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共和談演義(第二部)   第六回
潘陳會晤不歡而散 張楊苦諫無動於衷


  卻說11月15日,陳立夫得知潘漢年收到了中共中央的電報後,當即邀請潘漢年
到南京再談。16日晚,潘漢年匆匆趕到南京,陳立夫卻失約了。作為一方的正式代
表,面對這種令人難堪的冷遇,不難想見風流倜儻、才華橫溢的潘漢年會是什麼樣
的心情。
  原來陳立夫去了洛陽,他是被蔣介石召去的。農歷九月十五日,是蔣介石的50
歲生日。他的兩位前夫人毛福梅、姚怡誠不忘舊情,在奉化老家請和尚做水陸道場,
為壽星消災弭禍。社會上發起「獻祝祝壽」活動,搞得熱鬧非常。蔣介石本人則到
洛陽避壽去了。他盡情享用著事業達至頂峰時的風光,並召去幾十位要員隨駕,陳
立夫也在其中。他此舉的一個重要目的,便是與諸大員商議徹底解決共黨和紅軍問
題。到場的張學良不以為然,單獨見蔣,請蔣領導抗日救亡,想不到蔣介石大發雷
霆:「最近的敵人是誰?共產黨!誰為害最急?共產黨!不積極剿共而輕言抗日、
如此遠近不分,急緩不文辨,是非不明,還談什麼革命?」張學良剛一解釋,蔣又
斥之:「軍人以服從為天職。我就是革命,我就是政府,只有我可以代表整個國家、
整個民族,反對我,就是反對政府,就是奸黨暴徒!」
  11月19日,潘漢年終於等到了陳立夫,他向陳轉述了中共中央想以曾養甫案為
基礎進行談判的意願。
  陳立夫故作諒詫道:「是麼?有過這麼四條麼?我怎麼不知道?你們是怎麼知
道的?」
  潘漢年答:「曾養甫案由張子華轉告中共中央。」
  陳立夫連連搖頭:「純屬子虛,純屬於虛!曾養甫作為我的代表和你們密談,他
有這樣一案,我不會不知道。」
  潘漢年一時語塞。他能說什麼呢?總不能要求讓曾養甫前來對質吧。再說即使
找曾養甫也不能馬上找到,因為前不久蔣介石乎息「兩廣事變」屆,為加強控制,
已派曾養甫去當廣州市長了。此刻,潘漢年只是睜大眼睛看著陳立夫,似乎要從陳
的臉上尋找出說謊的證據。
  「要談,只能在10天前談的原則下進行。」陳立夫見潘漢年默不作語,補充道,
「蔣先生這次又強調了,你們可派代表參加國會,名單由我們來提。」
  「你不覺得你們的條件太過分嗎?」潘漢年冷冷地說。
  陳立夫說:「過分嗎?目前日德正在拉蔣先生加入反蘇戰線,中蘇關係可能會
惡化,那時,紅軍豈不更糟糕?」
  潘漢年邊站起身邊說!」蔣先生既然要加入反蘇戰線,就不會抗日,那我們今
天的談判也就不需要了。」
  潘、陳談判再次不歡而散。
  11月21日,紅軍在山城堡一舉殲滅胡宗南軍一個多旅,顯示了紅軍的力量。陳
立夫又派人到上海找潘漢年,表示談判不能中止。
  12月1日,毛澤東同朱德、周恩來、彭德懷等18位紅軍高級將領聯名寫信給蔣介
石,批評他調集胡宗南等部進攻紅軍和蘇區,希望他當機立斷。化敵為友,共同抗
日。信中寫道:」今日之事,抗日降田,二者擇一。徘徊歧途,將國為之毀,身為
之奴,失通國之人心,遭千秋之辱罵……何去何從,願先生熟察之。寇深禍亟,言
重心危,立馬陳詞,佇候明教。」
  於此同時,中共中央兩次致電潘漢年,明確表示:「國共十年對立,今求聯合,
完全是也只能為了對日抗戰,挽救中國於危亡地位,在當前尤為保衛華北與西北,
抗拒日寇進攻而有停止內戰共同救國之迫切需要。彼方之同意談判,其出發點當亦
不能外此。然如陪電所言,殊不見有任何之誠意,無誠意則失去談判基礎,只好停
止以待他日。」
  12月上旬,陳立夫又約潘漢年晤談了兩次。在蔣介石同意下,國民黨方面略有
松動。陳立夫告訴潘漢年,可將保留紅軍數目由3000改為3萬,其他條件不變。潘漢
年一聽。感到這種讓步並沒有改變根本文場,當即表示拒絕。
  中共中央被逼無奈,只好另覓出路。在給潘漢年的指令中說:「至今蔣介石似
尚無抗日救亡之決心,合作談判缺乏必要的前提,談判顯無速成之望……我們願以
戰爭求和平,絕對不作無原則讓步。」
  圍共秘密談判再也無法繼續下去了。雖然國民黨方面另派張沖專程到上海轉告
潘漢年,希望國共談判不要結束,潘漢年也向張沖表示,如果國民黨放棄消滅共產
黨的企圖,則談判還可重新開始。但秘密談判事實上中斷了。雙方禮節性的希望只
是給兩黨再奏談判新曲留下了一縷娓娓余音。

  正當國共兩黨秘密談判陷入「山重水復疑無路」的時候,震驚中外的西安事變
爆發了。這一重要事件的發生,使得國共關係出現了轉饑。也扭轉了歷史發展的進
程。
  自從「兩廣事變」結束,蔣介石就打好了第六次「圍剿」紅軍的腹稿。在他看
來,自己雄兵百萬,對付縮到陝甘貧痔之她的區區幾萬紅軍,把他仍徹底消滅,不
過是探囊取物,易如反掌,紅軍再要逃跑,可決沒有以前那麼容易了。他的「兩廣
事變」時南調的部隊已紛紛北上,平漢、隴海路一帶集結了30個師數十萬人,西安、
蘭州機場已下令擴大,100多架飛機也已籌調聽用。這是對紅軍的最後一戰,也是中
國內戰助最後一戰,眼見得「安內大業」將要大功告成,他喜不自禁。精神倍增。
為了萬無一失,他決定飛赴西安,親臨「剿共」前線視察。
  聞訊的張學良正面臨著巨大的內心孤獨,這孤獨又與迷惘攪在一起。自1928年
易幟以來,已近8年;自「九一八」日本進佔東北以來,已經6年;自奉命撤出山海
關,代蔣受過背上「不抵抗將軍」的惡名以來,也已3年有半。自己顧全大局,惟命
是從,忍辱含垢,為什麼?不就是為國家統一、和平、強盛嗎?可這麼多年來,自
己都干了些什麼?內戰,「剿共」!父仇國恨,自己有一絲一毫報了嗎?東北幾千
萬父老在日寇鐵蹄下呻吟,自己手握幾十萬大軍卻退到了西北,自己的軍人人格何
在?
  他長時間地思考著,尋找著答案。
  蔣介石在西安建立西北「剿共」總司令部,張學良是副總司令。他委婉地呈報
蔣介石:「為洗不抵抗之名,請領袖讓我去抗日,剿共的事換別人來。」蔣不理,
還把他訓了一通。日本魔爪伸向華北,蔣介石一再妥協,張學良憤慨地說:「東北
的罪過就算我個人承擔了吧,可現在是怎麼說?一人誤豈可全國也誤?一時誤豈可
永久再誤?現在就該全國奮起了!」乃親書東北軍的共同語言「披甲還鄉,復土雪
恥」懸於臥室,又呈報蔣介石,要求率軍開赴抗日前線。蔣不允,令其向紅軍進攻。
楊虎城告訴他:「紅軍不好打。」他為對蔣負責,還是進軍,結果損失慘重,近3個
師的兵力被殲滅,兩個師長陣亡,7名團長死傷或被俘,這在東北軍的軍史上還沒有
過,張學良受到極大震動。他向蔣介石要求補充,因蔣說過,「剿共「部隊的損失
優先補充。可蔣不但不補充。還把兩個師的番號取消了。張學良要求給陣亡的兩位
師長的家屬各發10萬元撫恤金,蔣也不允。他忿然稱:「我張學良混得不值10萬塊
錢了!」
  愛國學生掀起「一二·九」運動全國抗日情緒達到沸點,張學良心潮起伏,寢
食不安。他對部下說:「我若是一個學生,也會上大街去游行,也會告訴政府,國
土若是對內一寸一寸地收復,對外一省一省地退讓,政府必然要與國家同歸於盡。
」轉而問部下:「那些學生如果每人手裡有一支槍,誰能擋住不讓他們去打日本?」
他還把「一二·九」運動的骨幹請了幾個來座談。
  共產黨發表停止內戰、一致抗日的宣言,引起張學良極大共鳴。他對軍長王以
哲說:「共產黨認為日本正在滅亡中國,民族矛盾超過階級矛盾了,講的極有道理。
我非常同意。」
  王以哲說:「西北苦寒,我們現在打紅軍,是用拚命換飯吃。全體官兵都不願
「剿共」了,希望副總司令帶領我們去打日本。。
  後來,便有了紅軍放回高福源聯絡張學良謀求停戰抗日,有了李克農與張學良
的晤談,有了劉鼎常住張府,更有了張學良和周恩來在天主教堂的徹夜長談……
  「九一八」五周年,金國沸騰,西安也爆發大游行,游行隊伍高托「向國民黨
情願書」、「上副司令請願書」,口號聲響砌雲霄。許多人勸張學良不要出面,張
說:「政府不敢與民眾對話;還算什麼政府?」堅持戎裝出見。面對鼎沸的人群,
他悲愴地宣佈:「請大家相信我張學良,我身為副司令,一定要率軍為國效死,為
民報仇。『九一八』以來,有人送了我一個不抵抗將軍的名稱。我張學良一腔熱血,
有人的人格,有軍人的人格,我將用自己的行動向國人證實這一點!」
  再說這時的楊虎城,也是思緒如潮,心神不寧。他原是馮玉祥的部將,多年在
西北軍干事。直到1929年蔣、馮矛盾激化,他才審時度勢,擇主而事,跟了蔣介石。
第二年,蔣、馮、閻大戰中原,楊虎城為蔣十分賣命,依戰功耀升至十七路軍總指
揮。然而在蔣介石眼裡,他從來都不是可以信賴的人。他當陝西省主席,東有潼關
顧祝同挾制。他當西安綏署主任,西邊又多了個省主席馬鴻逵。東西均無法發展,
只能侷促於陝西一隅。不久,那力子又取代他做了陝西省主席。歸其究底,自己不
是嫡系,縱有多大功勞,也是一員降將,鳥盡弓藏,降將能有什麼好運?這且不說,
「那張學良率東北軍顛沛流離,被蔣介石驅之人陝,既為「剿共」,暗地裡也含有
與十七路軍爭奪三秦地盤的用意。這裡的形勢也使然,不能不爭,那麼多無家可歸
的軍隊擁到這並不富足的地方,而張、楊在諸多將領中又決非甘居人下的等閒之輩。
這一著棋正是蔣介石權術生涯中的得意之作:張、楊依蔣之言戮力「剿共」,對紅
軍是致命的打擊;二人若為爭食爭地而結怨,「內訌」、「火並」,誰也免不了損
傷元氣,最後只好由南京政府來收拾殘局——是謂「一石三鳥」。楊虎城相當冷靜
地看出了這一招,想出了對付的辦法。張學良兵重位高,楊虎城為其下級,然而東
北軍有失土之恨,患難的朋友好交。張學良到西安後,楊虎城友好相待,十分尊重。
幾番交往,兩位過去從未打過交道的將軍便攜起手來,並設計了一套「暗通明不通,
上合下不合」的策略,以對付南京。楊虎誠過去就與共產黨有千絲萬縷的聯繫,這
時同張學良一樣,與共產黨建立了秘密同盟。於是,東北軍、十七路軍和共產黨扭
成一股勁對付蔣介石,形成了有名的「三位一體」,完全打破了蔣介石的「一石三
鳥」計劃。
  西安城裡有國民黨省黨部,有憲兵團,有軍警聯合稽查處,明裡暗裡特務多如
中毛,對張、楊的舉動就沒有看出一點蛛絲馬跡嗎?不。其實早在9月,蔣介石就得
到了各種各樣的報警情報。9月20日,心腹愛將陳誠已向他密報了張學良的苦悶心情。
張學良通過馮庸向陳誠作了如下陳述:「余近曾親赴前方視察,遍詢官兵,深感不
抗日無以維軍心,且將釀成巨變。故余殊覺痛心,決意統率所部,抗日圖存,此種
苦衷,不求人諒,成敗利鈍,所不計也。如其剿匪損失,不如抗日覆沒,外傳種種,
不能動搖我心。況余自贊助統一後,無一事不服從領袖,無一事不效忠委座。深仇
不能報。奇恥不能雪,年復一年,隱痛田深,今之出此,不得已也。」陳誠深感事
關重大,在給蔣介石的密電中寫道:「職意漢卿此舉,比兩廣之抗日,尤為嚴重。
鈞座如認為抗日時機已至,則明白領導之;如認為尚非其時,則須力阻之、決不可
聽之而處於被動,使整個國家陷於萬劫不復也。」
  蔣介石狠重視張學良這一動向。他在接陳誠密電當天的日記中寫道:「東北軍
之隱恩,所謂『聯共抗日,自由行動』之企圖,乃因桂事和平解決而消乎?……蓋
共匪利用其『抗日統一戰線』之策略,一方面拉攏、煽惑所謂『中立分子』,一方
面對軍隊進行策反工作。而東北軍於九一八事變後,因故鄉淪陷,被迫退於國內,
一般官兵懷鄉與抗日之情緒,尤為強烈。共匪乃把握此種心理上之弱點,以『中國
人不打中國人』、『一致抗日』等口號。加以煽動分化,遂使東北軍對於剿匪任務
喪失戰志。」
  由此可以看出,蔣介石的頭腦非常清醒,他對於西北問題的認識可謂入木三分。
然而,清醒的認識並沒有導致清醒的行動。相反,他陷入了一個又一個誤區。
  10月22日。蔣介石從南京乘專機來到西安,下榻於東郊的臨潼華清池。華清池
是個風光綺麗之所在,它因唐玄宗和楊貴妃的戀愛故事而溫馨於世。
  蔣介石初到西安,裝出一副頗為悠閒的樣子,讓張學良、楊虎城陪著,游覽了
秦陵、黃陵、華山、終南山。在游山逛景的消閒氣氛中,蔣介石詢問張學良:「漢
卿,你近來看些什麼書?」
  「近來看了兩本書,一本叫《辯證唯物論》,一本叫《政治經濟學》。」張學
良坦率地回答。
  蔣介石心想,這還得了,怪不得他們在西北搞什麼聯合抗日,不願跟我去「剿
共」,原來正在接受赤化。他一本正經地數落張學良:「這些書都是蘇俄人寫的,
不適合中國國情。你看了會中毒的,以後不許再看這些書了!你要讀好《大學》、
《曾文正公全集》,讀通了,一輩子受用不盡。」
  張學良聽後。不以為然地笑了笑。
  東遊西轉幾天之後,蔣介石終於露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向張、楊宣佈他的「
剿共」計劃,要求張、楊立即做好一切準備,向陝北紅軍進攻。誰知張、楊不同意
繼續「剿共」,反面勸蔣介石領導抗日。張學良甚至把毛澤東、周恩來給自己的信
轉給蔣看,請他顧及民族前途,接受中共的建議,互派代表商談合作抗日問題。
  蔣介石怒氣沖沖地說;「怪不得有人告訴我東北軍、西北軍已和紅軍秘密聯合、
醞釀抗日,原來果有此事,你們是不打自招啊!告訴你們,在殺盡紅軍、捉盡共匪
之前,決不談抗日的事情!你們難道不懂,如果剿匪不徹底,留下後患,將來奪天
下的必然是共匪嗎?」
  「全軍抗日心切,如繼續剿共,恐軍心不穩。」張學良解釋道。
  「風吹草動,兵隨將走。士氣問題,由我負責!」蔣介石余怒未消,乃召集東
北軍和十七路軍團以上軍官訓話。以往任何場合只要有蔣,便肅靜無聲,此次卻亂
哄哄的,咳嗽、跺腳、交頭接耳、還有拉槍栓的聲音。張、楊見狀,恐生意外。適
時護蔣離場。
  一番部署之後,10月19日,蔣介石以避50大壽為名,由西安飛往洛陽。次日,
張學良約閻錫山一同借「祝壽」之機到洛陽進諫抗日事。剛一開口,蔣就厲聲打斷:
「你們只答覆我一句話:是我該服從你們呢,還是你們該服從我?」張學良還要解
釋,蔣早氣得七竅生煙,戟指怒目:「抗日,抗日,等我死了以後,你再去抗日好
了!」
  閻錫山與張學良分別時淚流滿面,說:「漢卿,看蔣先生的態度,咱們不能再
說話了,蔣介石永遠不會納諫抗日。我要保我的家鄉,你要恢復你的家鄉,都靠我
們自己干了。」
  張學良憤然說:「我已決心不再和蔣先生談了。可現在日軍大舉進犯綏東,傅
作義已起來抵抗了,全國聲援,連乞丐、妓女都紛紛捐款,我們這些重兵在手的人
當有何說!」
  綏遠抗戰激勵著張學良。11月2了日,心情焦灼的張學良給蔣上《請纓抗敵書》,
其中寫道:「每念家仇國難,叢集一身,已早欲拼此一腔熱血,灑肉疆場,為國家
盡一份天職……今綏東事既起,正良執受前驅,為國效死之時矣。日久磨礪,惟望
大命朝臨,三軍即可夕發。」但是,張學良枕戈待旦,翹首盼來的不是「大命朝臨」,
動是從洛陽發來的予以拒絕的6字電令:「時機尚未成熟。」
  第二天,蔣介石在日記中這樣表示著自己的怨怒:「張學良要求帶兵抗日。而
不願剿共,此其做事無最後五分鐘之堅定也。亦即其不知做事應有段落。俟告一段
落,始可換另一段落,彼於與節次之理,何其茫然耶!」
  12月2日,張學良未帶隨從,孤身一人,親駕軍用飛機,再赴洛陽進諫。他耐著
性子向蔣介石陳述:「東北軍中抗日情緒已高漲到無法抑制,剿共軍事因太不得人
心實難繼續,無論如何應派東北軍開赴抗日前線……」
  話未說完,蔣介石就教訓起來:「漢卿,你不在陝北剿匪前線,怎麼跑到這裡
來?你的使命是集中全力消滅共匪。」
  張學良又請求蔣介石「俯納民情」。他心直口快地說:「上海七君子究竟犯了
什麼罪,中央一直講不清楚,民眾對此反響極大。事實上,他們只是要求抗日救國,
如果這樣有罪,那真如沈鉤儒所說的是愛國未遂罪了。委員長,趕快放了他們吧,
免得失去人心,鑄成大錯。」
  提起釋放「七君子」,蔣介石更不耐煩了,盛氣凌人地說:「你懂什麼?你就
專心剿共好了,政治上的事你不要管!」
  張學良也開始激動起來:「委員長這樣聽不得意見,這樣專制。這樣摧殘愛國
人士,同袁世凱、張宗昌還有什麼區別!」
  蔣介石一聽這話,直氣得身體連同嘴唇一起抖動起來,指著張學良的鼻子大罵:
「放肆!除了你張學良,全中國沒有第二個人敢這樣對我講話。我是委員長,我是
革命政府,我這樣做,就是革命!不服從我,就是反革命!革命的進來,不革命的
滾出去!」
  張學良強壓怒火:「委員長罵我什麼都行,不能不讓我抗日!東北軍的士氣,打
日本,一人一個英雄;打內戰,誰也不干,除非委員長親自指揮。」
  蔣介石一揮手:「好吧,我親自去西安!」
  張學良極為痛心,滿懷悲憤地退出蔣介石的房間。
  蔣介石在盛怒之了,作出了親臨西安督戰的決定。他當晚在日記中寫遭:「東
北軍之贈。為察綏戰事而動搖,幾將功虧一簣。此實為國家安危最後之關鍵,故余
不可不進駐西安,以資鎮懾,而挽危局,蓋個人之生死早置諸度外矣。」
  12月4日,蔣介石移駕西安,部署最後的「剿共」步驟。中央軍的高級將領陳誠
、蔣鼎文、衛立煌、朱紹良和南京政府大員蔣作賓、邵元沖等先後接踵而至。接著,
幾十萬大軍紛紛進逼潼關;西安上空,戰雲瀰漫,機聲隆隆;西安街頭,軍車狂奔,
憲警趾高氣揚。蔣介石一住進華清池附近的臨時行轅裡。即召見張學良、楊虎城,
向他們提出最後通牒式的兩個方案:(一)服從「剿共」命令將東北軍和十七路軍全
部開到陝甘前線作戰;(二)如不願「剿共」,就將東北軍調往福建,第十七路軍調
往安徽,讓出地盤,由中央軍「剿共」。很顯然,這兩個方案都將斷送東北軍和十
七路軍,張、楊當然無法接受。
  兩支部隊處於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張、楊緊急磋商,仍決定通過乞請蔣介石
「停止內戰,一致對外」的辦法,感動他、說服他。
  12月7日,張學良抱著破釜沉舟的決心到華清池進諫。他痛切地說:「委員長你
想想,自從1928年易幟以來。我張某人追隨你,說過半個不字沒有?你打桂系,我
支持了你,你打馮、閻,我又支持了你。九一八你不讓抵抗,我代你受過,所負罪
名八輩子也洗不清呀,可我不管遭受多少唾罵,對委員長說過半個不宇沒有?我為
了誰?還不是為國家嗎?你委員長英明卓識,是有能力領導全國抗戰的第一人,你
為什麼就不站出來?如今共產黨也提出抗日,為什麼不能和他們聯合,而非要斬盡
殺絕呢?」
  張學良聲淚俱下,但蔣介石不為歷動。他說:「聯共聯共,你知道將來奪我們
天下的是誰嗎?他毛澤東的3萬人抗起日來能紙什麼用?幾個沖鋒就打完了。若現在
不滅他,將來養成大患就完了!項羽鴻門宴上放了劉邦,關羽華容道上放了曹操,
都是前軍之鑒,你不要受共匪蠱惑!」
  張學良再三「苦諫」,繼之以「哭諫」,同蔣介石爭辯達3小時之久。最後,蔣
介石把桌子拍得咚咚響,大吼:「你就是拿槍把我打死,我的剿共政策也不變!」
  「哭諫」失敗後。大勢所趨和人心所向都不允許再拖下去了。12月8日,張、楊
在九府街芷園秘密磋商,權衡利害得失,最後確定了「實行兵諫,逼蔣抗日」的決
策。
  於是,一個驚天動地的事件臨近了。
  正是:
    男兒有淚不輕彈,
    只因未到傷心處。
  要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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