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國


「誰?他要死?」卓昭身子猛然一抖。

  「成何體統!」呂不韋面色鐵青。

  「你認識此人?」

  「日後你也會認識。」

  「瘋子一個!我才不想認識他。」卓昭咯咯笑了。

  呂不韋默默眺望谷中,猛然回身打了個長長的呼哨。片刻之間,越劍無便飛馬趕到,呂不韋低聲吩咐道:「輕車快馬,立即將他送回邯鄲靜臥。我隨後便到。」越劍無嗨地一聲,便飛馬下山去了。呂不韋轉身道:「昭妹,我們從這邊出山。」說罷上馬,便從另一面山坡飛了下去。

  午後時分回到邯鄲,呂不韋將卓昭送到雲廬,立即輕車來見毛公。兩人說得片刻,便同乘緇車到了嬴異人府邸。進得正廳,便有濃郁的草藥氣息瀰漫過來,喚來老醫者一問,回說公子服藥方罷,正在臥榻養息。毛公嘿嘿一笑,也不多問,拉著呂不韋便進了第三進。

  寢室拉著落地的帷紗,雖然幽暗,卻是顯而易見的豪華。毛公踩在外廊厚厚的紅地氈上沒有一點兒聲息,竟覺得有些眩暈,不禁便嘟噥一句:「鋪排得宮殿一般,能不生事?多此一舉也!」呂不韋一扯低聲道:「先要他熟悉了貴胄奢華才好,曉得?」毛公嘿嘿一笑:「飽暖思淫慾,只怕你不得安生了。」說著話已經進了中門,當年那個乾瘦黝黑如今已經肥肥白白的老侍女正板著臉肅立在虛掩的門外,乍見一個衣杉邋遢雪白鬚發散亂虯結的老翁顛著閃著撞來,連忙橫在門前便是一聲低喝:「你是何人?退下!」毛公正在嘿嘿打量這個滿身錦繡髮髻齊整的肥白女子,呂不韋已經大步趕了上來:「少使大姐,此乃名士毛公,公子老師,今日識得便了。」融融笑意倏忽瀰漫了老侍女的肥白臉膛:「哎喲!我這少使還沒得咸陽正名,先生倒是上口了。見過毛公,見過呂公。公子正在臥榻,尚未安枕,兩公請。」回身輕輕推開中門,便將兩人讓了進去。

  中門之內橫著一道黑色大屏,繞過大屏便是帷幕低垂的寢室。一架碩大的燎爐燃著紅亮的木炭,整個寢室熱烘烘暖春一般。毛公大袖一抹額頭正要嚷嚷,呂不韋卻指了指帳榻,毛公便笑嘻嘻地到了榻前。

  「又來擾我好夢!滾開!」榻帳裡一聲嘶啞的吼叫。

  「嘿嘿,夢見仙子乎?無鹽女乎?」

  「該死!」紗帳猛然撩開,一人赤身裸體鬚髮散亂大汗淋漓臉色血紅的跳了出來,兩眼一瞪,「噫!」地一聲,便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呂不韋正要搶步上前,毛公卻嘻嘻擺手:「莫急莫急,看老夫治他。」說罷一蹲身,掄圓胳膊對著倒地人便是啪啪兩個響亮的耳光,「教你做夢!你是誰!」倒地人猛然彈坐起身,搖搖頭粗長地喘息了一聲,彷彿溺入深水剛剛浮起一般:「我,我是,嬴異人呵。你……」毛公冷森森道:「老夫是誰?你自說了。」嬴異人木然盯著毛公片刻,雙手猛然摀住眼睛嚎啕大哭起來:「老師啊,悶死我也!異人不肖!不肖……」

  呂不韋走過來笑道:「大丈夫哭個甚?來,別冒了風寒。」說罷蹲身抱起嬴異人放入帳榻,又為他蓋上了大被,「靜靜神,有話慢慢說,天下哪有個過不了的門檻?」

  「呂公,異人有愧於你。我,恨我自己!」嬴異人牙齒咬得咯咯響。

  「小子蠢也!」毛公罵一句又嘿嘿笑了,「不就個彈箏女子麼,值得如此瘋癲?你小子給我聽好了:呂公業已找到了那個寶貝兒,果然是箏琴樂舞樣樣精通,人更是仙子一般。你但如常,老夫與呂公便為你主婚,成全你小子如何?」

  「呂公!果真如此麼?」嬴異人驟然翻身坐了起來。

  「公子大事,豈有戲言?」呂不韋正色點頭。

  「公之恩德,沒齒不忘!」嬴異人翻身撲地,頭竟叩得厚厚的地氈也咚咚響。

  「好出息也!」毛公不禁嘎嘎大笑,「幽王、夫差在前 ,不意又見來者!呂公呵,老夫勸你收手便了,莫得白費心機也!」

「老師差矣!」嬴異人霍然爬起身子,目光炯炯地盯住毛公指斥一句,慷慨激昂彷彿換了個人一般,「縱是一國之君,愛心何錯之有!情慾何罪之有!幽王夫差之誤,原不在鍾情可心女子,而在猜忌良臣,處政荒誕!但能倚重良臣,同心謀國,何能有失政亡國之禍?老師天下名士,卻與儒家一般,將亡國失政之罪責歸於君王癡情之心,豈非大謬也!」

  「……」放蕩不拘形跡的毛公一時竟瞪起老眼無話可說,愣怔片刻終是笑了,「嘿嘿,

小子行也,堂裡倒是沒亂。你便說,你小子能做到癡於情而明於國?」

  「能!」

  「嘿嘿,老夫只怕是未必。」

  「蒼天在上,嬴異人但溺情亂國,死於萬箭穿心!」

  「指天發誓,也好!嘿嘿,小子靈醒,只怕呂公那寶貝兒到不了手也。」

  一直不動聲色的呂不韋突然哈哈大笑,一拱手道:「公子神志清明,可喜可賀!三日之後,我遷新居,保公子解得心結便是。」

  「若得如此,惟公是從。」嬴異人肅然一個長躬。

27

 

冬至這天,呂不韋搬出雲廬,遷入了倉谷溪河谷。

  冬至者,冬日終點也。此後經小寒大寒兩個節氣,便到了萬物復甦的立春。春秋戰國之世,中原各國(齊國特殊曆法除外)將冬至節氣分別稱為至日、長至、短至。「至日」取其本意——此日最冷,冬日至矣!「長至」,取其一年中此日夜晚最長之特點。短至,取其一年中此日白晝最短之特點。無論如何稱謂,在古人眼裡,冬至都是極為重要的一個節氣。其根本處,便在於冬至是寒冬已盡一元復始的轉換時節,漫長休眠的窩冬期即將結束,勃勃生機的春日即將來臨。因了冬至至冷,且具寒盡春來之象徵,中原各國便有冬日暖湯酺的習俗。暖湯者,熱食也。酺者,聚飲也。實則便是親友相聚,大吃一頓熱熱火火的滾湯飯。此風流播後世,便有了冬至吃熱湯餃子的習俗,不吃熱餃子,便是「不過冬」。也便有了俗諺:「冬至不過冬,揚場沒正風。」這是後話。

  呂不韋雖不在意吉凶之說,西門老總事卻是老商旅的老規矩,事事總要踩個吉祥的步點。喬遷如同動土,都是居家日月的大事,左右旬日之內沒有大吉之日,便將日子定在了冬至日。呂不韋一聽老總事稟報便笑道:「冬至好啊!歲將更始,以待來春,大吉也!」

  有西門老總事操持,諸般事務極是整順。冬至這日正午,幽靜的倉谷溪河谷一片喜慶祥和。呂不韋沒有知會任何商旅老友與趙國熟識人士,只請來了毛公、薛公、嬴異人與荊雲四位小宴。客人不多,但加上呂氏商社的一班老執事老僕人,小小河谷便頓時熱鬧起來。

  正午時分,一輛紅色車簾的緇車輕盈駛入了莊園偏門。呂不韋對西門老總事低聲吩咐幾句,便來到庭院對正在前後呼喝僕人的毛公笑道:「瑣事忙不完,開席吧。」毛公滿面紅光嚷嚷道:「老夫好容易呼合主事一回,急個甚來?今日須聽老夫號令行事,不得亂了規矩!」呂不韋哈哈大笑:「軍令大如山,自然要聽毛公!那我去陪客了?」「只管去也,保你片時開席便是。」毛公嚷嚷一句,便又跺著籐杖呼喝去了。

  新居莊園是沿山而上的六進宅院,前門第一進與最後兩進都是執事僕役居所。呂不韋的中間三進恰恰坐落在山腰,飛瀑流泉淙淙而下,竹林青綠,胡楊金紅,茅屋亭台錯落於山水之間,一派清幽脫俗的出世氣象。第二進六開間一排青磚大屋便是正廳,寬敞明亮,除了嶄新的大紅地氈與一色的烏木大案,廳中沒有任何風雅陳設。

  正廳被毛公封了門,說不到開席,任何人不許入廳,待客處便放在了第三進書房外的竹林茅亭。呂不韋繞過正廳來到茅亭下,卻見薛公與嬴異人正在對弈,黑方嬴異人部伍散亂多頭出逃,顯然便是劣勢。荊雲只默默靜坐觀看,竟是石雕一般。薛公端詳著盤面道:「呂公高手,說說這棋局如何?」呂不韋淡淡一笑:「無陣無形,焉得好棋?」嬴異人一推棋匣起身道:「潰不成軍,還是呂公來。」呂不韋說聲也好,正要入座,便聞毛公遙遙一聲嘶喊:「大賓下山,入廳待座——」薛公嘟噥道:「入廳便入廳,還要待座?偏這老兄能折騰也。」呂不韋推枰笑道:「司儀如將,當心受罰,走。」四人便說笑著下了山道。

  大廳中門已經洞開。四人見毛公正色站立門廳石階之上,正在對廳中急促地比劃著,不禁便是一陣哄然大笑!素來不修邊幅的毛公,今日卻是一領大紅錦袍一頂四寸竹冠一雙嶄新皮靴;正衣正冠之外,手中卻依然是那支不離不棄歪歪扭扭的古籐杖;僅是如此還則罷了,偏偏又是滿頭大汗鬚髮散亂,一手拄著籐杖,一手提著大袍襟搧風涼,反倒比尋常補納褶皺的布衣更見邋遢,模樣兒便分外滑稽。

  「誰再笑得第二聲,罰酒一石!」毛公籐杖指來,聲色俱厲。

  四人片刻噤聲,卻又忍俊不住,便是一片竊竊嬉笑。薛公勉力忍住笑意,一拱手道:「敢問司儀夫子大人,入廳待座,卻是出自何典?甚個講究?」

「老夫出令,典個鳥也!」毛公紅著臉罵得一句,篤地一跺籐杖,「今日過冬,適逢東公喬遷,諸位大賓入廳,先當同賀,而後待本司指定爵位。這便是入廳待座。」

  「合理合禮,我師當真學問!」嬴異人著意響亮地讚歎了一句。

  「小子乖巧,偏老夫饒不得你。」毛公嘟噥一句,突然一廁身高聲呼喝,「賓主入廳,

大賓先行——」喊聲方落,薛公、嬴異人與荊雲魚貫入廳。呂不韋待要讓毛公先行,卻被毛公板著臉推了進去。毛公隨後跟進,扯著蒼邁的老嗓子便是一聲長呼:「奏樂,大賓同賀——」一時管弦絲竹大起,毛公便拉著三人長身一躬:「呂公喬遷,我等同賀!」呂不韋連忙一躬到底呵呵笑道:「客套客套,不韋奉陪。」毛公一步閃到空闊處高聲道:「禮成!大賓入席——」籐杖連連指點,「公子異人,座東面西。荊雲義士,座南面北。薛兄老夫,座北面南。東公之位,座西面東——」

 隨著毛公呼喝,四人也便煞有介事地正衣正冠各入其座。剛剛坐定,毛公又是一聲長喝:「女賓入席,座西面東,兄妹同案——」嬴異人心頭怦怦大跳,回身便死死盯住了身後的大屏。須臾之間,只見一個纖細豐滿的紅裙少女輕盈地飄了出來,對著座中便是一個灑脫的拱手禮:「小妹卓昭,見過各位大賓。」一個明艷地微笑,便坐到了呂不韋身邊。

  嬴異人大起狐疑,莫非她便是毛公所說的「寶貝兒」?不對!毛公說「寶貝兒」是呂公找到的,若是呂公之妹,如何能深夜在一座遺棄孤莊彈箏?又何用呂公尋找?如何又能叫做卓昭?然則,若不是呂公之妹,毛公又如何喊做「兄妹同案」?此女究竟何人?嬴異人一時竟想不明白。驀然回身,卻見身後大屏前有一幅紅錦苫蓋著的大箏,屏後一隊隱身樂手,心下便是一亮!顯然,將彈箏者另有其人,絕非眼前這位呂公小妹,而那個「寶貝兒」若果真被呂公找到,便只能是那個彈箏仙子!只能是將要彈箏者!一想到夤夜彈箏的仙子,嬴異人便頓時面紅耳熱,對對面遙遙打量著自己微笑的卓昭竟是視若無睹。

  「布酒布菜——」

  隨著毛公呼喝,便有六名少年僕人絡繹捧來酒菜。酒是每案三桶,一甘醪,一趙酒,一蘭陵酒。菜是一鼎、一盆、一盤,未上案頭,蒸騰異香便和著大廳四角四隻大燎爐的烘烘熱氣瀰漫開來。薛公聳著鼻頭笑道:「甚個肉香,如此鉤人?老夫垂涎三尺矣!」毛公打了個響亮噴嚏笑道:「嘿嘿,這三隻異味,只怕老夫要給諸位老兄弟說叨一番也。」

  「先說鼎肉!」卓昭笑叫一聲。

  「好!」毛公敲打著鼎蓋,「此鼎之肉,名曰熊蒸,即蒸熊肉也。蒸熊之法,老夫首創:獵取大熊一頭,剝皮,開腹,連頭帶腳剁得五七大塊,加大顆青鹽,大火燉得熟透,皮肉卻要完整;而後得大籠密封,蒸得半個時辰,出籠後撕成巴掌大肉片兒,蘸苦酒豉汁蔥蒜末兒,是人皆垂涎三尺也!」

  「我也獵熊蒸熊,委實來得!」荊雲拍案笑道,「只法子不同,不如毛公猛士之風。」

  「如此說來,熊有兩蒸?」薛公大是好奇。

  荊雲侃侃道:「楚地熊小,得去頭腳,而後開膛,將熊肉切成兩寸許方塊,加豉汁與秫米揉透,再將切細的橘皮、小蒜、胡芹和成糝子,一層肉一層秫米一層糝子,鋪入大籠,蒸得小半個時辰,爛熟取出,切成六寸見長一寸見厚之塊肉,鋪入大盤,周圍秫米拱衛,極是上口!」

  「下次吃荊雲大哥!」卓昭一聲歡叫,滿堂哄然大笑。

  「細得記都記不住,甚個吃頭?」毛公嘟噥一句,叮噹一敲大陶盤蓋子,「此乃炙烤豬、木耳黑餳,誰個知道做法?」見舉座忍俊搖頭,嬴異人禁不住正色高聲:「我師廚學,無人匹敵!」話方落點,又覺不妙,竟伸出舌頭做了個鬼臉,逗得對面的卓昭咯咯長笑。「噫——小子有見識!」毛公卻瞇縫著老眼認真點頭,「廚學,說得好!老夫便創他一個廚學出來,好讓廚下之道也入得百家之學,好主意!諸位以為如何?」座中幾位本來就強忍笑意,見毛公煞有介事,不禁便是哄堂大笑。

薛公戲謔道:「毛子廚學,只不開席,肚腸之學便要歸他人了。」

  「不不不,廚下通肚腸,兩學一體,何能割據?」毛公一串快語,籐杖一跺便是一聲長呼,「開席——!東公舉爵——!」

  呂不韋舉起酒爵笑道:「冬至之日,寒盡春來,幹此一爵熱酒!」

  「同賀呂公,天地轉機!干!」舉座同聲,呱地一聲飲盡。

  毛公一敲鼎蓋:「東公開鼎上手——!」

  呂不韋哈哈大笑:「好規矩,開鼎上手!」拿起案上木盤中一支銅鉤鉤住鼎蓋提起,一團熱氣頓時蒸騰撲面,「毛公熊肉,過冬暖心,諸位上手!」

  「上手!」各人笑叫一句,便叮噹鉤開鼎蓋,再鉤出一片肥厚的蒸熊肉,兩手撕開,一蘸手邊的蔥蒜苦酒盅便大嚼起來。

  「其餘盆盤,各自招呼,老夫不能光喊不吃也!」毛公嚷嚷一句,便兩手大忙起來,酒肉齊動,也不理會舉座巡酒,只是埋頭大咥,片刻之間滿臉湯汁肉屑,面前的一大鼎蒸熊竟是空空如也!及至抬頭,座中已是酒過三巡,呂不韋正笑吟吟地看著他。毛公猛然醒悟,酒爵一頓高聲便道:「今日一喜一慶,故國名門才女趙姬蒙平原君舉薦,一展諸般才藝,為呂公喬遷之賀!諸位但說,歌舞樂,先來那般?」

  薛公笑道:「客隨主便,呂公為東,先說了。」

  「今日諸位大賓當先,不韋隨波逐流便了。」

  荊雲笑道:「我等不善此道,還是異人公子說了。」

  「歌為樂首。那便先歌了。」嬴異人淡淡應了一句。

  「好!」毛公拍案,「樂起,公主一歌——」

  驟然之間,樂聲大起,曠遠悠揚,分明便是北秦莽原之風。隨著樂聲,大屏後飄出了柔美明亮而又高亢激越的歌聲:

         雁飛山原

         聲聞於天

         北溟之魚

         鯤鎖深淵

         我何負於上邪

         獨望鄉關

         秩秩斯干

         幽幽南山

         如竹如松

         逝者長川

         我何負於上邪

         長困深淵——

  歌聲在一聲迴旋高拔的蒼涼吟哦中戛然而止!舉座默然。嬴異人牙關緊咬,眼中竟是淚光瑩然。良久,薛公喟然一聲歎息:「感懷傷情,悲乎!只是少了陽剛之氣,缺了高遠之志,空有憂傷,只落得困龍之歎也。」毛公理著油水粘連的大鬍鬚道:「嘿嘿,老夫聽來,只是個『潛龍勿用』,沒個指望。」見嬴異人臉色鐵青,呂不韋呵呵笑道:「歌者可能有獨遊異鄉之滄桑,見識所限,未必人人獨遊異鄉而無歸心大志。公子以為如何?」嬴異人「啪!」地一拍案:「呂公所言極是!未必人人如此!」呂不韋悠然一笑:「好,那便往下走了。」

  「樂起——舞——!」毛公的老嗓子已經變得嘶啞了,興頭卻是十足。




  
  ------------------
  熾天使書城搜集整理
支持本書作者,請購買正式出版物

回目錄 回首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