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懿大傳 第5章
三 征東吳孫權俯首 殺崔琰曹操稱王

    曹操征東吳,孫權甘稱臣;司馬懿加入擁戴曹操稱魏王的行列;急於稱王的曹操,
並不因為崔琰是曹植的丈叔而姑息……
    曹操取了東川,益州一片驚恐,都料定曹操會乘勝奪取西川。劉備請軍師商議。孔
明說,曹軍兵多將廣,我軍難以抵敵;要退曹軍,可游說東吳襲擊合肥,這樣曹操必退
兵馳援。
    我軍便可安定西川,固壘堅關,然後乘勢奪取東川。
    劉備聽了點頭稱是,急遣使飛馳東吳。
    孫權接到劉備書信,認為曹操西顧,正好乘勢攻打合淝。便派大將呂蒙、甘寧、凌
統先取皖城,再攻合泥。
    皖城守將朱光輕敵不備,被呂蒙一舉拿下。
    據守合淝的張遼、李典、樂進,已有準備,見失了皖城,便在逍遙津設伏,迎擊被
小勝衝昏了頭腦的吳軍。使吳軍大敗,暫時穩定了局勢。
    孫權逍遙津失利,十分惱火。一面退守濡須口,一面著人回江南搬兵。
    張遼聞報,也急派人星夜趕往漢中向曹操報急求援。
    曹操接到告急文書,不置可否地丟到案上,竟問:「此時可不可以收西川?」
    司馬懿一聽,你這不是正月十五貼門神,晚半月了嗎?
    就要說話。賈詡早搶先道:
    「丞相,現今合淝已火燒眉毛,不去救,反倒要打西川。
    此時蜀中早已安定,有了提備,再去打,徒是費師糜惱。先前該打不打,現今既已
貽誤時機,還是去救合淝之急,然後就勢直下江南的好。」
    曹操想想也是,便留夏侯淵、張邵等守漢中各隘口,自己親率大軍殺奔儒須口而來。
    曹軍兵強馬壯,猛將如雲,幾場廝殺,孫權損失慘重,折了幾員大將,便接受張昭
等人勸說,向曹操納貢求和。
    曹操見孫權求和稱臣,便就坡下驢,接受議和。因為此刻,他心中埋藏已久的一種
欲望突然強烈地衝擊著他,使他不能自己。當下,留曹仁。張遼屯守合淝,自率大軍班
師回許昌。
    回到許昌,天子舉行盛大的慶功宴會。宴會上,眾文武都稱頌曹操的功德,便有人
鬧哄哄議立曹操為魏王。
    司馬懿不知道這是曹操早已安排好的計謀,他自忖曹操神武奮揚,德威四海,稱王
未嘗不可,便積極加入擁戴的行列。
    可是,他萬沒料到已升任尚書的崔琰堅決反對,剛直不阿。
    有人勸說他:「你呀,怎麼這樣沒眼色?你沒看當年荀文若的下場嗎?」荀文若即
荀彧。他在曹操鞍前馬後奔波效命二十余年,在曹操削平群雄、統一北方的事業中,無
論是政治上的重大舉措,還是軍事上的重大行動,都做出了特殊的貢獻。曹操不僅把他
視為自己的「張子房」,還將女兒嫁給荀彧的兒子為妻。但是,他們的最終目標卻是不
一致的。
    曹操意在救世,荀彧志在補漢室之天。因此,早在建安九年,曹操欲復九州之制,
以擴大自己的勢力範圍時,荀彧就看出曹操有「覬覦神器之心」,便巧妙地阻止了曹操
的動議。建安十六年,當董昭等要求加封曹操為魏公時,荀彧又極力反對。這次,曹操
就不客氣了。管你是子房,還是親家,壞我的好事,就要你的性命。便派人給荀彧送去
一個精美的食盒。荀彧打開一看,空空焉。了解曹操秉性的荀彧明白了。
    毅然飲鴆自盡。
    荀彧的故事,司馬懿因進曹府晚,並不清楚。而曹府的眾多幕僚儘管人人皆知,卻
從不敢亂議論,所以司馬懿不知道其中的厲害。但幸好他是積極擁戴的。崔琰可就慘了。
這個於板直正認死理的迂夫子,這個曾被曹操稱為「有怕夷之風,史魚之直」的大賢士,
這時以死守道的□勁兒又上來了。
    他不僅當面明說暗勸曹操不可稱王,出了相府還橫眉冷對使勁兒吹「勸進鳳」的楊
訓道:「你小子張精什麼?我推薦你到相府供職,就是讓你元君元國極盡阿訣奉承溜須
拍馬之能事嗎?你少說話能把你當啞巴嗎?」
    直罵得楊訓抬不起頭,臉臊得象猴屁股。
    有人把這話告訴了曹操,曹操大怒。也不看崔琰是曹植的丈叔,以「怨謗」之名把
他下了大獄。崔琰早把生死置之度外,司馬懿曾偷偷去獄中探望、勸說,崔琰只是梗著
頸項叫罵曹操欺君妄為,天理不容。
    曹操再也按捺不住殺心,像對荀彧一樣,拋卻一切情義和親情,令杖殺崔琰於獄中。
    殺一儆百。崔琰的死,使那些對曹操稱王有異議的大臣,心驚膽顫,紛紛改變態度,
跟在鐘繇陳群辛毗後面表奏獻帝,頌魏公功德極大際地,伊周莫及,宜進爵為王。
    獻帝無奈,垂淚令鐘繇草詔,冊立曹操為魏王。時建安二十二年,夏五月。
    目睹了這一切的司馬懿,心裡開始多了個心眼。他已經善於透過現象看本質,善於
揣摸曹操的心理,善於遇事問一個為什麼了。他從崔琰之死,不僅更加深了對曹操寧教
我負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負我,處世原則的認識,而且,還比別人更深一層地想到了曹
操心理天平上的兩端。這兩端,一邊是長公子曹丕,一邊是三公子曹植。這二人各有所
長,都是曹操最寵愛的。其中的一個,無疑是他將來權力移交的承繼者。本來這個承繼
者是環夫人所生的曹沖。曹沖自幼聰明伶俐,十歲便遍覽經史子集。曹操更是從他身上
看到一種雍容之相,仁愛之心。統御守內,恩澤萬民,曹沖是最理想的。
    可是,曹沖命薄。十三歲便被病魔奪去了生命。曹操便只有在曹丕、曹植二者之間
作選擇了。那麼,這將是哪一個呢?
    作為想在曹操手下成就大業的每一個文官武將,必須有清醒的認識,及早作好感情
投資。崔琰之死,明顯地表露出曹操對曹植的寵愛降溫了。去年,曹植的妻子因違犯曹
操的禁令,不思勤儉身穿錦繡而被曹操撞見賜死。現今又杖殺曹植的丈叔。這兩點,不
正說明了曹植的失寵嗎?他先前與曹丕相交較多,以後更要注意博得長公子的好感。
    實際上,司馬懿對曹丕曹植二公子早有看法。他認為曹丕有乃父之風采,博覽古今
經傳諸子百家之書,又善騎射,好擊劍。曹植文彩風流,但質弱任性,飲酒不節,難當
大任。
    再者,《春秋》之義,立子以長。所以,他認準將來承繼曹操勳業的只能是曹丕。
    果然,他的預見很快被驗證了。
    曹操受魏王之爵,便在鄴郡建造魏王宮。宮成,要設立世子。
    曹丕知道父王十分龐愛三弟,十分清楚誰是自己的競爭對手,便向司馬懿等幕僚問
計。胸有成竹的司馬懿正求之不得,他早已分析研究了曹操的性格喜惡,傾盡自己所學,
向他講評國家大事,治國方略,兵法戰術。一再囑咐他,凡魏王出征,不管曹植如何巧
言頌德,你只牢記一條,流涕而拜,作難分難捨狀。
    果然,兩人不同的表現,令曹操感慨萬端,認為曹植過於乖巧,誠心不及曹丕。
    那日,曹操為立嗣心煩,出了書房,在院中散步。路過掾屬值房,聽到裡面有人談
話,似是議論立嗣之事,便在窗下駐足靜聽。
    「哎,我看魏王日日為立嗣而苦惱。你說,這五官將和臨淄侯,到底該立誰呀?」
    「要說,二位公子俱皆才華橫溢。可是,《春秋》之義,立子以長,此乃定製。再
說,五官將為人仁孝聰敏,武功高於子建,有魏王之風。還是應當立他為嗣。」
    曹操聽了,便推開房門進來。原來是主簿司馬懿和西曹掾蔣濟在交談。二人見是魏
王來到,忙不迭起身施禮。
    曹操擺擺手讓他們坐下,問:「不必拘禮。二位在談論什麼呀?」
    蔣濟吞吞吐吐不敢說,怕弄不好招來責罵。
    曹操擺出拉常家的架勢問:「我怎麼好象聽到立嗣什麼的,說說你們的意見嘛!」
    司馬懿見不好隱瞞,但又不敢明講,便靈機一動,說:
    「我們是在議論當初袁本初、劉景升立嗣的事,只是隨便聊聊。」
    曹操聽了,一怔,繼而哈哈大笑,手指點著司馬懿說:
    「好你個司馬仲達!隨便聊聊,聊的好呀!背後敢於直言,當面卻用曲語。放心,
我曹孟德何許人?豈會象袁紹、劉表那樣廢長立幼,而釀成紛爭,毀我大業?來,你二
人就起草立嗣冊書吧。」
    司馬懿聽了忍不住高興地問:「真的?大王實在是英明睿主呀!」
    曹操笑著說:「你莫要給我戴高帽子。告訴你二人吧,冊立了世子,我還要讓你二
人為太子中庶子,多多輔佐五官將呢。」
    司馬懿、蔣濟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齊道:「蒙大王厚待,我等定效犬馬之勞,忠
心輔佐。」
    次日,阮瑀在五官將府中和曹丕正談詩論文,司馬懿興沖沖進來。
    曹丕見他腳步生風,面含喜色,忍不住問:「仲達滿面春風,不知有何喜事呀?」
    司馬懿神秘地賣關子:「你們猜猜。可是天大的喜事哪!」
    阮瑀不屑地:「眼下什麼事也沒有立嗣事大。」
    「正是立嗣之事。告訴你們吧,大王決意冊立五官將為世子了!」
    「真的?」曹丕高興地跳起來。
    司馬懿說:「這是可以亂開玩笑的嗎?」便把昨日之事細說一遍。只是礙著阮瑀在
跟前,沒有把魏王讓他和蔣濟當太子中庶子的事說出來。怕阮瑀有想法。
    阮瑀聽了,沉吟片刻,說:「這對五官將自然是天大的喜事。可是對你仲達老弟來
說卻是吉兇難料。照你方才說的,有些話,唉,官場仕途險惡。依愚兄之見。以仲達的
文筆才華,還是在文學上下下功夫,以求建樹吧。」
    司馬懿心中清楚,他此刻正處於對前途棄滿信心的亢奮之中,直言不諱地回道:
「不行,與賢兄的文采風流比起來,小弟實在汗顏。何況,生逢亂世,小弟總覺得寫詩
作賦於世無補。我司馬氏的先祖都是戰馬上建功立業的,我理應發揚光大先祖的武功勳
業。不錯,寫詩作賦,風流傳世,留名千古。但是,我輩本已錦衣玉食,再去寫風花雪
月,又有何補益呢?要緊的還是拯世、補天,要輔助大王平天下,建盛世呀!」
    曹丕聽了,拍掌叫好:「對!大丈夫生身立世,就要有一番大作為,豈能碌碌無為
虛度一生?」
    阮瑀說:「哎,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草有蘭蕙,樹有松柏,人有賢愚忠好。愚兄
也不強求於你,只是要小心謹慎。
    不會保護自己,就談不上建功立業。」
    曹丕大大咧咧他說:「放心吧,仲達,你只要跟著我,我會請求父王讓你做我的中
庶子,將來定能大展雄才,建功立業。」
    司馬懿聽了,心中一笑。看來,這太子中庶子是做定了。
    不過,他畢竟是心細之人。他對阮璃的忠告,沒有置若罔聞,而是書就一個大大的
「忍」字,掛在房中,一日三省,收斂鋒芒,務要寡言少語。每日當值,他就象虔誠的
佛門弟子進了廟門,多磕頭少說話。而到了五官將府中,和曹丕在一起時,則打開激情
的閘門,軍國大事,人物臧否,天文地理,經史子集,無所不談,成了曹丕須臾不可離
的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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