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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陶立足


  范蠡、西施、風胡子上路之後,風胡子一五一十告訴了范蠡和西施;風胡子與楊來銀、楊來錫與陳龍。梁天順與陳娟已經按大哥原來計劃完婚,楊來銅與鄭零的婚事正在籌辦之中,想借賀喜之機,五個據點、十大姓氏集合一次,一方面讓沒有見過面的互相認識一下,另一方面為今後聯絡與合作方便。就是大哥、大姐聯繫不上,馮大哥、蔡大毛和我決定,不惜代價,一定派人聯繫上,我們三人奉命出來了。大家是好意,還是希望你領頭,帶著這些人干點事,可以不涉及政事,但總可以改善這些人的生活境遇,也可以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做些有益於社會的慈善事業,不知大哥應允否?
  「到定陶再說,好吧。」
  「大哥走了,群龍無首,暫時推舉我和馮大哥臨時召集大家。」
  「好,好。你和馮大光足能挑起這副擔子。」
  「大家還是思念你們。你們不能和大家脫離聯繫。眾望所歸,也別讓大家失望。」
  「我現在不是無立足之地嘛。」
  「會有的。我也告訴大哥,他們斷後,就是掐斷追蹤者。已過三天,估計太湖上已經飄屍了。」
  「不好!他們是無辜的,傷害無辜是有罪的。」
  「這不管大哥事,是風胡子和馮大哥在仰止決定的。忍耐應該有限度。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以後可不能再傷害無辜。躲一躲他們就是了。我算了算,狗賤已經沒有多少壽期了,估計到定陶即可安居樂業。」
  「大哥,我們在仰止還有一個想法。」
  「只要不犯上作亂,你就只管說。」
  「大哥知道,白馬寨陳家有屠宰場,西柳坪楊家兼具農業、漁業和狩獵,仙巖村徐家有篾器手藝,仰止由原來客棧,發展成飯館、商店和客棧綜合經營,若耶村有養蠶、浣紗和刀劍等工藝。如果把五個點、十大姓連起手來,統一規劃,統一經營,那就會興旺得多。比如,在仰止可以建立屠宰分場,可以建肉店,從白馬寨抽調部分技術力量,是很容易辦到的。各種工藝產品都可以運到仰止商店去銷售,在白馬寨還可以再建一個商店,因為那兒有墟場,客戶問題不大,獸皮、魚、蠶、絲、工藝等都可以銷售。這樣,五個點就可以大大活躍起來,使分散的、獨立的、小規模經營,變成統一的、有計劃的、大規模經營。這個方案,也希望大哥能幫著拿拿主意:是否可行?還有什麼不完善之處?」
  「風胡子呀風胡子,我在赤堇山就看出,你是個將才,看來還低估了,應該說,是個帥才,是統觀全局、做大規劃的人才。」
  「怪不得當年鄭旦一眼就看中了他呢?」西施插話。
  「大哥、大姐都先別誇我,先說這想法行得通,還是行不通?」
  「咱不動刀,不動劍,不與朝廷作對,能行得通,一定能行得通!」
  「大哥看還有什麼補充?」
  「補充麼?我們到定陶就可以建立第六個點。齊國的鄆城、陽谷、定陶自古以來有尚武風尚,刀劍之類可以有廣闊的市場,可以批發,亦可零銷,到時酌情而定。另外,阿鳳那兒已經有五、六匹馬。白馬寨、仰止客棧、若耶,也都有馬匹,既可集中飼養,亦可分散飼養,但都要有計劃繁殖。據我所知,北方的馬匹,不僅是交通工具,而且駕車、耕田、澆地,乃至拉碾、拉磨,都離不開牛、馬、驢、騾,把馬的繁殖,擴大到馬、驢、騾,馬與驢雜交,就能生騾,但騾不再生育,它是牲畜中的二妮子。北方少水牛,多黃牛。要適應各地的不同需要,把經營範圍擴大,適應多方面需求,就能搞活。我看西柳坪山坡可以搞一個大牲畜飼養繁殖場,那裡有空地,草又多,人力不夠,可適當顧人。說到這裡,我又想問問你:咱們的下一代興旺嗎?」
  「據我所知,處女、陳娟、來錫,都已有貨。」
  「你和來銀,怎麼還遲遲不見結果?」
  「別忙,得有計劃、按比例,不能搞一窩蜂。都趕一天生孩子,賀喜都賀不過呀!」
  「你到挺會找理由。有希望沒有?」
  「六月六,不種瓜,就點豆。六月就能有個眉目。大哥光問我,你們怎麼樣?」
  「你看我們東跑西顛,哪有安穩日子,拖兒帶女有多不方便。到定陶安定以後再說。」西施有點著急。
  「去,去,去,別瞎說!」
  「要孩子也是正當要求,有什麼不好意思?」
  「該有個孩子了。光兩個大人,生活太孤寂,缺點生氣。」
  「風胡子你的想法很好,各行各業牽手,東西南北合作,瞄準產、供、銷三個環節,這是個大計劃。到定陶根據市場行情,再做進一步策劃。他們兩個會趕上來嗎?」
  「會的。這都是事先約好的。咱們速度可以適當放慢,多休息休息,他們趕上來就會快些。」
  「他們能找到嗎?」
  「咱們每到一地,我都留下標記。他們能認出來。咱們一離開,標記就撤下來。看不見標記,他們不停止地往前趕路;看見標記,才停下來尋找。」
  「風胡子你還有心細如髮的一面。敝人自愧弗如。」
  「他在若耶就以心細聞名。誰都知道,他是面粗心細,沒有他預料不到的事,沒有他考慮不周的方方面面。旦兒心租點,所以看中了心細的胡子。在吳國,也是因為她心粗了點,露出了馬腳,才遭了夫差毒手。」西施在回憶往事。
  三個人每到一地,就有意識多住,等待來金和陳虎的到來。

  來金和陳虎在路上,盡量減少停住時間,盡量增加趕路時間,有時候一天只睡三。四個小時,甚至一兩個小時。在船上可以一人搖櫓,另一個人休息。為加快速度,有時兩人同時搖櫓。
  在第五天,來金和陳虎終於在駱馬湖上,趕上了范蠡、西施和風胡子。
  金仔講述了太湖三山背後的故事,風胡子誇贊說:「幹得漂亮,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連船也不留下。」
  范蠡說:「讓這兩個人當替罪羊,豈不冤枉?」
  「也怪這兩個差役如此認真,就說我不到,回朝廷稟報,不就完事,偏偏窮追不捨。」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們把這兩傢伙拖到三山岸邊時,有一個還有口氣,我們問他:「何人差遣?」他說:「勾踐親自差遣。」「有什麼條件?」答道:「活見人,死見屍,賞銀千兩。」還想問他,頭一歪,死球了。所以這兩個人也不冤枉,為千兩銀子可以不要命,這不是活該嘛!」
  「事已至此,用不著再想它去了,就算這兩個人命該如此吧。我們還是抓緊時間趕路,你們出來時間太長,家裡人會惦著。」
  五個人一行,由駱馬湖到微山湖、昭陽湖,從萬福河逆流而上,直達定陶。
  先找一個客棧,暫時住下。風胡子、楊來金、陳虎三人帶些銀兩,到定陶街上打聽,看看哪家賣房。
  在第三天找到一個賣房者,是個孤老,年屈七旬,住在定陶縣城的南端,有寬敞的院落,只有三間山石砌的房屋,一間是老人住房
  一間是灶房,煙熏火燎,牆壁、屋頂漆黑一片。還有一間,和這兩間隔開,另開一門。原為裝儲東西和糧食的倉庫,老人一貧如洗,這間房等於空著。
  價錢麼,老人不太講,只是說要為他養老送終即可。
  三人與范蠡、西施商量。范蠡說:「人在難處,有個棲身之所,就謝天謝地了。至於老人,我們會像對待自己的父親一樣對待他,銀兩還是要給他一些,做救濟、做貼補,都無所謂,讓老人手頭寬裕些。」
  「老人講,莊院旁還有個閒置的果園,是幾輩傳下來的祖產,因為自己年老體弱,果園荒蕪。」
  「有多大面積。」
  「我們看了一眼,只怕有20畝地不少。」
  「園裡都有什麼?」
  「幾棵半死不活的蘋果樹、梨樹、核桃樹,還有一些挨牆靠邊的棗樹,進門的地方有老人胡亂種的一些自種自吃的菜。」
  「這倒是個好地方,說不定今後能排上用場。」
  「大哥索性多付給他一些銀兩,連這個果園一起買下來。」
  「總要辦個手續,免得日後爭執。怕只怕老人百年之後,會有些不相干的人插手。」
  「老人提的條件都滿足他,另外再多給些銀兩,讓他有生之年過得富裕、痛快。」

  按照范蠡說的,請來了定陶地方官吏,找來老人的四鄰,丈量了莊院和果園的確切麵積,寫了個契約,由買方和賣方摁手印,證明人簽字,最後由定陶地方衙門蓋章,契約這樣寫著:
  曹大無因年邁體弱,又無後嗣,願將莊院與果園賣予鴟夷子皮。莊院有房三間,北鄰杜三,西鄰劉木林,南鄰李慶,東鄰自家果園,面積三畝。果園面積20畝,西鄰自家莊院,東鄰歐陽彬,北鄰武西述,南鄰習日升。鴟夷子皮負責曹大無養老送終,另付白銀五百兩。曹大元百年之後,莊院及果園皆歸鴟夷子皮所有。各宜知悉,別無爭執,空口無憑,立此契約為證。
  立賣契人曹大元
  立買契人 鴟夷子皮
  證人:杜三、劉木林、李慶、歐陽彬、武西述、習日升
  定陶縣令 高嶺異
  契約寫好,五百兩銀子交付,風胡子三人打掃了空房,就先讓范蠡、西施搬了進去。
  風胡子覺得這樣安排對不起大哥、大姐,又策劃在果園起兩間新房。五百兩銀子起兩間屋,立刻有人包工,五天之內完活。
  打地基、運石頭、磚瓦、本料,一天備齊,第二天起牆,第四天蓋頂,第五天安門窗、內裝修。漂漂亮亮的兩間房就蓋好了。再晾幾天,去去濕氣,范蠡和西施就能搬進新房居住。
  為什麼沒在莊院蓋,而在果園蓋?范蠡是從長遠著眼:莊院三間舊房,遲早要拆,整個莊院如何規劃,只能以後再說。如果現在匆忙蓋上兩間,與未來規劃不合,再拆就是浪費。在果園蓋有兩個用意:一個是作為臨時住房,另一個果園整個規劃之後,這兩間房可作為門房。這20畝果園在范蠡心中還隱蔽著一個大計劃,現在還不想向風胡子、金仔和陳虎透露。
  將范蠡和西施安頓好,風胡子等三人就準備返程了。風胡子、金仔和陳虎來時帶了五千兩銀子,太湖、路上共花一千兩,買地、蓋房花一千兩,還剩三千兩,他們想留給范蠡和西施兩千兩,一千兩路上用。但范蠡只留一千兩,他說:「窮家富路,不知路上會出現什麼情況,路上還是多帶一些。我這兒留一千兩銀子做底本,搞什麼都不用愁了。」
  風胡子等正想啟程尚未啟程的時候,從越國傳來噩耗:勾踐駕崩了。
  對越國朝廷來說是噩耗,可對越國黎民,尤其是對范蠡、西施、風胡子等人,這些有功於越國反遭敵視、追逐的人來說,這無疑是天大的喜訊!從此之後,范蠡和西施再不用東躲西藏了。名字已經改了,既成事實,按范蠡的意思,就用下去,不必再改回來。名字無非是人的一個代號,並沒有多少實際意義。
  風胡子對鴟夷子皮說:「既然消除了隱患,何必在定陶定居,何不返回若耶?」
  鴟夷子皮說:「既然已經經歷千辛萬苦在這裡找到了一個窩,花了錢,蓋了房子,又何必放棄它。再說,已有五個據點,再增加一個據點也不為多。不再返回,就在此地定居。有南有北,就是做生「意,也會開闢更為廣闊的市場。」
  風胡子說:「定居也無妨,是否一起回去,先參加銅仔和鄭零的婚禮,也好大家共聚一次,商議一下今後的大計方針。」
  「方針已定,東西南北六個據點大聯合,大膽經營,大膽開拓,有什麼項目上什麼項目,生產什麼產品,銷售什麼產品,沒有框框,沒有限制,想怎麼干就怎麼干。現在是剛剛起步,資金匱乏,你們這次為我們倆花去不少,我看還是你們三個回去,風胡子和馮大光繼續帶領大家往前闖。我和西施在這裡會盡快打開局面,開拓市場,這果園我看可以排上用場。將來根據市場需求,北貨南運,南貨北運,市場就搞活了。兼搞生產和貿易,不搞生產,沒有根基;不搞貿易,生產活不起來。兩手抓,就能在市場上立於不敗之地。」
  「大家都想你們,希望能見見你們,還希望大哥領導我們。」
  「不要這樣,不是離開哪個人,地球會停止轉動。我不在,你們不是幹得很好嘛!只要沒有危險,我們不會離開大家,永遠和大家在一起。有事一起商量,眾手捧柴火焰高。打開局面以後,見面的機會有的是。天空任我飛,地闊任我走。我們路子會越走越寬,我們的日子會越過越好!」
  聽鴟夷子皮這樣一講,風胡子三人就準備動身了。因為他們已離家20多天,距銅仔與鄭零辦喜事的日子只有半個月了,路上還需10天左右時間。出連雲港、走海路,能節約幾天時間。
  出連雲港、入杭州灣,進三江口,逆浦陽江而上,直達若耶村,共用了八天時間。他們在路上幾乎沒有休息,白天晚上趕路。三個人雙目塌陷,渾身上下瘦了一圈。當若耶村的人見到他們時,簡直不認識他們了,還以為他們是從哪兒逃出來的罪犯。
  楊來銀見到風胡子時,心疼得來銀直掉眼淚。風胡子摸著來銀鼓起來的肚子,笑著說:「別哭,動了胎氣,不是鬧著玩的!」
  「去,你懂什麼胎氣不胎氣。」
  「我在家還沒鼓,我一走就鼓起來了。」
  「你走的時候,身上已經有兩月不來了。」
  「好!范蠡大哥還惦著我們的下一代呢!」
  「他倆有了沒有?」
  「天旱地荒,播不上種。」
  「西施病了?」
  「不是。東奔西跑,蠡大哥沒下種。」
  「西施不著急呀?」
  「著急有什麼用,到時候蠡大哥躲著她,她有什麼辦法?」
  「蠡大哥歲數也不小了,干嘛還這樣?」
  「現在好了,在定陶定居了,狗賤也死了。生活一安定,他們就會有孩子。說不定下回再見,就能見到他們的孩子。」
  「銅仔和小零結婚,他們不來嗎?」
  「路太遠,又剛剛安定下來,手頭又不寬裕,蠡大哥說,等局面打開,以後見面機會多了,這次就免了。」
  「大家都盼著你們把他們倆接回來。尤其是西伯、西媽,聽說女兒、女婿要回來,都高興得什麼似的。他們不來,怎麼向他們說呢?」
  「我去說,西伯、西媽不是小心眼的人。」
  「他們倆也真是,好容易找到,還不回來看看。」
  「蠡大哥比咱們看得遠,想得寬,不是不近情理。他們在定陶,立足未穩,要回來,也不踏實。」

  阿鳳已經提前來風胡子家,幫著籌辦銅仔的婚事,金仔到風胡子家就見到她。她一見金仔的模樣也嚇了一跳。待理發、刮胡子、洗澡之後才恢復原樣兒,還是一個高大精幹的小伙子,新婚不如久別,阿鳳滿月已過,體力恢復了。二人相見,也不管白天晚上,插上房門,就美乎了一次。兩個人都有饑渴之感,大旱遇甘霖,自然難擋風和雨。
  「金仔,說老實話,這一個多月想我了沒有?」
  「想兒子,不想你。」
  「好你,有了兒子,連老婆都不想了。」
  「想兒子,能不想兒子他媽?兒子哪來的?沒有他媽?能有兒子?」
  「這還差不多。」
  「想得我路上睡不著覺,躺在床上淨做夢。」
  「夢什麼了,跟我說說。」
  「夢見你找著別的男人,氣得我直想揍你。」
  「你胡說八道,沒有的事。我哪點使你不放心?」
  「做夢嘛!胡夢顛倒。」
  「日有所思,才夜有所夢。」
  「我想過:這一個多月,她只能抱兒子,摟不著我,不知她怎麼過?會不會找野食吃?」
  「你誣蔑我。你說,你是不是在外邊找野食了?」
  「三人同行同住,找野食三人一塊吃?風胡子是那人嗎?陳虎是那人嗎?我是那人嗎?」
  「他們倆不是那人,你,我不敢保證,看你平時那饞貓樣兒,一個月能忍得住?」
  「你也真夠壞,把男人都想得那麼沒出息。」
  「有出息,一輩子別娶者婆,出家當和尚,那才叫英雄。」
  「英雄難過美人關。老和尚動了幾心,比凡人更厲害十倍。人們不是說,出家人都是色中餓鬼嗎?長期禁絕,一旦開放,比長江、黃河決口還厲害。」
  「你又不是和尚,你怎麼知道?」
  「不一定非當和尚,才知道和尚的事。誰知道盜賊,誰就一定當過盜賊嗎?」
  「我看你跟和尚也差不多,連晚上都等不到,非大白天羞人答答干這事不可。」
  「我是和尚,你就是尼姑……」
  「金仔、阿鳳吃飯了!」來銀在院子喊。

  飯桌上,陳虎、銅仔、鄭零都在。陳虎是北上者之一,明天才離開若耶,趕回白馬寨。銅仔為籌辦婚事,一直在住姐姐家。鄭零聽說北上人員回來了,受鄭、西兩家人派遣,前來打探消息。因為風胡子家有銅仔住著,風胡子家門檻都要讓她踢破了。今天趕上吃飯,來銀就拉住她在這兒吃。
  「金仔,這半天你兩口也不出屋,藏在屋裡干什麼呢?」
  「阿鳳要聽路上碰到的事,我就給她講了一些。」阿鳳一個大紅臉,沒敢吱聲,金仔想用這話搪塞過去。
  「路上的事,我們都想聽,何不給大家講講?」這一問,有點將金仔的軍。
  「陳虎給他們講一講,有不到之處,我再補充。」金仔想金蟬脫殼。
  「你已經講過一次,你主講,我補充。」陳虎把球又踢了過去。
  「我講就我講。」金仔已無路可退了。
  在若耶溪、浦陽江還比較順利,到三江口,遇到幾個打家劫捨的強盜,本想謀我們的財,害我們的性命。這時候一看,來者不善,就要靠攏我們的船。風胡子眼疾手快,蹭一下抽出雪亮匕首,並對我們兩個說:拿出傢伙來,看樣子這東西該吃肉了。我們倆明白他的意思,四只手抽出八把匕首,個個雪亮,故意在身上擦兩下,做一個制出去的動作。他們一看,原來是同行。同行是冤家,今日不見明日見,不敢得罪。沒話找話地問了一句:「老哥,去曹娥江怎麼走啊?」風胡子說:「你們糊塗油蒙了心,分不清東西南北了,去曹娥江應向東,你們向西干什麼?」對面船上人聽了,低聲說:「錯了,錯了,掉頭往回走。」另一個眼露兇光,惡狠狠地說:「便宜了他們。」陳虎張起弓,想遠遠地教訓那個不服氣的傢伙,風胡子制止了:「他們躲開了,咱們就別再惹他。出門在外,躲事還躲不及,哪裡還有主動惹是生非的。咱們的任務是趕路,不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金仔講完這段故事,陳虎又接著講了回來時海上歷險記:
  海船駛出連雲港,剛要在長江口停舶,尚未靠岸,只見離長江口不遠,海上爆發海嘯。海中激起巨大水柱高不可測,並同時發出轟雷般的響聲。海船趕緊攏岸,人們搶著下船,人剛下完,岸邊掀起數丈高的沖天巨浪,船被掀起又拍在岸上老遠的地方,船體被摔得粉碎。接著,像颱風一樣,捲著巨大浪,奔騰咆哮,有一個時辰才慢慢停息。
  玄不玄?船稍晚一步靠岸,船毀人亡;人稍遲一步下船,也將和海船遭到同樣命運。人不該死,就在這一步之差。
  大家聚精會神地聽著一個又一個生動故事,酒也顧不上喝,菜也顧不上吃。來銀催促大家,故事以後慢慢講,先喝酒吃飯。又一陣觸籌交錯之聲。
  之後,大家又問起范蠡和西施情況。他們三人互相交叉補充:
  「蠡大哥西施本來已在五裡湖定居,買了房子,養了魚,種植了竹子,本想穩定以後就和大家聯繫;沒想到,就在我們去的時候,狗賤遣差的跟蹤之人又盯上了。我和蠡大哥他們先走,金仔和陳虎斷後,以免他們跟蹤再追。金仔和陳虎就把跟蹤者誘到太湖三山背陰處,收拾了他們,用大石壓著,連人帶船沉入湖底,讓他們喂王八去了。」
  「走了七天趕到定陶,買了地,蓋了房,我們剛說回返,就聽到狗賤根兒屁了。我們曾勸蠡大哥和西施回來,蠡大哥堅持在北方再搞一個點,東南西北四通八達。我們的計劃與蠡大哥交換了看法,他們又做了補充,現在有了一個比較完整的方案,待婚禮舉行,大家聚在一起時,就向大家公佈。」
  「好啊!蠡大哥還是我們的帶路人。」
  「他們有孩子沒有?」
  「現在還沒有,一定居下來,西施一定會生個大胖小子。」
  「蠡大哥非常關心下一代,我們一一向他們講了,他們很高興,後繼有人啊!制造下一代的事與我們的事業要同時並舉,事業發展,越來越需要更多的人,制造下一代還要抓緊,我們的事業不能後繼乏人。已婚的、快要結婚的,都負有責任,不可等閒視之。已經生下來的積極培養,還在肚子裡的重點保護,還是荒草地的,抓緊耕田,適時播種。生下一個,不是萬事大吉,還要準備再次播種……這樣,才能事業發達,人丁興旺。這既是我的意思,也是蠡大哥的意思。」
  「蠡大哥考慮得真周到,可惜不在我們身邊。」
  「在身邊,不在身邊,沒太大關係,現在已經接上頭,今後就會不斷聯繫。蠡大哥還是我們的頭。和吳越決戰一樣,蠡大哥在指揮我們打一個生意大戰。」

  自從風胡子等三人離開定陶之後,鴟夷子皮和席市開始緊張經營定陶據點。
  鴟夷子皮先對定陶的周圍情況,進行了粗粗調查:定陶西北不遠,是荷澤,是比定陶繁華的州府所在地,是個商貿聚散之地;定陶以南是曹縣,這是個貧瘠縣份,曹縣再往南,則是商丘。商丘是南來北往、東向西去的交通樞紐,商賈聚散,車輪輻奏的繁華之地,是可以大有作為的商品市場;定陶東南是成武縣,再遠還有單縣,這兩個縣都是窮縣,交通不方便,經濟也不發達;定陶東北是巨野縣、鄆城縣,再遠則是水泊梁山,既是盜賊山寇出沒的地方,也是商品交易的好地方,要有必要的防護措施,或者與盜賊山寇掛上鉤,不同流合污,但可以利用他們,從事合法貿易。這裡唯一可以利用的水路就是萬福河和南陽湖通黃河的運河。要進一步與魯國進行商品交易,只有通過黃河。但在定陶的主要對外交通要靠旱路。
  鴟夷子皮在對定陶周圍地理交通環境進行初步調查的同時,對其物產、特產和市場行情,也做了一定了解:定陶以北方農副產品為主;巨野、鄆城除農副產品外,兼具山貨、水產和部分手工藝品;單縣、曹縣、貿易蕭條;荷澤兼具四周各縣的特色,集市貿易發達,經濟繁榮;商丘自然更勝荷澤一籌,但距離較遠,運輸有一定困難,有批發業務,也不妨可以利用。
  席市從南方乍到北方,還有些不習慣:比如,南方雨水多,比較潮濕,而北方雨水少,多干旱,連空氣都比南方干燥得多,她鼻子發乾,嘴唇乾裂,嗓子也有些痛。范蠡每天離家總要給她沏上一壺南方最好的龍井茶,囑咐她多喝水。但席市一忙起來,就忘了喝水。鴟夷子皮在外邊跑一天回到家,見走時沏好的一壺水,原封未動。他就埋怨席市:「換一個生活環境,就要想辦法來適應。你這樣一天不喝一口水,怎麼能持久呢?」席市說:「一幹活,就忘了喝。」「家業草創,不是一兩天能忙得完的,既要抓緊,又不要亂了章法。」「是,子皮哥,你的話我記下了。」
  席市這些日子忙乎什麼呢?她要收拾自己的兩間住房,舖的、蓋的都縫製,家具、炊具茶具都要置辦一些,不講奢侈、排場,起碼的生活必需品一定得具備。席市第二個要忙的內容,是幫老人曹大元的生活料理一番:炕上的被褥,該拆洗的拆洗,該添置的添置,讓老人家晚上睡得舒服,睡得暖和。這地方人,山多石頭多,砌牆、蓋房用石頭,砌火炕用石板,到冬天要燒熱炕。鴟夷子皮、席市從南方到北方還沒有改變睡木板床的習慣,但過冬要準備比較厚的被褥,否則無法抵禦北方的嚴寒。席市把老人家身上穿的衣服,從裡到外都替換下來拆洗。曹大元多年獨身生活,冬天一身棉,夏天一身單,單衣服還到河邊洗洗,棉衣多年也不拆洗一次,棉衣縫裡都生著虱子。席市不嫌老人髒,都給老人一一拆洗,再補納起來。乾淨整齊的衣服,穿在曹大元老人身上,走在定陶大街上,都說換了一個人,一下子年輕了好幾歲。曹大元樂得合不攏嘴,高興地說:「我快入土了,才有了一個好兒子和好兒媳。」
  席市在家裡還有一項工程,那就是對老人的兩間舊房和一間廚房進行徹底的清掃,掃出的塵土、垃圾能有幾簸箕。她還用石灰水刷洗每間房的牆壁,廚房掃去了黑煙子,鍋灶請人重新砌起,這三間破舊房,經她一雙巧手一整理,幾乎變成了三間新房。房頂露雨之處找人補過;煙筒的煙灰找人掏過,三間房的外牆找人用花秸泥抹過一遍。這三間舊房,老人再住上三年五載是沒有問題了。
  席市不再讓老人單獨起火,而讓老人和他倆一起吃飯。老人過意不去,還要堅持自己起火,經兩人多次說服,才同意了。老人無事可干了,就動手物作果園裡的果樹,該剪枝的剪枝,該澆水的澆水,該施肥的施肥,該除草的除草,幾棵果樹也返老還童,恢復了青春,今年開始開花掛果了。
  席市在家中的第四個工程,在莊院圍牆裡面,北牆腳,陽光充足,栽種一排葡萄,有玫瑰香、馬奶、白葡萄等五、六個品種,待長到一定程度,再支起葡萄架。在西牆根,栽種枸杞、籐蘿、絲瓜、芸豆,在東牆根,栽種大棗、桃、杏、梨、核桃、桑樹等,這樣,既美化了小院落的環境,還會有一定經濟收益,三者還不影響未來的總體規劃。席市的一雙巧手,把院子打扮得美麗、乾淨、整齊。曹大元老人家,看席市忙不過來,就幫她挖坑、澆水、填土。老人家活動多了,飯吃得更香,覺睡得更甜,身子胥更結實。附近人家都說,曹老頭越活越年輕。
  鴟夷子皮在調查研究的基礎上,開始了生意場上的第一次投資。在定陶縣城中心地帶,租了三間房,請了一個師父和兩個跑堂,開起了飯店,專門經營山東特產:煎餅卷大蔥和養麥面恰鉻。灶間只需一個餅撐,一個軋恰恰木架和一個鍋灶就行了。經營主要對像是趕墟場的鄉下農民。每月除去房租加三人工錢,除去成本,供家中三個人的吃穿花用是富富有余了。這叫先解決溫飽。這是鴟夷子皮走入市場經營的起步。
  商地不差寸,小飯店的位置選得好,正在定陶十字大街的角上,是人來車往最繁華的地方。趕墟場之人,趕火車的、挑擔子的,步行的,上午該買、該賣都忙得暈頭轉向,顧不上光顧飯店,頭晌午,飯店開始上客,直到下午三四點鐘,都絡繹不絕,賣完東西手頭有點兒錢了,買回東西的手頭兒還有賸餘,吃一頓中午飯往家走。
  一來二去,對這家飯店熟悉了,東西物美價廉,招來了不少回頭客。鴟夷子皮應其實,命名「回頭飯店」。把這四字刻於木板上,掛在飯店門口。這「回頭飯店」的大名叫響了定陶城。鴟夷子皮在定陶也大名鼎鼎了。

  鴟夷子皮在生意場上第二筆投資是花600兩銀子在驟馬市場上買了兩匹口輕騾馬和一頭叫驢(公驢)。這兩匹騾馬和一頭公驢都是兩個牙,是剛剛成熟的牲畜,目的在於讓它們配種生仔。
  他在市場上發現,騾子在北方特別受到青睞。這是為什麼?鴟夷子皮訪問了一些行家才弄明白:買驟子是為讓它幹活,不是為生仔。因為騾子是驢配馬或馬配驢而生的,是混血兒,沒有生育能力;但是騾子卻比馬有優越性:騾子比馬容易飼養,不易生病,騾子幹活的耐力超過馬。另外騾子比驢也有優越之處:騾子比驢力氣大,幹活頂用,騾子比驢快性,拉碾、拉磨、拉車都比驢快得多。由於以上這幾種比較,騾子在北方市場上一直是常盛不衰的搶手貨。一頭騾子的價錢高於一頭馬,一頭騾子抵得上兩頭驢還多的價錢。今年這兩匹馬一頭驢,明年就是兩頭小騾駒。賣掉這兩頭小縲駒,又可以換回一匹公馬、一匹母馬和一頭草驢(母驢)那麼第三個年頭,第四個年頭……這是利滾利的生意。
  鴟夷子皮在果園的一個角落裡搭起了簡易馬棚,專門顧了一個上了年紀喂牲口又有經驗的農民飼養。第二筆投資開始進入周轉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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