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周主贇嗣位改元,即封皇子衍為魯王,未幾立衍為太子。又未幾即欲傳位與衍。看
官聽著!贇年方逾冠,太子衍甫及七齡,如何驟欲內禪?這豈非出人意外的奇事!其實他的
意見,是因耽戀酒色,不願早起視朝,所以將帝座傳與幼兒。諸王大臣無敢違忤,只好請出
東宮太子,扶上御座,大家排班朝賀。太子衍莫明其妙,幾乎要號哭出來。當下草草成禮,
仍送衍入東宮。贇令衍易名為闡,改大成元年為大象元年,號東宮為正陽宮,令置納言御正
諸衛等官。自稱天元皇帝,尊皇太后為天元皇太后,所居宮殿,稱為天台,冕用二十四旒,
車旗章服,皆倍常制,每與皇後妃嬪等列坐宴飲,概用宗廟禮器,樽彝珪瓚,作為常品。每
對臣下,自稱為天,臣下朝見,必先致齋三日,清身一日,然後許入。又不准臣民有高大的
稱呼,高祖改稱長祖,姓高改作姓姜,官名稱上稱大,悉改為長,並令國中車制,只用渾成
木為輪,不得用輻。境內婦人,不得施粉黛,惟宮人得乘輻車,用粉黛為飾。宮室窗牖,概
用玻璃,帷帳多嵌金玉,五光十色,炫耀耳目。更命修復佛道二像,與己並坐,大陳雜戲。
令士民縱觀。繼又集百官宮人外命婦,具列妓樂,作乞寒胡戲,乞寒亦名潑寒,是西域樂
名。臣下稍或忤意,便加楚撻,每一笞杖,以百二十為度,叫做天杖。就是宮人內職,甚至
皇後寵妃,亦所不免。歷歷寫來,全是兒戲。
皇後為楊堅女,已見前回。次為朱氏,芳名滿月,本系吳人,因家屬坐事,沒入東宮,
時年已二十余歲,掌贇衣服。贇年甫十余,已是好色,見朱氏貌美多姿,便引與同寢,數次
歡狎,即得成孕,分娩時產下一男,就是小皇帝闡。又次為元氏,系開府元晟次女,十五歲
被選入宮,容貌秀麗,比朱氏更勝一籌。且年齡較樨,正如荳蔻梢頭,非常嬌嫩,一經侍
寢,大愜贇心,當即拜為貴妃。惟頠多多益善,得隴更思望蜀,復選得大將軍陳山提第八
女,輕盈嬝娜,不讓元妃,年齡亦不相上下。尤妙在柔情善媚,膩骨凝酥,不但朱氏無此溫
柔,就是元氏亦未堪彷彿,一宵受寵,立拜德妃。史官又揣摩迎合,奏稱日月當蝕不蝕,乃
稱皇後楊氏為天元皇後,冊妃朱氏為天元帝后。已而復納司馬消難女為正陽宮皇後,乃復尊
帝太后李氏為天皇太后,改天元帝后朱氏為天皇後,並立妃元氏為天右皇後,陳氏為天左皇
後。名位俱由獨創,贇可謂大思想家。元氏父晟封翼國公,陳氏父山提封鄅國公。內史大夫
鄭譯,本非懿戚,因執政有功,特別榮寵,亦封為沛國公。正在天花亂墜、舉國若狂的時
候,忽聞突厥遣使請和,乃即令引見。突厥使乞請和親,贇慨然允諾,特令趙王招女為千金
公主,許字突厥。唯必須執送高紹義,方遣公主出嫁。突厥使唯唯而去,好幾旬不見覆命。
贇因北方無事,欲南略示威,乃命上柱國韋孝寬為行軍元帥,率同行軍總管杞國公亮、贇從
祖兄。郕國公梁士彥,出兵伐陳。孝寬進拔壽陽,亮拔黃城,士彥拔廣陵,陳人望風退走,
江北一帶,陸續歸周。
周主贇驕侈益甚,更命營造洛陽宮,遣使簡視京兆及諸州,凡有民家美女,一律采選,
充入宮中。又恐宮制狹陋,未如所望,特挈四皇後巡幸,贇親御驛馬,日馳三百裡,命四皇
後方駕齊驅,或有先後,便加譴責。文武侍衛,不下千人,並乘驛相隨,人馬勞敝,顛仆相
繼,贇反視為樂事。及至洛陽,宮尚未成,規模已經草創,壯麗異常。贇頗覺快意,乃但作
十日游,命駕還都。都中所築離宮,以天興宮、道會苑為最大,贇隨時行幸,晨出夜還,習
以為常,侍臣皆不堪奔命。
大象二年正月朔,至道會苑受朝,命御座旁增造二昉,左繪日,右繪月,又改稱詔制為
天制,詔敕為天敕。過了數日,又尊皇太后阿史那氏為天元上皇太后,帝太后李氏為天元聖
皇太后,立天元皇後楊氏為天元太皇後,天皇後朱氏為天太皇後,天右皇後元氏為天右太皇
後,天左皇後陳氏為天左太皇後,正陽宮皇後司馬氏,直稱皇後。宮中大慶,所有王公大臣
諸命婦,不得不聯袂入朝。就中有一杞國公子婦尉遲氏,乃是蜀國公尉遲迥孫女,西陽公宇
文溫的妻室,生得豐容盛昉,玉骨冰姿,當時亦入朝與宴,為贇所見,竟惹動欲念,想與她
並效鸞凰。但命婦與座,不下數百,如何同她苟合?便想出一計,暗囑宮女,迭勸尉遲氏進
酒,把她灌得爛醉。待至宴畢撤席,大眾散歸,尉遲氏酒尚未醒,不能行動,當然扶入床
幃,使她酣寢。贇見尉遲氏中計,心下大喜,便至尉遲氏臥處,把她卸去外衣,任意姦污。
尉遲氏動彈不得,只好由他所為,占宿一宵。越日尚留住宮中,不肯放歸,轉眼間將要浹
旬,始令歸第。
杞國公亮已料子婦著了道兒,密囑子溫徹底盤問。尉遲氏不能自諱,據實說明,溫當然
悔恨,亮也覺懊悵。子婦被淫,與汝何涉?遂語長史杜士峻道:「主上淫縱日甚,社稷將
危,我忝列宗支,不忍坐見傾覆。今擬襲取韋公營寨,並有彼部,別推諸父為主,鼓行而
前,誰敢不從?」士峻也以為然,遂夜率數百騎,往襲韋孝寬營。到了營前,遙望營內刁斗
無聲,只有數點星火,亮不辨好歹,麾眾殺入,乃是一座空營,並無一人。當下情急膽虛,
自知不妙,忙引眾奔還,突聽得一聲吶喊,伏兵四至,把亮困住。亮拚命沖突,殺透一層,
又有一層,好容易殺開血路,慌忙奔走。手下已只剩數人。約行半里,忽有大將帶領人馬,
從斜刺裡沖出,截住去路。亮望將過去,這員大將,正是上柱國鄖國公韋孝寬。此時冤家路
狹,無處逃生,不得已抵死力爭。怎奈寡不敵眾,被韋軍用械亂刺,身受重傷,墜落馬下,
再經一刀,結果性命。孝寬傳首入報,贇即命宿衛軍抄斬亮家,把亮子溫明等,盡行殺死,
獨赦免溫妻尉遲氏,令帶回宮中。傾家亡國,多緣美色。
嗣是得與尉遲氏連宵取樂,公然拜為長貴妃。嗣又欲立她為後,召問小宗伯辛彥之。彥
之答道:「皇後與天子敵體,不應有五。」贇怫然不悅,轉問博士何妥,妥進諛道:「帝嚳
四妃,虞舜二妃,先代立後,並無定限。」贇始易怒為喜道:「究竟是個博士,實獲我
心。」遂免彥之官,特添置天中太皇後位號,令天左太皇後陳氏充任。即立尉遲氏為天左太
皇後。因造玉帳五具,使五後各居一帳,又用五輅相載,每有游幸,必令從行。或且令五輅
為前驅,自率左右步隨。尋復想入非非,募取京城少年,使喬扮作婦女裝,入殿歌舞,自與
五後及其他嬪御,列坐觀演,恣為笑樂。不怕戴綠頭巾麼?
天元太皇後楊氏,性情柔婉,素來順旨,就是四皇後與她同處,班次相亞,亦從未聞楊
後有嫌,所以互相敬愛,情好甚諧。惟贇好色過度,嘗餌金石,漸漸的陽竭精枯,神精瞀
亂,暴喜暴怒,越令人不可測摸,朝晚施行天杖,動輒數百,連五皇後亦嘗受天刑。楊後究
系結髮夫妻,免不得婉言規勸,頓時觸動贇怒,命杖背百二十下。楊後仍從容面諫,詞色如
恆,贇大怒道:「汝可先死,我且滅汝家!」遂命將楊後牽入別宮,逼令自殺。當由宮監報
知楊後母家,後母獨孤氏大驚,亟詣閣陳謝,叩頭流血,方得將楊後釋出,仍還原宮。既而
贇又欲殺楊堅,召他入閣,先語左右道:「堅苦變色,汝等即可為我動手。」左右領命待
著。及堅入見,容止端詳,言貌自若,乃得免禍,安然退出。
堅少與鄭譯同學,譯見堅龍顏鳳表,額上有五柱入頂,手中又有王字紋,知非常相,因
深與結交。堅慮在朝罹禍,嘗密語譯道:「久願出藩,公所深悉,何勿為我留意?」譯答
道:「如公德望,天下歸心,欲求多福,自當代謀。」堅喜為道謝。未幾譯被召入內,與商
南略事宜,譯請簡元帥,贇便令譯舉薦,譯即以堅對。乃授堅為揚州總管,使偕譯統兵伐
陳。適堅有足疾,尚未果行。
時值仲夏,天氣暴熱,贇備法駕往天興宮,為避暑計,是夕即病。次日復患喉痛,匆匆
還宮,便召小御正劉璆,中大夫顏之儀,同入臥室,擬囑後事。偏偏喉嚨聲啞,掙不成聲,
竟說不出一句話來。璆等慰解數語,便即趨出。之儀自歸,璆獨與鄭譯等商議國事。譯引入
御飾大夫柳裘、內使大夫韋譽、御正下士皇甫績,公同議決,請後父楊堅輔政。堅辭不敢
當,璆作色道:「公若肯為,便當速為;必欲固辭,璆將自為了。」堅乃允諾。璆素以狡諂
得幸,至是因幼主無用,乃更媚事楊堅。可見儉人萬不可用,即如內史鄭譯亦可類推。既與
堅有定約,因引堅入宮,托詞受詔,居中侍疾,璆竟爾絕命。由璆、譯主持宮禁,矯詔令堅
總知中外兵馬事。璆等一一署名,獨顏之儀抗聲道:「主上升遐,嗣子幼沖,阿衡重任,宜
屬宗英,方今趙王最長,議親議德,合膺重寄。公等備受朝恩,當思盡忠報國,奈何欲以神
器假人?之儀寧為忠義鬼,不敢誣罔先帝!」可謂朝陽鳴鳳。璆等知不可屈,代為署敕,頒
發出去,諸衛軍遵敕行事,各聽堅節制。堅乃就之儀索取符璽,之儀復正色道:「符璽系天
子物,自有專屬,宰相何事,乃欲索此?」堅不禁動怒,令衛士將他扶出,意欲置諸死刑,
轉思他有關民望,乃但黜為西邊郡守。於是為故主贇發喪,迎幼主闡入居天台,罷正陽宮,
大赦刑人,停止洛陽宮作。尊阿史那太后為太皇太后,楊後為皇太后,朱後為帝太后,所有
陳後、元後、尉遲後,勒令出宮,並皆為尼。尉遲氏最不值得。追謚贇為宣皇帝,逾月奉
葬。贇在位只越一年,禪位後又越一年,總算合成三年,歿時才二十二歲。得保首領,大幸
大幸。
贇有六弟,介弟名贊,封漢王,次名贄,封秦王,又次名允,封曹王,又次名充,封道
王,又次名兌,封蔡王,最幼名元,封荊王。漢王贊年將及冠,姿性庸愚,楊堅推他為上柱
國右大丞相,陽示尊崇,實無權柄。自己為左大丞相,兼假黃鉞,秦王贄為上柱國,此外皇
叔並幼,不得入居朝列。幼主闡諒闇居喪,百官總己,聽命左大丞相楊堅。堅又恐藩王有
變,征令入朝,趙王招、陳王純、越王盛、代王達、滕王□五人,時皆就國。諸王皆不在
朝,怪不得楊堅逞志,但贇俱皆遣散,自翦羽翼,安得不亡!至此聞有大喪,且接受詔旨,
當然聯翩入關。適突厥他缽可汗遣使吊喪,並迎千金公主。堅以為遺命當遵,遂與趙王招熟
商,令他嫁女出番。特遣建威侯賀若誼等送往,多□金帛,饋贈他缽,令執送高紹義。他缽
乃偽邀紹義出獵,使誼候著,掩他不備,執還長安,堅因赦文甫下,免紹義死,流徙蜀中。
紹義憂鬱成瘵,不久即亡。了結高齊,繳足前文。
堅擅改正陽宮為丞相府,引司武上士鄭賁為衛,潛令整頓兵仗,隨堅入相府中。賁又召
公卿與語道:「公等欲求富貴,宜即隨行。」公卿相率駭愕,互謀去就,不意衛兵大至,迫
眾隨入相府。眾不敢違,相偕至正陽宮,又為門吏所阻,被賁籐目叱去,堅乃得入。賁遂得
典丞相府宿衛,鄭譯為丞相府長史,劉璆為司馬。御正下大夫李德林,自齊入周,嘗司詔
誥,堅知他文藝優長,特召入與語道:「朝廷賜令總文武事,經國重任,今欲與公共事,願
公勿辭!」德林答道:「願以死奉公!」堅聞言大喜,即令德林為府屬。內史大夫高熲,明
敏有識,習兵事,多計略,堅又引為司錄,遂改革秕政,豁除苛禁,刪略舊律,更作刑書要
制,奏請施行。躬履節儉,政尚清簡,中外被他籠絡,相率歸心。漢王贊常居禁中,與幼主
闡同帳並坐,有所議論,當然主謀。堅尚以為忌。相府司馬劉璆,為堅設法,特飾美妓數
人,親送與贊。贊少年貪色,喜得心花怒開,便視璆為好友,嘗相往來。璆因說贊道:「大
王系先帝介弟,時望所歸,孺子幼沖,豈堪大事!今先帝甫崩,群情尚擾,王且歸第,待事
寧後,入為天子,乃是萬全計策呢。」贊信為真言,便出居私第,日與美妓飲酒取樂,不問
朝政。
那時內外政權,都歸左大丞相楊堅。堅遂欲篡周祚,夜召太史中大夫庾季才問道:「我
以庸材,受茲顧命,天時人事,卿以為何如?」季才已知堅意,順口答道:「天道精微,不
能臆察,惟卜諸人事,符兆已定,季才縱言不可,公豈復得為巢、許麼?」巢父、許由皆古
隱士。堅沉思良久道:「誠如君言。」堅妻獨孤夫人為前衛公獨孤信女,亦密語堅道:「大
事至此,勢成騎虎,必不得下,宜勉圖為要!」欲作皇後耶?抑欲報父仇耶?堅很以為然,
特恐相州總管蜀國公尉遲迥,為周室勳戚,迥母為宇文泰姊。位望素重,或有異圖。乃使迥
子魏安公惇,□詔至相州,飭令入都會葬,另派上柱國韋孝寬為相州總管,即日啟行。
迥得詔書,料知堅謀篡逆,未肯應召,但遣都督賀蘭貴,往候韋孝寬。孝寬行至朝歌,
與貴相遇,晤談多時,見貴目動言肆,察知有變,因稱疾徐行,且使人至相州求取醫藥,陰
伺動靜。迥即令魏郡太守韋藝,持送藥物,並促孝寬蒞鎮,以便交卸。藝系孝寬兄子,與迥
相善,及見孝寬,但傳述迥命,未肯實言。孝寬再三研詰,仍然不答,乃拔劍起座,竟欲斬
藝,藝不覺大駭,始言迥有詭謀,不如勿往。孝寬即挈藝西走,每過亭驛,盡驅傳馬而去。
且語驛司道:「蜀公將至,宜速具酒食!」驛司依言照辦。過了一日,果有數百騎到來,為
首的並非尉遲迥,乃是奉迥所遣的將軍梁子康,陽言來迎孝寬,實是追襲孝寬。驛中已無快
馬,只有盛饌備著,子康也是個酒肉朋友,樂得過門大嚼,聊充一飽。那孝寬叔侄,已早馳
入關中去了。孝寬不謂無智,但助堅篡周,終屬非是。
楊堅聞孝寬脫歸,再令侯正破六韓裒,詣迥諭旨。並密貽相州長史晉昶等書,囑令圖
迥。迥察洩隱情,殺裒及昶,遂召集文武官民,登城與語道:「楊堅自恃後父,挾持幼主,
擅作威福,逆跡昭彰,行路皆知,我與國家誼屬舅甥,任兼將相,先帝命我處此,寄托安
危,今欲糾合義勇,匡國庇民,君等以為何如?」大眾齊聲應命。迥乃自稱大總管,起兵討
堅。堅即令韋孝寬為行軍元帥,輔以梁士彥、元諧、宇文忻、宇文述、崔弘度、楊素、李詢
等七總管,大發關中士卒,往擊尉遲迥。孝寬方才起行,雍州牧畢王賢,明帝毓長子。恰潛
與五王同謀,五王即趙、陳、越、代、滕諸王。意欲殺堅,偏為堅所察覺,誣賢謀反,將賢
捕戮,並及賢三子。只因外亂方起,未便盡殺五王,但佯作不知,且令秦王贄為大塚宰,杞
公椿杞公亮弟,亮誅後,椿繼任。為大司徒,暫安眾心。一面調兵轉餉,專力圖外。
青州總管尉遲勤,系迥從子,初由迥貽書相招,勤把原書□送長安,自明絕迥。嗣聞
相、衛、黎、洺、貝、趙、冀、滄、瀛各州,俱與迥相聯絡,更兼榮、申、楚、潼各刺史,
亦應迥發難,單剩青州一隅,孤懸海表,如何抵擋得住,乃亦答覆迥書,願同戮力。迥又遣
使聯結并州刺史李穆,穆子士榮,勸穆從迥。穆獨不願,鎖住來使,封上迥書。堅使內史大
夫柳裘,馳驛慰穆,與陳利害,又使穆子左侍渾,往布腹心。穆即遣渾還報,奉一尉斗與
堅,囑渾致詞道:「願執持威柄,尉安天下!」還有十三鐶金帶,亦令渾帶去持贈,十三鐶
金帶,是天子服,明明是陰寓勸進的意思。專冀富貴,不顧名義。堅當然大悅,答書道謝,
並令渾詣韋孝寬軍前,詳述穆意,免得孝寬後顧,好教他銳意前進。穆兄子崇為懷州刺史,
本欲應迥,後知穆已附堅,慨然太息道:「闔門富貴,至數十人,今國家有難,竟不能扶傾
定危,尚何面目處天地間呢!」話雖如此,怎奈孤掌難鳴,沒奈何遷延從事。迥再招東郡守
於仲文,仲文不從,迥即令大將軍宇文冑、宇文濟,分道攻仲文。仲文不能守,棄郡奔長
安,妻孥不及隨奔,盡被殺斃。迥又遣大將軍檀讓略地河南,楊堅因命於仲文為河南道行軍
總管,使擊檀讓。另調清河公楊素,使擊宇文冑、宇文濟。並自為都督中外諸軍事。會鄖州
總管滎陽公司馬消難,亦因身為後父,願保周室,亦舉兵應迥。消難女為幼主闡後見前。堅
乃復遣柱國王誼為行軍元帥,出攻消難。軍書旁午,日無暇晷,更兼天氣盛暑,將士出發,
亦未能兼程急進,害得楊堅欲罷不能,免不得日夕憂煩。
趙王招等入長安後,已見堅懷不軌,常欲殺堅,自畢王賢被殺,心愈不安,乃想出一
法,邀堅過飲。堅亦防招下毒,特自備酒餚,令左右擔至招第,方才敢往。招引堅入寢室,
使堅左右留住外廂,惟堅從祖弟大將軍弘,及大將軍元冑,隨堅入戶,並坐戶側,招與堅同
飲,酒至半酣,招拔佩刀刺瓜,接連啖堅。元冑瞧著,恐招乘勢行刺,即挺身至座前道:
「相府有事,不便久留,請相公速歸!」招怒目呵叱道:「我方與丞相暢敘,汝欲何為?」
冑亦厲聲道:「王欲何為?敢叱壯士!」招始佯笑道:「我有甚麼歹意?卿乃這般猜疑。」
因酌酒賜冑,冑一飲而盡,站立堅旁。彷彿鴻門會上時。招與堅續飲數觥,偽醉欲嘔,將入
後閣,冑恐他為變,扶令上坐,至再至三。招復自稱喉渴,令冑就廚取飲,冑仍屹然不動。
適滕王□後至,堅降階出迎,冑乃得與堅耳語道:「事勢大異,可速告歸!」堅答道:「彼
無兵馬,何足為慮!」冑又低聲道:「兵馬統是彼物,彼若先發,大事去了!冑不辭死,恐
死無益!」堅似信非信,重複入座。冑格外留意,忽聽室後有被甲聲,亟扶堅下座道:「相
府事繁,公何得流連至此?」一面說,一面扯堅出走,招不禁著急,亦下座追堅。冑讓堅出
戶,呼弘保堅同行,自奮身擋住戶門,不令招出。小子演述至此,隨筆寫成一詩道:
欲為壯士貴爭名,保主何如保國誠!
當戶雖然資大力,公私兩字欠分明。
畢竟楊堅如何脫身,待看下回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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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主贇淫昏失德,並立五後,其最稱丑穢者,為西陽公溫妻尉遲氏。溫父亮為贇從祖
兄,溫妻尉遲氏,贇之從祖侄婦也。尉遲氏有美色,贇乘其入朝,灌酒使醉,逼而淫之,亮
因此謀叛,禍及一門,尉遲氏被迫入宮,公然為後。贇之不道,原不足責;尉遲氏不能保
身,復不能保家,甘心受污,侈服翬翟,以視春秋時之懷嬴,其猶有愧辭乎?及昏君畢命,
仍出為尼,嗟何及哉!尉遲迥累世貴戚,地居形勝,憤堅專擅,誓眾興師,不可謂非忠義
士。司馬消難,亦舉兵響應,名正言順,事若可成。然試思淫暴如贇,寧尚能澤及後嗣耶!
天意亡周,人力亦烏能挽之?徒見其倏起倏敗而已。然如尉遲迥之為國死義,亦足垂千古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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