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片亂石叢中,十名日本武士在圍攻田崗次郎。每個人都出招迅猛凶狠,招招
欲置田崗於死地。
田崗聲東擊西,其勢雖不驚人,但反擊時極其精準,每一出招,必中對手要害,
令對手失去再攻擊的能力。不大一會兒,只剩下四人還在圍攻田崗,其餘的已被擊
倒在地。
田崗快速移動著步伐,左晃右搖迷惑著對手。忽然,一個武士抽出一把刀,猛
然躍起,刺向田崗。與此同時,另三名武士也猛然拔出暗器,攻擊田崗。
田崗不慌不忙,飛起一腳,踢出一粒石子。石子如流星一樣飛了過去,只見空
中電光一閃,石子與刀鋒在空中撞擊,石子力量太大,噹的一聲響,光芒一閃,武
士手裡的刀竟被折斷了。田崗的腿、掌、拳並用,一套令人眼花繚亂的組合拳腳,
將四名武士同時擊倒。
田崗站定,氣定神閒,從臉上看不出剛才有過一場激烈打鬥。一旁觀戰的千百
惠子和川島鼓起掌來:失敗的武士們則爬起身悄然離去。
田崗平靜地對川島說:「師傅,現在我打敗了他們十個,下次安排十五個,我
也能贏。」
「次郎,下次我不會給你安排十五個,也許一個就夠你受的了。」
第二天上午,日本川島道場內,田崗次郎與大島相對而坐。千百惠子與川島並
肩坐在上首的一條茶几後面,茶几上擺著一盤蘋果。川島神色嚴肅地對大島說:
「大島君,上次比武,你輸給了次郎,現在我給你一次挑戰的機會,你要好好把握。」
大島微微轉身,朝川島叩頭行禮:「多謝川島前輩安排!多謝次郎君!」
田崗次郎趕緊還禮。
川島看著兩位即將交手的武士說:「不過,話要說清楚,無論這次比試誰輸誰
贏,都不會改變由田崗次郎代表日本武士前去挑戰中國武術的決定。」
「不!如果我輸了,就由大島前輩前往中國!」田崗認真地說。
「好!比試開始!」川島一聲令下。
田崗、大島起身各退一步,然後展開近身激鬥。
千百惠子從盤裡拿了個蘋果,用刀削著皮。不一會,蘋果削好了。惠子將削好
的蘋果喂到川島的嘴裡。川島咬了一口,美滋滋地說:「這蘋果真甜!」
「川島師傅,再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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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子喂川島吃蘋果的情形,被激鬥中的田崗看在眼裡。他見惠子對川島親密的
舉動,心中不由得一怔,稍一分神,肩頭已被大島踢了一腳。大島抓住時機連出惡
招,田崗一陣慌亂,抵擋好一會兒才穩住陣腳。
這時,惠子的手裡只剩下了果核:「川島師傅,要不要惠子再削個蘋果?」
「不用了,你歇一歇吧。」川島說著,竟然摟住惠子的肩膀。惠子將頭靠在了
川島的胸前,兩人親熱起來……
田崗見惠子與川島在他面前如此的親熱,不由得大為光火。大島看準時機,擺
腿攻田崗的下身,田崗眼睛雖然看著大島,餘光卻掃向惠子那邊,心浮氣躁起來,
見大島掃腳攻來,立即出腳相阻,不料大島此招乃是虛招,實招則藏在後面,前腳
收住,後腿凌空踢來,使田崗來不及閃躲,被重重一擊,連連後退……
那邊的川島和惠子仍是十分親熱地摟抱在一起。
大島大叫一聲,再次攻來,田崗忽停住手叫道:「我不打了!」憤然走到川島
的茶几前,指著惠子狠狠地說:「惠子,你剛才在做什麼?」
「沒什麼,削蘋果啊!」惠子拿著水果刀說。
「惠子,我……我看錯了你,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想看見你!」說完,田崗氣
憤地離去。
田崗還沒走出道場,身後的川島喊道:「田崗次郎,回來!」
田崗停止了腳步。
川島冷冷地說:「次郎,你不應該這樣對惠子,去向她道歉。」
「道歉,為什麼?她……」田崗狐疑不滿地盯著惠子。
川島語氣深沉地說:「次郎,難道你還不明白……大島本來不是你的對手,可
你為什麼會輸?因為你還做不到專心致志,心無雜念!武功的最高境界不在招式,
而在於心,與真正的高手對敵,一定要做到全神貫注,決不能被任何事物打擾和分
散心力……你的心一旦被對手攻破,那無論你的武功有多高,你還是必敗無疑……」
田崗愣住了,呆呆地看著川島。
川島生氣地看著田崗說:「這些天,惠子接受我的安排,目的就是要考驗你的
專注心,人生有很多事情,你是沒法預測的,你要做到面對突變而仍能保持極度專
注,才能有勝算。」
田崗恍然大悟,望著滿臉委屈的惠子,愧疚地說:「對不起……惠子,你不是
一直希望我留在日本嗎?為什麼還要幫我?」
「我是希望你能盡快戰勝中國武功。」惠子看著田崗說。
田崗聽到這話,胸中激盪起一股激情。
杜家花園裡,晨光在樹枝間搖曳,霧氣還未散去,花木叢中,杜猛打完一套拳,
雙拳緩緩收至腰際,大氣不喘,面不改色。
阿雞這時走到杜猛身邊說:「杜爺,茶泡得差不多了。」
杜猛望了望天空,問道:「阿雞,最近江湖上有些什麼傳聞?」
「各堂口幫會都在傳日本人不再追殺陳真的消息,真不知道日本人葫蘆裡賣的
什麼藥……」
「日本人向來心狠手辣,做事極有心機,他們絕對不會輕易放過陳真的,這裡
面一定有什麼陰謀……」
「我一直暗中留意日本人,沒發現他們有異常舉動。」
「他們很狡猾的……對了阿雞,今後要多多留意陳真,如果日本人對陳真有陰
謀,遲早會露出來的。陳真這個人,我們要多留意,說不定會為我們所用。」
「是,杜爺。」
杜猛回到屋裡,坐在一把檀木椅上。桌上放著一把精緻的紫砂壺和一隻小茶杯,
壺嘴冒著絲絲熱氣。阿雞給杜猛斟上茶。杜其美面帶喜色和阿星從另一間屋裡走出
來。
阿雞和杜其美打招呼:「少爺起這麼早?」
杜猛見兒子走過來,抬了抬眼說:「這可是稀罕事。」
「是嗎……老爺子,稀罕事還多著呢,看看今天的報紙吧。」杜其美朝阿星一
努嘴,阿星遞過手上的報紙。
杜猛接過報紙,見報頭上印著《其美日報》幾個字,十分吃驚。杜其美得意地
說:「爹,看你兒子辦的報紙,是不是很特別,有檔次啊!」說著,又指著報上和
子儀的文章說,「你看,這報紙的頭版頭條,真是棒極了。」
杜猛小聲念出來:「中國人……何時能覺醒……揭開洋人的假面具……」
杜其美在客廳裡一邊踱步一邊說:「爹,現在不知有多少人在讀你兒子的報紙
哪……哈哈,黑幫老大的兒子居然做了文人,老爹,你說這是不是全上海最轟動的
事……」
杜猛抬起頭狐疑地打量著兒子。
「不要用這種眼光看我,我現在是下定決心要做一個文人了,相信你兒子吧。」
阿雞在杜猛耳邊私語了幾句,兩人便放聲大笑起來。
杜其美不解地問道:「你們笑什麼?」
阿雞說:「我笑你還不死心,變著花招去泡唐小婷……」
「哼,你甭管,我泡上手了,你就得輸五千大洋!」說完,轉向杜猛說,「爹,
話說回來,就算兒子耍盡手段能為老爹討個好兒媳,也算出息呀!」
杜猛收住笑容,說:「我當然希望你出息啦,可惜呀,在上海,雖然我們杜家
配唐家是綽綽有餘,但,你想娶唐家小姐,那只怕是做夢……」
「天下哪有這樣做爹的,不鼓勵兒子,反而潑冷水。」杜其美不滿地嘟嚷著。
這時電話響起,杜其美接完電話,臉上的表情有些不快。
「誰的電話?」杜猛問道。
「馬九齊的手下,蟑螂的。」
「什麼好事?」
「好事?哼,我早就料到和子儀的文章會軋到馬九齊的痛處。」杜其美有些惱
火地說,「他約我見面,想讓我今後不要亂登文章……」
「你去告訴蟑螂,就說杜家的報紙,想登什麼文章就登什麼文章,皇帝老子也
管不著!」杜猛給兒子打氣。
杜其美興奮道:「老爹,有你這話,我知道怎麼做了!」說完,向阿星一招手,
「走,去春風秋雨樓。」
一輛轎車駛到「春風秋雨」的樓外停下。杜其美戴著一副淺色眼鏡,西服筆挺
地下車往裡走去。阿星和三名打手也隨後從車裡出來,跟了進去。
來到酒樓包廂內,蟑螂早已在等候。他板著臉指著桌上的一張報紙說:「杜少,
你這樣做未免太放肆了吧?」
杜其美看見桌上的報紙,裝出聽不懂的樣子,一笑說:「你說什麼?」
「我不想跟你拐彎抹角。」蟑螂手指敲著報紙上和子儀的文章說,「含沙射影
地罵九爺倚仗日本人的勢力胡作非為,杜少,九爺叫我告訴你,這樣的文章,今後
不允許再登!」
杜其美扶了扶眼鏡,說:「這文章很有文采,寫得不錯,很多人就沖這篇文章
才買我們的報紙,馬九齊不准登這樣的文章,報紙沒人買,我豈不是要虧很多錢?」
蟑螂霍地站起來:「杜其美,別跟我來這一套,誰不知道杜家財大氣粗,一份
小小的報紙算得了什麼?」
杜其美也提高了嗓音:「對,小小報紙是不算什麼……不過,這報紙有了我『
杜其美』三個字,就不能不算什麼!」
蟑螂怒道:「你竟敢瞧不起九爺,告訴你……」
杜其美針鋒相對,毫不留情道:「還有,我警告你,如果作者再遭打,就是跟
杜家對著干,我一定會追究到底!」
「好……姓杜的,等著瞧吧!」蟑螂氣得臉色鐵青,狠狠地瞪了杜其美幾眼,
怒氣沖沖地離去。
「哈哈哈……」杜其美得意地大笑了一陣,說道,「阿星,搖個電話給法國理
發師,說稍後我去理髮,然後再去見大美人……」
杜其美一副紳士打扮,手捧鮮花來到唐家。阿星拿著報紙跟在身後。林嫂正在
客廳裡擦桌椅,見杜其美走進來,微微一怔,說道:「哦,是杜公子,真不巧……」
「林嫂,不要蒙我了,」杜其美打斷道,「我上了好多次當,可是今天,我卻
是打聽清楚了,唐小姐還沒有出門。」
「哦,杜公子,是這樣的,小姐今天要跟老爺一起去參加一個酒會。」
「我知道。不過呢,酒會是在下午,對不對?」
林嫂被說得一時無語。
杜其美衝著樓梯上說:「唐小姐,我知道你在樓上,下來吧,難道我真的這麼
討厭?」
杜其美的話剛說完,唐小婷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杜公子好像對我們唐家的每
一件事都瞭如指掌。」
唐小婷穿著一襲白色長裙從樓梯上走下來,亭亭玉立。杜其美的目光頓時被吸
引了,趕緊迎上去遞上鮮花:「我是關心唐小姐,請不要誤會。這花還帶著早晨的
露水,送給你的。」
唐小婷沒有接花,擦身走開,冷淡地說:「杜公子,找我什麼事?」
「唐小姐,有沒有看今天的報紙?」杜其美收回手裡的花,朝門口叫道,「阿
星!」
阿星聞聲進來,把報紙遞給唐小婷,隨即又退到外面去。
唐小婷看見《其美日報》的報紙名,微微一怔。
杜其美注意到唐小婷臉上的變化,得意地說:「我剛辦的,今天是第一版,上
面有你最喜歡的和子儀的文章。」
唐小婷一聽有了興趣,坐下認真看起和子儀的文章。杜其美則癡癡地望著唐小
婷,乘機討好道:「我知道你不喜歡黑幫,所以,我決定退出黑幫,努力辦好報紙,
只要你喜歡,我……」
「杜公子,你扯遠了,你做什麼是你的自由,跟我沒任何關係。」唐小婷冷冷
地打斷道。
杜其美急於表白著:「怎麼沒關係!唐小姐,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呀!」
唐小婷放下報紙,正色道:「杜公子,我已經告訴過你,我不會喜歡你的。」
「唐小姐,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情,為了讓你高興,
我買下報社,又叫和子儀寫這大快人心的文章,還不惜跟上海老大馬九齊翻臉……
難道你……」
「杜公子,你的報紙敢發表這樣的文章,我很佩服,但是,如果你是為了討好
我才這樣做,那我告訴你,這並不能改變什麼,我還是不會喜歡你,永遠也不會!」
杜其美聽後,臉色一陣陣地發青。
「我下午有個酒會,上午還要去見一個人,沒時間陪你!林嫂,送客!」唐小
婷說著起身上樓去了。
杜其美還不死心:「唐小姐,你是不是又去見陳真?」
唐小婷不屑回頭道:「我去見誰,和你沒關係。」
杜家賭場的酒吧裡,杜其美獨自一人坐在一個角落裡一杯接一杯地狂飲著。從
小婷家裡出來,他心裡窩著火,憋得難受。他怎麼也不明白,自己在上海灘上看上
了哪個女人,哪個女人就逃不出自己的手心,居然就是不能靠近這個唐小婷。他一
杯接一杯地喝著,兩眼被酒精刺激得通紅。
阿星生怕說錯話惹禍,一言不發地陪立在一旁。杜其美兩眼通紅,飲完一杯,
又倒滿一杯。阿星低聲小心地勸道:「杜少,少喝點吧,其實……也還沒有到山窮
水盡……」
「呸!你說屁話!就是一頭豬也會明白,唐小婷根本不會喜歡我!你說我哪點
比不上陳真?唐小妹竟會喜歡他?」
這時,一隻手掌拍在杜其美的肩上。阿星抬頭一看,見阿雞摟著兩個風塵女子
走過來。阿雞滿臉淫笑道:「其美,謝謝你,五千大洋,這可夠我好一陣風流啊!」
兩個風塵女子伏在阿雞的肩膀上嗲聲嗲氣地說:「雞哥,好走了嗎?」
「我的小寶貝,比我還急呢,走吧!」阿雞的手捏著兩個美女的屁股,笑著離
去。
杜其美繼續喝著酒,醉眼中竟發現好像唐小婷坐在自己的對面。他揉了一下眼
皮,定睛一看,原來不是唐小婷,是另外一個女人黃楓。黃楓不知什麼時候已坐在
了他的對面,穿著低胸晚裝,朦朧的燈光下眼神更是美麗誘人。杜其美忽然覺得黃
楓很美,勾攝著他的魂魄,不由地癡癡盯著她……
黃楓溫柔地看著杜其美,輕聲說:「杜哥,到我那兒,讓我陪你喝幾杯?」說
著,把手放在杜其美的大腿上來來回回摩挲著。
杜其美的心裡一熱,伸手握住黃楓軟綿綿的手,醉醺醺地說:「去你那兒?好,
去你那兒,再喝幾杯。」說著杜其美搖搖晃晃站起來,欲拉黃楓。黃楓趕緊起身,
伸手攙著杜其美,離開賭場,上了她的車。
第二天清晨,陽光透過窗簾照進臥房。黃楓醒來,輕輕將杜其美的手臂移開,
然後悄悄掀開被子準備下床。
不料,杜其美從背後伸出胳膊抱住她:「小美人,怎麼不多睡會兒?」
黃楓的眼珠子轉了轉,冷淡地說道:「杜公子,我得起床了。」說著去掰杜其
美的手。
杜其美留戀地說:「來嘛,小美人,我還想要……昨天晚上你實在叫我回味…
…」邊說邊用頭輕輕摩拿著黃楓的後背。
黃楓掰開杜其美的手站了起來,歎道:「對不起,杜公子,我是苦命人,還得
去練歌。」
杜其美已坐了起來:「為了我,你就別去練歌了。」
「我可比不得社大少爺,我得自己養活自己,不練歌,唱不好,沒人要,怎麼
辦?」
「跟著我杜其美,有你吃香的,喝辣的……」
「跟著社公子當然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可是……」黃楓自嘲地說,「杜公子
看上的是人家千金小姐、大家閨秀,我算什麼……」
杜其美大笑道:「哈哈哈,小美人,原來你是發酸了。」
「我吃什麼醋,杜公子跟唐小姐才是門當戶對……」
杜其美一聽,頓時來了氣:「別提她了!唐小婷,多看一眼都覺得煩!小美人,
我喜歡的是你。」
說著,伸手把黃楓拉到床上,張嘴在黃楓臉上吻了一下說:「還有什麼不開心
的?」
黃楓眼裡閃著淚花說:「杜公子這樣對我,我高興都來不及,可是我心裡實在
是為你不平,在唐小婷眼裡,你居然還不如那個窮小子陳真……」
杜其美被刺到痛處,臉色一變,凶惡地說:「哼,陳真,等著瞧,會有他好看
的!」
馬九齊歪在煙房的榻上,一名侍女蹲在小凳子上就著煙燈燒鴉片,另一名侍女
倚在榻上給他捶腿。旁邊則坐著黃楓和蟑螂。
馬九齊的臉色顯得陰晴不定,他吸了一口煙,問道:「魚兒有沒有上鉤?」
「乾爹的安排,魚兒哪能不上鉤啊!」黃楓站起來走到馬九齊的身邊,俯身在
馬九齊的耳邊悄聲說了幾句,馬九齊立時大笑:「哈哈哈!狗改不了吃屎,這麼說
來,那杜其美是一刻也離不開你了……」
黃楓嫵媚地說:「是啊,乾爹,要不是我說不再理他,他還不讓我起床呢,哪
能來見乾爹呀!」
馬九齊滿意地說:「這叫做欲擒故縱,你在東北混洋鬼子那麼多年,也學到了
不少東西,好樣的!乾女兒,事成之後我決不會虧待你的。」說完,握住黃楓的粉
手,愛憐地撫摸著。
「只是日後我不能侍候乾爹了。」黃楓似是傷心地說。
「乾爹也不捨呀,可現在最要緊的是伺候好杜其美這臭小子,讓他乖乖地聽你
的話。讓他像個上了發條的定時炸彈,要他什麼時候爆炸就什麼時候爆炸,知道嗎?」
「放心吧,乾爹。」
「乾爹還要送你一句話:女人的心,買不得,碰不得,傷不得,只能捧著……」
「可我的心,是讓他捧著,卻摸不著;讓他含著,卻咽不得……」黃楓說完,
與馬九齊的目光碰在一起,兩人大笑起來。
「九爺,什麼叫買不得,碰不得,傷不得?」燒鴉片的侍女忍不住問道。
馬九齊拿著煙桿用力地戳住侍女豐滿的胸口說:「你應該問它才對呀?」
「於爹,還有什麼吩咐?我得走了。」黃楓說完欲告辭。
「走吧。」
蟑螂見黃楓離開,起身到馬九齊的面前:「九爺,原來你早有安排?」
馬九齊吧噠吧噠吸著煙,說:「跟了我這麼多年,混江湖的一套要用心點學,
比如說打架,你打人家九拳,自己挨一拳也不要干,因為這一拳自己多多少少會有
所損傷,這就是我不喜歡跟人大動干戈的原因。」說著,一抬頭,見蟑螂面露不解,
繼續說:「兵法雲,攻城為下,攻心為上,我知道杜其美好色,早在東北找好了黃
楓,逮機會安排黃楓到杜家,我就是要不費吹灰之力,憑一個女人就把杜家搞垮,
上海就是我們青幫的天下了,哈哈哈……」
「九爺真是妙計!不過……」
「不過什麼?」
「既然九爺早有安排,杜家遲早將從上海灘消失,為何因為報上的一篇文章而
……」
「嘿嘿!我這是做給人家看的……我知道杜猛也非等閒之輩,有人含沙射影罵
我投靠日本人,我要是沒點反應,他一定會揣摩我的心思……明白嗎?」
蟑螂聽後恍然大悟。
這時一個打手進來,低聲道:「九爺,張買辦來了。」
「請他進來。」打手轉身離去。一會兒,張買辦走進來,在馬九齊的身邊坐下。
「張買辦,找我有事嗎?」馬九齊吸著鴉片問道。
「當然,無事不登三寶殿,馬老闆,你走運了!」
馬九齊聞言,馬上來了精神。
一家日式飲室內的一間包房裡,數名日本藝妓扭動著軀體,用肢體語言展現著
無限的嬌媚。包房另一側,北野和上海市長白巖坐在榻榻米上欣賞著藝妓表演。
白巖兩眼色迷迷地看著藝妓擺動柔肢。一藝妓款款舞到白巖跟前,慢慢將裙衫
提至大腿根部。白巖盯著藝妓雪白的大腿,不禁伸手去抓,藝妓退了一步,裙據落
下,一轉身,蕩起的裙角拂過白巖的面孔。
北野看在眼裡,用肘碰了碰白巖,說:「白市長,來,一邊喝酒,一邊欣賞。」
「好,好,乾杯!」白巖的目光從藝技扭動的臀部收了回來,拿起杯子喝了一
口,放下,馬上鼓掌,「好,跳得好!」
北野輕輕鼓起掌,日本音樂戛然而止,藝妓同時停下動作,然後躬身,退了出
去。白巖好像還沒有看夠;臉上露出遺憾之色。
北野心知肚明地說:「白市長如果喜歡日本的舞蹈,下次一定讓白市長欣賞更
出色的表演。」
白巖神往道:「還有比這更出色的?」
「當然,日本的舞蹈是全世界一流的,只有日本的女孩表演起來才特別有味道,
白市長,你說對不對?」
「北野先生說得對,剛才我已經領略過貴國舞蹈的魅力。」
「看來白市長是懂得此中味道的,哈哈哈……」
「北野先生,今天你請我來,不單單只為了欣賞舞蹈吧?」
「白市長真是爽快之人,好,那我就直說了,我請市長來,是想讓你幫我一個
忙。」
「什麼事?說吧。」
「白市長,你知道我們日本人到上海來,是希望跟中國人好好做生意,促進中
國的經濟發展,提高和改善中國人的生活水平,可有些人卻不買賬,處處與日本人
作對……」
「北野先生,我不懂你的話,請你說明白點。」
「我是說,有人處處給日本商人製造麻煩,想把我們的工廠從上海趕走。」
「你說的是唐震?北野先生到底要我幫什麼忙?」
北野一笑,湊近白巖的耳邊。白巖聽著聽著,面色大變:「北野先生,對不起,
這個忙,請恕我幫不上!就算給我一座金山也不會幹的。」
北野看著白巖說:「幫這個忙,會有好處的,當然,不幫的話,我們會把這些
還給你的。」說著,從衣袖裡掏出一張照片,丟在小桌上。
白巖低頭一看,竟是他跟一個女子做愛時的裸體照片。
「白市長,對這樣的照片,我想任何報紙都會很感興趣的。只要照片在報上一
登,配上幾行小字,說是上海市長與一個十三歲的日本藝妓巫山雲雨……」
白巖冷汗津津,頹然道:「你要我怎樣做?」
馬九齊與蟑螂剛在一間包間裡坐定,就見一行人從他們面前走過。他看見市長
的身影也在裡面。馬九齊一怔,侍者走過來道:「馬先生,北野先生有請,請跟我
來。」
馬九齊起身跟著侍者來到一間飲室內,只見北野端坐在榻榻米上,茶几上擺放
著一張白紙和一支彩筆。馬九齊坐在北野的對面,問道:「北野先生今天叫馬某人
來,有什麼指教?」
北野看著對方說:「馬老闆,今天請你來,是想和你做一筆生意!」
馬九齊受寵若驚道:「難得北野先生瞧得起,有事儘管吩咐。」
北野說:「爽快!我知道馬老闆手中有一批棉花,想用高價從你手中買過來。
馬老闆千萬不要跟我說你沒有棉花嗅。」
馬九齊聞言一怔,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才好。
北野拿著彩筆在白紙上畫了兩個圓圈,一大一小,指著大圓圈說:「這是棉花。」
又指著小圓圈,「這是棉衣,馬老闆,你只要在這裡放點東西。」北野的手指在小
圓圈內點了幾點,隨後移向大圓圈說,「這些棉花都歸你了。」
「北野先生的意思是,這大圈圈、小圈圈裡的棉花、棉衣是姓唐的吧?」馬九
齊驚奇地問道。
「馬老闆果然是聰明人,唐家囤積著幾百噸棉花,如今在上海,棉花是奇貨可
居,而我出的是三倍於市場的價格,怎麼樣?」
馬九齊這下明白了北野的意思,點頭道:『叫匕野先生,這筆生意就定下了,
馬九齊一切聽您的吩咐!「
唐小婷拿著報紙焦急地在客廳裡踱著步,不一會兒,林嫂領著席飛揚夫婦進來,
唐小婷忙迎上前:「飛揚、子儀,你們來了,先請坐,林嫂,泡茶。」
和子儀看著唐小婷問道:「小婷,你有事找我們?」
唐小婷把手裡的報紙放在桌上說:「是的,本來我昨天就想找你們,但實在忙
得走不開,子儀,你怎麼給杜其美的報紙寫文章了?」
席飛揚不解地問道:「子儀的文章有問題嗎?」
「子儀的文章當然沒問題,可是杜其美有問題!」
和子儀詫異地問道:「你認識杜社長?」
唐小婷狠狠地說:「他是什麼社長,他是上海洪幫老大杜猛的兒子!你知道他
買下這份報紙的用心嗎?」
席飛揚、和子儀聞言怔住了,一時不知說什麼。
「他買下報社,又叫你寫文章,目的是討好我,追求我!」
「有這樣的事!」和子儀聽罷,不禁皺起了眉。
林嫂插話說:「昨天,姓社的拿著鮮花和報紙來見小姐,說是所做的一切都為
了小姐,小姐叫他走,他竟把鮮花扔在這大廳裡踩爛,然後氣沖沖地離去了……唉!」
「杜其美太卑鄙了,子儀!不能再被他利用了!」席飛揚對和子儀說。
和子儀這才恍然大悟:「這樣的人,我當然不會再為他寫文章。」
此時,唐震匆匆下樓,神色緊張地對女兒說:「小婷,不好了,貨倉出事了!
我們得去那兒看看。」
唐家貨倉外圍著許多警察,貨倉大門緊鎖著,看倉的工人焦急地不時往路口看
著。唐震父女驅車趕到,席飛揚和和子儀也一起來了,四人匆匆下車。看倉工人快
步迎上說:「唐老闆,他們說貨倉裡藏有……」
唐震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說。這時,警察局長走了過來,態度恭敬地說:「唐老
板!警局接到舉報,說你的貨倉裡藏有違禁物品,你是上海商界的頭面人物,所以
我等你到場才能進行搜查,實在抱歉得很,我這也是例行公務。現在,請你叫他們
打開門吧。」
「好!」唐震對看倉的工人說,「打開大門。」
警察局長看了唐震一眼說:「唐老闆,得罪了!」
「我唐震光明磊落,從不做違法的事,你們搜吧!」
局長對手下們一揮手:「搜!」
除局長外,其餘的警察都擁進貨倉。不一會兒,一名警察從貨倉出來向局長報
告說:「報告局長,搜到一批鴉片!」
唐震、和子儀、唐小婷和席飛揚聞言,大吃一驚。
局長命令道:「抬出來!」
只見兩個警察抬著一個包裝箱出來,箱子已被打開,裡面赫然藏有鴉片!
「唐老闆,這怎麼解釋?」警察局長看著唐震問道。
唐震望著包裝箱裡的鴉片瞪大了眼睛,嘴唇哆嗦道:「不可能,不可能……」
唐小婷首先反應過來:「一定是有人栽贓!」
警察局長裝好人,說道:「我也不相信唐老闆會這麼做,你們放心,我們警察
局一定會徹底查清楚的,但是剛才你們都親眼目睹了這批鴉片是從貨倉裡搜出來的,
所以我不得不依法將貨倉暫時查封,直到案件水落石出為止。」說罷,轉身對手下
們說,「封!」
警察跑過去,關上倉庫的大門,貼上封條。
唐小婷氣憤地說:「你們不能封,是有人在陷害我們!」
局長無奈地一擺手說:「唐小姐,如果查出真是有人嫁禍,這批貨一定會還給
唐家的。」
「可是,這批貨馬上就得交了。」唐小婷氣憤地說。
「唐小姐,這……我無能為力。」警察局長對手下們喝道,「把這箱鴉片抬回
警局!」然後,轉身對唐震說,「唐老闆,真是不好意思呀,還得麻煩你跟我們到
警察局走一趟。」
唐小婷拉住唐震的手:「爹!我陪你去!」
唐震鎮定地拍了拍唐小婷的手說:「放心吧,小婷,在家裡等我。」
望著警察們離去,唐小婷忽有所思,憤然道:「我知道是誰幹的!」
和子儀聽了一驚,問道:「誰?」
「杜其美!」唐小婷望著貼著封條的貨倉大門說。
杜其美正在家裡和黃楓通電話:「寶貝,夜總會推掉了沒有?推掉了!那好,
你要唱,當然要到我們富樂門唱了!就這樣定了,晚上見!」剛掛上電話,背後就
傳來一陣嘈雜聲。
回頭一看,見唐小婷氣沖沖地和席飛揚、和子儀闖了進來,阿星在一旁不敢過
分阻止。
唐小婷走到杜其美跟前,指責道:「杜其美,你得不到我就用鴉片栽贓陷害唐
家,你以為我就會怕你嗎?你太小看我唐小婷了!」
「你在說什麼呀?我聽不明白!」杜其美一下看出了唐小婷來意,慢悠悠地點
了一支煙。
「你少裝蒜,你叫我給你報紙寫文章,不是為了伸張正義,真正的用心是想追
求小婷,追不成了,就用卑鄙的手段向小婷報復。以後再也不會給你寫了。」和子
儀憤慨地指著杜其美說道。
杜其美不在乎地冷笑道:「你現在寫我也不要了,我正準備關掉報社呢!不過
你們得弄清楚,什麼鴉片栽贓,我到現在還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唐小婷憤憤然地說:「你派人把鴉片放在我們家的貨倉裡,然後向警察局告密,
你還裝糊塗?」
杜其美呆了一下,繼而幸災樂禍地站了起來:「啊!聽明白了,原來是警察從
唐家貨倉裡搜出鴉片來了?哈哈,原來唐家也做這種非法勾當。」
席飛揚擋在和子儀面前:「你想怎麼樣?別以為你是黑幫,我們就怕你!你敢
動她一根毫毛,我就跟你拚命!」
「臭教書的,你做得對,女人是該受到保護的,就像她,」杜其美踱到唐小婷
面前,陰陽怪氣地指著唐小婷,不屑一顧地說,「唐家出事了,只要她是我的人,
我杜其美出馬沒有擺不平的事,可惜她犯賤,不領我的情,那我就不管她。唐小婷,
告訴你,就算你現在反過來追我,我也不會看上你的,後悔吧你……」
唐小婷一點也不惱,斥責道:「杜其美,你栽贓吧,告訴你,儘管使出你的手
段吧,我們姓唐的都是硬骨頭,死也不會求你!」
杜其美的嘴一撇,氣哼哼地說:「你可別再冤枉我了,唐老頭兒得罪了那麼多
人,誰知道是哪個仇家下手的,你就一口咬定是我?聽清楚,我杜其美沒做過這種
事,行了吧,現在請你們給我滾!」
席飛揚的臉也氣白了,怒指著杜其美說:「小婷,跟這種禽獸沒什麼好講的,
我們走……」
「臭教書的,你罵我!」杜其美惱怒地打斷了席飛揚的話。
「我就是罵你,黑幫的都不是人!」席飛揚憤怒得差不多跳了起來。
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聲暴喝:「住口!」
眾人回頭,見杜猛和阿雞站在樓梯的中間。杜猛走到席飛揚的跟前,鐵青著臉
質問道:「什麼黑幫的都不是人?教書的,你憑什麼這樣說?」
和子儀擔心席飛揚惹惱杜猛,拉了拉他:「飛揚,我們走,別理他們了。」
席飛揚甩開和子儀的手,怒視著杜猛,大聲吼道:「你要我回答?那就聽著吧,
你們黑幫包娼庇賭,走私販毒,放高利貸,收保護費,擄人勒索,持惡行兇,憑著
惡勢力,欺善怕惡,為所欲為,干的哪一件是好事?」
杜猛的臉僵住了。大廳裡誰也不說話,空氣好像凝固了一樣,忽然杜猛兩手一
揚,爆出一陣大笑,說道:「敢這樣跟我講話,我很佩服你的膽量,我知道你是個
教書的,你的太太就是為陳真寫文章的作家,看在這兩點上,我不跟你們計較!現
在你們給我滾!」說罷,把手一揮。
席飛揚絲毫不懼,拉住妻子和子儀說:「我永遠不會再踏進黑幫的家了!」說
著扭頭,與唐小婷、和子儀一道,氣惱地離開杜家。
杜其美看著席飛揚等人離去的背影,狠狠地問道:「爹,就這樣讓他們走了,
不教訓教訓他們?」
「你先別說,剛才唐小婷說的事,是不是你幹的?」杜猛盯著杜其美問道。
杜其美的目光閃躲著,搖頭道:「當然不是我幹的!不會吧,爹,連您也不信
我?」
「杜爺,不是杜少干的,如果他要報復,他會直接對付唐小婷,不會對付唐震!」
阿雞在一旁分析道。
「還是阿雞理解我!」杜其美感激地看著阿雞說道。
「那是誰幹的呢?」杜猛問了一句,盯著杜其美沉思了一會兒,搖頭歎道:
「可惜我馬上要去南京,要不然可以幫他的忙。」
「爹,您要到南京去?」
「那裡分堂有點事,我要和阿雞走一趟,要過幾天才回來,上海的事,就交給
你啦!」
杜其美點頭道:「這又不是第一次,放心好啦!爹。」說到這裡,杜其美又問,
「爹,您剛才說要是不去南京,就可以幫他,是指的唐震嗎?」
杜猛看著兒子,點了點頭。
杜其美不解,便問道:「您幫那老頭子幹什麼?」
杜猛看了看兒子,搖頭說:「唐震在上海是個有頭臉的人物,利用好他,咱們
也好在上海灘上混生活呀。」看見兒子臉上仍有不悅,走到兒子跟前,小聲附在杜
其美耳邊,輕聲說,「兒子,不用心不行,將來爹這天下傳給你,你要有本事接得
下來才行啊。」
「知道了,爹!」杜其美聽了這話,心裡一陣舒坦,恭敬地向杜猛行了一禮。
北野的辦公室裡,日本駐上海總領事無不擔心地向北野報告著唐震的一些情況
:「從昨天開始,唐震的所有工廠已開始加班,他公開允諾,給加班的工人三倍的
工錢,工人為了多得工錢,都願意加班。照此情形,不出十天,唐震一定可以趕製
出二十萬件棉衣,如此一來,我們的計劃豈不落空?不僅未損他的信譽,反而又抬
高了他……」
北野搖頭道:「不,我這回不是要唐震信譽掃地,而是要把他連根除掉。」
石井弘聽了這話,有些不解地看著北野。
「唐震一直跟我們做對,我早就想除掉他這顆眼中釘了。」
「要他死很容易……可我不會馬上動手的,不過,也不會等太久……」北野漸
漸綻露笑容,「哼,他已經掉進了我的圈套,這回,他是非死不可。我知道區區二
十萬件棉衣難不倒他,也知道他平時很會完絡工人,所以只要他肯出高工資,工人
就算不吃飯不睡覺也會為他加班……」
石井弘認真聽著,琢磨著北野話裡的意思。
「他倒大方,給工人三倍的工錢……可他做夢也想不到,這是他走向地獄的第
一步,石井先生,等著看好戲吧!這出悲劇,陳真也有份參加演出!哈哈哈!」
北野說到這裡,停住腳步,抑制不住內心的狂喜,狂笑起來。
鑫隆紡織廠的飯堂裡,工人們正在吃午飯。陳真和劉振聲對面坐著。劉振聲端
著飯盒,目光不時瞟向坐在一邊的九妹,沒心思吃飯。
緊挨九妹坐的何彪從自己的碗底翻出一塊帶魚夾給九妹。
「你怎麼會有帶魚?」九妹問道何彪附在九妹的耳邊說:「這是老闆的伙食,
我偷來的。」
「你不怕給發現,被開除嗎?」九妹有些吃驚地小聲問道。
「不怕,為了你,我什麼都不怕!」何彪低聲說著。
剛好劉振聲抬眼看到了這一幕,心裡很不是滋味。
「師弟,別看了,吃飯吧!」陳真剛說完,忽然有個工人拍起了桌子,大聲叫
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我騙人,我是狗!」
陳真和劉振聲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工人怒氣沖沖地站起來,對吃飯的工人們大
聲喊道:「唐家工人加班,老闆把工錢加了三倍,這事你們聽說過嗎?」
「這事我知道,我侄子就在唐家工廠,剛才他過來告訴我,他要日夜加班,要
我照顧他的孩子。」一個工人答道。
「這事我也聽說過,唐家確實把工錢加了三倍,但是那又怎麼樣?」又有一個
工人說。
領頭的那個工人說:「怎麼樣?唐家的工人加班名板自願把工錢加到三倍,但
是我們呢?我們什麼也沒有,老闆還不把我們當人看。兄弟姐妹們,我再也憋不住
了,我們要老闆加工錢,誰和我一樣的想法,跟我一道去!」說完,把碗憤怒地摔
在地上,率先而去,好幾個工人跟著響應,也啪啪地把碗摔掉跟了出去。
何彪看此情景,正想勸,此時九妹也摔掉碗。何彪一愣,不知如何勸說九妹,
這時其他人也—一摔掉碗,異口同聲地叫道:「走,見老闆!加工錢!」
何彪靈機一動,大叫道:「陳真、劉振聲,還不快阻止他們!」
陳真和劉振聲上前勸眾人:「大家別衝動,有事好說!有事好說嘛,別激動!」
這時,九妹走過來,一把推開劉振聲:「滾開!」
情緒激動的工人們擁向老闆的辦公室。陳真、劉振聲迫於職責所在,已先工人
們一步到了辦公室的門口,想阻攔工人們進去,卻哪裡能夠阻擋得住。工人們擁進
辦公室,陳真、劉振聲只好擠到前面,護住黃老闆。
領頭的那個工人大聲喊道:「老闆,我們要加工錢!」
其他的工人也跟著喊了起來:「對,我們要加工錢!我們要加工錢!」黃老闆
看了看陳真和劉振聲,又看了看憤怒的工人們,並沒有叫陳真和劉振聲出手將工人
打出去,而是擺出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看著工人們說:「加工錢?我看你們是撐
得太飽了?」
領頭的工人握著拳頭高高舉起來叫喊道:「唐家已經加工錢了,我們也要加!」
黃老闆冷笑道:「那你們到唐家去幹啊!我決不會勉強你們的!」見工人們不
走,譏笑道,「怎麼?捨不得……不想走?就開工去!」
領頭的工人喊道:「你以為我們不干就會餓死嗎?沒有我們,你的工廠也生產
不出貨來,你不加工錢,我們就不幹了!看誰損失大!」
「想威脅我呀?我偏不吃你們這一套,不干就別干!」
另一個工人也大聲喊道:「兄弟們,我們再也不能忍受這樣的剝削和歧視了,
他們就是欺負我們工人沒膽量,不敢和他們鬥,現在我們拿出點骨氣來,和這些沒
良心的資本家鬥爭到底!不加工錢,就不開工!」
九妹響應道:「不加工錢,不開工!」
工人們高聲喊著「不加工錢,不開工」的d 號,擁出辦公室。辦公室裡只剩下
老闆、何彪、陳真和劉振聲四人。
何彪緊張地說:「老闆,他們真不幹了!」
黃老闆不急,坐下來說:「我就不信他們不怕挨餓,看誰耐得住。那你呢?」
「我?我想幹呀!但是沒有工人,我管誰呀,這不是等於沒活干了嗎?」
「既然如此,那你也回家吧!」
陳真和劉振聲對視了一眼,感到有些意外。
何彪著急道:「老闆,我現在就把他們叫回來?」
老闆不耐煩道:「我已說得很清楚,叫你走,耳聾了嗎?……」
何彪唯唯諾諾地退出了辦公室。
劉振聲看著黃老闆問道:「老闆,那我們……」
老闆看看陳真和劉振聲,語氣稍客氣了一些:「陳真,你們也回家等消息吧!」
席飛揚在講台上宣佈著:「同學們,這堂體育課由霍東覺同學教大家迷蹤拳,
喜不喜歡?」
「喜歡。」課室上立時響起一片掌聲,同學們個個笑逐顏開,氣氛十分熱烈。
霍東覺從後排的座位上走出來,一邊走一邊向同學們抱拳作揖:「多謝,多謝!」
他走向講台,很有模樣地雙手一擺,示意大家安靜:「同學們,席老師瞧得起我,
讓我當大家的體育老師,我感到很自豪,在沒有正式教大家迷蹤拳之前,我想請大
家念幾個字!」說著在黑板上寫下「精武英雄」四個字。
霍東覺興奮地說著:「只要大家用心學,人人都會成為精武英雄的,走,到操
場上去列隊!」
「噢——」的一聲喊,同學們擁出教室,霍東覺最後一個從教室裡出來,門口
堵著一人,抬頭一看,竟是陳真。東覺一愣,問道:「你怎麼來這裡啦?」
「東覺,精武門牌匾是不是你拿走了?」
霍東覺眼珠一轉,指著剛才寫字的黑板說:「是不是這塊?這塊還寫著四個字
哩!」
「東覺,牌匾在哪裡?快說。」陳真有些生氣了。
「什麼牌匾不牌匾的,讓開,同學們都等著我上體育課呢!」霍東覺不理,推
開陳真,逕自跑開了。
陳真欲追,被席飛揚叫住了。
「席老師,東覺他……」陳真一臉苦相地說,「他把我師傅留下的精武門牌匾
拿走了。」
「他拿牌匾幹什麼?」
「誰知道……他總是做些稀裡古怪的事,在家已是如此,在學校肯定給你添了
許多麻煩。」
「沒有啊,他在這裡挺好的。」席飛揚倒誇獎起霍東覺,「同學們很喜歡跟他
一起玩,他的學習興致也很高,走,看看去。」
兩人來到操場,見操場上,學生們整整齊齊地排成數列隊伍。霍東覺在隊伍前
做一個動作,學生們便跟著做一個。
霍東覺打出一拳:「這一招叫做『金剛亮背力無邊』!」
霍東覺走進隊列中,指點同學們出拳。他走到一個子高的同學面前糾正道:
「應該是這樣,太低了。」又走到另一個同學跟前:「不對不對,拳頭捏緊了……
對,這樣才有勁。」
霍東覺走到隊列前,踢了一腳,竟腳尖與眼齊,單腿站立著紋絲不動,口中說
道:「這一招叫做『雲手盤花穿堂腿』!」
「雲手盤花穿堂腿!」學生們念完,踢腿,腳下不穩,一個個東倒西歪,有幾
個已跌倒在地。
陳真在一邊看得直搖頭。席飛揚卻看得津津有味,讚歎道:「東覺的迷蹤拳打
得很不錯啊!」
陳真失笑道:「他這哪是迷蹤拳,簡直是胡鬧!」
席飛揚不同意陳真的說法:「在你看來是胡鬧,我卻不覺得。東覺的問題在於
他需要被重視,感覺自己有價值,這樣,他才會有興趣,有動力來上學。」說著一
指操場上的霍東覺,「你看,東覺有這方面的特長,我讓他當體育老師,他感到被
重視,同時又能發揮所長,他很高興了,一高興,積極性就上來了,這樣他也不再
搗蛋了,和同學們關係也好了!」
陳真覺得席飛揚說得有道理,點點頭:「席老師,教學是你的專長,東覺以後
就多麻煩你了!」
北野的辦公室裡,石井弘坐在北野的對面,神色緊張地說:「不好啦,外面有
許多工廠已經開始罷工,我們的工廠也受到衝擊,這樣下去,上海就要亂了。」
「石井君,別著急,就讓整個上海都亂起來吧!」北野不緊不慢地拿起了一張
報紙。
「社長,如果我們的工廠也罷工,那麼天皇交給我們的棉紗任務就完不成了,
社長得想辦法制止才對呀……」石井弘有些坐不住了。
北野的表情冷漠起來,忽然擦了根火柴,把報紙點燃。他盯著熊熊燃燒的火焰
說:「放心吧,天皇的棉紗任務絕不會有問題,現在,外面還不夠亂,燒的火還不
夠旺,要知道整個上海要像這張報紙一樣燒起來,唐震才能被燒死!」
田七帶霍東覺七拐八繞地來到一座廢屋外,屋門虛掩著,門口掛著一紅布蓋著
的牌匾。
霍東覺抬頭望著牌匾,點頭道:「這地方雖破舊點,但不用交租,人呢?怎麼
比我還遲?」
「大哥,別生氣,馬上就到!」田七拍了兩下手掌,然後喊道:「精武門重開!
放鞭炮!」
廢屋內頓時響起僻僻啪啪的鞭炮聲,虛掩的門被打開,一股鞭炮爆炸的硝煙從
廢屋裡瀰漫出來。
田七拿著一根連在門上牌匾紅布的繩子:「師傅,請!」
霍東覺一拉繩子,紅布脫開,上面高高懸掛的正是精武門的牌匾。鞭炮聲一停,
屋裡響起一片呼聲:「恭迎霍師傅!」
煙霧散去,只見屋內的地上八個小孩單腿跪地,都雙手抱拳在胸,煞是英武。
霍東覺見狀大喜,跨步進屋,哈哈大笑,抱拳還禮:「免禮了,免禮!」
田七來到霍東覺跟前,邀功道:「師傅,弟子安排的這個見面禮,滿不滿意?」
「滿意!十分滿意介霍東覺大覺過癮,」大家都起來吧!「
「謝師傅!」小孩們邊說邊起身。
田七對霍東覺說:「師傅,你的武功,你的架勢,我都跟他們說清楚了,他們
都非常仰慕師傅,現在就舉行拜師禮吧!」說著向兩個小孩打眼色。馬上有人抬出
一把破椅子放在當中。
田七一指椅子說:「師傅請!」
霍東覺開心地坐在椅子上,神氣十足。田七和其他的孩童都跪在他的面前。霍
東覺正要說話,忽見田七的面色大變,一回頭,見陳真面如寒霜地大步走進來。
田七心虛,忙起身靠近東覺,害怕地說:「師傅……不,大哥……這下糟了…
…」
霍東覺看了看陳真,鎮靜地拍了拍田七說:「田七,有師傅在,不用怕。」然
後一指陳真,「我給大家介紹,這位是我爹的大弟子——陳真,今後,大家就叫他
大師伯吧。」
孩子們信以為真,齊聲叫道:「拜見大師伯!」
陳真板著臉,走到霍東覺的面前:「東覺,你鬧夠了沒有!」
霍東覺撒著嘴:「我聽不懂你說什麼……」
陳真一指精武門的牌匾:「牌匾明明是你拿的,為何不說?」
「哼,你有辱師門,還有臉說……我爹留下這塊牌匾,希望你們發揚光大。你
們呢,不爭氣,只把它藏在家裡塵封,不敢拿出來見人。」
陳真氣得臉都白了,強忍著怒火對霍東覺說:「跟我回家!」
「走吧你,別在這裡妨礙我!」霍東覺不屑地說:「我在行收徒禮呢!」
陳真氣極了,下意識地揚起手,霍東覺卻挺起胸:「你打,有種的往我頭上打!」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鼎沸的人聲,當中夾著響亮的口號:「工人們團結起來!」
「爭取權利!」
「反對剝削!」
陳真放下了手,回頭一看,見遊行罷工的工人們潮水般從街頭湧過,九妹也在
其中,陳真感覺不對勁,丟下霍東覺,追了出去。他找到九妹,擠上去對她說:
「九妹!你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滾開!」九妹冷冷地說道,「我們為全體工人爭取權利,已有許多工廠都在
罷工,你還是去保護老闆吧廠黃昏時分,陳真回到住處,見劉振聲默默地注視著桌
上牌匾上的」精武門「三個字。黃昏的陽光從窗口射進來,屋裡顯得很暗淡。劉振
聲見到陳真,指著牌匾歎息道:」唉,東覺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我從外面找回來
的。「
陳真正要說話,霍東覺回來了,一眼瞥見牌匾,竟朝陳真發起火:「誰叫你拿
走牌匾的?這是我爹的東西!」
劉振聲生氣地說:「東覺!你不能這樣對大師兄說話!」
霍東覺不理劉振聲,仍對陳真不依不饒:「陳真,我要你把牌匾送回去!」
陳真忍著怒氣,說:「東覺,你知道這牌匾在我心中有多重要嗎?」
「那你知不知它對我有多重要……」
他們正在爭吵之際,外面有人敲門,並夾著叫喊聲:「霍東覺,你給我出來!」
「誰叫你打人的,快出來!」
霍東覺聞言,不由害怕地躲進了裡屋。
劉振聲打開門,見外面圍了許多人,都是被霍東覺打傷的孩子家長帶著孩子來
告狀的。其中便有賣魚強,他對劉振聲大聲吼道:「叫霍東覺出來!這次他是躲不
掉的!」
陳真走出來一看,一驚:「賣魚強,你怎麼也來了,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霍東覺打傷了我侄子,你看,手臂都抬不起來了!」賣魚強說著
去拉侄子的手。
「啊喲!好痛!」小男孩喊道。
其他的家長們也紛紛叫道:「他也打我兒子了!」
「你看看,鼻子都打出血了!」
「太不像話了!打瘸了腿咋辦!」
「都是霍東覺打的,叫他出來!」
霍東覺這時從裡屋探出頭說:「誰讓他們欺負我精武門的徒弟了,話該!」
陳真趕緊把霍東覺往裡推,回身對眾家長道歉道:「對不起,你們先到醫院看
看,醫藥費我一定會付給你們的。」
一個家長狠狠地呸了一口:「醫藥費當然要賠,哼!什麼精武門,永遠不要開
了!還有,告誡那小子不要再欺負人了!」
陳真點頭賠禮道:「一定,我一定會教訓他的。」
賣魚強卻說:「不行,我不要醫藥費!霍東覺打傷我侄子的手,我也要侄子打
傷霍東覺的手!快叫他出來!」
「東覺畢竟是小孩子,何必……」
「哼,他是人小鬼大!我知道他本事大著呢。」賣魚強團以前曾被霍東覺耍過,
氣就更大了,「陳真,你不叫他出來,我就進去揪他!」說著就要往屋裡沖。
陳真無奈,只好伸手阻止,賣魚強更是不讓伸手就是一拳,二人就在門口過上
了招。就在場面混亂之時,賣魚強的一個徒弟匆匆趕來拉住賣魚強說:「師傅,不
好了,你表兄出事啦!」
賣魚強一怔,後退一步收手:「表兄在哪裡,快帶我去!」
徒弟帶著賣魚強,急匆匆地走了。
一大群工人站在路燈下圍在一起,人聲嘈雜。賣魚強見表兄坐在地上,褲管已
經被滲出的血染紅了,九妹在一旁攙扶著,見表兄傷成這樣,吃驚地問他:「表兄,
是誰把你打成這樣的?」
九妹難過地說:「有些不願意罷工的工人跟老王吵,叫他停止遊行,就爭執起
來,推推撞撞的便受了傷!」
「是啊,要不是九妹護著他,一定傷得更厲害!」人群中有一人說道。
「我說表兄啊,你湊什麼熱鬧?罷什麼工?游什麼行?不在工廠於可以回佛山
啊!」賣魚強一邊埋怨著一邊檢查表兄的傷。九妹見老王有了安置,起身繼續遊行
去了。
老王還在嚷:「九妹,等等我,我能堅持的!」
賣魚強不滿地說:「走吧,表兄。」
老王望著遠去的工人,恨自己不能同行,埋怨道:「你不要管我好不好……」
賣魚強怒道:「你是我表兄,我怎麼能不管你?」
「就是不要你管!」
表兄弟兩人在街上爭執不下,陳真見狀走了過去:「賣魚強,要不要我幫忙?」
「這裡沒你的事,還是回去教好你師傅的兒子霍東覺吧!」
「賣魚強,你已經贏了我,為什麼還不回佛山?」
「哼!陳真,我回不回佛山,不關你的事!」
老王聽到「陳真」兩個字,轉身打量起陳真,問道:「你就是劉振聲的師兄陳
真?」
陳真點了點頭。
老王從口袋裡掏出一些鈔票,說:「這些錢,請你還給劉振聲。」說著,把錢
放在陳真的手裡。
陳真不知所措:「這……
「這些錢是劉振聲托九妹給我的,說是給我的醫藥費。」老王向陳真解釋說。
「表兄,劉振聲打傷了你,我不追究他已經便宜了他,醫藥費怎能還給他!」
賣魚強不滿地說。
「表弟,不能這麼說,劉振聲也是職責所在,沒有辦法的。」老王轉臉對陳真
說,「陳真,請轉告劉振聲,我並沒怪他,叫他別把這事放在心上。我知道劉振聲
一直過得很苦,要交房租,又要養霍東覺,每個月的工錢都緊巴巴的。他賠了我醫
藥費,說不定連交房租的錢也沒有了,拿回去吧。」
陳真聞言,心中一陣感動,但堅持道:「王師傅,你不必說了。只是我有一句
話想說,如今上海這麼亂,你們何不離開上海?」
老王剛想開口,賣魚強已搶先說道:「我為什麼要離開上海?我要留在上海,
打敗上海的所有高手!上海這麼亂,那你為何不走?」
陳真堅毅地回答道:「因為我不能走,我要在上海重開精武門。」
賣魚強哈哈大笑道:「陳真,你已經輸給了我,開了精武門又有何用!」忽然
眼珠一轉,似乎明白了什麼:「我明白了,你為什麼要我回佛山,因為我留在上海,
你永遠是我的手下敗將,對不對?哈哈!表兄,咱們走!」賣魚強與徒弟一道,強
行架走了老王。
看著賣魚強和老王離去的背影。陳真心裡很不是滋味。這時忽然有人拍陳真的
肩:「陳真,有人要見你。」
「誰要見我?」
「去了就知道了。」
陳真隨那人來到暗處,見一輛轎車停在街邊。陳真則隨那人來到轎車跟前時,
轎車車窗玻璃緩緩搖下,露出一張面孔,竟是北野雄三。
陳真見是日本人,轉身要走。「等等!陳真,你來了,難道不想聽我說幾句?」
北野叫住陳真。
陳真慢慢轉回身。
「陳真,你看到了,這麼多工人罷工,他們實在是忘恩負義,日本人給他們工
作,給他們飯吃,現在,他們居然針對日本工廠鬧罷工!對他們,我們已經夠寬容
了,他們還要爭取什麼樣的權利?難道,他們是想整天不用幹活就白拿工錢?不!」
北野緩緩地搖頭,「世上不可能有這樣的好事,我們日本人決不會就範。」
陳真漠然說道:「我知道,我在日本生活了五年,我知道日本人的性格。」
「知道就好,我想請你做一件事。」
陳真一字一頓地說:「我永遠不會替日本人做事!」
「話不要說得這麼絕。」北野不等陳真再開口,就接下去說,「我知道你恨日
本人,因為你師傅霍元甲死在日本人的手上,不過,我請你做的事,不是為日本人,
而是為中國人。」
「你想耍什麼花招?」
「請你告訴那些工人,叫他們不要癡心妄想,我們不會答應他們的條件,罷工
是沒有出路的。還有,你想過沒有,工潮鬧大,會是什麼樣的結果?他們全是一群
瘋子,可你不是,你很清楚,這樣下去,上海會發生許多悲劇,受苦的仍是中國的
老百姓……陳真,你一直想做英雄,這件事就拜託你了,給你一個做英雄的機會,
但是英雄不好做呀!……哈哈哈……」北野說完把車窗的玻璃緩緩搖上,車駛離了
街道。
唐震一早來到上海市長的辦公室,與白巖交談上海發生的事。唐震激動地說:
「我是上海的商會會長,工人罷工,不僅使許多工廠無法開工,而且使整個上海的
經濟受損,從今天早上的情形看,事態有進一步惡化的傾向,如果不及時制止,工
潮會愈演愈烈,到時候會出現可怕的後果!」
「有這麼嚴重嗎?」白巖問道。
「白市長,我說的可怕還不是指工潮的本身,我懷疑這件事有陰謀!」
「你是說,這次罷工是有人挑起來的?」白巖看著唐震反問道。
唐震緩緩地點了點頭。
「唐老闆,依你之見,會是什麼人挑起的?」白巖看著唐震提出一個問題。
唐震一字一頓地回答道:「日——本——人——」
白巖聞言一怔,繼而大笑道:「唐老闆,我看我們不要談這件事了。」
「為什麼?」唐震不解地看著白巖。
白巖起身,在辦公室裡走來走去,說:「因為你的看法與各國領事的看法不一
樣。」
「白市長,對這件事,各國領事怎麼看?」
「唐老闆,你就不要逼間我了。」
「如今上海亂成這樣,工廠紛紛停工,我怎能不著急!」
白巖看著唐震歎了口氣,說道:「告訴你吧,唐老闆,昨天,各國領事聯名向
我提出抗議,說是你唐震把整個上海搞亂的。」
「什麼?」唐震大為吃驚,問道,「我怎麼搞亂了上海?」
白巖走到窗前,指著窗外說:「你也看見了,這麼多工人罷工,損失最大的是
日本的工廠。日本領事在會上提出,是你在沒有照顧其他業主的情況下突然大幅度
提高工人的工資,這才引發了罷工,說你故意跟日本人作對,還有,各國領事向政
府施壓,要我迅速平息工潮,唐老闆,你說我該怎麼做?唐老闆,我知道你是上海
商界的擎天柱,有一顆愛國心,而且,你的工廠正夜以繼日趕製一批棉衣,你沒有
理由要搞亂上海,可是,日本領事石井弘說的也是事實,罷工事件正是在你宣佈給
工人加工錢的當天爆發的呀。」
唐震氣憤極了,反駁道:「這是有人藉機生事!」
「唐老闆,現在不光是日本人說你是禍首,連許多中國的工廠老闆也紛紛打來
電話罵你是亂臣賊子,要你日後小心點哪!」
唐震一聽,氣得臉色鐵青:「如果我唐震是亂臣賊子,不安好心,我會一大早
不顧自己的工廠趕來這裡嗎?」
「唐老闆你放心,不管別人怎麼說,我是相信你的。」
唐震心裡突然閃過一絲不祥預感,冷聲道:「這麼說,你是想把我抓起來了?」
白巖轉身踱著步:「唐老闆,你別挖苦我了,我已經是焦頭爛額,快給我出出
主意讓工潮平息好不好!」說著一臉痛苦地回到沙發上坐下。
唐震看著白巖慨然道:「平息工潮是你市長的事,既然市長相信我是清白的,
那麼我以一個普通市民的身份要求我的工廠不受任何衝擊。」
「好,唐老闆,我答應你,就算我動用全上海所有的警力,也要保護你的工廠,
讓你能如期交貨。」白巖拍著胸脯保證道。
唐震沒想到白巖會有如此舉動。聯想到剛才白巖說的話,唐震心頭一顫,感覺
不對勁,立即起身告辭:「那麼白市長,告辭了!」說完大步離去。
唐震離去後,白巖走到電話前,接通了北野的電話:「北野先生,我已按照您
的吩咐去做了,唐震被我氣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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