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春秋
第二章 流血廣州
10月13日,孫中山到了廣州,陳少白、鄭士良等人也來到廣州。
重陽節前夕,廣州附近的各路隊伍,打著醒目的燈籠,雲集廣州。省城巡防勇丁和
城外兵丁的戰鬥力很弱。有戰鬥力的安勇一部3000人,經過興中會運動,答應起義時反
正。珠江中噸位最大的安瀾、鎮濤兩艘軍艦,也由興中會會員程奎光控制,準備響應起
義。陳清率領的炸彈隊,在城內要道埋伏。
翌日,天剛黎明,好幾路會黨、綠林、民團首領已經在起義總機關等候命令。他們
以「除暴安良」作口號,紅帶纏臂做標志。身藏利器的100多名衛隊戰士,也在起義總機
關周圍待命。
等待孫中山下命令,可是,孫中山沒有按時回到起義總機關。
原來,孫中山在自己的住所接到汕頭、西江兩路會黨的報告:「官軍戒備,無法前
進。」他還接到楊衢雲的電報:「貨不能來,延期兩日。」
孫中山匆匆趕到起義總機關,向陸皓東、陳少白、鄭士良說明情況有變化,商量應
急辦法。
陳少白大吃一驚,連忙說:「凡事過了期,風聲必然走漏,如果硬要發動,一定要
失敗的。我們還是暫時把事情壓下去,待以後再說吧!」
這話說得有道理。孫中山當機立斷,把錢分發給各路首領,叫他們回去再聽命令。
孫中山意識到形勢必然是越來越危險,他命令戰友們立即離開廣州,走晚了恐怕出
不去了。他自己去給楊衢雲發電報:「貨不要來,以待後命。」
形勢果然發生突變。
當天上午,兩廣總督譚鐘麟接到香港總督密電:「有人從香港私運武器進入廣州,
請留神。」
年邁昏憒的譚鐘麟淡淡一笑,說道:「英國人連是誰私運武器也沒弄清楚,要我留
神,豈非捕風捉影?」
省緝捕統帶李家焯氣喘吁吁地跑來向譚鐘麟報告:「市面外地人突然大增,行跡可
疑,可能是要造反。」
譚鐘麟半信半疑地問道:「黨首是哪一個?」
「孫文!」
譚鐘麟認識這位名醫孫文,孫文常出入督府給少爺、小姐看病。他不相信孫文會造
反,不由仰面哈哈大笑:「孫乃狂士,好作大言,豈敢造反?」
但譚鐘麟畢竟是個老奸巨滑之徒。他閉目沉思了一會,決定派人暗中監視孫中山,
並令軍隊加強巡防。
偵探到了河南瑞華坊,並不知道孫中山的住處,便問在街口閒坐的轎夫:「孫醫生
住在這裡嗎?」
轎夫平日與孫中山友好,見來者不善,便佯裝著糊塗:
「這裡只有伊醫生,並沒有孫醫生。」
偵探信以為真,也就走了。
孫中山宛如常日一樣,他和區鳳墀牧師準時赴王煜初牧師娶媳宴會。城內謠言四起,
街上兵弁來回不斷。孫中山情知有變,仍然談笑自若,旁若無人。
區鳳墀卻很詫異,問孫中山:「為什麼今天的兵弁這麼多?」
孫中山微微一笑:「是來偵探我的行跡的吧!」
區鳳墀大吃一驚,忙回:「什麼緣故?」
孫中山反問他:「行人都說我孫文要舉事,你沒有聽到嗎?」
譚鐘麟得到飛報,興中會會員朱淇自首告密,他大吃一驚,連忙調兵遣將,把守各
處關口、碼頭。
朱淇的哥哥朱湘,是清舉人,主持西關清平局事務,當他知道朱淇名列黨籍,作
《討滿檄文》,生怕株連自己,便冒用朱淇名義向李家焯自首告密。
陸皓東得到消息,立即安排機關人員轉移,自己最後離開,走到半路,忽然想起黨
員名冊,不知經管的同志是否帶走,決定返回機關尋找。這樣做十分危險,同行的同志
極力勸阻他。陸皓東說:「黨員名冊最重要,如果落人敵手,我們豈不是被一網打盡?
我個人即使冒生命危險,也要保全同志,實屬份內的事。」說罷,毅然返回機關。
陸皓東進了機關,迅速緊閉大門,取出黨員名冊燒燬。門外,兵勇果然接踵而來,
將機關包圍得水洩不通。待兵勇破門而入,名冊已經燒成灰燼。如釋重負的陸皓東露出
欣慰的笑容,從容被捕。
譚鐘麟令南海縣縣衙李征庸審訊陸皓東,妄圖迫使他供出同黨,一網打盡。陸皓東
昂首挺立,不跪不拜。他反令李征庸拿紙、筆、墨來。陸皓東奮筆疾書:「吾姓陸名中
桂,號皓東,香山翠微鄉人,年29歲。向居外處,今始返粵,與同鄉孫文同憤異族政府
之腐敗專制,官吏之貪污庸懦,外人之陰謀窺伺,憑吊中原,荊榛滿目,每一念及,真
不知涕淚之何從也。居滬多年,碌碌無所就,乃由滬返粵,恰遇孫君,客寓過訪。遠別
故人,風雨連床,暢談竟夕。吾方以外患之日迫,欲治其標,孫則主滿仇之必報,思治
其本,連日辯駁,宗旨遂定,此為孫君與吾倡行排滿之始。蓋務求驚醒黃魂,光復漢族。
無奈貪官污吏,劣紳腐儒,腆顏鮮恥,甘心事仇,不曰本朝深仁厚澤,即曰我輩踐土食
毛。詎知滿清以建州賊種,入主中國,奪我土地,殺我民眾,據我子女玉帛,試思維食
誰之毛,誰踐誰之土,揚州十日,嘉定三屠,與夫兩王入粵,殘殺我漢人之歷史尤多,
聞而知之,而謂此為恩澤手。要知今日非廢滅滿清,決不足以光復漢族;非誅除漢奸,
又不足以廢滅滿清,故吾等尤欲誅一二狗官,以為我漢人當頭一棒。今事雖不成,此心
甚慰,但我可殺,而繼我而起者不可盡殺。公羊既歿,九世含冤;異人歸楚,吾說自驗,
吾言盡矣,請速行刑。」
李征庸狂施酷刑,陸皓東拒絕供出同黨。鐵釘插入陸皓東的手、足,鑿掉了他的牙
齒,鮮血淋淋的他始終堅貞不屈。他橫眉冷對審判官,嘲弄地問:「你雖然嚴刑加之我
身,但我肉痛心不痛,你又奈我如何?」
11月7日,陸皓東在廣州英勇就義,成了中國有史以來為共和革命而犧牲的第一人。
廣州起義失敗後,譚鐘麟發出佈告,以懸賞花紅銀1000或數百元緝拿孫中山、楊衢
雲、鄭士良等人。
孫中山化裝成商人,鎮定自若地來到水鬼潭埠頭,登上一只事先準備好的小汽艇,
輾轉水路,經香山唐家灣到澳門,然後抵香港。
陳少白、鄭士良早已來到香港,他們坐臥不安,憂心如焚。他們聽說孫中山已經被
捕,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孫中山突然出現在他們眼前,使他們驚喜交集,連忙問道:
「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孫中山放下行李,神秘地笑了笑:「這個待以後再說,先談談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大家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說什麼好。
孫中山想起他的老師康德黎,便去請教。
他向康德黎通報了廣州起義失敗的經過,詢問他們住在這裡是否安全。
康德黎聽罷,自己也無主意。他沉思一會,說自己不久要回英國,要孫中山去見友
人丹尼斯律師。
丹尼斯詳細詢問了情況,覺得這是個棘手的事情。他翻閱了法律書籍,查無案例。
他根據自己的經驗勸告孫中山:「像這樣的事情,我看最有效的安全措施,還是你們馬
上遠走高飛為妙。」
孫中山鞠躬致謝,正要告辭,丹尼斯把他叫住,不厭其煩地叮囑他:「北京的臂膀
雖然弱,但仍然是長的。不論你走到世界哪個角落,都必須留心總理衙門的耳目。」
果然不出丹尼斯所料,香港政府在清政府的要求下,宣佈五年內禁止孫中山等人入
境。
香港既然不是久留之地,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孫中山、陳少白、鄭士良決定立即
離開香港。
到哪裡去呢?一時間,他們又茫無頭緒。
從報紙上,看到當天晚上有船開赴安南。正是急不擇路的時刻,去安南也未嘗不可,
就派人去買船票。怎知,這是艘貨船,不載客人。再去打聽,還有一艘「廣島丸」的日
本貨船,有4個客位,11月2日啟航日本。再也沒有別的選擇了,他們決定乘坐這艘貨船
出走。
孫中山從匯豐銀行裡取出300美元,以備東渡之用。時間倉促,也來不及向康德黎老
師告別了。
「廣島丸」一出港口,便遇上大風,海浪像山起谷落。
8天之後,「廣島丸」在日本神戶港靠岸。他們踉踉蹌蹌地走上岸來,舉目四望,一
切都異常陌生,到了一個使人茫茫然的世界。
孫中山等人從神戶轉到橫濱,在那裡見到了陳清、譚發等人,又結識了僑商馮鏡如、
馮紫珊兄弟,聯絡了20多位華僑,成立了興中會橫濱分會,馮鏡如任分會長。
孫中山決定到歐美各國向華僑宣傳革命。他先赴美國,爾後去英國。
1896年10月11日,孫中山在倫敦去探望他以前的老師康德黎,在大街上被鄧廷鏗等
3個中國人糾纏,以認同鄉為名,拉著孫中山去「吃午飯」。孫中山被他們挾持到一幢房
子裡,關閉起來。
綁架孫中山的鄧廷鏗是清朝政府駐英公使館三等翻譯。公使龔照瑗在清廷授意下,
出7000英鎊的高價,向格來輪船公司租了一艘2000噸位的輪船,造了一只木箱,準備秘
密地把孫中山裝進箱內運回國殺害。
孫中山被幽禁在使館三樓的一個有鐵柵的小房間裡。他是坐以待斃,還是設法沖破
羅網,重獲自由,必須迅速作出選擇。古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有堅韌不拔
之志。危在旦夕的孫中山,決計逃走,不肯坐以待斃。重獲自由的關鍵,在於能傳消息
於外,他多次耐心說服常給他打掃衛生的使館英僕賀維太太和清潔工柯爾,暗中給康德
黎送信。
康德黎知孫中山被囚禁,四處奔走,積極設法營救。他先後到英國外務部和倫敦警
察署、清政府駐英公使館交涉,都無結果。最後,康德黎只得把孫中山被非法誘捕的消
息以《可驚可駭之新聞:革命家被誘禁於倫敦、公使館的拘囚》為題在《地球報》上發
表,其他各報紛紛轉載,震動了倫敦的輿論界,引起英國人民對清朝公使極大不滿,公
使館門前聚集著數百名示威的群眾,高呼:「釋放孫逸仙!」一些市民號召搗毀清使館。
英國政府怕引起風潮,派遣代表去清政府使館交涉,首相兼外相沙侯向清使館遞交
備忘錄,要求按國際公法和國際慣例,迅速釋放私捕人犯。
清使館不得不把羈壓12天的孫中山釋放。孫中山從使館裡走出來的時候,街頭人山
人海的群眾向他揮手致敬。孫逸仙的名字傳遍世界,聲名大著。
1897年8月的一天,孫中山在日本橫濱陳少白的寓所,接待了慕名而來的一位日本人
宮崎滔天,這位日本人比孫中山小5歲。
他們寒暄之後,宮崎首先發問:「我早已聽說先生以中國為志,希望詳細領教先生
的革命宗旨和方法。」
孫中山低頭沉思,徐徐開口:「我認為,人民自治是政治的極則。因此,我的政治
主張是共和主義。」
宮崎急劇地思索著一連串的問題:這個人能擔起振興中國的重任嗎?他能夠身居4萬
萬百姓之上掌握政權嗎?我幫助這個人能夠實現自己的抱負嗎?
宮崎滔天原名寅藏,別號白浪奄滔天,出生在自由民權運動活躍地區的一個「自由
民權之家」——日本熊本縣荒尾村一個下級武士的家庭。他少懷大志,早有救世的念頭,
對弱肉強食的現狀深惡痛絕,對現今國與國之間的競爭甚為憎厭。目睹當時亞洲大部分
國家變成歐美侵略者的殖民地和半殖民地,他曾經希望日本能負起挽救亞洲的責任。可
是,明治維新後的日本政府,卻成了歐美列強壓迫中國和亞洲一些國家的夥伴,充當了
侵華急先鋒。這樣,他把復興亞洲的希望寄托於中國革命事業。他遍訪才俊之士,終於
得遇孫逸仙先生。
孫中山繼續說:「單就這一點來說,我認為就有責任從事革命。何況清廷執掌政權
已經200多年,以愚民政策為要義,以壓搾人民為能事,積弊日深,坐令大好山河陷入任
人宰割的境地。有志之士,誰忍袖手旁觀?因此,我輩力量雖小,仍然冒險起事,只是
不幸遭受失敗。」
宮崎凝視著孫中山,全神貫注地聽下去。
「作為世界上的一個平民和人道主義的維護者,尚且不能坐視,何況我生於此邦,
與它直接痛癢相關?我才疏學淺,本不足以擔當大事。然而,現在不是以此重任推給別
人,而自己袖手旁觀的時候。」
孫中山一言重於一言,一語熱於一語:「因此,我才自告奮勇,願為革命的前驅,
順應時勢的要求。如果上天庇佑我黨,有豪傑之士前來援助,我立時讓出現在的地位,
願效犬馬之勞。如果無人,只好奮力肩此重任。」
這在宮崎聽來,彷彿是滾滾的激流,稍遇遏制,頃刻又飛流激濺。
孫中山停頓片刻,又說下去:「我確信,為了中國蒼生,為了亞洲黃種,更為了世
界人類,上天一定會佑助我黨。你們來和我黨締交就是一例。徵兆已經出現,我黨一定
發憤努力,不負諸位的厚望。也請諸位拿出力量援助我黨,實現我輩的志業。拯救中國
4億蒼生,雪除東亞黃種人的恥辱,恢復和維持世界的和平和人道,關鍵在於我國革命的
成功,如果中國革命成功,其余問題可迎刃而解。」
宮崎覺得孫中山的話言簡意賅,句句貫義理,語語挾風霜,其中又洋溢著無限的熱
清,恰似自然的樂章,革命的旋律,真可謂英雄所見略同。他暗自稱讚:孫逸仙實在已
接近真純的境地。他的思想何其高尚!他的見識何其卓越!他的抱負何其遠大!他的情
感又何其懇切!在我國人士中,像他這樣的人究竟能有幾個?他實在是東洋的珍寶。
宮崎從此決定通過協助孫中山實現自己的政治抱負。他心悅誠服,矢志為中國革命
事業效力。
翌日,宮崎和友人平山周乘上去東京的列車。
到了東京,他們倆人直奔犬養毅的家門。
犬養毅正在客廳抽煙。一見他們進來,笑著說:「你們回來了。」
宮崎喜氣洋洋,顯得十分得意:「犬養君,我們這次不辱使命。」
犬養盤膝而坐,慢條斯理地說:「有什麼值得這樣高興的呀?」
「我們見到了中國革命黨首領孫逸仙!」
原來犬養毅是日本民黨領袖。松方正義組閣後,犬養毅以在野黨領袖名義推薦平山
周和可兒,受外務省委託前往中國南方調查秘密會黨的活動。行前陸軍省參謀部宇都宮
太郎少佐告訴他們:「中國有一個人叫孫文,他是提倡革命的,你們要多注意這個人。」
他們在橫濱英文報上看到載有中國革命家孫逸仙的消息,懷疑孫逸仙就是孫文。到了上
海,他們在書店裡發現孫中山寫的《倫敦蒙難記》,立刻買了一本,讀完之後,才知道
孫中山的概況。他們趕快將這本書摘要譯成日文。到了香港,又用了10多天時間,查閱
了堆積如山的舊報紙,得到一些有關孫文生平的資料。他們很快將這些資料報告了犬養。
現在,犬養又聽了宮崎的報告,喜出望外,問道:「他在哪裡?」
「就在橫濱,我和他談了一整天。你想見見他嗎?」
「這是份大禮物,怎能不會他一面。」
「見面並不困難,只是孫先生的生活還沒有著落。」
「你們可以找平岡浩大郎(日本著名實業家)商量,一兩年生活費用,他是出得起
的。」
犬養思索:麻煩的倒是外務省的態度。他決定到外務省去找外相大畏重信談談。
犬養取得了外相大畏重信的默許,派宮崎和平山專程去橫濱,迎接孫中山來東京相
會。
有了犬養、宮崎他們的幫助,孫中山在東京市麴町區平河町五丁目30番地租了一棟
房子居住。孫中山以平山語言學教師的名義,由東京府發給「居留地外僑許可證」,准
予留居日本。
孫中山通過宮崎和平山周的介紹,不但認識了民黨領袖犬養毅和大畏重信,隨後又
結識了萱野長知、頭山滿、平岡浩太郎、山田良政、內田良平、福平誠、宗方小太郎等
人。
1899年,孫中山往返於東京、橫濱、長崎等地,宣傳革命,結識同志,為了再次策
劃武裝起義,派興中會會員畢永年偕同日人平山周等赴湖南、湖北等地聯絡哥老會,提
出興中會和哥老會聯合反清的建議。他們在湖南、湖北對哥老會各首領進行了發動。
孫中山命陳少白、鄭士良等人在香港設立會黨機關,與廣東三合會取得密切聯繫。
這年冬季,聯絡會黨的工作基本就緒後,興中會便邀約哥老會、三合會各首領在香
港集會,陳少白、鄭士良、楊衢雲、畢永年、楊鴻鈞、李雲彪、張堯卿、宮崎寅藏、平
山周等人都出席了會議。
會上,議定綱領三則,歃血為盟,興中、三合、哥老三會結成一個大團體,取名
「興漢會」,一致推選孫中山為總會長。
1900年5月的一天,孫中山收到香港陳少白一封信,報告香港議員英籍華人何啟主張
革命黨人與李鴻章聯合「改造中國」的獻策,徵求孫中山的竟見。
原來,中國的義和團運動蓬勃發展,沉重地打擊了侵華的各國帝國主義,英帝國主
義者企圖保持它在長江流域的既得利益,勾結這個地區的軍界、政界頭目,倡議「東南
互保」。兩廣總督李鴻章,也表示加入「東南互保」的行列。何啟認為中國瓜分之禍迫
在眉睫,主張革命黨與兩廣總督李鴻章聯合,宣傳兩廣自主,保存廣東。他徵得英國香
港總督卜力的同意,又向陳少白獻策:首先由革命黨人聯名向卜力提出「改造中國」的
方案,請求給予協助,然後由卜力居間撮合。
孫中山既了解李鴻章的為人,又對英國策劃李鴻章同革命黨人「合作救國」的方案
抱有懷疑態度。
正在這時,孫中山接到了李鴻章的幕僚劉學詢邀請他來粵的信件:「傅相因北方拳
亂,欲以粵省獨立,思得足下為助,請速來粵協同進行。」
孫中山讀了這封信,不由在房裡來回踱步。他頗不信李鴻章能具此魄力,但劉學詢
的信又使他不忍放過機會。他想:
此舉設使有成,亦大局之福,不妨一試。
陳少白根據孫中山的指示,召集在港的興中會骨幹草擬了一個方案,署簽孫中山、
楊衢雲、陳少白、謝纘泰、鄭士良、鄧蔭南、史堅如、李紀堂8人的名字交給卜力。
卜力馬上指使英國駐廣州領事暗中與李鴻章接洽:粵省如能毅然向北京政府宣佈自
主,港督可相機協助,並聯合各國領事一致贊成。
清廷還未陷於絕境。老於世故的李鴻章仍然遲疑觀望,不肯正式表態。
1900年6月9日,孫中山依約與楊衢雲、鄭士良、宮崎、清籐幸七郎、內田良平,乘
法國郵船「煙狄斯」號,從橫濱出發,直赴香港。
孫中山在船上同大家研究今後的行動方針。他說:「在保安條例規定期限內,我不
能在香港停留,因此,我們到香港後,內田良平、清籐幸七郎和宮崎上岸辦事,我即去
西貢,然後前往新加坡。我們在那裡會集,觀察情況,然後決定以後的大計。」
宮崎提出建議:「現在應該聯合康有為,共同協力辦事。」
康有為和梁啟超因戊戌變法失敗,於1898年秋季流亡日本,通過宮崎和平山的居間
聯絡,孫中山等滿腔熱忱地希望聯合康、梁共同反清。孫中山、陳少白同康、梁分別進
行了多次會談,但是,由於康、梁堅持保皇立場。談判沒有結果。
對於宮崎的建議,孫中山認為可能性不大,由於大家贊成,也就同意了。
17日,船抵香港海面,李鴻章派「安瀾」號炮艦來接孫中山、楊衢雲。大家對李鴻
章不放心,建議改派宮崎、清籐、內田3人作為孫中山的代表,前往廣州談判。
3人上了「安瀾」號炮艦,被接到廣州劉學詢寓所談判。
宮崎提出了保證孫中山生命安全,借款6萬元作為雙方合作的前提條件。劉學詢當即
請示了李鴻章。
劉學詢傳李鴻章的話:「在各國聯軍未攻陷北京之前,傅相不便有所表示。至於借
款6萬元,傅相表示同意,先在香港付予一半,希望孫逸仙先生早日前來,共商大事。」
宮崎等人連夜返回香港,孫中山已前往西貢。宮崎他們在香港停留了3天,辦完了事,
便赴新加坡。
在新加坡,宮崎準備和康有為談判。不料,康有為懷疑宮崎此行的目的在於行刺,
不但避而不見,並向英國殖民當局控告他們。
7月6日,宮崎和清籐被捕入獄。
孫中山來到新加坡,獲悉宮崎、清籐被捕,立即組織營救。英國殖民當局雖然釋放
了宮崎、清籐,但卻勒令他們和孫中山立即離開新加坡,5年內不得入境。
孫中山一行離開新加坡返回香港。他們剛剛到達香港海面,便接到香港警署的通知:
孫中山的5年驅逐令尚未滿期,不准登岸。
孫中山在香港港口船上得到李鴻章放棄「兩廣獨立」的計劃,李決定進京。孫、李
「聯合救國」成了過眼的雲煙。孫中山決定加緊策劃起義。
入夜,孫中山在船上召開了軍事會議,決定由鄭士良督率黃福、黃耀廷、黃江喜等
赴廣東惠州,準備發動起義;史堅如、鄧蔭南赴廣州,組織起事及暗殺機關,以資策應;
福平誠在香港主持起義籌備工作,楊衢雲、陳少白、李紀堂在港擔任接濟餉械事務;畢
永年再赴長江流域聯繫會黨;孫中山同宮崎、清籐則轉回日本折入台灣,待起義發動後
再設法潛入內地。
9月18日,孫中山等由神戶經馬關抵台灣,即在台北建立起義指揮中心,招攬了一批
軍事人員,等待起義軍進抵廈門時渡海接應。他們與日本的台灣總督兒玉源太郎的代表
後籐新平取得聯繫,請求支援他們的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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