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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力挽狂瀾

  紀曉嵐再一次陷入險境。貼著腦袋的三把鋒利的飛刀,這是來自對方的最後通牒,是以死相威脅的最後警告!
  又來了一撥什麼人?
  夜深了,那些人又都穿著黑衣靠,與黑色的夜溶為一體。篝火也已黯淡下來,微弱的火光照著這些黑影幢幢的人影。奇怪的是,這些人既沒有來找他,也不靠近他,然而顯得十分忙碌,奔來跑去,穿梭一般。
  借著篝火的余光,看到這夥人把金馬等人一個一個捆綁起來,抬進了帳篷,接著,又把施祥、玉保。劉琪也抬進了帳篷。
  現在該輪到他了。
  紀曉嵐等待著。
  沒有人來靠近他,彷彿沒有他這個人的存在。
  這時,紀曉嵐不安起來:他們莫非先將其他人處死!
  心裡一陣悸動,口裡湧上了一股苦膽汁味。
  如果這些人遭難,這都是因為他的連累。他連累了施祥、玉保、劉琪,也無形中害了金馬等原來是來保護他的人。
  他想呼喊,不要傷害,千萬不要傷害這些無辜者!
  這伙不速客,又倏然消失了。
  夜,寂靜的夜。靜得令人恐怖。靜得能聽到山的呼吸。山的蠕動。樹林的撼動。樹葉的抖動。
  他記起自己七歲時,也有同樣的一次心理感受。
  那是一夥打家劫捨、劫富濟貧的江洋大盜。為首的叫李金梁,是聞名冀中的巨盜。正是新年,他是雍正二年(公元1724年)正月初七生,這天正好是他七歲的生日。他穿著簇新的衣褂,項上一只純金鎖,這是一只仙鶴金鎖。這是他的祖父母給他佩掛的吉祥物。相傳,在他出生的時刻,有兩只丹頂白鶴,飛臨到他降生的屋宇上。因此,從出生後,就給他佩上了金鶴飾,——這裡面也包含著企盼吉兆的意思,因為情代的官服,文官繡鳥,武官繡獸,最高的一品文官,宦服上繡的是鶴。又因為他生在正月初七,這是個大吉之日、相傳我國曆法中,從元日起,元日為雞的生日,二日為狗,三日為豕,四日為羊,五日為牛,六日為馬,七日為人,——因此正月初七,又稱人日。他的父親紀容舒像屈原在《離騷》中所吟的:「皇覽揍余初度兮,肇錫余以嘉名」(即父親看見我有這樣的生日,他便替我取下相應的美名)給他取名為紀陶,字曉嵐,又字春帆。
  這天,他由家人陪同,由獻縣紀家莊到滄州舅家去拜年。紀曉嵐從小調皮,在途中,他甩開陪同的人,拍著可愛的那匹小白馬歡跑,結果跑到了一座大墳山,被李金梁手下的嘍囉們擒住,綁在一座大墓前的松樹上,頸上的金鶴鎖也被摘去了。
  墳場中陰風慘慘,他看著那大大小小的墳塚,看著那紙錢灰在空中飛飄,想到自己被孤零零地捆綁在松樹上,只覺得山在晃動。墳在搖動。樹在抖動。
  過了一會,為首的一員壯漢在一夥人的簇擁下,來到這大墓前,在石供桌上,擺開了大碗酒,大塊肉,放懷豪飲。其中有個漢子,喝著酒,還取過飛刀,嗖嗖地瞄準了紀曉嵐,飛刀呈品字形插在他腦袋的近旁。——跟今天飛插在他頭畔的利刀一樣。
  大盜們哄笑著呼喊:好飛刀!
  那漢還要再次投擲,被為首的壯漢制止了,——他後來得知,這人就是李金梁。
  李金梁問他:
  「小孩,你怕不怕?」
  儘管紀曉嵐的心忐忑地猛跳著,他靈機一動,大聲地說:
  「我不怕,——!」
  眾盜都注意起來。
  「我不怕,——我知道你們都是些好人……」
  眾盜滿意地聽著。
  「你們不是強盜,而是俠士。」
  眾盜興奮。
  「我看過水獅傳,——你們就是水泊梁山上的英雄好漢一樣的人物。」
  眾盜大興奮。
  「請大哥大叔們松開我,也讓我與俠士好漢們一起喝上幾杯,——別看我人小,我還是很能吃能喝的,不信,你們試試!……」
  這些大盜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靈巧,這樣浩然,還很有些俠氣的幼童。
  李金梁一揮手,於是松了綁,在他面前也放下了一只大海碗,倒了滿滿的一碗酒。
  紀曉嵐壯著膽,端起海碗,仰脖,一飲而盡。
  李金梁等大盜們都瞠目了。
  其實紀曉嵐本沒有這酒量,他感到,只是這樣他才能從大盜們手中脫身。另外,他感到這伙大盜,特別是為首李金梁很有些俠氣,——他對有俠氣的人,有一種天生的好感。
  第二碗下去,已經天旋地轉。
  李金梁對紀曉嵐十分友好,不僅把金鎖給他掛上,還贈送給紀曉嵐一只獅子玉琚珮。
  在紀曉嵐醉倒前,他只說了句:
  「好大哥們,以後,我再跟你們好好痛飲……」
  李金梁果然好好地把醉倒的紀曉嵐抱送回紀家。
  那只獅子玉珮,如今仍系掛在他那腰絛條上。
  不知道這一次,他是否也能逢兇化吉……
  這時,樹林中走出了幾個人,左右兩個黑衣人用刀逼著紀曉嵐,兩個人給他松綁,他的兩只胳膊仍然被緊緊地捆著。他被蒙上了眼睛。被這些人架著走了好一陣,這顯然不是往帳篷去。不知他們把他單獨綁架到何處。只聽得,腳底下一會是腳踩樹葉聲。一會是淌水聲,一會是在巖石上七高八低地行走。最後來到了一處。揭開了遮眼布。
  這是個很大的山洞,一夥蒙面人的手中擎著松明,八字形站立兩廂。中間有一張石桌,幾張石纘,上面坐著一個臉上塗著濃濃黑彩的人。
  「紀購,——那封給皇上的密信,你究竟藏在哪田子」
  紀曉嵐透過松明的光,仔細辨認,發覺那人就是凌若海。在凌若海自己未亮出真相前,無論如何不能點穿,以裝作不認識為好。
  「那封信,已經被你們取走了。」
  「不是你的這封信,是另一封給皇上的密信……」
  紀曉嵐曾在今晨急就了三封信,一封能馬夫人,一封給明玗。還有一封就是給乾隆的信。
  他草就了一一封給乾隆的信,目的是,一是他在山洞中聽到議論到密信,引起了警惕,他就用自己的這封信來桃李代僵,而且故意將自己這封致乾隆的信藏在貼身內衣中,而將俞金鰲與舒赫德呈乾隆的密信夾在《西域志》內,放進書本中。一旦從身上搜去他寫的致乾隆的信,對方以為已經得手,必然馳馬急送給幕後的主謀人。但沒想到,凌若海就在這近處已經拆閱,可見這凌若海粗中有細。
  紀曉嵐寫這封信的另…個目的,他從額楞與額魯特相對立,已經推測出,事情已關連著將軍府與提督府。他在信中除了開頭寫上兩句感遇聖恩賜環東還外,還頗有心計地著重寫了兩段:一段是稱王提督俞金鰲的話,而另一段,則為巴彥弼講好話。在信中稱巴彥弼是一員難得的良將,量敵謀策,智勇雙全,如此等等,最後還說,巴彥弼確是使西北邊睡安定的因素,聖上選此良將,真乃天之睿智。紀曉嵐在最後還沒忘了稍稍添上一筆,也為凌若海美化了一二句。
  這封信,不論是落在巴彥弼還是俞金鰲手中,都不會產生對紀曉嵐的惡感;還會有一種慰心的滿意。
  其實,紀曉嵐自己知道,這封信,他根本不是給乾隆看的,而是準備著給巴彥弼或俞金鰲看的。
  紀曉嵐他寫這封信,也並非只是出於弄些機關。手段,除了一為保護密信,二為保護自己,還考慮到在已彥弼與俞金鰲已經劍拔弩張,走向極端之時,起些緩解心理的作用。
  紀曉嵐對這兩位邊庭大臣,確也很有好感,他如被乾隆召見,也確有為這兩位將軍進些贊詞的想法。
  「紀購,——我問你,那封……」凌若海說到這裡,猶豫了一下,「那封,由俞金鰲、舒赫德聯名呈皇上的信,你,你藏在哪裡……」
  說沒有這封信,這是騙不了凌若海的。他們既已千方百計追蹤而來,早就得到了確切的情報。
  交出這封信,將違背軍紀。還要冒極大風險。如果俞、舒在這封信中說了許多不利於巴彥弼的話,巴彥弼看後,控制不了,點燃邊疆烽火,則後果無法收拾!
  他思索著如何來回答。
  這時,幾個黑衣人進來,其中一人手中又持著兩封信,凌若海撕開一看,又扔在一旁。紀曉嵐知道,這是他給馬夫人與明玗的信。可見他們連施祥這些人的身上都一一搜查過了。
  這時,凌若海抽出佩刀,厲聲他說:
  「紀購,——你到底把信藏在哪裡?」
  紀曉嵐仍然未答覆。
  凌若海挺著刀逼了上來。
  紀曉嵐了解凌若海的脾性,一旦上了火,他是隨便什麼人都不饒過。
  只聽有人邊走邊說:
  「不要難為紀大人,請收起兵器。」
  紀曉嵐一看,居然巴彥弼也趕來了。
  巴彥弼走上前來,親自解去了捆綁在紀曉嵐身上的繩索,並請紀曉嵐也一起在石凳上就座。
  「紀大人,委曲了……」
  紀曉嵐頷首表示自己對此並不太計較。——他被捆綁多時、胳臂與手腕仍然麻木,一時還抬不起手來致意。
  「紀購兄,我現在的處境,想必你也有所察覺……」巴彥弼說著激動起來,「我不能被人家任意宰割,我不能蒙在鼓裡,我要知道,他們對我到底要走到哪一步!」
  巴彥弼憤怒中夾著槍然:
  「曉嵐;現在是輪到你幫助我了!」
  巴彥弼一句紀大人,一句紀陶兄,一句曉嵐,稱呼得很尊敬,也很親切,當然,此刻是有求於他。意思很明白,巴彥弼想得到那封密信,從中了解情況,採取對策,掌握主動。
  紀曉嵐也很清楚,那封信是不能交給巴彥弼的。
  他換一個角度來談這個敏感的問題。
  「將軍,你一向鎮定自若,有什麼事,要顯得如此煩躁?」
  「換了你處在我這個位置上,你也會這樣的。」巴彥弼說,「土爾扈特人來歸順,——這件事你是知王的,——這事正如聖上所說,是我大清強盛,使人們樂以歸順。然而,捨楞這個叛徒,也一同歸來,而且至今這捨楞還是土爾扈特族的台吉之一。這是個奸詐之徒,當年曾以偽降誘殺我數員名將,這次同歸,情屬可詐,說不定又是詐降。我建言需重兵鎮邊,虞防不測,並將捨楞就地擒獲正法追祭忠魂,然而,有人卻以為我是故意挑起邊釁,是逆聖上旨意,奪我兵權,撤我邊防,屏我與土爾扈特人接觸之外,種種跡象,似還要對我采取更為嚴厲的措施!我鎮邊多年,出生入死,使覬覦者不敢染指,保我大清西陲之安寧。現在,居然為一員可恥的叛徒,寧拋忠誠之守將,——你想得通麼!……」
  「已將軍,我來烏魯木齊這幾年,將軍為人我不必多說,我曾在呈聖上的信札中寫著。」紀曉嵐看到巴彥弼頷首,知道他的那封信巴彥弼也看過了。紀曉嵐略為停頓後又說,「若將軍願聽我直言,我將為將軍陳『三夫』與『三得』……」
  巴彥弼示意願聽。
  「將軍,對聖上與大清來說,土爾扈侍歸順事大。捨楞事小這是一:捨楞的歸順是真投順,還是詐偽降,聖上考慮是必居其一,歸誠為主,而將軍考慮是必然偽降,這是二:這三,凡自行投順,悔罪歸來,與擒獲不同,應予赦免以往罪行,而將軍以為罪不當赦……」
  「以我之見,將軍該明裡大張旗鼓準備迎接上爾扈特歸順,暗裡悄然在邊境佈防,防止詐變。對捨楞,把其人的以往罪行向各部講透,讓下屬與各部落廣為了解其人,這是對捨楞最好最厲害的防範,同時,又宣佈因其歸順可恕赦其罪。——倘將其治罪,非但不足以揚威,抑且貽笑於各部落。如恕其罪,則示誠於各部落,又可動搖尚在異國的那些流子,上可以順聖意,下可以得民望,又可讓各部落看到將軍之胸懷……」
  巴彥弼沉吟著。
  紀曉嵐繼續說。
  「將軍可以想像,土爾扈特十萬余人馬日歸,必將仍安排在天山與阿爾泰山間游牧。這地域正屬伊犁將軍管轄地。以將軍目前的情緒,聖上如何放心得下把伊犁將軍之重任仍屬將軍。如果將軍這事處置得當,不但伊犁將軍仍屬將軍,而且還可以借土爾扈特回歸之勢,揚將軍之威,之能,免西北邊陲之動亂,將軍又建名垂青史之功勳。——況且,捨楞仍歸將軍管屬,若其確是偽降,以後處置也為時不晚……」
  巴彥弼沉吟著說:
  「恐晚了……」
  「現在土爾扈特尚未抵達我邊境,為時還不晚,成也在將軍,失也在將軍,請將軍三思,力挽狂瀾。」
  紀曉嵐見巴彥弼有迴環之意,就繼續建言:
  「現在雖然聖上諭旨邊防兵備暫由舒赫德節制,但舒赫德臨時統籌,真恐邊軍不聽他的指揮,若將軍按愚弟之策向舒赫德大人坦誠進言,舒大人必然仰仗將軍,松弛戒心,不會再走極端……」
  紀曉嵐說著,又一個主意掠過心頭,他誠摯地說:
  「我在烏魯木齊這幾年,將軍待我不薄,定當報效,我還有一策,供將軍定奪,既然舒赫德與俞金鰲有密信上呈,將軍何不也呈上一信……」
  巴彥弼眼睛一亮。
  「如信得過,已將軍這封信我也願一起呈聖上,——到時,我並可陳言……」
  連凌若海的眼睛也亮了。
  「巴將軍,事不宜遲,可速起一札。」
  於是,燃亮松明,已彥弼、凌若海,紀曉嵐又來到一耳洞,一一原來,這座山洞是借天然的洞府,開避作為軍事暗塞,一一在邊庭的軍事術語中還起了個富有點詩意的名稱,叫做「臥兵城」。士兵們則更喜歡用俗稱,叫做「夜貓兒洞」。這些暗塞,只有鎮邊將軍等少數幾員管機密的將領知道,不輕易暴露。
  三個人在深洞內邊議邊書。書成後,凌若海取來三個酒杯,斟滿了酒,然後給巴彥弼遞上了匕首。巴彥弼在手臂上刺了一刀,將血滴入三只酒杯中,凌若海,紀曉嵐也依次刺臂滴血,然後舉杯同飲。
  此時,巴彥弼深感紀曉嵐為人誠摯而又策略深遠,又設身處地為巴彥弼謀想,不由激動地說:
  「紀大人,我有一言不知當講否。」
  「請。」
  「如紀大人不棄,我願與你結為金蘭之交。」
  「凌若海也欣然說。
  「小弟也願與兩位兄長結拜。」
  又給紀曉嵐出了一個難題。
  如推辭,則潑了巴彥弼的冷水,還由此懷疑他出的這些策略是否真誠;如同意,則又陷入結盟之嫌。
  紀曉嵐說:
  「蒙兩位將軍器重,深感情深誼長,我竭願與兩位兄長肝膽相照,不過,如果現在結義,傳至京城,到時我為兄長向聖上建言,是出於私交乎,還是公論,——將徒增旁人疑慮,反而使好事不諧……」
  巴彥弼與凌若海也認為紀曉嵐考慮得有道理。
  紀曉嵐又解開了一道難題。
  就在紀曉嵐慶幸已把保護西北安寧的鑰匙掌握在手中時,又起了一個波折,當他回到帳篷,解開施樣、玉保、劉琪,在那輛書車上卻不見了那封密信。他再次翻遍書車,也沒有那部《西域志》與那封密信的蹤影。翻遍各個車輛也仍然無影無蹤。
  沒想到有了巴彥弼這封信,又失去了俞金鱉與舒赫德那封信。這樣,連巴彥弼那封信也無法遞上,否則,舒赫德來日到京城,還以為他紀曉嵐故意做了手腳。
  他原以為已力挽狂瀾,這時卻又風濤驚起!
  天可見憐!
  忽聽幾聲狗吠。
  事變之後,他連他心愛的小黑犬也忘記了。
  又聽得幾聲嘲歌。
  陳白雲也在帳外。
  紀曉嵐出帳篷。
  陳白雲騎在瘦騾背上,燃著清須,正在與小黑犬逗樂。
  陳白雲將小黑犬拋向草地,然後學著紀曉嵐的嗓音:
  「咦——!」
  小黑大四兒前足直立,向紀曉嵐點首搖耳,如同在請安。
  「吼——!」
  這四兒就地打滾,可愛而又逗人。口中卸著一樣東西。
  小黑犬來到紀曉嵐面前,將口中叼著的物件送到紀曉嵐手中。
  就是那部《西域志》。
  打開書,那封密信仍妥然地夾在第108頁上。
  心中的一塊巨石落地。
  紀曉嵐愛撫地抱起了小黑犬。
  陳白雲又講了一個驚險的插曲。原來,在混戰之時,額楞與額魯特卻撇開眾人進了帳篷,兩人都趕到書車前去爭奪這部書。——當時紀曉嵐在藏書時雖然機密,但仍被這兩人偷偷看在眼裡。——這兩人為爭奪這部書互相廝打起來,黑犬四兒乘機叼起《西域志》就跑。額楞與額魯特停下廝打,連忙一起追趕。直追到了風嶺的旋風口。這兩人平素對地形很熟,追得眼紅了,忘記了危險。這風嶺的旋風口,又名大風飛沙。旋風來時,天昏地暗,鳳如怒濤,而且像大海的潮汐。先是由北往南刮,過後又由南往北刮,一呼吸,天風怒濤。人馬過時,要乘旋風的間歇,如躲避不及,必須將車輛用巨繩捆在一起,人伏臥在車底下,儘管這樣,旋風來時,車輛仍被掀動顛簸得如大海驚濤中的航船。這個機靈的小黑犬誘他們到風口,立即貼地臥在巖石間。兩人奔來,忽然被旋風捲起,直上雲天,直送到數百裡外。當時,正刮由南往北旋風,如兩人命大,也許已送往二百裡外的昌吉縣……
  紀曉嵐在烏魯木齊這幾年中,曾親自問過被旋風捲飛過的人,一是軍校雷庭,一是特納爾格遣犯徐吉。他們都在旋風口被一卷數百裡。據雷庭與徐吉述稱,被旋風捲走時,如醉如夢,身子旋轉如車輪,目不能開,耳邊如同萬鼓齊鳴,口鼻如有物擁蔽。——《莊子》曾雲:「大塊噫氣,其名為風」,這旋風口刮的就是天地間的最暴淚的「大塊噫氣!」
  風也助他。
  犬也助他。
  天也助他。
  地也助他。
  人也助他。
  他才渡過了這驚濤駭浪。
  進得帳來,將金馬等人用解藥復醒。
  金馬(以後就稱金鐵城了)護送紀曉嵐到了哈密。臨別,將自己那匹千里良馬「錦膊聰」,送於紀曉嵐。這「錦膊聰」,鬃毛厚密,披毛飄逸,健美異常,在馬的兩肩膊處,左右各有一塊像錦緞也似的斑毛,相傳是宋代名馬「錦膊聰」的後代。
  陳白雲直送到嘉峪關,揮淚相別,互王后會有期。
  乾隆三十六年六月(公元1771年)紀曉嵐經過萬裡馳騎,回到京城。
  乾隆傳旨,著紀曉嵐回家團聚三日篝,即去熱河行宮陛見。
  數年相思,萬裡遠別,與家人團聚的情景不必細說,當晚,合家團圓,紀曉嵐感慨萬千,終於贏得了風平波靜。他的愛妻明汗,這時,賦詩一首,其中最後幾句是——
  把酒,
  握手
  從今後,
  那得無風又無雨。
  明汗明慧而又明智。
  等待紀曉嵐的是更大的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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