並不是真的要見明善,他只想來探探虛實。回到儲秀宮,他急切地對
西太后說:
「主子,看來安公公兇多吉少,既然已抄了他的家,那麼他人也難逃一劫。主子,
快想個法兒救救他吧。」
西太后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她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此時不是手慌腳亂、六神無主
的時候,現在最重要的是打探清楚情況,以想出個萬全之策應付突發事情。
「小李子,你到恭王府去一趟,找到恭親王,就說哀家有急事要見他。」
「扎。」
李蓮英直奔什剎海外恭王府。此時,恭親王正坐立不安,密旨是發出去了,安德海
的家也抄了,可西太后那邊怎麼交代呢?
西太后的脾氣他是知道的,她變起臉來可是不認人,小安子是她的寵監,殺小安子
就等於打了西太后一巴掌,一向專橫無禮的她肯善罷甘休嗎?恭親王越想越覺得很為難。
「王爺,宮裡的李公公,李蓮英求見。」
恭親王的心中「咯瞪」了一下:
「不好,一定是西太后派李蓮英來興師問罪的,此時西太后一定正在氣頭上,自己
可不願去撞這個槍口,還是緩一緩再說吧。」
恭親王連忙躺在床上,他又讓親王福晉用一條毛巾把頭給他扎上,裝出有病的樣子。
李蓮英剛踏進王爺的臥房,便雙腿跪下請安:
「奴才給王爺請安了。王爺吉祥。」
李蓮英不見王爺發話,他不敢站起來,只好繼續跪著,只聽見福晉開口了:
「李諳達平身免禮。」
李蓮英站起來一看。哦,原來是恭王爺病了,福晉坐在床邊,不時地遞水送茶,恭
王爺費了好半天的勁才支起身子,抬頭問:
「李諳達有事嗎?」
李蓮英不知道恭親王是否是真病了,他低聲說:
「主子聽人說安公公出事了,特遣奴才來請王爺進宮商議此事。」
李蓮英的目光始終不離恭親王的臉,他想從恭親王的面部表情上看出什麼破綻來。
可恭親王是何等精明之人,他經過風雨,見過世面,豈能讓初出茅蘆的李蓮英看出什麼
破綻來。他緊皺著眉頭,顯得身體非常不適:
「本王昨日染了風寒,現在實感不適,沒辦法進宮。不過,關於安德海的事情,本
王是知曉的。
「安德海私自出京,有違祖制,而且一路招搖扇惑,搜刮民財,山東巡撫丁寶幀已
經將他參奏了,看來,誰也難保他的人頭。」
恭親王這話說得很有份量,這是明確告訴李蓮英,西太后再心疼,也無回天之力。
李蓮英此時羽翼尚未豐滿,他既要抓住西太后這根粗繩子,然後沿著這根繩一路爬上去,
同時又不願得罪王公大臣,特別是恭親王這等有政治實力的人物,他必須牢牢抓住,今
後還有用得著他們的地方。
李蓮英得知了事情的大致情況,對奕昕說:
「王爺,太后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拖過今天、明天,拖不過後天。王爺您總不可
能一輩子不進宮吧,依奴才之見,不如王爺想出個權宜之策,由奴才向太后婉言轉告,
或許情況會出現轉機。」
恭親王沒曾料到平日裡不顯眼的李蓮英考慮事情如此周全,他的精明、能幹的勁兒
不亞於當年的安德海,不可小看這個李蓮英也。恭親王一時找不出更好的詞兒,便勉強
地說:
「既然密旨已經六百裡加急發出去了,還有什麼好說的,恐怕現在小安子的人頭早
已落地了。」
「啊,人頭早已落地了,王爺,這可不得了,太后肯定會發怒的,必須想個法子大
事化小,小事化了,先穩住太后再說。」
恭親王一見李蓮英有從中調理、周旋之意圖,便放鬆了警惕,他坐了起來,追問:
「依李諳達看來,怎麼做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呢?」
李蓮英平日裡正想逢迎恭王爺,只愁沒有機會,此時這良機,他可不會輕易放過的。
他湊近王爺,獻媚似的說:
「王爺的大格格榮壽公主深得太后的喜愛,可以讓大格格進宮替王爺在太后面前求
個情,奴才替格格敲敲邊鼓,兩個人一唱一和,定能平息太后心中的怒火。」
恭親王十分感激地看著以前從未放在眼裡的李蓮英,從這件事起,對李蓮英當刮目
相看。恭親王說:
「只有如此了,事情辦成以後,本王心中有數。」
李蓮英連忙攔住恭親王,不讓他說下去。
「王爺何必那麼客氣,區區小事,何足掛齒,以後奴才願為王爺繼續效力。」
恭親王見李蓮英還可以信得過,便把密旨底稿交給了他。恭親王還是不放心,再三
叮囑,盡量把事情辦圓滿,減少西太后對自己的不滿情緒。李蓮英很有信心地說:
「王爺放心吧,奴才會見機行事辦好這件事的。」
李蓮英走在回去的路上,洋洋得意:
「安公公呀,安公公,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明明順治帝時就樹鐵牌告誡,太監
不許干預政事,不准私自出宮,你怎麼淨於蠢事呢?這不是拿雞蛋撞石頭嗎?這回呀,
你非撞個粉身碎骨不可。天公作美,讓我李蓮英周旋於西太后與恭親王之間,我小李子
比你聰明多了,我會讓他們雙方都贊揚我的,這正是我李蓮英嶄露頭角的好時機,此時
不表現我的才幹,更待何時?」
李蓮英收住了笑臉,立刻變成了哭喪的臉,沒精打采地到了儲秀宮。西太后一見他
這份神情,便知道事情不妙。
「小李子,你快說說看,都打聽到了什麼?王爺呢?」
「回主子的話,王爺昨日染了風寒,此時正發著高燒,實在是不能下床行走。不過,
奴才也得到了確實的消息。」
李蓮英邊說邊抹眼淚,那淚水呀還真像泉水一樣直往外湧。
李蓮英就像他死了親爹一樣難過,哭得西太后心煩意亂。
「好了,別哭了!有什麼事情,快說!」
西太后呵責了一聲,李蓮英馬上收起了眼淚,他把密旨的底稿交給了西太后。
看完密旨,西太后氣得把底稿撕得粉碎並砸到了李蓮英的身上,她歇斯底裡似的大
叫:
「什麼就地正法,毋庸請旨,什麼倘有疏忽,惟該督撫是問,這分明是置小安子於
死地。他們人人都知道我最喜歡小安子,偏偏要殺他,這擺明了是和我過不去。」
西太后氣得直咬牙,李蓮英怕西太后一氣之中做出什麼衝動的事來,於人於己都不
利,便連忙勸慰她:
「主子,師傅的事,小李子也很痛心,只是看到主子您為一個奴才如此大動肝火更
心疼。主子您想一想,皇上尚不能親政,萬一主於您氣壞了身子,誰來支撐著大清的
天?」
李蓮英又是捶背,又是撫胸口,勸了好半天,才把西太后給勸住了。西太后見李蓮
英絕不遜於當年的安德海,甚至比小安子還機靈、勤快,不禁起了一個念頭:扶李代安。
但這只是一瞬間的念頭,她容忍不了別人懲治自己最寵信的太監,這不等於打她西
太后的臉嗎?實在讓她難以嚥下這口氣。
「小李子,這不擺明了是衝著我來的嗎?」
李蓮英直搖頭:
「主子可別這麼想。主子何等英明,他們敬還來不及呢,怎麼可能沖主子來呢?安
公公有今天,也是他太不檢點的結果。
「主子您想想,他走前主子交代了什麼?主子千叮嚀,萬囑咐,要他不要太張揚,
辦完事情就回京,可安公公一時高興忘乎所以,帶著女眷、樂班,一路風風光光,招搖
太大了,才招來今天的橫禍。」
西太后覺得李蓮英的分析十分正確,小安子不聽自己的勸告,一路招招搖搖,一定
也搜刮了不少財物,才引起了巡撫的不滿的。這叫自食其惡果,活該!西太后此時心中
的怒火已消了一大半。她剛才的怒火一半是心疼安德海,一半是氣恭親王他們背著自己
干這麼大的事,簡直沒把堂堂的太后放在眼裡,豈能不生氣。
「小李子,密旨出京幾天了?」
「昨天夜裡才出京,不過是六百裡加急,追不回來的。看來,安公公難逃這一劫。」
西太后執拗地說:
「不一定逃不掉這一劫,哀家馬上擬旨,也以六百裡加急趕赴濟南,哀家不相信丁
寶幀敢抗哀家的諭旨。」
李蓮英從心裡盼小安子死。前些年,安德海收李蓮英作徒弟,但是,他們師徒只是
個虛名,兩個人的關係並不融洽。安德海處處壓抑著李蓮英,壓得李蓮英幾乎喘不過氣
了,有小安子活一天,就沒有李蓮英的出頭之日,此時,李蓮英正盼著小安子的人頭落
地。李蓮英可不願西太后再追發什麼諭旨,所以他連忙說:
「奴才斗膽,請太后三思!既然他們一致同意發密旨查拿安公公,這就說明他們都
不滿於安公公,而且他們打出了有違祖制的旗號,主子若是硬和他們對著干,豈不是造
成孤立的局勢嗎?孤掌難鳴啊!」
李蓮英這幾句話果然很有效,使得西太后收回了剛剛萌發的念頭。她寧願犧牲一個
小安子,也不願變成「孤家寡人」。她深知,失去民心坐不穩大清的江山。正在這時,
只聽到一位太監報:
「榮壽公主到。」
前面已交代,榮壽公主乃恭親王的長女大格格,她從小善解人意,聰明又漂亮,兩
宮太后都非常喜歡她。後來,兩宮太后有意收她為乾女兒,於是由王府的大格格升為榮
壽公主。這個公主平日裡宮中過幾個月,王府裡過幾個月,西太后寂寞時,她也曾給干
娘解過問,西太后也頗喜歡這位乾女兒。
一聽榮壽公主到,西太后便明白一定是女兒來為父親求情了。西太后陰沉著臉,並
不出聲。
「皇額娘吉祥,女兒給額娘請安了。」
榮壽公主的年紀和小皇上相仿,但相比之下,她懂事多了。
她見干娘不說話,便不敢起身,一直跪在地上。西太后再專橫,她也無心和一個孩
子過不去,再說,榮壽公主平日裡也挺討她喜歡的。
「起來吧,小心著了涼。」
榮壽公主輕輕地走近西太后,輕輕地給西太后捶著背。
「額娘,你的臉色這麼難看,是哪兒不舒服?」
西太后沖了她一句:
「是心病,心裡難受。」
榮壽公主依然柔聲細語地問長問短:
「太醫來過沒有,太醫怎麼說?女兒扶額娘躺一會兒。」
西太后看著嬌小、溫柔的乾女兒,心裡有些過不去了。才十來歲的孩子,干嘛對她
這麼兇,於是,和顏悅色了一些:
「都是你阿瑪給氣的,這個老六竟背著額娘嚴懲小安子,到了今天,我還蒙在鼓裡
哩。」
榮壽公主怯怯地說:
「女兒長居宮中,王府裡的事很少知道,我阿瑪如果干了什麼對不起額娘的事情,
女兒願代他受罰。」
西太后覺得自己的這個乾女兒好懂事,像個小大人似的,但又脫不了孩子的稚氣。
天底下哪有女兒代父親受罰的?西太后撫摸著榮壽公主的頭,說:
「傻孩子,沒你的事。額娘只是氣你阿瑪背著我干事,這事兒應該事先通知我一聲
呀。」
榮壽公主連忙說:
「女兒猜想是阿瑪不願讓額娘太操心,因為這十幾天來,額娘的身體一直欠安。」
經榮壽公主這麼一說,西太后心裡的氣又消了一大半。如此
說來,恭親王是為自己的身體著想的,此過可原諒也。榮壽公主見西太后已不再咬
牙切齒地罵父親了,便起身告辭,回恭王府報告好消息去了。
公主走後,西太后稍作休息,她準備養足精神,找東太后慈安算賬去。
「好個東太后,表面上看起來溫文爾雅、寬宏大量,實際上骨子裡惡毒得很。她對
小安子也太狠了點,我非找她算賬不可。」
李蓮英在旁邊聽得一清二楚,他連忙湊過來說:
「奴才斗膽,奴才認為主子還是不去興師動眾的為好。」
「此話怎講?」
李蓮英見西太后有意聽聽他的建議,便說:
「主子已經放過了恭親王,何必去得罪東邊呢。東邊雖參與了這件事,但最終還不
是她作的主,這件事可能與皇上有關。主子您想想,皇上每天到這裡看奏折,丁寶幀參
奏安公公的奏折,第一眼看到的是皇上,若是萬歲爺當時稟奏了主子,不什麼事兒也沒
有了嗎?」
西太后一聽李蓮英所言極是,是呀,問題出在親生兒子身上,而兒子恨小安子也不
是一天兩天的了,他賜給安德海一個「女」字,便已暗含了殺機,看來,其中的文章是
兒子做的。想到這裡,她似乎對東太后的怒氣消了一些。
「不過,這麼大的事情,她也應該及時通告我一聲。」
「主子,讓您知道了,密旨還能發出去嗎?奴才勸主於也別為安公公的事兒氣傷了
身體。」
西太后轉而一想,覺得李蓮英的話十分有道理。其實,西太后並不是心疼安德海,
死了一個安德海,自有後來人,眼前的李蓮英精明、能幹,絕不遜於小安子。西太后惱
火的是人們都沒有把她放在眼裡,這是一種權力的鬥爭。
過了兩天,西太后仍覺得心中有股怒火,起碼,她要把這股怒火發洩出來。自從密
旨發出,算起來已經三天了,可能安德海的人頭已經落地。這三天來,東太后吃不安,
睡不寧,她能猜想到一向專橫無禮的西太后早晚會來找麻煩的。東太后已作好了最充分
的思想準備,任憑西太后鬧翻天,自己忍讓就是了。
用過午膳,睡足了覺,西太后決定去鐘粹宮找東太后去洩忿。這時,東太后正拿起
一本詩集在讀,這本詩集還是十幾年前,初入宮時,與咸豐皇帝吟詩作賦時留下的,裡
面還有不少咸豐的遺稿。東太后讀著讀著,不禁潸然淚下,淚水打濕了詩稿。
「聖母皇太后駕到。」
東太后連忙抹去了淚水,她不願意讓西太后看到她在流淚,又連忙往臉上塗了一點
粉,打起精神來,強作歡顏。東太后起身迎了上來:
「妹妹身體恢復了嗎,怎麼大老遠的來了,有什麼事兒,讓小李子告訴姐姐一聲,
我去便是了。」
東太后盡量使氣氛放鬆一些,西太后往軟榻上一坐,氣哼哼地說:
「暫時還死不了,妹妹何敢勞姐姐大駕。姐姐在干嘛呢?」
「姐姐閒來無事,剛翻開詩集讀兩遍。」
西太后用眼斜瞄著東太后,不冷不熱地說:
「對了,妹妹竟忘了姐姐是個大才女,素有女狀元之稱。姐姐學識淵博、修養極高,
妹妹正想請教一個問題。」
東太后聽得出來,西太后的話裡帶刺兒,便謹慎地說:
「何必用『請教』二字呢,姐姐只要知道的,一定盡力解答。」
西太后鼻子裡冷冷地哼了一聲:
「姐姐一定知道,小安子犯了事了,姐姐不會不知道吧。這小安子跟了妹妹十幾年,
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再者,當年肅順等八大臣對咱們姐妹是何等的猖狂,沒有小安子
從中幫助,能有
你我的今天嗎?他不檢點,做事有些出格,罰他一下不就成了,何必要趕盡殺絕
呢?」
西太后終於全發了出來,東太后只有以退為上乘,此時萬萬不可針鋒相對,據理力
爭,那樣,將會使兩宮太后徹底翻臉。東太后只好說:
「事情發生的突然,姐姐也是那天晚上才知道的。幾位大臣皆認為小安子有違祖制,
膽大妄為,何況皇上恨死了小安子,他非要殺他不可,姐姐一時也沒想清楚,便下令擬
了懿旨。當時妹妹身體欠安,姐姐不願再給妹妹加負擔。
「妹妹你想想,小安子打著妹妹的旗號沿途搜刮民財,招搖撞騙,這不是給妹妹臉
上抹黑嗎?若不重治安德海,恐世人傳開,於大清江山不利,與你我姐妹更不利。妹妹
如此抬愛於他,他非但不知福,反而借妹妹的東風,在外面為所欲為,惹是生非,這豈
不是枉費了妹妹的一片苦心!」
一席話,說得西太后啞口無言,東太后處處從西太后的立場出發,聲聲是維護西太
後的名譽、尊嚴,西太后還有什麼話好說呢?又坐了一會兒,西太后便告辭了。
剛才在鐘粹宮,東太后為了保全自己,抬出了小皇上來作掩護。西太后心裡也明白,
殺小安子的決定,兒子載淳一定在其中起了關鍵性的作用。她回到了儲秀宮,令李蓮英
去請小皇上來,她要親自問個清楚。不一會兒,小皇上便到了。
「皇額娘吉祥。」
小皇上給母親請了安,神情緊張地坐了下來。李蓮英一到養心殿,小皇上便覺得大
事不好,一定是母親要他去受訓。但「醜媳婦也得見公婆」,早晚非面對母親的責難不
可,所以此時小皇上加倍小心翼翼地來見西太后。
「皇上呀,你長大了,有能耐了,眼中還有你親娘嗎?」
西太后的語調陰沉極了,嚇得小皇上不敢出大氣。西太后此時心裡確實很難過,鹹
豐皇帝賓天時,兒子才六歲,當時肅順。
端華、載垣等八大臣為所欲為,欺壓她們孤兒寡母,西太后生怕兒子的皇權落人他
人之手,拚死發動了「辛西政變」,兩宮太后「垂簾聽政」,總算穩定了局勢。西太后
掌握大清的實權至今已有八年,隨著兒子的一天天長大,這個具有政治野心,權欲甚大
的女人一天天感到恐慌。從心底講,她怕兒子長大,按大清祖制,小皇上到了門歲便要
親政,今年已經14歲了,離親政還有三年的時間,這最後的三年,西太后要好好地過過
權癮。
現在,兒子尚未親政,就如此大膽,背著母親干有悖於母親意志的事,等三年後親
政了,他還會把母親放在眼裡嗎?此時,「殺小安子」引起的是西太后心理的恐慌,而
不是真正地心疼小安子。
「皇上,小安子犯了錯,錯至不可饒恕,非殺不可的程度嗎?」
小皇上此時心裡已有了一點底兒,因為昨天李鴻藻師傅給他講了一個典故,此時這
個典故正能派上用場。他站了起來,搖頭晃腦地說:
「皇額娘,可能您還不曾知道小安子下江南打得什麼旗幟。」
「什麼旗幟?」
「三足烏旗,即火紅的太陽裡畫著一只三條腿的烏鴉。」
西太后進宮以前讀過幾年私塾,但稱不上學識淵博。進宮以後,特別是做了「蘭貴
人」後,咸豐皇帝身體一天天衰弱,有時競無力讀奏章。只好讓蘭貴人代批奏章。為了
政治上的需要,西太后確實也發奮了一陣子,又讀了一些書,充實了自己,但關於「三
足烏」的典故,她仍是不知道。她不禁問了一句:
「三足烏是什麼意思?」
小皇上高興了,母親不知道「日形三足烏」的典故,這更便於自己解釋。
「兒子對三足烏的典故略有所知,昔《春秋》有記:『日中有三足烏』,後《史記
﹒司馬相如》篇中釋:『幸有三足烏,青鳥也,為西王母取食,在昆墟之北也。』
「皇額娘,這小安子把額娘比作是西王母,他下江南是『為王母取食也』,不正是
挑明為額娘辦事嗎?他沿途搜刮民財,招搖惑眾,不是給額娘臉上抹黑嗎?」
經兒子這麼一解釋,西太后也恨起安德海來了:
「好個小安子,你在京城裡搜刮得還不夠嗎?竟打著我的旗號到江南去發財,活該
天絕你,你是自己找死。」
但西太后不便在兒子面前認輸,她還是揪住小皇上不及時向她稟報,又陰沉著臉說:
「小安子犯了法,死有余辜,可皇上也不應該獨獨瞞住額娘一個人。你六叔,還有
東邊的都知道,不告訴額娘,究竟是什麼意思?」
小皇上發現西太后的氣已消了一大半,便拿出別人不曾擁有的特殊「武器」來——
母子連心。他親見地說:
「兒子是心疼額娘,那幾日額娘病臥軟榻,吃不下,睡不安,兒子心裡別提多難過
了。兒子還能給額娘再加心事嗎?那可就是不孝之子了。」
兒子這幾句甜言蜜語說得西太后十分開心。小安子再可心,總還沒有兒子可親,天
底下哪個做母親的不能原諒兒子的過錯呢?兒子是自己懷胎十月親生的,犯不著為了一
個小安子而失去兒子的心。權衡利弊,西太后還是原諒了小皇上。
安德海的死,對西太后不能不說是一個沉重的打擊,一天到晚像影子似的小安子一
下子沒有了,她難免有些空落落的感覺。
更重要的是,八年垂簾聽政以來,這是西太后第一次吃了個啞巴虧,她心裡難免有
些不平衡。
但畢竟局勢已定,無可扭轉,西太后左思右想,不如來個順水推舟,為自己臉面爭
回一點光彩。病了20多天的西太后終於又臨朝了,她臨朝的第一件大事便是向群臣頒布
一道諭旨:
「我朝家法相承,整飭宦官,有犯必懲,綱紀至嚴。如遇在外招搖生事者,立治其
罪。太監安德海,膽大妄為,私自出京,有違祖制,罪不應赦。日後如有再敢外出滋事
者,一律從嚴治罪,毋稍寬縱!欽此。」
文武百官你看看我,我望望你,然後從人群中猛然爆發出一陣掌聲,接著便是群臣
的喝彩聲:
「聖上英明!」
「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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