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穆提婆隨主北行,途次見從官四散,料知齊亡在邇,不如降敵求榮,遂暗地奔回,
往投周軍。周主邕令提婆為柱國,領宜州刺史,且傳檄齊境,曉諭君臣,謂齊主能深達天
命,銜璧牽羊,當焚櫬示惠,待若列侯,將相王公以下及士民各族,有能深識事宜,建功立
效,當不吝爵賞。或如我周將卒,逃逸彼朝,不問貴賤,概許自新。倘下愚不移,守迷莫
改,不得不付諸執憲,明正典刑雲雲。這文一傳,齊臣陸續奔周。齊始知穆提婆為首導,乃
捕誅提婆家屬。刁狡陰險的陸令萱,至此也無法自免,不待鐵鏈套頭,已是服毒自盡。
究竟還是聰明,免得一刀兩段。
先是齊高祖相魏,嘗令唐邕典外兵,很是信任。及齊已篡位,邕以老成碩望,官至錄尚
書事,兼領度支。齊主緯寵任宵小,高阿那肱與邕有隙,譖諸齊主,將邕免官,另用侍中斛
律孝卿代任,邕由是怏怏。時邕留寓晉陽,因與并州將帥,推立安德王延宗為主。延宗固
辭,將帥等齊聲道:「王若不為天子,諸人懈體,恐不能為王效死了!」延宗沒法,只好勉
循眾請,即皇帝位,並下璽書,略雲武平孱弱,政由宦豎,斬關夜遁,不知所之,今王公卿
士,猥見推逼,不得已祗承寶位。乃大赦中外,改元德昌,授唐邕為宰相,進封晉昌王,更
命齊昌王莫多婁敬顯,沭陽王和阿千子,右衛大將軍段暢,武衛大將軍相裡僧伽,開府韓骨
胡等為將帥,募集兵民,抵禦周師。眾聞新主登基,頗覺踴躍,往往不召自來。於是發府藏
金帛,出後宮婦女,賜給將士,並籍沒內參十余家,充作軍費。延宗每見將吏,必執手稱
名,流涕嗚咽,士皆致死。
婦孺亦乘屋攘袂,投磚石拒敵。
周主督軍圍晉陽,勁騎四合,好似黑雲一般。延宗命莫多婁敬顯、韓骨胡拒城南,和阿
千子、段暢拒城東,自率眾拒城北。延宗素來肥壯,前如偃,後如伏,人常笑他臃腫無用,
至是獨開城搦戰,手執大槊,馳騁行陣,往來若飛,尚書令史沮山,亦肥大多力,手握長
刀,步隨延宗,左斫右劈,斃敵甚多。惟武衛蘭芙蓉、綦連延長戰死。周主命齊王憲對敵延
宗,自督將士攻東門,齊段暢和阿千子,竟開門迎納周師。
周主乘晚進城,先縱火焚燒佛寺。周主最不信佛,故先毀去佛寺。延宗見東門失火,料
知周師入城,忙令北門暫閉,自由城外繞至東門。可巧莫多婁敬顯,從城內率兵東援,與延
宗表裡夾攻,延宗殺入,敬顯殺出,把周軍裹住門中。周軍爭門奪路,自相填壓,傷亡至數
千人。周主邕進退兩難,忙領親兵沖突,從大刀長槊中,尋一生路。左右為敵械所傷,紛紛
倒地,還虧承御上士張壽牽住馬首,賀拔伏恩執鞭後隨,拚命馳走,得出城闉。齊人從昏夜
中亂擊一陣,竟被周主逃脫,時已四鼓,城中已無周人,延宗還道周主已死,使人就亂屍堆
中,尋覓長鬚的屍首,終無所得。惟軍士已得大捷,各入肆飲酒,醉後酣臥,延宗亦勞乏歸
寢。大敵未去,如何疏忽至此?周主出城,腹中甚饑,意欲乘夜西去。諸將亦多欲退還,獨
宇文忻勃然進言道:「陛下得克晉州,乘勝至此,今偽主奔波,關東響應,自古至今,無此
神速,昨日破城,將士輕敵,稍稍失利,何足介意!大丈夫當從死中求生,敗中取勝,今齊
亡在邇,奈何棄此他去?」齊王憲等亦以為不宜退師,降將段暢,又說是城中空虛。周主乃
駐馬停轡,鳴角收兵。不到天明,散軍盡集,兵勢復振。詰旦還攻東門,齊人尚高臥未起。
延宗從夢中驚醒,忙披甲上馬,出拒周軍。但見東門已被攻破,自顧手下,只有數人隨著,
如何抵敵得住,沒奈何奔往南門。哪知南門亦已失陷,勉強上前攔阻,究竟寡不敵眾。再走
至城北,投入民家,周軍緊緊追來,任你延宗力大無窮,到此已成孤立,撐拒多時,終為所
擒。押至周主面前,周主下馬,握延宗手。延宗推辭道:「死人手何敢迫至尊!」周主道:
「兩國天子,本無嫌怨,我但為救民至此。汝且勿怖,當不相害!」說著,仍給還衣冠,款
待頗優。唐邕等並皆請降,惟莫多婁敬顯奔赴鄴都,齊主緯命為司徒。
延宗初稱尊號,曾致書瀛州刺史任城王湝,系小爾朱氏所生,曾見前注。略言至尊出
奔,宗廟事重,群公勸進,權主號令,戰事幸平,終歸叔父雲雲。湝正色道:「我乃人臣,
怎得輕受此書!」因執來使送鄴,齊主緯憤憤道:「我寧使周得并州,不願為安德有!」前
說由兄自取,此時又復變調。總計延宗稱尊,未及兩日,便即殘滅。周主下令大赦,除齊苛
制,並出齊宮中金銀寶器,珠翠麗服,及宮女二千人,班賜將士。前使伊婁謙,被齊拘住晉
陽,見前回。至此得釋,由周主面加慰勞。且因參軍高遵,曾將秘謀告齊,責他不忠,使謙
量罪加罰。謙頓首請赦高遵,周主道:「卿可聚眾唾面,使他知愧。」謙答道:「如遵罪
狀,唾面亦不足責;陛下德量寬弘,索性付諸不校罷!」周主乃止,謙仍待遵如初。遵罪可
誅,周主與謙未免兩失。周主欲進兵取鄴,召問延宗,延宗道:「亡國大夫,何足圖存!」
延宗為高澄子,與高氏休戚相關,亦不宜以李左車自比。周主再三問及,延宗道:「若任城
王據鄴,臣不能知,但由今上自守,陛下可兵不血刃了。」此語愈謬。周主即命齊王憲先
行,留陳王純為并州總督,自率六軍赴鄴。鄴中迭接警耗,齊主緯懸賞募軍,及兵士應募,
又無一物頒給,廣寧王孝珩,請使任城王湝,率幽州道兵入土門,揚言趨并州,獨孤永業率
洛州道兵入潼關,揚言趨長安,自率京畿兵出滏口,逆擊周師,如慮士氣不振,亟應出宮人
珍寶,作為賞賜,以便鼓勵等語。齊主不從,斛律孝卿又請齊主親勞將士,代為撰詞,並謂
宜慷慨流涕,感動人心。齊主緯倒也應允,及出語諸將,竟將孝卿所授,一律忘記,不由的
癡笑起來,左右亦不禁失笑,將士皆含怒道:「本身尚且如此,我輩何必拚死!」嗣是皆無
鬥志。
適北朔州行台僕射高勵,護衛胡太后及太子恆,自土門道還鄴,路見宦官苟子溢,強取
民間雞彘,勵不覺怒起,即將子溢拘住,將要處斬。偏胡太后在旁勸阻,乃釋縛使去。既送
太后等入宮,或語勵道:「子溢等受寵兩宮,言出禍隨,公難道不慮後患麼?」勵勃然道:
「今西寇已據并州,達官並皆叛貳,正坐此輩濁亂朝廷;若今日得斬此輩,明日受誅,亦屬
無恨!」勵系高岳子,此時頗具忠憤,惜乎晚節不終!當下入見齊主道:「臣見朝中叛貳,
皆屬貴人,若士卒未盡離心,今請追五品以上家屬,悉置三台,迫令出戰;倘若不勝,將台
焚毀,若輩顧惜妻子,必當死戰。且王師屢敗,寇眾輕我,果能背城一決,也足嚇寇示
威!」此計亦屬輕率。齊主緯不能用,但命一品以上各大臣,入朱華門,遍賜酒食,分給紙
筆,令他各書所見,獻策御敵。及大眾錄呈,又是人各一詞,無所適從。
會有史官望氣,謂國家當有變易,齊主緯遂引尚書令高元海等入議,決依天統故事,禪
位太子。太子恆年才八歲,曉得甚麼國事,那齊主緯欲上應天象,竟想這八歲小兒,支持危
局。看官,試想能不能呢!酒色昏迷,一至於此。是時已值殘年,轉瞬間即至元旦,齊太子
恆居然即皇帝位,改元承光,下令大赦。尊齊主緯為太上皇,皇太后胡氏為太皇太后,皇後
穆氏為太上皇後。命廣寧王孝珩為太宰。孝珩嫉視高阿那肱,因與莫多婁敬顯等同謀,使敬
顯伏兵千秋門,更令領軍尉相願,率禁兵為內應,擬俟高阿那肱入朝,把他捕誅。不意高阿
那肱自別宅取便路入宮,計不得行。孝珩乃求拒西師,高阿那肱、韓長鸞猶防他為變,使為
滄州刺史。孝珩臨行,向高阿那肱道:「朝廷不賜遣擊賊,想是怕孝珩造反呢!孝珩若得破
宇文邕,進軍長安,就使造反,亦與國家無與。事至今日,危急萬狀,尚如此猜忌,豈不可
歎!」說畢,太息自去。尉相願拔刀斫柱道:「大事已去,尚復何言!」
齊主使長樂王尉世辯,領著千騎,往探周師。行出滏口,登高西望,但見群鳥飛起,即
疑周師已至,策馬奔還,報稱寇至。黃門侍郎顏之推、中書侍郎薛道衡、侍中陳德信等,因
勸上皇往河外募兵,更為經略,事若不濟,亦可南投陳國。上皇依議,遂先使太皇太后、太
上皇後往趨濟州,繼又遣幼主東行。自己不及登程,即聞周師薄城,沒奈何調兵出戰。不到
半時,已被周軍殺敗,或潰去,或奔還,齊上皇忙挈馮淑妃等,尤物斷不可捨。從東門出
走,使武衛大將軍慕容三藏守鄴宮。
周師毀門突入,齊王公以下皆降,惟三藏拒守不出。領軍大將軍鮮於世榮,為齊宿將,
尚鳴鼓三台,與周相抗。周主遣人招降世榮,賜給瑪瑙杯,被世榮擊碎。周主乃令將士往執
世榮,世榮獨力難支,受擒後仍然不屈,致為所殺。周主復招降三藏,三藏自知不支,始出
見周主。周主優禮相待,面授儀同大將軍,究竟有愧世榮。獨拘住莫多婁敬顯,數責罪狀
道:「汝前守晉陽,遁入鄴中,攜妾棄母,是為不孝;外似為齊戮力,暗中向朕通款,是為
不忠;既已送款與朕,尚且陰懷兩端,是為不信。有此三罪,不死何待!」遂命推出斬首。
也是一番權術。一面頒敕安民。
齊國子博士熊安生博通五經,聞周主入鄴,遽令掃門。家人問為何因?安生道:「周主
重道尊儒,必來見我。」果然過了半日,周主親至熊家,握手引坐,賜給安車駟馬,然後別
去。又禮延齊中書侍郎李道林入宮,使內史宇文昂,訪問齊朝政教風俗,及人物善惡,留宿
三日,方才送歸。周主頗知禮士,熊、李亦頗疚心否?
鄴城大定,遂遣將軍尉遲勤等,東追齊主。齊上皇緯渡河入濟州,又令幼主恆禪位任城
王湝。且替湝作詔,尊上皇謂無上皇,幼主為宋國天王,真是兒戲。使侍中斛律孝卿,送禪
文及璽紱往瀛州。孝卿竟持入鄴城,獻與周主,湝全不得聞。齊洛州刺史獨孤永業,有甲士
三萬人,前聞晉州失守,表請出兵擊周,並不見報。至并州又陷,長歎數聲,乃遣子須達奉
款周軍。周主遙授永業為上柱國,加封應公。齊上皇緯窮蹙無援,更思南奔,留胡太后居濟
州,使高阿那肱守濟州關,覘候周師,自與穆後、馮淑妃、幼主恆及韓長鸞、鄧長顒等數十
人,奔往青州,母可棄,妻妾子孥等不可捨。令內參田鵬鸞西出,伺敵動靜。途次為周師所
獲,詰問齊主何在?鵬鸞但說齊主南行,想當出境。周人知系謊言,杖擊鵬鸞手足,每折一
肢,詞色愈厲,至四肢俱折,奢然畢命,終不肯言。齊上皇至青州,即欲入陳,偏高阿那肱
密召周師,願生致齊主,作為贄儀。一面啟達青州,只說周師尚遠,已令部眾截斷橋路,定
保無虞。齊上皇乃留住不行。哪知周師到濟州關,高阿那肱便即迎降。周將尉遲勤,馳入濟
州,先將胡太后擄去,復進軍青州。距城不過一二十裡,齊上皇方才聞知,亟用囊貯金,系
諸鞍後,與後妃幼主等十余騎,南走至南鄧村。方擬小憩,忽聽後面喊聲大起,不瞧猶可,
回頭一瞧,嚇得魂飛天外,原來正是士強馬壯的周軍。看官,試想此時齊上皇以下十數人,
半系婦女,半系童僕,就使插翅也難飛去。眼見得束手受擒,被周將尉遲勤,帶回鄴城去
了。妻妾同受磨劫,好算是休戚與共了。
周主邕住鄴數日,賑貧拔困,彰善癉惡。因故齊臣斛律光、崔季舒等,無罪遭戮,特為
昭雪,並加贈謚,且令改葬。子孫各得蔭敘,所有家口田宅,沒入官庫,概令發還。周主嘗
語左右道:「斛律明月若尚在世,朕怎得至鄴呢!」還有齊故中書監魏收,時已去世。收生
前修撰魏史,意為褒貶,毫不秉公,每言何物小子,敢與魏收作色,我欲舉揚,便使他上
天,我欲按抑,便使他入地。及修史告成,眾口喧然,號為穢史。鄴城失陷,收塚被怨家發
掘,暴骨道中。特志此事,為秉筆不公者戒。周公邕仍命檢埋,收有從子仁表,曾為尚書膳
部郎中,至是仍許為官。就是《魏書》百三十卷,亦不使鏟削,迄今尚復流行。
高緯至鄴,周主邕降階相迎,待以賓禮,令與太后幼主及後如諸王等,暫處鄴宮。當下
派兵監守,不煩細述。總計高緯在位,歷十有二年,幼主恆受禪稱帝,未及一月,延宗在晉
陽稱尊,只閱二日,任城王湝,未接禪位諭旨。所以北齊歷數,後世相傳,自高洋篡魏為
始,至幼主被擒為止,凡六主二十八年;延宗與湝不得列入。湝聞鄴都失守,當然悲憤,可
巧廣寧王孝珩,行至滄州,即作書遺湝,共謀匡復。湝遂與孝珩相會信都,彼此召募得士卒
四萬余人。領軍尉相願,亦帶領家屬,自鄴奔至,湝仍令督率兵士,共抗周師。周主先令高
緯致書招湝,湝拒絕使人,乃遣齊王憲,柱國楊堅等,統兵往擊。途中獲得信都諜騎,憲縱
令還報,並委他寄書與湝。略雲足下間諜,為我候騎所拘,彼此情實,應各了然。足下戰非
上計,守亦下策,所望幡然變計,不失知幾。現已勒諸軍分道並進,相會非遙,憑軾有期,
不俟終日雲雲。湝得書不省,但出兵城南,列營待著。
過了兩日,已見周軍掩至。兩下對陣,齊領軍尉相願,佯為出戰,竟率所部降周師。湝
與孝珩,忙收軍入城,捕誅相願妻子。越日復戰,信都兵新經募集,毫無紀律,怎能敵得過
百戰周師,甫經交綏,即紛紛散去。周師或斫或縛,好似虎入羊群,無一敢當。結果是齊軍
全覆,連湝與孝珩,均被周師擒住。周齊王憲語湝道:「任城王何苦至此!」湝歎道:
「下
官乃神武皇帝第十子,兄弟十五人,惟湝獨存,不幸宗社顛覆,湝為國捐軀,至地下得見先
人,也可無遺恨了!」憲頗為贊歎,命歸湝妻孥。再召孝珩入問,孝珩自陳國難,歸咎高阿
那肱等,說得聲淚俱下。憲不禁改容,親為洗瘡敷藥,禮遇甚厚。孝珩慨然道:「自神武皇
帝以外,我諸父兄弟,無一人年至四十,豈非命數?況嗣主不明,宰相不法,從前李穆叔謂
齊氏只二十八年,竟成讖語。我恨不得入握兵符,受斧鉞,展我心力,今已至此,尚有何
言!」歡有子湝,澄有子孝珩,雖無救國亡,還算有些氣節。憲執二王還鄴,周主也溫顏接
見,暫留軍中。
忽聞齊定州刺史范陽王紹義,高洋第二子。與靈州刺史袁洪猛,引兵南出,欲取并州,
自肆州以北城戍二百余所,盡從紹義,周主急命東平公宇文神舉,泰之族子。統兵北行。略
定肆州,進拔顯州,執刺史陸瓊,又乘勢攻陷諸城。紹義退保北朔州,遣部將杜明達拒敵。
明達至馬邑,正值周兵到來,如風掃殘雲一般,明達大敗奔還。紹義見明達敗還,且驚且歎
道:「周為我仇,怎可輕降?不如北去罷!」遂擬奔突厥。部眾尚有三千人,紹義下令道:
「願從者聽,不願從者亦聽。」於是部下辭去大半,涕泣告別。紹義只率著千騎,往投突厥
去了。自紹義北去,所有北齊行台州鎮,悉為周有。惟東雍州行台傅伏、營州刺史高寶寧,
尚不肯歸周。
周主邕命將所得各州郡,各派官吏監守,然後啟節西還。凡齊上皇高緯以下,一律帶
回。道出晉州,遣高阿那肱等百余人,至汾水旁,召傅伏出降。伏整軍出城,隔水問道:
「今至尊何在?」高阿那肱道:「已受擒了。」伏仰天大哭,率眾再返,就廳前北面哀號,
約閱多時,才復出城降周。同是一降,何必做作?周主見伏道:「何不早降?」伏流涕答
道:「臣三世仕齊,累食齊祿。不能自死,愧見天地!」卻是有愧。周主下座握手道:「為
臣正當如此。」乃舉所食羊肋骨賜伏道:「骨親肉疏,所以相付。」遂引為宿衛,授上儀同
大將軍。及西入關中,已至長安,周主命將高緯置諸前列,齊王公大臣等隨緯後行。凡齊國
車輿旗幟器物,依次列陳,自備大駕,張六軍,奏凱樂,獻俘太廟,然後還朝御殿,受百官
朝賀。高緯以下,亦不得不俯伏周廷。周主封緯為溫國公,齊諸王三十余人,亦悉授封爵。
緯自幸得生,深感周恩,惟失去一個活寶貝,未蒙賜還,不得不上前乞請,叩首哀求。小子
有詩歎道:
無愁天子本風流,家國危亡兩不憂;
只有情人難割捨,哀鳴闕下願低頭。
究竟所求何物,且看下回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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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延宗困守晉陽,受迫稱尊,原其本意,實出於不得已,非覬覦神器者比也。東門一
役,幾斃周主,以危如累卵之孤城,尚能力挫強敵,亦雲豪矣。及周師再振,鳴角還軍,城
內皆醉人,守者尚寢處,因至城破兵潰,力屈守擒,雖不可謂非疏忽之咎,然其勝也,固第
出於一時之銳氣,可暫而不可久。周主邕去而復還,卒拔晉陽,此乃天意之亡齊,不得盡為
延宗責也。齊主緯窮蹙無策,禪位幼子,一何可笑!豈以帝位不居,便足卻敵歟?彼平時之
所最倚任者為穆提婆、高阿那肱。穆提婆先已降周,高阿那肱且倒戈授敵,及此不悟,尚復
猜忌宗戚,信用閹人,宜其國亡身虜也。任城廣寧,繼安德而起,終致覆亡。厥後又有范
陽,亦一戰即遁,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固然無足怪耳。然如齊之世無令德,尚得四五
傳而亡,其猶為高氏之幸事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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