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共和談演義(第三部)   第二十四回
和談代表策劃香港起義 下野總統鼓動福州死守


  話說劉斐跟著南京政府和談代表團一起留在北平後,看到邵力子的夫人來了,
張治中的家眷也來了,想到自己的謄屬還留在香港,總覺得是件心事。周恩來得知
後,同意他經天津乘船赴香港將眷屬接回北平。
  聽說劉斐要去香港,邵力子和章士釗說要寫一封信托他帶去轉給李宗仁。因為
在和談開始之前,李宗仁請人出任和談代表時,好幾個人都表示擔心,蔣介石還在
幕後操縱,將來即使協定談好,李敢不敢簽字還是問題。李宗仁曾明確地說過:「
和談如果成功,我一定簽字,並盡可能在這裡(南京)簽字,萬一在這裡受逼不能簽,
我就跑去桂林簽,他們就無奈我何了。你們放心去談判吧,我自有辦法。」
  在推舉黃紹閎攜帶和平協定去南京簽字時,章士釗問劉斐:「你看李宗仁會簽
字嗎?」劉斐說:「他可能不簽。」章士釗說:「他原來不是說在不利的條件下也
要簽字的嗎?現在這個條件好,連戰犯都不點名了,為什麼不簽呢?」劉斐回答:
「李宗仁的腦子充滿了個人名位思想,沒有真正為國為民排除萬難來負責解決問題
的誠意和魄力。」章士釗氣憤地說:「這麼好的條件,要是還不簽字,那就太沒有
心肝了!」結果真不出劉斐所料,李宗仁沒有簽字。章士釗說:「你對李宗仁真是
看透了!」因而,這次章士釗和邵力子托他轉給李宗仁的信是一封義正辭嚴的長信,
責備了李背信棄義不履行簽字的諾言,還爭取他為人民做一件有利的事。
  劉斐乘船到香港後,即托人將信捎給已在廣州開府的李宗仁。李宗仁得悉後,
即由廣州派程思遠和邱昌渭來港請他去廣州。劉斐對程、邱兩人分析了李宗仁從桂
林來廣州支撐殘局是一件錯事,認為李的想法已與自己不一致,遂決定不去廣州。
李宗仁又親自幾次打電話到香港劉的寓所,催劉前去,均被劉婉言拒絕。
  這時白崇禧率桂軍主力到了衡陽,也來電請劉斐去湖南。劉斐雖然當即推托了。
但他同白關係很深,還想再爭取一下白。
  劉斐出身於湖南醴陵的一個雇農家庭,生活貧苦,但他年少好學,天資聰穎,
又長得儀表不凡。他19歲那年,已出落成一個能文能武的英俊後生了。這年,「護
法」的桂軍路過湘南,當排長的白崇禧突然患病,昏迷不醒,尋劉斐的岳父鄒醫師
行醫治好。白十分感激,問鄒有何事要辦,鄒隨口答說想讓女婿到外面謀個差事闖
世面。白崇禧慨然允諾,劉斐便得以在白的連裡當文書,開始了在桂系中的生涯。
他提筆能文,舉槍能武,很快得到步步高陞的白崇禧的賞識,讓他到廣西陸軍講武
堂學習。以後又隨自參加北伐。抗戰爆發,他又與白崇禧一起到南京政府任職。
  6月10日,白祟禧再次從衡陽拍電報讓劉斐回湘。劉斐因對白心存希望,便給白
復電說:如果白能到廣州,他願同白和李宗仁在一起詳談。白崇禧因為想聽聽劉斐
的意見,共同研究一下時局問題,便約劉斐到廣州見面。
  兩天之後,白崇禧便從衡陽飛抵廣州。13日一大早,劉斐則由程恩遠和邱昌渭
陪同,秘密乘坐一架由桂系控制的軍用專機從香港飛抵廣州。一下飛機,即在桂系
人員的嚴密保護下驅車直駛中華北路的李宗仁官邸,與李、白相會。
  過去,他們見面總要寒喧一番。此次卻是例外,一見面,握了握手,便開門見
山談起來,而且一直談了一整天,又談到深夜。
  劉斐首先介紹了在北平的所見所聞,告訴他倆:「現在是勝敗的大勢已定,無
可改移的了。」然後問李宗仁:「你為什麼到桂林去的,去了為什麼又不按以前的
諾言簽字?」李宗仁說:「你們談下來的條款,簡直等於投降,這叫我怎麼能簽字
呢?簽了字怎麼能執行呢?一切都被蔣控制死了,我發號施令沒人理,要兵沒有兵,
要錢沒有錢,什麼事也辦不通。處此既不能和、又不能戰的情況下,叫我怎麼辦呢?
我只好生氣不幹了,才以飛廣州的名義折回桂林去的。」
  劉斐說:「那你既到了桂林,何苦又自投羅網到廣州來呢?」李宗仁若有所思,
還沒有開口,白崇禧就說:「老蔣派居正、吳禮卿等幾位元老到桂林,請他去廣州
執行代總統職務,並帶來老蔣一封親筆信,責他以大義,跟他套近乎,這樣他又心
腸軟說到這裡,李宗仁拿出了蔣介石的那封信。劉斐一看,信的大意是:現在黨國
處在危急存亡的最後關頭,你身為代理總統,對黨國、對人民負有不可旁貸的責任,
豈能兒戲視之,一走了事?我是國民黨的總裁,就我的處境和地位說,義應黨存與
存、你存我存。只有黨存在,你存在,我才能存在。也只有你有前途,我自己才有
前途,此外別無任何出路,決沒有不全力支持你的道理。只要你到廣州來負責,一
切軍、政、財權都可歸你掌握,做到要錢有錢、要人有人、要軍隊有軍隊,決不致
有任何掣肘之處。劉斐看完信後對李宗仁說:「你呀,真像童話故事裡的那只猴子。
有只猴子蹲在樹上,有個捉猴子的人想把它逮著,但沒有辦法逮到手。後來他想了
個主意,從懷中取出一只蘋果來,向猴子再三誘惑,示意要把蘋果給它。那猴子看
見了蘋果,果然垂涎三尺,在樹上徘徊瞻顧,跳來跳去,終於經不起誘惑,下樹來
取那只蘋果。它剛想把蘋果抓上,就被捉猴子的人一把抓住,套上了鎖鍊。蔣在信
中說一定要給你以軍、政、財權,就等於是那只蘋果嘛。現在薛岳控制了廣州,就
是蔣手上的鎖鍊,你有什麼辦法呢?」李宗仁歎口氣說:「唉,那我只好負責犧牲
到底了。」
  劉斐說:「你這樣替蔣介石負責,就是替這個罪魁禍首、元兇巨惡墊棺材底,
於黨、於國、於人民、於你自己都是不應該的。」
  一直談到深夜,白崇禧說:「我們還是九九歸一,一起到廣西打游擊去吧!」
劉斐說:「不行的,打游擊誰還能強過共產黨?為今之計,只有德公下野,因為他
已失去代表講和的資格,由你(指白)率領湘、桂兩省軍政人員和部隊局部起義,還
可救全多年來追隨你們的部下。這樣,你們政治上有出路,部下也有個安頓。否則,
你們失敗了往國外一跑,這些人往哪裡跑呢?」白崇禧說:「失敗就失敗,算了!
投降起義我不來!」談到這裡,劉斐只好說:「好吧!士各有志,你既寧願失敗,
我也不能勉強。不過最後我要向老朋友進一忠告,你們如果失敗了,千萬不能再到
台灣去呀!」李宗仁握拳在桌上一捶,大聲說:「哪個王八蛋還到台灣!」白崇禧
則默不做聲。
  劉斐辭出後,回到臥室,躺在床上難以人睡。聽著窗外的雨聲,想著自己從鄉
下出來跟著白崇禧闖世界,戎馬30多年了,如今自己認定了新生的道路,此番冒險
來廣州,對白崇禧、李宗仁作最後的爭取工作,卻沒有成功,如今要分道揚鑣了,
雖說人各有志,他也盡了心,但總覺得有許多遺憾。
  他沒睡多久,凌晨五更時分,友人來叫,他即刻起床,趁天未亮,秘密地上了
一艘英國商船。船行四五個小時,便靠了香港銅鑼灣碼頭,他順利地回到了自己的
寓所。
  當時,香港聚集了不少從大陸潰逃出來的國民黨將領、中央委員、立法委員和
其他人士。他們既對國民黨的前程失去了希望,又對中共政權因不甚了解而心懷恐
懼,處於惶惑不安的狀況之中。因此,從北平回來的和談代表劉斐和黃紹閎,就成
了在香港十分引人注目的新聞人物,吸引了各界人士接近與追蹤。香港報紙發表了
不少有關他們二人的報道。其中有這樣一則記者與劉斐的對話錄:問:你來港有何
任務?是經過中共同意的嗎?答:沒有什麼任務。每一個人離開共區,都得經過共方
准許的。
  問:你會到廣州去嗎?
答:還沒有想到要去。
  問:張治中、邵力子等在北平情形如何?
答:他們生活得很愉快。
  問:你們的活動自由嗎?
答:每個老百姓都可照他的生活方式生活,我們當然也不例外。
  問:共區分配老婆嗎?
答:我沒有聽到這樣的怪事!要不然,我為什麼分不到一個老婆呢?
問:你們的生活費用的來源呢?
答:前次從南京帶去的光洋還沒有用完,中共並且幫助我們解決了住和吃的問
題。
  問:你們在北平有何活動?
答:沒有值得報告的活動。邵力子先生比較忙,他有時還親自到車站去迎接來
平的民主人士。如前次郭沫若等由蘇返乎,他就去迎接過。又最近陳嘉庚等來平觀
光,他也去迎接。邵先生是很熱情的一個人。
  問:你是否會與黃紹閎先生一同回北平?
答:這個,你去問黃先生好了。
  劉斐與黃紹閎在香港召集國民黨散落在港的高級人員共同協商,開展了一個廣
泛的脫離蔣政權運動。他們每星期三集會一次,稱為「周三座談會」,龍雲、覃異
之等都參加了。經過多次討論,他們於8月13日在九龍窩打老道黃紹豌寓所舉行了港
澳記者招待會,宣佈發表了《我們對於現階段中國革命的認識與主張》。在聲明上
簽字的有在港的國民黨高級軍政人員黃紹閎、賀耀祖、龍雲、羅翼群、劉斐、劉建
緒、李任仁、覃異之等44人。
  聲明譴責蔣介石集團背叛孫中山先生的三民主義,號召忠於三民主義的國民黨
員重新團結起來,堅決向人民靠攏,與中共徹底合作,為建設新民主主義的新中國
而共同努力。後來,人們把這一運動稱之為「香港起義」。
  9月初,中共決定邀請南京和談代表團的全體代表,參加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
並在會後參加政府工作。接到北平的電報後,中共駐港負責人饒彰風邀請黃紹閎、
劉斐到《華商報》總經理的家裡吃晚飯,滿面笑容地告訴他倆:「周恩來副主席今
日來電,邀請二位到北平參加新政協會議,特來徵求二位意見。」二人當即欣然表
示同意。
  幾天以後,黃紹閎、劉斐秘密乘小船到香港近海轉登上一艘接著葡萄牙國旗的
輪船。月光下,輪船向北駛去。他倆憑欄遠眺,只見海天空闊,波光粼粼。劉斐情
不自禁地吟起唐詩:「月下飛天鏡,雲生織海樓。」黃紹閎即興填了一首《木蘭花》
詞,劉斐在多年後還記得詞的最後一聯雲:

海天明月最關情,
深夜照人明裡去。

再說蔣介石逃出吳漱口後,乘坐「江靜」號軍艦在舟山群島和台灣海峽漂泊了一個
多星期,頻頻接見一批又一批官兵,鼓舞士氣。
  同時他越發覺得,當初他如此果斷地把台灣及諸島作為最後的反共復國基地的
決策是多麼重要,多麼高瞻遠矚。進而他又那麼感謝大海,景慕大海,時常癡迷而
專注地凝望著水天一色的茫茫大海。
  6月1日,蔣介石抵達台灣高雄要塞過端午節。他原打算佐在高雄的風景勝地打
鼓山,亦名壽山。後經陳誠推薦,又秘密選擇了台北市北郊草山的一座賓館作官邸。
  蔣介石一看,草山果然是一個好地方:青峰翠谷,林木茂盛,自然景觀十分秀
麗迷人,且山內蘊藏著甘淳素馨的溫泉。在日本人占據台灣時代,喜歡洗溫泉浴的
日本富商,紛紛在草山建造了一幢幢溫泉別墅。抗戰勝利後,這些日商的產業大多
由國民黨台府接收。蔣介石看到這裡環境清幽,氣候宜人,便選中了草山湖畔的一
處磚木結構的別墅。
  這幢別墅看上去並不豪華,甚而繪人一種灰暗陳舊的感覺,但屋前石磚砌造的
哥特式拱門卻給別墅增添了一層神秘的尊貴氛圍。走進室內,更是別有洞天:洗浴
間、健身房、臥室、書房、會客廳一應俱全,且空間寬敞明亮,通風透光,各式擺
設,一塵不染。蔣介石說:「日本人哪,就是會享受!我就定居這裡了。」
  美中不足的是他覺得草山這個地名讓人不悅:草山,草,總有點「落草為寇」
的味道。於是就將草山改名「陽明山」,以表其崇信和傚法明代哲人王陽明先生。
蔣介石專門召集國民黨在台高級官員研究了整軍、防務、軍政等問題,並特向台灣
省政府主席陳誠指示了「鞏固台灣基地」的治理方針:

一、多方引用台籍學識較優、資望素孚之人士,參加政府。
  二、特別培養台灣有為之青年與組訓。
  三、收攬人心,安定地方。
  四、處事穩重,對下和藹,切不可躁急,亦不可操切,毋求速功速效,亦不必
多訂計劃,總以腳踏實地,實心實力地做事,而不多發議論。
  五、特別注重各種制度之建立,注意治事方法與檢點用人標準,不可專憑熱情
和個人主觀。
  六、勤求已過,用人自輔,此為補救吾人過去躁急驕矜,以致今日失敗之大過,
望共勉之。

  同時,蔣介石還擬好了一個「建設台灣、控制兩廣、開闢川滇」的計劃,並設
想建立一個北連青島、長山列島,中段為舟山群島、大陳島、江山島,南到台灣、
澎湖、金門、海南島的海上鎖鍊來鉗制和封鎖大陸。此外,還設想讓殘餘的胡宗南
集團和白崇禧集團從西北、湘鄂退進四川,以便東西呼應,光復大陸。
  6月21日,蔣氏父子乘「美齡」號座礬從台北松山機場起飛,視察和部署福州及
東南沿海一帶的防務。蔣介石對兒子說,福建是共軍攻台的跳板,廈門和金門島若
是守不住,台灣就難以保全了。其中金門若是能守住,那麼就能扳回敗局一著,贏
得台灣這塊風水寶地。
  他對福建放心不下的是長江防線各路潰軍退人福建,懼無鬥志,且潰退過處,
征糧奪草,拉丁派夫,鬧得雞犬不寧,民怨鼎沸,亟待整編。另外還有一層不便明
說的原因,就是省府主席未紹良是參加過武昌起義的老同盟會員,還跟過蔣介石的
恩師陳其美,因而對蔣並非俯首聽命,相反與李宗仁倒是關係密切。上海丟失後,
李宗仁緊緊拉住朱紹良這股勢力,把福建作為退守之地。蔣介石獲悉,李宗仁將在
近日來福州視察,他當然要在代總統到來之前,先在這裡作一番佈置。
  「美齡」號專機飛越台灣海峽只用了不到一個小時,接著對廈門和金門島巡視
了一番,於上午9時降落在福州的南郊機場。
  未紹良對蔣介石的大駕光臨,心存疑懼,因而吩咐手下全城動員,要搞一個隆
重的歡迎儀式。市內座座高樓升起青天自日旗,牆面上張掛著蔣介石的標準像,幾
條大街上赫然掛著「歡迎委員長蒞臨榕城視察」的大幅橫標,市民被通知站到街邊
夾道歡迎。這種反常的喧鬧,與臨戰的氛圍極不協調。
  蔣介石在同朱紹良等握手寒喧之後,便被官員們簇擁著步出機場。機場門口已
停著一長列車隊。
  朱紹良躬身說道:「總裁,請上車。福州全體市民已敲鑼打鼓歡迎您進城。」
一輛黑色的防彈轎車門被侍從拉開。
  蔣介石點了點頭,卻胸有城府地動也不動,前後左右逡巡地望了一下,忽而轉
頭對俞濟時說:「我看就不必進城去驚動市民大眾了!要開的會就在機場的辦公大
樓開吧!」在場迎接的官員們面面相覷,頗為尷尬。
  朱紹良苦笑了笑,只好從命。
  蔣介石不願進城,是有其複雜心態的。自從他下野以後,福建地方官員曾提出
「閩人治閩」的主張,顯然對國民黨已失去信心,要鬧獨立營造偏安。加之早年擔
任過清朝北洋海軍提督及北洋軍閥政府海軍總長的上將薩鎮冰,和另一位曾任國民
黨海軍部長、海軍總司令、抗戰勝利後代表中國海軍在密蘇裡戰艦受降的上將陳紹
寬,二人闊居福州,對福建很有影響。薩鎮冰1933年曾贊助李濟深搞「閩變」,成
立革命政府,與蔣介石分庭抗禮。
  他最近又說:「民國以來福建受外省人統治已30余年,蔣上台以來的20余年中
更加厲害。」受到排擠的陳紹寬也牢騷滿腹。其部下、曾任海軍次長的李世軍更說
了一番讓蔣介石大覺刺耳的話:「福建人在共產黨方面還出了一個鄧子恢任中原政
府主席,而國民黨中則空空如也,連本省主席也要外人來當,真是……」在戰事已
迫切的關鍵時期,再也不容發生類似「西安事變」的事情了。在蔣介石看來,福州
是不能不來,又不能久留,且須十分小心的風險之地。
  很快,一個為蔣介石臨時召集的軍事會議在機場辦公樓舉行了。在聽取了朱紹
良和剛被蔣任命為「東南前進指揮部」總指揮的湯恩伯等將領匯報之後,蔣介石開
始訓話:「現在,我是以國民黨總裁身份來和大家見面、來和大家共安危的。我是
一個下野的總統,論理不應再問國事,一切由李代總統來處理危局,和共軍作戰。
但想起孫總理生前的托付,勉以『安危他日終須仗,甘苦來時要共嘗』的遺言,現
正是我黨危難關頭,所以我以黨的總裁地位來領導大家和共產黨作殊死戰。個人引
退半年來,沒有片刻忘懷久經患難的袍澤,希望大家戮力同心,爭取最後的勝利。」
  蔣介石講話時痛心疾首,幾乎要落下淚來。在場的官員們寂靜不聲,顯然受了
感動。
  他繼續說道:「守長江下游及駐浙江的部隊退到福建,是在5月上旬。當時陳毅
主力正在攻上海,只有劉伯承一部跟蹤入閩。所幸敵人摸不清福州底細,所以沒有
長驅直入。如果敵人洞悉你們的狼狽狀態,一個團就可以占領福州了。你們任兵團、
綏區司令的,只顧逃命,丟盔棄甲,沿途擾民,來到福建。我姑念前勞,未令國防
部嚴加追究。現在各部隊士氣不振,軍紀廢弛。據報,當師長、團長、營長的仍想
南逃,有些未經批准,就擅自去台灣。對福建這兵要之地失去信心,良可浩歎!大家
應當知道,台灣是黨國復興基地,它的地位異常重要。比方台灣是頭顱,福建就是
手足,無福建即無以確保台灣。」
  最後,蔣介石要大家回去轉達部屬:「用自己的熱血,死守福建,鞏固台灣,
失去的國土就一定能夠恢復。」
  他講完話已經過午。吃罷午飯,他又指名道姓留下未紹良、湯恩伯、李延年、
王修身、李以(匡力)等人,輪番逐個單獨談話,鼓動大家死守福建。
  據機要秘書曹聖芬記錄,蔣介石對李以(匡力)談話的時間最長。
  李以(匡力)是黃埔軍校畢業的,半年前曾在總統府任參軍,現任獨立第50師師
長,對蔣介石以「校長」相稱。蔣向李核實自己得到的有關福建的情報,了解朱紹
良及福州市長何震、福州綏署副主任吳石等人的真實思想動態,對「閩人治閩」以
及「聯省抗台」的活動特別警惕。
  李以(匡力)覺得此次與蔣的談話甚為融洽,覺得總裁對自己甚為信任,因而在
談話將結束,蔣介石問「有什麼困難和意見」時,斗膽進言說:「當前福州外圍兵
力單薄,加上軍糧不足,補給又跟不上,攻守都有困難。校長不是說,留得青山在,
不怕沒柴燒嗎?目前共軍正在休整,這是他們作戰的慣例,一個大戰役之後,一定
有一段休整時間。我們守閩江以北的部隊有8萬之眾,如果我們在陳毅主力尚未人
閱之前,有計劃地將主力撤過閩江這一條非常不利的地障,撤至閩南,這對持久戰
有利,對鞏固台灣外圍有更實際的效果。我向校長直言,並非我怕死,而是為大局
著想哪!」蔣介石望了望李以(匡力),井無責難之色,而是仰天長歎一聲,緩緩說
道:「你是我的學生,難道不知道『先制之利』、『先發制人』、『先聲奪人』、
『安定人心』的重要性嗎?沒有軍隊還有國家嗎?保全兵力是重要的,但福州過早
落人共軍手裡,其政治影響很大。台灣人半數以上原籍福建,對故鄉十分關懷。南
洋一帶僑胞,也是福建籍占多數,如果福州失守,他們就會認為國民黨已徹底失敗。
這種心理上的變化,就會使我們失去海外僑胞的同情與支持。所以為了大局,福州
必須死守。希望你體會我的苦心,放膽去做。只要將領有必勝信心,處絕境可以復
生。有我教導你們,有台灣在,即便大陸失盡,也可復興。」
  蔣介石與李以(匡力)談完話,已是下午4時。
  辦公樓外停機坪上,「美齡」號的馬達已隆隆發動。未紹良率領參加這次機場
軍事會議的軍長、師長們,列隊歡送蔣介石登上飛機。
  蔣介石此次到福州,只逗留了了個小時,連機場都沒有出。
  在「美齡」號騰空東去的時候,有個師長咕賊了一句:「叫我們死守福州,他
連宿一晚都不敢!」蔣介石訓話之後剛剛過了10天,解放軍第十兵團司令員葉飛、
政委韋國清就遵照三野司令員陳毅的命令,率領10萬人馬從蘇州、常熟、嘉興等休
整地冒著酷暑南進了。他們乘國民黨軍正處於欲守無心、欲逃不准的尷尬境地,向
福州發起迂迴進攻,只經過4天戰鬥,即於8月17日攻佔了福州。緊接著又揮師南下,
攻佔泉州、漳州。至9月下旬,第十兵團完全控制了廈門外圍沿海陣地,形成了對廈
門、金門三面包圍的態勢。
  蔣介石的願望再一次落空了。
  正是:

    勝敗之間憑士氣,
    士氣背後看民心。
  
  未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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