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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溥儀看了新娘子一眼,只見婉容眉如遠山含黛,眼似秋水盈波,心中一動,這位大
婚前的少年天子,竟也未能脫俗,周身不由自主地熱燥起來……
    「起火了!起火了!」溥儀猛然回頭望去,只見西北方向烈焰沖天而起。那正是宮
中藏寶最多的建福宮!溥儀心頭一緊,這場火,將燒掉多少價值連城的稀世珍寶?……
    望了最後一眼紫禁城,溥儀低頭鑽進了汽車。是啊,還有什麼可留戀的呢?取消了
皇帝尊號的他,還能再成為那團龍金椅的主人麼?……
    隨著親生母親的去世,快滿16歲的溥儀終於沖破了束縛他日常生活的一些習俗和禮
節。什麼時候學習和什麼時候玩耍,都可以由他自己來決定。他寧肯自己從宮中的這座
庭院走到那座庭院,或者是從這條長街跑到那條小巷,也不願坐那頂大黃轎。在宮中的
官員們看來,宮廷禮儀,接見禮節和莊嚴的周年紀念儀式乃是皇上生活的全部內容,而
溥儀對這許多事情卻漠然置之,不屑一顧,其左右無不為之震驚。溥儀完全理解自己這
種名不符實的皇帝地位,他不願把自己看成是真的皇帝,也不願把身邊的王公大臣看成
是真皇帝的左右,這使他身邊的王公朝臣們非常煩惱。溥儀對那些赤裸裸的阿諛奉承深
惡痛絕,又對那些對他稍有不恭的人大打出手,身邊的太監時常被他打的皮開肉綻,而
有時,卻被他疼愛得死去活來。
    他從莊士敦的畫報中看到了許多洋狗,於是,養心殿簡直成了狗窩。隨他出行的,
太監少了,代替太監的是形色各異的狗。
    除了極少數的幾個人外,他認為人們都是虛偽的,都在騙他,只有那些狗對他忠實,
他喜愛這些狗,絕對超過了身邊的那些太監及宮內外的王公大臣們。
    這一天,7點多鐘,天已黑了,溥儀帶著一群小哈叭狗溜躂,突然,見前面有一個
黑影,溥儀一跺腳,一群哈八狗汪汪汪直奔黑影而去。
    「娘的個操!敢咬老子!」那黑影手中有個掃帚,便舞弄起來,狗叫的聲音不再是
「汪汪汪」而是「昂昂昂」。
    溥儀迅速地趕到,一聲口哨,狗停了下來,圍在溥儀的腳邊。溥儀看前面的人,是
個十三四歲的小太監,便道:
    「你為什麼打狗!」
    「這真是怪話,哪有狗咬人不許打的。我不打,就讓他咬死啦!」
    那小太監有揮舞著掃帚,小狗們直往溥儀身後躲。
    「你你這叫衝撞皇上!」
    那太監把掃帚一掃,撲通跪地:「俺的娘,你你是萬歲爺呀……」咚咚咚就是幾個
響頭。
    「明兒個聽信,你走吧。」溥儀剛轉身要走,想起了還沒問對方名字,「你叫什
麼?」
    「俺叫春喜兒,河間府的。」
    春喜回到住處,一群太監圍著他,七嘴八舌,都以為他要大禍臨頭。
    春喜兒哭了半夜,第二天一早,一道聖旨下來,他卻成了皇上的御前太監,大家都
為他慶幸,慶幸他因禍得福。
    春喜兒奉旨來到養心殿,離殿門還有老遠,就見一群狗汪汪汪地跑來,這下春喜可
嚇壞了,轉身就跑,旁邊一個太監大叫:「不許跑,萬歲爺的狗攆來了,能跑嗎?」春
喜兒面如土色,站著不敢動了。又聽見一聲口哨響,圍他汪汪直叫的狗又回了養心殿。
    「喜兒,過來吧。」
    春喜回頭,見溥儀和另一個和他長得一樣的少年正站在殿前,微笑著看他。
    春喜兒走上前,給萬歲爺請了安。溥儀道:「給二爺請安。」
    春喜又脆地咚咚咚地磕了幾個響頭給溥傑請了安。
    「春喜兒,把包裹放在這兒——幫他拿進去,」溥儀回頭叫了一聲,有太監躬腰跑
過來,拿過春喜的包裹,溥儀道,「隨我們來吧。」
    走了沒有幾步路,溥傑問道:「你來宮中多長時間了?」
    「一年。」
    「原先在哪裡?」
    「在貝勒爺府上。」
    「在哪裡幾年?」
    「也只兩年。」
    「你這麼大的年紀,怎麼會淨身呢?」
    春喜道:「待淨過身,才知道早已是民國了,宮中府中不收太監。好不容易托門子
到了貝勒府干了兩年,可府上用度不夠,就到了宮裡,在這裡,我是『黑戶幾』,內務
府中名冊上沒有名兒的。」
    「在宮中干啥?」
    「別人叫干啥就干啥。在景仁宮干的活最多,總是為他們加火買煙,有時也幫他們
打掃,那裡總是一天賭到黑,兩天賭到晚。」
    溥傑道:「皇哥哥說的對,這宮中的太監,是禍害的根源,開賭局,開鴉片煙店,
偷東西,什麼事都干,確實是該整頓一下。」
    溥儀對春喜兒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把你叫到身邊嗎?」
    「奴才不知道。」
    「我看你憨直,才這樣的,我最喜歡直來直去,忠心事主的人。」
    溥傑道:「不許把萬歲爺的話往外說。」
    「奴才知道了。」
    說著話,溥儀兄弟、春喜兒和一群狗已經來到御花園,溥儀兄弟站在假山上,久久
地望著喧囂的街市。
    溥儀忽然道:「有人說站在這裡能望見對面景山上朱由檢上吊的地方,你說能嗎?」
    溥傑遲疑道:「不知道,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
    溥儀走下假山,道:「歷代最末一個帝王,沒有一個有好下場的。像我活到現在,
又是這高牆之內的主人,真是個奇跡了。傑弟你說,這能久長嗎?」
    溥傑道:「即便能久長,還不是龍落池塘遭蝦戲,總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才好。」
    「出去怎樣最好呢?」
    溥傑道:「出國留洋最好。」
    「我也早就有這種想法,我總不想困死在這紫禁城。」
    「咱們試試看吧,皇哥哥先和阿瑪商量一下。」
    第二天,在東暖閣裡,皇上單獨召見了王爺,旁邊,只有一個春喜。
    「阿瑪。」
    載灃愣了起來。
    「阿瑪。」
    載灃張口結舌,只是說不出話來。
    「你為什麼不說話,你難道不是我阿瑪嗎?難道不是我的親生父親嗎?」
    「皇帝,」看著溥儀已滾出淚花,載灃早已泣不成聲,「皇皇帝,我知道我無無能,
沒有守住祖業,可是,大義不能改改呀。皇帝有什麼話就說吧。」
    溥儀道:「咱放棄那優待條件不行嗎?」
    「那怎麼行?帝王的尊號如果不在了,祖業還還怎麼恢復?」
    溥儀道:「總是恢復祖業,恢復祖業,可是報紙上登的消息明擺著,奉系與直系已
水火不容,刀兵相見的日期不遠了。政局如此不穩,當局會不會加害於我?哪裡還能談
什麼優待條件,不是早已過時了嗎?」
    「優待條件載在盟約,為各國所公認,不不可能不承認的。」
    溥儀道:「莊士敦師傅告訴我,中國一切政局的變化,沒有一次不是列強在外面起
作用。如果有一個和我勢不兩立的人登了台,再去想辦法,怎麼能來得及?成湯放夏桀
於南巢,商紂自焚於鹿台,幽王被弒於驪山之下,就是離咱最近的朱由檢,就吊死在對
面的煤山上。歷代的紛亂時期的君主有一個有好的下場嗎?既然外國人能左右時局,何
不直接去找外國人而在這裡坐以待斃呢?」
    一席話說得載灃戰戰兢兢,毛骨聳然,他道:「皇帝要怎怎怎樣呀?」
    「我要出洋留學,和溥傑一起。」
    猶如晴空打了個霹靂,載灃差點昏倒,半晌,才說道:「完完了,這樣一切都完
了。」
    「我和溥傑是你的親生兒子,出了洋,就有了外邦的支持,我們自己的安全就有了
保證,我們就能學到各種知識,獲得各種能力,就是不能恢復帝位,也能競選總統。就
是不能做總統,也能有什麼別的方面的成就。可是在這裡,我們能學到什麼?得到什麼?
我們手裡有什麼呀?你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我們困死在這裡嗎?」
    「我我我在和別人商量一下。」
    「你自己怎麼看?」
    「我我……」
    溥儀見情理都打動不了他,一股悲憤從心底升起,道:「我早已沒有了父親。」說
罷甩手出去了。
    載灃號陶大哭:「為什麼要選我的兒子當皇帝?為什麼要選我的哥哥當皇帝?老天
爺啊!你你你捉弄人,我們犯了什麼錯?」
    溥儀來到毓慶宮,眼淚仍在流著,見了莊士敦,道:「王爺為什麼這麼固執呢?」
    「怎麼了,皇上!」莊士敦吃驚地道。
    「他什麼事都猶豫不決,在我出洋留學的事上,一點也不通人情。」
    「存天理滅人欲,已成中國的信條;這且不說,即是從人情上,在王爺看來,在宮
中總是安全的,這樣過安穩的日子,在他看來是再好也不過的了。一般的中國人都總是
安於現狀,何況像王爺這樣處在動亂危機之中的人。」
    「嗨,難道眼睜睜地就這麼完了?」溥儀停了一會兒道:「莊師傅,你是真心對我
嗎?」
    「皇上,臣是絕對忠心的。」莊士敦連忙說道。
    「我不是皇上,我現在是你的學生,對你的學生,你難道不全力幫助嗎?老師,是
天下最偉大的人;老師為學生,可以做一切事情的,不是嗎?」
    「當然是的。」
    「那麼你為什麼不幫助我出洋呢?」
    「這,」他望著溥儀渴望的目光,「這當然也是可以的。」
    「莊師傅!」
    溥儀撲到莊士敦的懷裡緊緊地擁抱,二人的心跳在一起。
    第二天,毓慶宮中來了許多人。師傅們都來了,內務府連世續也來了,他喘得很厲
害;王爺不用說,其余是載澤、載洵、載濤、溥倫;三位太妃也一齊來到——莊和太妃
已臥病在床。
    世續先說道:「萬歲爺,只要您一出城,就等於是……放棄了……優待條件。既然
民國都……沒有取消,您又何必自己……偏要放棄而出洋呢?」
    世續說完話,差點憋了過去,再看其他的人,個個臉色凝重。
    溥儀看到這種陣勢,知道再解釋也沒有用,於是不再說在養心殿東暖閣與王爺說過
的話,道:「我不要什麼優待,我要叫黎民百姓和世界各國都知道,我不希望民國優待
我,這倒比人家先取消優待的好。」
    陳寶琛道:「優待條件載在盟約,各國公認,民國倘若取消,外國一定幫助我們說
話。」
    「外國人幫我們——那麼我直接到外國去不更好嗎?難道他們見了我本人不更幫忙
嗎?」
    載澤道:「孫文的黨徒遍佈世界,皇上出去,必定危險得很,我們在座的有幾位都
遭到過暗殺,只是上天保祐而躲過劫難。那麼,只身走出宮牆,匯入不可知的人流,後
果不可想像。外邦就是想幫助,但對他們的暗殺手段,又能怎樣呢?」
    這時,三位太妃高度團結,齊聲較言相勸。
    「我……不會走的。」溥儀差點窒息了,兩眼失去了光彩。
    眾人退去了,好久,溥儀才覺得心情舒暢些。
    莊士敦瞅室內無人,悄聲對溥儀道:「皇上,載貝勒倒像是開明一點的,不如探探
他的口風。」
    「好吧。」
    養心殿東暖閣裡,溥儀又屏退眾人,只和載濤對面坐著。
    「皇叔,我願做你的侄兒,不願做你的皇上。」
    載濤臉色大變,忙跪倒在地上:「奴才做錯什麼了!」
    溥儀卻搖頭笑著,拉起了載濤,道:「我真是這樣想的,皇叔不要驚慌。」
    載濤的心仍在突突地跳著,疑惑地看著溥儀。
    溥儀道:「直奉交戰在即,南方孫文勢力又起,我在這宮裡真的很安全嗎?」
    「皇上,奴才願效犬馬之勞。」
    「皇叔——」溥儀道,「快起來坐下,快——難怪莊士敦師傅說,中國的禮法說君
君臣臣父父子子,其實,真的是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把人都弄得生分了。
我們多點親情不好嗎?」
    載濤這才覺得溥儀今天是有什麼事要和他說,並沒有責怪他的意思,才穩下心,擦
掉頭上的汗。
    「皇上真把我嚇死了,以後可不能這樣亂說了。」
    「好吧,」溥儀道,「我在這安全嗎?」
    「要是很安全,當初我怎麼給皇上請洋師傅呢?」
    「與其請洋師傅,不如讓我走出去。」溥儀定定地看著載濤。
    載濤道:「我也這樣想,可除我之外,就再沒有別人了——皇上叫我來,原來是為
了這事呀。」
    「是的。皇叔能幫助我出洋嗎?」
    「我起不了作用。這事還是請洋師傅,他們也為自己的安全著想,所以一說就通了。
可是要皇上出洋,就是放棄了優待條件,就等於宮內外的人都沒有了生存的依靠,他們
怎麼活下去?所以肯定說不通。」
    溥儀道:「我也知道說不通。」
    「那——怎麼幫呢?」
    「幫我逃出去。」
    載濤坐在那裡,如木刻一般,半天,才說道:「是可以試一試,可是出洋要錢,皇
上要先籌錢。另外,這事,別走漏了風聲。不然,我——」
    「我知道,這個你放心,沒人知道你參與這事。」
    「好吧。」
    不久,溥儀、溥傑兄弟又在御花園的亭子議論了半天。溥傑道:「七叔說可以先在
天津的租界買房子,以備急用。」
    「他想的很周到。他有沒有提讓溥佳和我們一起干?」
    「我這樣和他說了,他說不行,若是溥佳參與進去,人們一定會疑心的。」
    他們決定,第一步籌措經費,把宮裡最值錢的字畫和古籍,以皇上賞賜溥傑為名,
運出宮外,把這些東西存到天津的房子裡,然後賣出。之後,想辦法逃出宮。
    於是,載濤去了天津,不久,溥傑告訴溥儀,房子已準備好了,絕對可靠。
    溥儀、溥傑和他們的七叔載濤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一天,太妃有諭,讓皇帝不要
上學了,在養心殿東暖閣裡有大事要說。溥儀心裡忐忑不安:怎麼,我們的行動被別人
發覺了?
    這一天,東暖閣裡除了太妃、王爺、師傅、內務府、宗人府的大臣外,另有十位王
公也來了,看見這陣勢,溥儀的心裡有些發抖,停了一會兒,心想,他們如果真的發覺
了我們的事,我將和他們大吵大鬧,看他們能怎麼辦!
    可是,端康太妃的話卻打消了他的顧慮。端康太妃道:「皇帝已到了大婚的年齡,
今天讓大家聚在一起,就是商議這個事的。」
    敬懿太妃道:「是的,皇帝春秋已盛,宜早定中宮。」
    大家一致同意,紛紛說這事確實應該辦了。
    原來,太妃和王爺見溥儀三番五次地要出洋留學,又要做一些其他出格的事,覺得
不如為他籌備婚事,結了婚,皇帝大概就老實了。幾位太妃意見一致,和王爺一說,一
拍即合。太妃、王爺又把這事和陳寶琛師傅商量。陳寶琛認為,皇上大婚後就可親政,
太妃就不會再干涉皇上的生活。皇上成人了,思想也許會有所轉變,所以也督促早定大
婚之事。今天的聚會,是在已醞釀的差不多了才召集的。
    溥儀心想,這個時候怎麼能談大婚的事情呢?便說:「雖說我年齡已大,可離結婚
的年齡畢竟還差了一些,這時議這事情,未免……」這時,他看到載濤在向他示意,在
搖頭,便繼續道,「未免早了些。」
    陳師傅道:「有典可查的,一點也不小,何況這中間還要有段時間。」
    「那……就這樣定吧。」溥儀道。
    於是大家便激烈地議論起來,最後觀點比較一致的是,像祖宗那樣選秀女是不可能
進行的了,那麼就通過看照片來進行。請示了皇上,溥儀點頭道:「可以,就這麼辦。」
    會議散了,溥儀留下載濤,道:「皇叔,現在怎麼能辦這事呢?」
    載濤道:「這樣,大家便把目光都集中到了大婚上,有誰還會注意皇上,這不正有
利於咱們的行動嗎?」
    「好!好!」溥儀也樂起來。
    第二天,見到了莊士敦。莊士敦道:「皇上應該同意大婚。在中國,皇帝大婚了,
就等於成年了,自己就能主政了。那麼王爺和太妃對皇上的管束也就自然地解除了。」
    「這太好了!」溥儀還不知道大婚有這麼多的好處。
    一天,放學了,毓慶宮書房裡只溥傑和溥儀兩個人。
    溥儀給溥傑系好包袱的帶子,道:「我今天賞你的是王羲之、王獻之父子的墨跡
《曹娥碑》和《二謝帖》,還有閻立本的一卷畫軸。」
    溥傑笑道:「謝皇上恩賞。」
    溥儀道:「東西都很安全嗎?可別像太妃和福晉那樣把東西都丟失了。」
    「放心吧皇哥哥,這些都是我和七叔親自辦的,都親自存放在天津租界裡,萬無一
失,誰也不知道。」
    「這就好,這就好。」
    「還有好事呢。」溥傑詭秘地笑了。
    「什麼事?」
    「外面對皇哥哥大婚的事鬧得沸沸揚揚。阿瑪和七叔那裡有兩位特漂亮特俊俏的兩
張姑娘的照片,皇哥哥看了,一定心花怒放。」
    「別開玩笑了,這我一點也不感興趣。」
    「我要是說出這兩個姑娘父親的大名,你肯定就有興趣了。」
    「還能有誰?」
    「皇哥哥肯定猜不出,你猜是誰?是徐世昌總統和張作霖將軍的女兒?」
    「什麼?」溥儀哈哈大笑,「我都要了,有了這兩位岳父,還怕什麼。」
    「皇哥哥當真嗎?」
    「笑話!他們算什麼東西!」溥儀恨恨地道,「真是天道變了,像這樣的政治流氓
和土匪軍閥也配和真龍天子結親!」
    溥傑流淚道:「皇哥哥有所不知,他們還想讓我也娶張作霖的女兒呢。皇上可能掙
脫掉,我就不一定了。」
    「那,咱就快一點。」
    溥傑又破涕為笑,道:「他們忙他們的,我們忙我們的。」
    溥儀道:「這樣最好,再沒有誰注意我們。」
    這樣,溥傑每天放學回家,必帶一個大包袱。運出的字畫古籍,都是出類拔萃、精
中取精的珍品。王羲之、王獻之的字不必說,有鐘繇、懷素、歐陽洵、宋高宗、米芾、
趙孟頫、董其昌等人的真跡,有司馬光的《資治通鑒》的原稿,有王維的人物,馬遠和
夏珪、馬麟等人畫的《長江萬裡圖》,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還有閻立本、宋徽宗
等人的作品。古版書籍方面,乾清宮西昭仁殿的全部宋版明版書的珍本,都被溥儀和溥
傑兄弟偷運出去了。運出的手卷字畫、掛軸冊頁、古版書籍,不計其數,而且還在繼續
偷運著。
    在溥儀、溥傑偷盜正忙的時候,北京城外,炮火連天。吳佩孚、曹錕要建立親英政
府,張作霖卻要建立親日政府,最後只有用槍炮說話。張作霖很快退回關東,北京政府
完全控制在直系手中,徐世昌總統見左右不了形勢,倉皇出逃。而莊和太妃也在此時升
天。
    這一夜,月色特別好。
    「萬歲爺,不如出去散散步,悶在屋子裡許多天了,對身體不好。」阮進壽這樣勸
著皇上。現在溥儀特別害怕暗夜,就是在一群狗和一大群太監的護衛下也不敢出去。許
多天過去了,連白天溥儀也蜷在養心殿裡,很少到毓慶宮去讀書。
    聽了阮進壽的話,溥儀往外面看了看,月光如水,蒼天澄明。便說:「好吧,去去
就回來,不要走遠。」
    溥儀帶著他龐大的狗的隊伍,又在一大群太監地簇擁下才走出養心殿。穿過月華門,
眼前驟然開闊,溥儀的心裡也舒暢起來。不知不覺穿過日精門,信步來到景仁宮旁。
    突然,啪地一聲脆響,隨後是一句:「我要殺了你!」
    「啊——」溥儀大叫著,抱頭就往回跑,一群狗汪汪汪地叫著,太監們不知道發生
了什麼,也隨著跑,一氣跑到上書房,溥儀臉色青紫,嘴唇發黑,阮進壽見皇上恐怖成
這樣,問:「萬歲爺到底看到了什麼?」
    過了許久,溥儀才說道:「我聽到有聲響,隨後是一個人喊『殺』,要謀害我。」
    阮進壽明白了,那「啪」的一聲,必定是麻將的聲音,隨後的「殺」則是「通吃」
的意思,萬歲爺耳朵尖,恰恰就聽到了。
    阮進壽道:「直奉開戰,徐世昌出逃,萬歲爺可能受了刺激。今晚上聽到的,是萬
歲爺的幻覺,萬歲爺,沒有什麼,休息去吧。」
    「我明明聽到的。」
    「到現在宮裡不安靜的很嗎?絕不會有什麼的。」
    「他們藏在暗處,要謀害我。」
    「萬歲爺多慮了。曹錕、吳佩孚和英國人好,莊師傅又是萬歲爺的老師,他們能不
千方百計地保護皇上嗎?別多心了。」
    這句話卻真地消減了溥儀的恐懼心理,但嘴裡仍喃喃地道:「我明明聽到的。」
    在上書房停留了一個時辰,乾清宮到養心殿站滿了人,溥儀才走出上書房。乾清宮
前的廣場更顯得空蕩蕩的,溥儀越是不想往四周看,可是眼睛卻越是不聽使喚,盡看一
些他不願看到的東西。
    突然,又是一陣稀哩嘩啦,乒乓啪啪的聲音破空傳來,夾雜著叫罵聲,爭吵聲。溥
儀心裡發緊,也不吭聲,回到養心殿,也不再願去長春宮。
    第二天,他找來紹英,問:「昨天晚上的叫罵聲是怎麼回事,你快查清楚。」
    「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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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鳴掃描,雪兒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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