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前漢哀帝時候,有個光祿大夫龔勝,年高德劭,經明行修,他因王莽擅權,上書乞
休,退歸楚地原籍,家食自甘,不問世事。及莽已篡位,意欲羅致老成,特遣五威將帥,□
著羊酒,問候勝家,嗣又召為講學祭酒,勝一再托疾,不肯應命。莽立夫人王氏為皇後,即
王盛女,見《前漢演義》。生有四男,長子宇為了衛姬一案,被莽逼死,衛姬系平帝生母,
莽不令入宮,宇謀近衛姬,事洩被殺,亦見《前漢演義》。次子獲無故殺奴,亦由莽迫使自
殺;三子安向來放蕩,為莽所嫉,因立四子臨為太子。且為臨招致師友各四人,一是故大司
徒馬宮,令為師疑;一是故少府宗伯鳳,令為傅丞;一是博士袁聖,令為阿輔;一是故京兆
尹王嘉,令為保拂,音弼。這便叫做四師。又用故尚書令唐林為胥附,博士李充為奔走,諫
大夫趙襄為先後,中郎廉丹為御侮,這便叫做四友。胥附奔走先後御侮語,見《詩經》。莽
假古立官,故有是名。四師四友以外,還欲添設師友祭酒,因再派吏至楚,使持璽書印綬,
征勝入都。
吏奉莽命,到了楚地,料知勝不願就征,預先邀同郡守縣吏,及三老諸生,約千餘人,
齊集勝門,強為勸駕。勝自稱病篤,奄臥床上,首向東方,朝服拖紳,方邀朝使入室,朝使
入付璽書,並給印綬,勝當然辭謝,經朝使先勸後迫,定要勝應召入朝,勝喟然歎道:「勝
素愚昧,更兼老病侵尋,朝不保暮,若迫令起行,必死途中,轉負新朝養老盛意,如何是
好?」朝使聽了,倒也不敢硬逼,退居郡捨,每閱五日,必與郡守一問起居,且向勝子及勝
徒高暉,屢言朝廷厚意,將加侯封,就使病不能行,亦當出居傳捨,示有行意,此事關係子
孫,不可錯過等語。暉等頗為所動,入內白勝,勝作色道:「我受漢家厚恩,愧無以報,今
年已老邁,旦暮入地,難道尚好出事二姓麼?」說罷,即命二子預備後事,自己絕粒不食,
餓至十有四日,氣絕而亡,年終七十九歲。朝使聞得死耗,尚疑勝有詐謀,親與郡守往吊,
審視屍體,果已絕氣,方才慨然辭去。勝家當即開喪,門徒畢集,代為料理。忽有一老翁策
杖前來,逕至靈帷前哭了一場,哭畢又歎惜道:「熏以香自燒,膏以明自銷,嗚呼龔生,竟
夭天年,非吾徒也!非吾徒也!」一面說,一面走,揚長自去。確是一奇。大眾莫名其妙,
也不知他何姓何名,後來到處查問,有人識他是個彭城隱士,年約百歲,姓名不傳,但共號
為彭城老父罷了。朝使復報王莽,莽也為欷歔。未必真情。轉思唐林唐尊紀逡諸人,俱系一
時名士,幸已羅置朝端。尚有齊人薛方著名已久,亦應遣使招徠。乃更命安車駟馬,往迎薛
方,方向來使拜謝道:「堯舜在上,且有巢由,今明主方著唐虞盛德,小臣願守箕穎高風,
請善為我辭。」措詞甚妙。皮使人回復朝命,備述方言,莽聽他稱頌自己,很覺愜意,遂不
復再征。南郡太守郭欽,兗州刺史蔣翊,常因廉直得名,當王莽居攝時,已皆托病辭職,終
身不起。又有沛人陳鹹,此非前漢時陳萬年子。曾為哀帝時尚書,莽殺何武鮑宣,見《前漢
演義》。鹹即驚歎道:「易稱見機而作,不俟終日,我亦好從此去了。」當下謝職歸田。莽
篡漢後,召為掌寇大夫,仍稱病不就。鹹有三子參、豐、欽,俱已出仕,由鹹陸續召歸,杜
門不出。平時尚用漢家祖臘,或說他未合時宜,鹹勃然道:「我先人怎知王氏臘呢?」遂家
居以終。此外還有齊人栗融,北海人禽慶蘇章,山陽人曹竟,並以儒生為吏,因莽辭官。這
都是潔身自好的志士,可法可傳,比諸莽大夫揚雄,原是清濁不同呢!歷舉志士,維持風
節。惟孝元皇後死後諫文,還是莽大夫揚雄所作,語雖寥寥,尚將他列入漢家,不把那新室
文母四字,提敘出來。曾記得誄語有雲:
太陰之精,沙麓之靈,作合於漢,配元生成,著其協於元城。
相傳孝元皇後王政君,初生時曾有奇異,母李氏夢月入懷,方孕政君,所以誄文中說為
太陰之精。政君為元城人,元城郭東,有五鹿墟,就是春秋時代的沙麓地方,春秋魯僖公十
四年,沙麓崩,《春秋傳》作沙鹿。晉史卜得爻辭,見有陰為陽雄,土火相乘二語,嘗歎為
六百四十五年後,宜有聖女興起,大約應在齊國田氏。是一個亡國婦人,何有聖女?王氏為
齊王建後裔。見前回。王賀徙居元城,正當沙麓西偏,孫女便是王政君,為元帝后,經元成
哀三朝,尚然健在。哀帝時由政君攝政,正與魯僖公十四年,相隔六百四十五載,所以誄文
中說為沙麓之靈。揚雄援據故事,敘入誄文,原為頌揚元後起見。但漢無元後,或不致為王
莽所篡,是元後實系亡漢罪魁,何足稱道。不過她見莽篡位,也覺悔恨,且莽改稱元後為新
室文母,與漢絕體,越令元後不安。莽又毀壞劉氏宗廟,連元帝廟亦被拆去,獨為新室文母
預造生祠,就將元帝廟故殿基址,作為文母纂食堂。纂音撰,具也。建築告成,號稱長壽
宮。特請元後過宴,元後至新祠中,見元帝廟廢徹塗地,不禁驚泣道:「這是漢家宗廟,當
有神靈,為何無端毀去,頹壞無餘?若使鬼神無知,何必設廟?倘或有知,我乃漢家妃妾,
怎得妄踞帝堂,自陳饋食呢?」王莽聽了,毫不介意,仍請元後入席,元後不得已坐下,勉
強飲了幾杯,便即起身告歸,私語左右道:「此人慢神太甚,怎能久叨天祐?我看他敗亡不
遠哩!」語雖近是,但試問由何人縱成?
莽見元後怏怏回去,料她心懷怨恨,不得不格外巴結,賣弄殷勤,所有一切奉養,常親
往檢視,不使少慢。那元後卻愈加愁悶,鎮日裡不見笑顏,漢制令侍中諸官,俱著黑貂,莽
獨使改著黃貂,獨元後宮中的侍御,仍著黑貂,且不從新莽正朔,每遇漢家臘日,自與左右
相對,飲酒進食,總算度過殘年。好容易過了五載,至王莽始建國五年二月,得病告終,享
壽八十有四。若早死一二十年,當可少許免咎。莽為元後持三年服,奉柩出葬渭陵,雖與元
帝合墓,中間卻用溝夾開。所建新室文母廟中,歲時致祭,反令元帝配食,設座床下,這真
叫做陰陽倒置,婦可乘夫了。想就是陰為陽雄之驗。
惟元後在日,曾雲王莽不得久安,莽總道是老嫗恨語。哪知元後歿時,已經內外變起,
岌岌不寧。先是莽遣五威將帥王駿,率同右帥陳饒等,北撫匈奴,使單于交出漢璽,改換新
朝圖印,鐫文為新匈奴單于章。匈奴烏珠留若提單于,即囊知牙斯。問明情由,才知漢朝絕
統,另易新皇,卻也沒甚話說,就將圖印換訖。陳饒恐單于變計,再求故印,即將原印用斧
劈毀。到了次日,果由單于遣人持印,出語王駿道:「我聞漢朝制度,凡諸侯王以下印綬,
才稱為章,我雖受漢冊封,原是稱璽,今易去璽字,又加新字,是與中國臣下,毫無分別
了!我不願受此新章,仍須還我舊印為是。」陳饒聞言,將原印取示,已經分作數片,且與
語及新朝體制,與漢不同。番使返白單于,單于知已受欺,待至莽將南歸,便即勒兵朔方,
伺隙入寇。
警報到了長安,莽正欲耀武塞外,特改號匈奴單于為降奴服於。莽生平無甚奇巧,不過
善改名目。簡派立國將軍孫建等,募兵三十萬人,約期大舉,進擊匈奴。且分匈奴國土為十
五部,飭立前單于呼韓邪子孫十五人,同為單于。呼韓邪子孫,散處朔漠,各有職使,哪個
肯來應命?莽乃再遣中郎將藺苞,副校尉戴級,率兵萬人,多賚金帛出塞,招誘呼韓邪諸
子,前來聽封。匈奴右犁汗王鹹,居近中國,聞有金帛相贈,不免心動,因率子助、登二
人,來會藺苞戴級,藺戴即傳述莽命,拜鹹為孝單于,賜給黃金千斤,雜繒千匹,助為順單
於,賜給黃金五百斤。鹹受金後,便欲挈子同歸,不意藺苞戴級,將他二子截留,只准鹹一
人歸廷,鹹怏怏自去。藺苞戴級,遂把助登傳送長安,王莽大喜,封苞為宣威公,拜虎牙將
軍,級為揚威公,拜虎賁將軍。事為烏珠留單于所聞,頓時大怒道:「先單于受漢宣帝恩,
原不可負,今天子非宣帝子孫,如何得立!我豈肯從他偽命麼?」當下縱兵入塞,大殺吏
民。莽得知消息,更選出十二部統將,令分率募兵三十萬眾,各□三百日糧草,分道並出,
為滅胡計。將軍嚴尤,亦奉命與征,獨上書諫莽道:
臣聞匈奴為害,所從來久矣,未聞上世有必征之者也。後世如周秦漢征之,亦未聞有得
上策者,周得中策,漢得下策,秦無策焉。當周宣王時,獫狁內侵,至於涇陽,命將征之,
盡境而還。其視戎狄之侵,譬猶蚊虻之螫,驅之而已,故天下稱明,是謂中策。漢武帝選將
練兵,約□輕糧,深入遠戍,雖有克獲之功,胡輒報之,兵連禍結,三十余年,中國罷耗,
罷音疲。匈奴亦創艾,而天下稱武,是謂下策。秦始皇不忍小恥而輕民力,築長城之固,延
袤萬裡,轉輸之行,起於負海,疆境雖完,中國內竭,卒喪社稷,是謂無策。今天下遭陽九
之厄,比年饑饉,西北邊尤甚,若發三十萬眾,具三百日糧,必東援海代,南取江淮,然後
乃備,計其道裡,一年尚未集合,兵先至者聚居暴露,師老械敝,勢不可用,此一難也。邊
既空虛,不能奉軍糧,內調郡國,不相及屬,此二難也。計一人三百日食,須用糧十八斛,
非牛力不能勝,牛又當自□食料,加二十斛,重矣,胡地沙鹵,輒乏水草,以往事揆之,軍
出未滿百日,牛必盡斃,余糧尚多,人不能負,此三難也。胡地秋冬甚寒,春夏多風,多□
釜鍑薪炭,重不可勝,兵士又不服水土,動有疾疫之憂,故前世伐胡,不過百日,非不欲
久,勢有不能,此四難也。輜重自隨,則輕銳者少,不得疾行,虜徐逃遁,勢不能及,幸而
逢虜,又累輜重,如遇險阻,銜尾相隨,虜要遮前後,危且不測,此五難也。大用民力,功
不可必立,臣竊憂之,今既發兵,宜縱先至者,令臣尤等深入霆擊,但期創艾胡虜足矣。若
必窮兵累日,轉餉經年,非臣之所敢聞也。嚴尤助逆,本不足取,但其言可采,故錄之。
王莽得書,不肯聽從,仍飭照前旨辦理。看官試想,這三十萬兵士,三百日糧草,豈是
容易所能辦到?百姓又最怕當兵,最怕輸糧,地方官刑驅勢迫,東敲西逼,招若干壯丁,備
好若干芻粟,還要陸續轉運出去,不是雇船,就是裝車,舟子車伕,又沒有多少工資,統皆
畏縮不前,眼見得有年無月,不能成事。嚴尤所言,還多從塞外立說,其實內地已不堪征
求,民皆疲命,始終總是一死,不如去做盜賊,還可劫掠為生。國家之亂,大率如此。莽待
了數月,聞得兵糧尚未辦齊,更遣中郎繡衣執法各官,四面督促勒定嚴限,一班似虎似狼的
奸吏,樂得依勢作威,壓迫州郡,於是法令愈苛,地方愈亂。那匈奴卻屢為邊寇,外患日甚
一日,莽所遣派各將帥,都因兵餉未集,不敢出擊,一聽胡騎縱橫邊境,飽掠而去。從前北
方一帶,自漢宣帝后,好幾代不見兵革,戶口浸繁,牛馬滿野。至莽與匈奴構釁,人畜不及
遷避,多被掠奪,又害得屍骸盈路,朔漠一空。莽尚望孝單于鹹,肯為效力,牽制匈奴,所
以鹹子助、登,入都以後,還是好生看待,優賜廩餼。助不幸病死,莽令登代為順單于,哪
知孝單于鹹,前次出塞歸廷,自恨為莽將所欺,便去告訴烏珠留單于,涕泣謝罪。烏珠留單
於,貶鹹為於粟置支侯,且令他入寇中國,將功補過。鹹乃令子角出沒塞上,會同匈奴部
眾,騷擾不休。莽將陳欽王巡,出屯雲中,分兵防堵,捕得匈奴游騎,訊知為鹹子角部下,
忙即報達王莽。莽當然發怒,立將順單于登拿下,梟首市曹。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西夷鉤町王弟承,起兵攻殺牂牁大尹周欽,擾亂西陲。鉤町與牂
牁相近,漢武帝時,征服西南,建置郡縣,但蠻夷部酋,往往仍使王號。鉤町王亡波,曾助
漢兵平亂,得受冊封,傳至王莽時候,被莽派出五威將帥,傳達朝命,硬要他貶王為侯。鉤
町王邯,系亡波支裔,自思未曾得罪,何故遭貶?免不得與五威將帥,略有違言。偏莽得了
五威將帥報告,遽使牂牁大尹周欽,誘殺鉤町王邯,全是鬼蜮手段。邯弟承為兄報仇,傾國
大舉,攻入牂牁,把欽擊死。牂牁附近諸州郡,慌忙連合拒守,飛章上聞。莽正想專力滅
胡,不防西夷也這般厲害,只好另簡馮茂為平蠻將軍,往討鉤町。茂方起行,又得益州警
耗,乃是蠻夷部落,響應鉤町,攻殺益州大尹程隆。莽聞蠻夷迭叛,恐馮茂兵少勢孤,不足
平蠻,乃令茂大發巴蜀犍為吏士,就地征餉,分討蠻夷。這消息傳到西域,各國亦皆有貳
心。車師先叛,降入匈奴。戊己校尉刁護,戊己校尉,系漢時所置。遣吏屬陳良終帶,扼守
要害,免得匈奴車師串同入寇。陳良終帶潛懷反側,竟將刁護刺死,脅掠吏士二千餘人,也
去投降匈奴。匈奴收納良帶,使為烏賁都尉。莽方想掃平匈奴,誰料到變端百出,連西域也
是生亂,邊吏膽敢刺死校尉,去做胡奴,那時無名火高起三丈,更派使至高句驪國,征發兵
民,要他速渡遼河,夾攻匈奴。高句驪為漢武所滅,夷作郡縣,雖遺種尚受侯封,卻沒有甚
麼兵甲,急切如何成行?偏王莽一再催逼,惱動高句驪遺眾,索性拒絕莽使,也為寇盜。
嗣是東西南北諸邊疆,無一不亂,弄得王莽顧此失彼,跼蹐不安。未幾焉耆國又叛,西
域都護但欽被戕,越使王莽焦急,臨朝時常帶愁容。群臣見莽有憂色,還要當面獻諛,只說
是夷狄為亂,無傷聖德,不久便可蕩平。莽亦意氣方張,未肯悔過,但務剿襲古制,粉飾太
平。自從小錢頒行,民感不便,莽更作金銀龜貝錢布諸品,號為寶貨,種類錯雜,名目紛
繁,民間愈覺煩擾,屏諸不用,但將漢朝遺留的五銖錢,賣買交易。莽乃將寶貨停辦,另鑄
五十大錢,使與一文小錢並行,所有漢朝的五誅錢,概令銷毀,如百姓尚敢私藏,罪當投
荒。官吏借端搜索,鬧得雞犬不寧,偶被搜出,即將全家充戍,如有私鑄銅錢,責令五家連
坐,一並充軍。最可惡的是犯人夫婦充發出去,不准完聚,竟將婦女另行改配,或罰做軍人
奴婢,永不放還,這真是古今罕有的虐政。莽仿行周官王制,周官即《周禮》,王制即《禮
記》。特置卒正連率,同帥。及大尹屬令屬長州牧,更分六鄉六尉六隊六服,合為萬國,所
有郡縣名稱,輒為變易,一郡易至五名,官吏都不能記憶。莽且自為得計,以為制度改定,
天下自然平定。因此召集公卿,日夕會議,聚訟紛紜,甚至各處案件,申報上來,無暇批發
出去,就是守令各官,也不遑考績,聽他作惡舞弊,貽害閭閻。每歲雖有繡衣執法,與十一
公士,十一公,即前四輔三公四將等官,公之掾屬稱士。特節出巡,名為察吏善惡,稽民勤
惰,實是縱他出刮地皮,到處索賄,死要銅錢。地方官怎肯破囊?無非是取諸民間,移作贐
儀。有幾處吏民抱屈,詣闕訴冤,亦被尚書擱置,連年守候,不得告歸。至若拘系郡縣,無
故待質,也是沈滯得很,往往至莽下赦文,然後得出。這是亂時通病,不特新莽時為然。就
是內外衛兵,本可一年交代,或且遲至三年,邊兵陸續招赴,不下一二十萬,都要仰食縣
官,縣官無從取給,只好暴斂橫征。五原代郡諸民,受禍最烈,為亂最早。莽不問民生疾
苦,只知遣兵征剿,百姓外遭胡寇,內受兵災,除死以外,幾無他法。還虧匈奴烏珠留單
於,一病遂死,右骨都侯須卜當,方執大權,素與於粟置支侯鹹友善,把他擁立,勸鹹與中
國和親,鹹自稱烏累若鞮單于,頗怨烏珠留將他貶號,也把烏珠留諸子降職,且尚未知子登
死狀,所以依看須卜當計議,遣使入塞,有意請和。莽查得須卜當妻,就是王昭君女須卜居
次,因此封昭君兄子王歙為和親侯,王颯為展德侯,使他□著金幣,往賀單于即位,偽言侍
子登無恙,但教單于送出陳良終帶諸人,便可將登遣歸。單于貪得莽賂,又欲與登相見,遂
捕交陳良終帶,及手殺刁護賊芝音等人。王歙兄弟,將良帶等押解長安,莽援《周易》「焚
如死如」的遺訓,放起一把大火,把良帶等推入火中,燒成灰燼!良帶等原是該殺,但必用
火燒,亦是過虐。下令召還諸將,罷歸屯兵,一番勞師動眾的大禍,總算暫時打消。是年王
莽改元號為天鳳元年。小子有詩詠道:
未諳武略想平胡,功未成時萬骨枯;
買得罪人付一炬,可憐民命已難蘇。
莽與單于言和,單于遣使報謝,並迎侍子登歸國。登已早死,如何遣還?欲知王莽對付
情形,容待下回再表。偏愛者不明,好詐者必敗,是二語好為王氏姑侄,作一註腳。孝元皇
後之寵莽,全為愛莽而起,莽以媚術博姑母之歡,使之墮入計中而不之覺。迨莽篡竊漢祚,
始悔偏愛之失策,晚矣。夫帝可弒,國可盜,則漢室宗廟,何不可毀?孝元後之且驚且泣,
料莽不永,純是婦人咒詈口吻,豈真能預測先幾?且黑貂漢臘,何益夫家,大事已去,小節
無論已。莽挾詐以欺國人,而不足以欺外夷,匈奴發難,邊警迭聞,尚不肯從嚴尤之請,竟
欲大舉平胡,北征之師未出,而東西南三面,變端迭起,莽已旰食之不遑,尤復師心稽古,
一何可笑。孔子所謂「反古之道,災必及身,」況如莽之身為亂賊,無在非詐乎?好詐必
敗,王莽其已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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