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位六十年、又當了三年多太上皇的乾隆爺總算撒手西去任嘛不管了。嘉慶皇帝顒
琰按照自己意志干的頭一件事,就是誅殺老爹最寵愛的大清第一權臣和珅……接過大清
國統的嘉慶,大刀闊斧地革除弊政、整頓吏治,國政出現了轉機……
正月初二,雖然是剛過除夕,北京城卻很少能顯出新年的氣象來。街上很少有行人,
街邊倒了許多屍體。天空中彤雲如鉛,寒流滾滾,北風則呼嘯著席捲紫禁城,撕扯著屋
頂簷角,發出嗚嗚的響聲。
寧壽宮裡,嘉慶帝率王公大皇侍立在太上皇乾隆帝的病榻前。乾隆帝已經意識到他
即將走完人生的旅程。雖然他在年前臘月二十九還在接待外國使者,看雜戲,三十日還
參加了在保和殿舉行的盛大年終宴。但是初一日,他再也挪動不了身子,只覺得陣陣頭
暈目眩,終於沒有出現在群臣及外國使者面前,接受他們的新年祝賀。
乾隆帝艱難地睜開浮腫的眼睛,望著窗外,滿眼是一片灰白。他的嘴角懦動著,手
抖個不停,和珅急忙拿起紙筆硯墨。所有的人,特別是嘉慶帝,他們都知道,只有和珅
理解太上皇的每一個細小的動作的含義。於是嘉慶帝急忙抱起乾隆,果然,乾隆拿起筆,
抖抖索索地寫下了一首詩——《望捷》:
三年師旅開,實數不應猜。
邪教輕由誤,官軍剿復該。
領兵數觀望,殘赤不勝災,
執訊迅獲丑,都同逆首來。
乾隆帝多麼想在他生命的最後一息聽到剿滅白蓮教匪的消息呀!
嘉慶帝與和珅都滿含著淚水。「皇阿瑪,你一定會看到報捷的紅旗。」隨著嘉慶帝
的聲音,和珅也哭泣著道:「太上皇,奴才要親臨前線,定將教匪蕩平,為太上皇八十
九萬壽節獻禮!」
聽了他們的話乾隆似乎興奮起來,示意嘉慶帝把他扶下床,可是他剛一起身,忽然
眼前一黑,又一頭栽倒在嘉慶帝懷裡。嘉慶帝與和珅急忙把太上皇平放在床上,太醫緊
急救治一會兒,乾隆帝又慢慢睜開了眼睛。
和珅意識到乾隆帝也許活不過今天,內心不由一陣陣緊張,自覺不自覺地時時望著
身旁的嘉慶帝。若太上皇崩逝,自己失掉了這個穩固的靠山,再也沒有了這個為自己遮
擋一切的保護傘,那麼眼前的嘉慶帝會對自己如何呢?多年來,自己一直在觀察他、試
探他,甚至讓福長安盯他的梢,讓吳省蘭整理他的詩稿窺視他心中的奧秘。多年來大家
得出的結果是一致的:嘉慶帝是平庸的,至多是一個書生。多年來,嘉慶帝一直稱呼和
珅為「相公」,所有的軍政大事無不請教他,毫不掩飾對他的信任和依賴。可是,人都
是變化的,太上皇一旦駕崩,嘉慶帝親政以後還會對和珅這樣嗎?和珅會成為兩朝元老
重臣嗎?從以前偵視的結果來看,結論是肯定的。而且,如果嘉慶帝忠實地執行太上皇
制定的大政方針,接受太上皇留下的一切,那麼和珅就會成為兩朝權臣的。
和珅望著病榻上的乾隆,不時地走神;而此時的太上皇,嘴唇翕動,喉嚨裡發出渾
濁的聲音。和珅心裡一亮,盡快頒布《糙誥》。快,否則就來不及了。和珅忙貼近乾隆
的耳邊說道:「太上皇,是要頒發詔書嗎?」太上皇立即做了個肯定的動作,又渾濁而
分明地指示他要頒發《遺誥》,和珅急忙拿過紙筆,含淚道:「太上皇,奴才聽旨。」
可是乾隆帝剛說了幾句,嘴角再也張不開,和珅道:「奴才追隨侍奉太上皇幾十年,就
讓奴才起草吧。」太上皇又給了個肯定的動作和眼神,接著又艱難地說出一個字「好」。
嘉慶帝的心裡有如外面的天空,充滿了濃重的陰雲而又寒風嗖嗖。他深深地知道,
和珅這一招是針對他來的,和珅是要借太上皇的《遺誥》要挾他,把《遺誥》當成他的
緊箍咒。嘉慶想:「多年來我知道自己有如帳幕上的燕巢,稍一不慎,一有風吹草動,
便會巢傾卵破。於是我對太上皇陪著千萬倍的小心,太上皇笑,我就笑,太上皇怒,我
就怒,不敢多走一步路,不敢多說一句話;對和珅,也是畢恭畢敬的,以『相公』呼之,
示之以庸碌,松懈他的警惕性,這樣做,都是為了能順利地親政,順利地誅殺和珅而撥
亂反正呀!沒想到和珅此時又想出頒發太上皇《遺誥》的計策羈絆我的手腳。」
嘉慶帝望著病榻上的父皇,他雖然覺得父皇犯了年老的人都容易犯的錯誤,做了許
多讓人遺憾的事,可是他仍然愛他的父皇,乾隆是他一生中最崇拜的人。此時,他又怎
能違拗處於彌留之際的他的父親呢,又怎能從和珅手中奪過紙筆,而由自己起草那份
《遺誥》呢?
初二日下午,太上皇《遺誥》頒示天下:
「奉天承運太上皇帝語曰:朕惟帝王誕膺天命,享祚久長,必有小心昭事之誠,與
天無間,然後厥得不回,永緩多福。是以兢兢業業,無息無荒,一日覆於帝位,即思一
日享於天心。誠知夫持盈保泰之難,而慎終如始之不易易也。朕仰荷上蒼鴻祐,列聖貽
謨,愛自沖齡,即蒙皇祖鍾愛非常,皇考慎選天良,付畀種器。即位以來,日慎一日,
當重熙累治之期,不敢存豫大豐亨之見。敬思人主之德,惟在敬天法祖,勤政愛民。而
此數事者,非知之艱,行之惟艱。數十年來,嚴恭寅畏,不懈藍虔,每遇郊壇大事,躬
親展恪,備極精湮,不以年齒自高,稍自暇豫。中間四諸盛京,恭謁祖陵,永惟創業之
艱,益切守成之懼。萬幾躬攬,宵旰態疲,引對臣僚,批封奏章,從無虛日。各省雨暘
豐歉,卻縈懷抱。凡六巡江、浙,相度河工、海塘,轉念民依,如保赤子。普免天下錢
糧者五,漕糧者三,積欠者再,間遇水旱偏災,蠲賑頻施,不下億萬萬。惟期藏富小民,
治臻上理。仰賴天祖者祐,海宇升平,版圖式擴,平定伊犁、回部、大小金川,緬甸來
賓,安南臣服,以及底定廓爾喀,梯杭所至,稽首輸忱。其自作不靖者,悉就珍滅。幾
此膚功之累奏,皆不得已而用兵。而在位日久,經事日多。祗懼之心因以日切,初不敢
謂已治已安稍涉滿假也。回憶踐昨之初,曾默禱上帝,若能仰邀眷命,在位六十年,即
當傳位嗣子,不敢有逾皇祖紀年之敕。其時朕春秋方二十有五,預料六十年時日方長,
若在可知不可知之數。乃荷吳慈篤祐,康強逢吉,年躋望九,親見五代玄孫,周甲紀元,
競符初願。撫衷循省,欣感交加。安於丙辰正朝,親授璽皇帝,自稱太上皇,以遂初元
告天之本志。初非欲自暇自逸,深居高拱,為頤養高年計也。是以傳位之後,朕日親訓
政,畫自揣精力未至倦勤,若事優遊頤養,則非所以仰答天祖深恩,不惟不忍,實所不
致。訓政以來,猶日孜孜,於茲又逾三年。近因剿捕川省教匪,籌筆勤勞,日般盼捷,
已將起事首逆,緊要各犯,駢連就獲。其奔竄夥黨,亦可計日成擒,藏功在即。此歲寰
宇屢豐,祥和協吉,衷情若可稍紆,而思艱圖易之心,實未嘗一日馳也。越歲庚申,為
朕九旬萬壽,昨冬皇帝率同王公內外大臣等,預請舉行慶典,情詞懇切,實蟲至誠,業
降剌旨俞允。夫以朕年躋上耋,諸福備膺,皇帝合萬國之歡,申億齡之祝,因為人子為
人臣者無窮之願,然朕之本衷,實不欲侈陳隆軌,過滋勞費。每思《洪範》以考終列五
福之終,古帝王躬享遐齡,史冊想望,終歸有盡。且人生上壽百年,今朕已登八十有九,
即滿許期頤,亦瞬間事。朕惟在敬日強,修身以俟,豈尚有所不足而奢望無已。朕體氣
素強,從無疾病,上年冬臘,偶感風寒,調理就愈,精力稍不如前。新歲正朝,猶御乾
清官受賀,回來飲食漸減,視聽不能如常,老態頓增。皇帝孝養盡誠,百方調護,以冀
痊可。第朕年壽已高,恐非醫藥所能奏效。茲殆將大大漸,特舉朕在位數十年翼翼小心,
承受天祖恩祐之由,永貽來葉。皇帝聰明仁孝,能深體朕之心,必能如朕之福,付托得
人,實所深慰。內外大小臣工等,其各勤思厥職,精白乃一,用輔皇帝邵隆之治,俾億
兆黎庶,鹹樂升平。朕追隨列祖在天之靈,庶無遺憾矣。其喪制悉遵舊典,二十七日而
除。夫地宗廟社稷之祭,不可久疏,百神群祀,亦不可輟。特茲告誡,其各宜遵行。」
詔書發出後,嘉慶帝、和珅、王公大臣及皇子皇孫等,陪侍太上皇一夜。初三日,
太陽正要升起,突然,乾隆帝睜大眼睛,手指著西南方向不住地抖動著,久久不肯放下。
和珅忙跪倒大哭道:「太上皇,放心吧,奴才等一定效犬馬之勞,實現太上皇的心
願。」
嘉慶帝也跪在地上痛哭失聲:「父皇,兒臣一定要平定西南,剿除教匪,早日把捷
報奏報父皇。」
皇子皇孫、王公大臣等也跪倒向太上皇發誓,一定要早日剿滅教匪。
太上皇放下他的手,閉上了他的眼睛,他沒有活到初三日太陽升起的那一刻,這位
「十全」老人,一生建立了宏偉的業績,但卻帶著深深的遺憾離開了人世。
初三日上午,大行太上皇帝的梓宮停放在乾清宮。
上書房在乾清宮的左側,除早晚到殯殿哭臨外,嘉慶帝在這裡席地寢苫。
上書房裡靜悄悄地,似乎能聽到外面雪花落地聲音。嘉慶帝要理一理他的思路——
必須剜除腐敗的毒瘤,否則國將不國;而要剷除腐敗,就必須改革弊政,整頓吏治;
要改革、要整頓,就必須首先誅殺和珅——即使為自己的親政著想,為鞏固自己的權力
著想,也必須首先誅殺和珅。
苗民和教匪作亂,都是地方官吏貪婪敲搾、勒逼暴虐的結果,而白蓮教匪越剿越多,
白蓮怒火越燒越旺,更是由於軍隊和地方官的腐敗所致,而腐敗的根源就在和珅這裡—
—
必須誅殺和珅,為改革掃除組織上和思想上的障礙。
可是,誅殺和珅豈不是落了個不孝的罪名?會不會引起朝野的動亂?時局會不會因
此而動盪?
祖宗創下的宏偉業績豈能在我手中衰敗!拯救國家於危難就是對列祖列宗的最好報
答,誅殺和珅,整頓軍隊,蕩平教亂,就是對父皇的最好祭奠。至於皇考的《遺誥》,
裡面有些謊言和大言不慚,又對軍隊對征苗的過份謚美之詞,實是受和珅這個奸賊胡亂
編造所致,並非父皇本意,絕不能受其束縛。和珅禍國殃民剷除他,即是對黎民百姓的
愛護更是對皇考的孝道。
處理和珅之事如果做到了「穩」和「快」就不會引起動盪。誅殺和珅必須以「穩」
為核心;要做到「穩」就必須「快」,不能圃於國家大喪之日就縮手縮腳,要趁這個機
會打和珅個措手不及。盡快盡早地誅殺元兇,不僅不會引起時局的動盪,而且是穩定時
局的關鍵。
可是,和珅畢竟是皇考最寵幸的大臣,又當朝第一權臣,誅殺他,雖然要講求一個
「快」字,又要做得順理成章,水得渠成,因此從現在開始,就要因勢利導,營造誅殺
和珅的有利的政治形勢和政治環境。
首先要穩定朝廷。若是阿桂還在,誅殺和珅要簡單一些;可是阿桂已死,朝中已沒
有他那樣功勳卓著,德高望重,一人可穩定局勢的大臣。但是王傑、董誥、劉墉等既受
父皇寵愛,又與和珅齟齬,剛正不阿,清廉忠貞,素有厚望,應任用這批老臣,遏制和
珅在朝中的黨羽,抵消我對皇考的不孝不敬。
其次要穩住宗室。儀郡王永璇,成親王永瑆,定親王綿恩等可以重用,其余宗室皇
親都可以封賞,而且,他們對和珅早已恨之入骨,我在大喪中懲治和珅,想來他們也一
定會支持的。
至於和珅,也要先穩住他,要等到奪了他的軍政大權之後再動手;他的其余黨羽,
可以先不加追究,以免與和珅有點瓜葛的人,人人自危。
總之,在處理和珅這件事中,要堅決果敢,要突出個「穩」字,避免出現時局的動
蕩,哪怕是一點小小的風波。
嘉慶帝要掃清親政路上的障礙,在謀劃著誅殺和珅的具體行動,盡量安排得周全,
盡量把每一個細節都考慮到,一個完整的方案在他的胸中形成了。
屋外的冷風似乎在尋找什麼、捕捉什麼,到處亂鑽,四面攪旋。
在謀劃如此重大行動的當兒,嘉慶帝有說不出的孤獨,他多麼渴望見到他的老師朱
珪,多麼想把滿腹的心事和盤托出與別人商量。多少年來,在宮中,在陪伴太上皇的時
候,他不能獨自過問軍政大事,不敢吐露自己的真實心聲,寫詩作文也要字斟句酌應付
和珅黨徒的窺查,甚至在結髮妻子病逝的時候,也要強忍內心的悲痛,裝出輕松,因為
年老的父皇不喜歡看見人悲戚的樣子。如今親政了,可是身邊的王公大臣哪一個是他的
心腹?沒有,只有對師傅朱珪,可以和盤托出自己的心事,可是朱珪卻還在幾千里之外
的安慶。
十年沒有見了,不知師傅身體如何。
嘉慶帝望著身旁的箴言:養心、敬身、勤業、虛己、致誠。這是朱珪當年送與他的
臨別贈言。多年來顒琰一直把它當成自己的座佑銘,特別是做了嗣君以後。現在的寢苫
之地正是「味余書室」,這個書房的題額正是朱石君先生贈與的,當年在這裡,朱珪教
顒琰「勤」、「儉」「仁」「慎」,如今要是先生仍然在他身邊那該有多好,他有多少
事要和他商量啊。
本來,朱珪是可以在朝中做大學士的,可正是和珅,不僅尋借口貶謫了他,甚至差
點把顒琰也給監禁了,多虧了董誥巧妙的回答,顒琰才躲過了一次災難。
想到這裡,嘉慶帝不由得又把和珅的名字嚼了幾嚼:必殺此兒!
嘉慶帝命以六百裡快驛,詔朱珪速速進京,同時,對和珅,他開始動手了。
初三日上午,和珅、福長安、蘇凌阿、吳省蘭等都聚在軍機處和珅的值廬等待著嘉
慶帝親政後的第一道詔書,他們要看看嘉慶帝是如何評價他的父皇的,他們要從詔書裡
窺見嘉慶帝是不是忠實於他的父皇。不久,詔書頒下,和珅等人急不可奈地讀著其中對
乾隆帝評價的部分:
「我皇考大行太上皇帝御極六十年,撫御萬邦,法天行健,遇郊廟大祀,必親必敬。
崇奉皇祖妣孝聖憲皇後四十二年,大孝彌隆,尊養備至。綜覽萬幾,愛民勤政,普免天
下錢量者五、漕糧者三,積欠者再。偶遇水旱偏災,蠲貸兼施,以及築塘捍海,底績河
防,所發努金,不下億萬萬。至於被覽章奏,引對巨工,董戒激揚,共知廉法。禮勳舊
而敦宗族,廣登進而育人才。征討不庭,則平定准部、回部,闢地二萬余裡,土爾扈特
舉部內附,征剿大、小金川,擒渠獻馘,余若緬甸、南安、廓爾喀,僻在荒服,戈鋋所
指,獻衋投誠,其台灣等處倡作不靖,莫不立即殲除。此十余紀績,武功之極於無外
也……」
和珅等人見嘉慶如此尊崇太上皇,料定他一定會沿太上皇的路線走下去;而且,這
個詔書,幾乎是照抄和珅起草的《遺誥》,這令和珅特別快意。這樣,大家都松了一口
氣,特別是看到詔書中下面的文字,更是有說不出的欣喜,那幾行字是任命治喪大臣的,
上諭中任命親王、大學士、尚書、總管內務府十二人總理一切喪儀。在這串名單中,和
珅排在諸大臣的首席,福長安則排在諸尚書的第一位。一般說來,被任命為治喪大臣的
人必既是先皇的寵臣也是嗣皇帝的寵臣,和珅和福長安等不僅名列十二個治喪大臣之中,
而且和珅的名字位居諸大臣的首席,而福長安則排在諸尚書的第一位。和珅和福長安異
常高興,他們認為自己已經是兩朝重臣。
可是吳省蘭卻不無憂慮地說:「這個詔書中為什麼沒有提白蓮教匪的事呢?這可是
個關鍵問題啊,皇上會不會是故意地避而不談呢?」
福長安道:「此時是國家大喪之日,皇上不會直說白蓮教匪之事。況且皇上詔書中
也提出軍營將室是『皇父簡拔委任』,並讓他們『橫掃余孽』,皇上自然要對諸將鞭策
勉勵一番,但倚重之意,溢於言表。」
和珅默而無聲,他認為福長安的話有道理。
當日上午,和珅、福長安被皇上召到上書房,上書房中,王公大臣已擠得滿滿的。
嘉慶帝道:「和珅聽旨。」
「奴才在。」
「你是大行太上皇帝的近臣,首席軍機,內閣大學士,實為國家勳舊;朕剛親政,
諸事仰賴,望相公不負大行太上皇帝的重托,輔朕處理一切軍政大事。如今國家大喪,
喪事為國家首務,朕特命你全權主持喪務;主持喪務之間,暫免你軍機大臣、步軍統領
等職,專心治喪。待國家大喪期滿,再復爾原職。」
「奴才領旨。」
嘉慶帝又道:「福長安。」
「奴才在。」
嘉慶帝諭令曰:「大行太上皇帝在日,你與相公一起朝夕服侍,朕甚為感念。特命
你與相公一起專心治喪,也暫免你軍機大臣及尚書等職。」
「奴才領旨。」
嘉慶帝又道:「你二人乃大行太上皇帝的親臣、近臣,又皆皇親國戚,受父皇厚恩,
為父皇最倚重寵愛之臣,特命你等晝夜守值殯殿。」
和珅與福長安二人及所有的王公大臣都覺得皇上的安排合情合理,沒有什麼其他的
意思。滿朝文武,親王、貝子、貝勒,他們哪一個在乾隆那裡所受到的寵愛,也比不上
和珅與福長安。讓和珅與福長安值守殯殿,是天經地義的,何況日夜值守殯殿,這是皇
子皇孫般的恩寵啊。至於被暫免軍機大臣等職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想這治喪諸事如
此繁雜而勞累,怎能顧及到其他的軍政大事呢?
於是,和珅、福長安心安理得地日夜值守在乾隆帝的殯殿內。
初三日的傍晚,嘉慶帝到殯殿哭臨後,與和珅、福長安商量了一些大喪的事,便回
到了上書房。還沒坐下來,皇上立即召見儀郡王永璇、成親王永瑆、定親王綿恩。
永瑆道:「皇弟此時召見我等,必有重大事體。」
嘉慶道:「朕命你入軍機處為軍機大臣,處理軍政大事。朕即晉封八兄儀郡王永璇
為親王,總理吏部,特命定親王綿恩為步軍統領,總管北京的衛戍及防務諸事。同時,
火器營、健銳營也交於綿恩。」
永璇道:「謝皇上盛恩——只是恐怕不止這些吧。」
嘉慶帝道:「綿恩應連夜調出和珅宅內一千餘名步甲兵丁,迅速調換步軍統領衙門
及巡捕五營的將官,嚴密警戒內外城各處,並在和珅和黨棲居處布暗哨。同時,宮中的
侍衛要清理審查。」
永瑆道:「皇上是要捉那個甕中之鱉了——我要親手剮了他。」
嘉慶道:「王兄切不可急躁。如今須嚴禁和珅、福長安與外界聯絡,溝通消息,要
斬斷他與外界的一切聯繫。此事絕不可疏忽大意。今夜十一兄守殯,在和珅面前絕不可
流露出半點端倪,而是相反,應一如往常一樣對待他。」
初四日五鼓,嘉慶帝哭臨殯殿,和珅陪侍著皇上,沒有一點倦容。哭畢,和珅道:
「皇上節哀,注意身體。」
嘉慶道:「相公也應節哀,如若相公感到守殯過於勞累,朕即讓成親王永瑆代你,
但朕對他並不放心——如此重大的事情……」
沒等皇上說完,和珅道:「太上皇視奴才如子,皇上又如此體愛奴才,奴才敢不肝
腦塗地以報大上皇、皇上厚遇。皇上放心,我身體很好。」
嘉慶帝道:「相公一定要注意身體,父皇山陵驟崩,現在諸事只有仰賴相公了。」
說罷又嗚咽起來。
不一會兒,王公大臣等俱都哭臨殿上,和珅盡心盡力地陪著,一刻也不停地忙著各
種喪務。
嘉慶帝回到上書房,立刻做了一番人事調動,任命成親王永瑆,大學士董誥,尚書
慶桂為軍機大臣;那彥成、戴衢亨任留軍機處;盛柱署工部尚書,保寧為英武殿大學士,
慶桂為御前大臣,協辦大學士,書麟為吏部尚書,松筠為戶部尚書,富銳為兵部尚書。
當然,擔任京城防務重任的要職——步軍統領健銳營。火器營統領的,是定親王綿恩。
同時,讓儀親王永璇總理吏部,成親王永瑆除任軍機大臣外,總理戶部兼管三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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