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史演義
第八十五回 據湘州陳宗殉國 撫嶺表冼氏平蠻

    卻說晉王廣系念張麗華,馳詣建康,途中聞高熲違命,竟把麗華殺死,不由的驚憤道:
「古雲無德不報,我必有以報高公。」言下猶恨恨不已。及既入建康,高熲等上前迎接,廣
雖心恨高熲,面上卻不露聲色,仍然照常相見,隨即慰勞三軍,安撫百姓,一面拿住施文
慶、沈客卿、陽惠朗、徐哲、暨慧景五人,責他蔽主害民,一並斬首,即令高熲與元帥府記
室裴矩,收圖籍,封府庫,所有金帛珍玩,廣皆不取。當時軍民人等,統說晉王賢德,哪知
他是沽名釣譽,籠絡人心呢。隱伏下文。
    賀若弼先期決戰,違背軍令,廣收付屬吏,並遣使馳驛奏聞。隋主聞江南已平,很是欣
慰,且傳詔示廣,謂:「平定江表,功出韓、賀二人,不應吹求微疵,可將功抵罪,各賜帛
萬匹。」又別詔褒美韓、賀,並及前敵各將士。陳使許善心,尚留隋客館中,隋主堅遣人相
告,謂陳已滅亡,可歸誠我朝。善心不禁大慟,改著縗服,就西階下席草危坐,東向涕泣,
三日不移。隋主復頒敕慰唁,越日又有詔至館,命為通直散騎常侍,賜衣一襲。善心號哭盡
哀,乃入房改服,出就北面,垂淚再拜,受隋敕書。既願事仇,何必如許做作。翌晨,詣闕
謝敕,伏泣殿下,悲不能興。隋主顧左右道:「我平陳國,只幸得此人,彼能懷念舊君,他
日即我朝純臣呢。」遂諭令平身,入直門下省,善心泣拜而退。從此遂低首下心,長作隋朝
臣僕了。含蓄不盡。
    陳水軍都督周羅□,與郢州刺史荀法尚,尚守江夏。隋秦王俊督三十六總管,及水陸十
余萬眾,屯駐漢口,不得前進。陳荊州刺史陳慧紀,又遣內史呂忠肅進據巫峽,鑿巖系鍊,
鎖住上流,堵遏隋師,且自出私財,充作軍用。隋清河公楊素,麾兵奮擊,與忠肅大小四十
余戰,忠肅踞險力爭,殺死隋兵五千餘人。嗣聞建康被困,士無鬥志,楊素乘間猛攻,忠肅
不能固守,棄柵南奔,退據荊門境內的延洲,素駛舟追擊,大破忠肅,俘得甲士三千餘人,
忠肅孑身遁去。於是陳慧紀亦自知難守,毀去儲蓄,引兵東下。巴陵以東,盡為隋有。陳晉
王叔文方卸任湘州,還至巴縣,慧紀欲推為盟主,號召沿江各軍,入援建康,偏被隋秦王俊
軍阻住。叔文又率巴州刺史畢寶等,向俊請降。慧紀徒望東慨歎,無計可施。
    會建康已平,晉王廣命陳叔寶作書,招諭上江諸將,諸城聞風解甲。周羅□與諸將大哭
三日,放兵散馬,乞降俊軍。陳慧紀勢孤力蹙,也只好出降,上江皆平。隋將王世積在蘄
口,移書告諭江南諸郡,江州、豫章,依次降隋,隋遂撤去淮南行省,但命諸將分途略定。
陳吳州刺史蕭麀,自梁投陳,料知隋不相容,獨募兵抗隋。隋大將軍宇文述等,引兵進擊,
麀連戰皆敗,竟為所擒。東揚州刺史蕭巖,以會稽降,述將他弟兄並入囚車,押解長安。隋
主堅責他負國忘恩,立命處斬。了結巖、麀,顧應八十三回。
    獨湘州刺史岳陽王陳叔慎,系高宗頊第十六子,年甫十八,方才蒞任,城中將士,聞隋
軍已據荊門,相距不遠,相率謀降。叔慎設宴廳中,召集文武僚吏,舉酒相屬道:「君臣大
義,就此掃地麼?」長史謝基,投袂起座,伏地嗚咽,助防遂興侯陳正理,陳宗室。亦慨然
起語道:「主辱臣死,諸君獨非陳臣麼?今天下有難,正當見危授命,就使無成,尚見臣
節,今日不宜再誤,宜力圖恢復,後應者斬!」眾聞此言,乃齊聲許諾,自是刑牲結盟,誓
同生死。適隋將龐暉,奉楊素命,招撫湘州,正理與叔慎商定密計,遣人□詐降書,往迎龐
暉。暉貿然馳至,叔慎伏甲待著,一俟暉入城門,發伏執暉,斬首徇眾。暉手下有數十人,
也同時拘住,殺得一個不留。叔慎親至射堂,募集兵士,數日間得五千人。衡陽太守樊通,
武州刺史鄔居業,皆舉兵入助。隋正命薛冑為湘州刺史,道過荊州,得見楊素,已知湘州拒
命,便與素部下行軍總管劉仁恩,會師進攻。行至湘州城下,陳正理、樊通督兵迎戰,兩下
相交,隋軍比守軍加倍,且都是慣戰健卒,哪裡是陳、樊二人所能抵擋?戰不多時,守兵四
潰,陳、樊逃回城中,門未及闔,薛冑已加鞭追入,順手一槊,擊斃樊通。隋軍一擁而上,
突進城中,先擒正理,次擒叔慎。劉仁恩不欲收兵,即往擊橫橋。橫橋為鄔居業屯守地,當
下拒戰失利,也為所擒。三人俱被解至漢口,秦王俊詰問數語,叔慎詞色不撓,即為所害。
正理、居業,相繼受刑。叔慎雖死,義烈可風。湘州已下,進略嶺南,高涼郡太夫人冼氏,
威愛素孚,望重嶺外。子石龍太守馮僕,壯年不祿,竟爾去世。回應第七十六回。僕長子
魂,尚在少年,賴冼太夫人主持郡事,所有嶺南數郡,畏服如初。及陳為隋滅,嶺南未有所
屬,便奉冼太夫人為主,稱為聖母,保境安民。陳豫章太守徐迴,自豫章奔據南康,意欲聯
結嶺南,獨霸一方。隋命柱國韋洸等持節安撫,為洸所拒,洸等不得進,晉王廣因嶺南未
平,復令叔寶作書,往貽冼太夫人,諭以陳亡,使她歸隋。冼太夫人,乃召集首領會議,相
對慟哭,結果是慎重民命,決迎隋使,乃遣馮魂率眾迎洸。洸已調動軍士,擊殺徐迴,湊巧
馮魂來迎,遂馳至廣州,慰諭諸郡,略定嶺南。表馮魂為儀同三司,冊封冼太夫人為宋康郡
夫人。衡州司馬任瓖,勸都督王勇據嶺南,求陳氏子孫,立以為帝。勇不能用,率部眾降
隋。瓖棄官自去,於是陳地悉入隋朝,得州三十,郡一百,縣四百,陳亡。總計陳自武帝篡
梁,至叔寶止,共歷五主,凡三十二年。且由晉元帝東渡,偏安江左,中閱東晉、宋、齊、
梁、陳五朝,共得二百七十三年,始為北朝所並,中國復歸統一。唐李延壽作《南北史》把
隋朝列入《北史》中,無非因他起自朔方,脫胎北周,後又僅得一傳,便為李唐所滅,所以
因類相聚,不復另起爐灶。小子就遵循故例,隨筆敘下,看官不要疑我界劃不明,模糊了事
呢。再顧本書卷首,並將南北紀年敘清起訖,一筆不漏。
    閒文少敘。
    且說晉王廣振旅將歸,奉詔毀平建康宮闕,俾民耕墾,更就石頭城增置蔣州,派吏置
兵,俱已就緒,乃奏凱還朝。所有陳叔寶以下,如後妃子女、公卿大臣,一並帶歸。水陸相
繼,纍纍不絕,隋主堅親至驪山,慰勞旋師諸軍,並入長安,獻俘太廟。陳叔寶為首列,王
公將相,並乘輿服御,天文圖籍等,依次繼進。兩旁用鐵騎夾道,由晉王廣、秦王俊引入廟
中,獻告如儀。禮畢入朝,晉授晉王廣為太尉,特賜輅車乘馬,袞冕圭璧。廣謝恩而出。越
日,由隋主堅坐廣陽門觀,召見陳叔寶等,使納言宣詔撫慰,又令內史傳敕,責他君昏臣
佞,乃至滅亡。叔寶及王公大臣,並惶懼伏地,不敢答詞。屏息良久,始下赦書。叔寶舞蹈
謝恩,余眾亦隨著叩謝。惟陳司空司馬消難,前曾得罪奔陳,此次陳、隋交戰,受任大監
軍,一籌莫展,也為所虜。隋主堅本欲加誅,因消難嘗為父執,權從末減,特免他死罪,配
為樂戶。甫閱二旬,又加恩釋免,特別引見,消難未免增慚;年又垂老,未幾即死。魯廣達
自悼國亡,遇疾不醫,也即病終。
    隋主堅再御廣陽門,賜宴將士,門外堆滿佈帛,直達南郭,按班賞賜,計用三百余萬
匹,封楊素為越國公,賀若弼為宋國公,各賜金寶。惟韓擒虎為有司所劾,說他馭下不嚴,
士卒在建康時,嘗淫污陳宮,所以不得爵賞。擒虎心甚不平,遂與若弼爭功御前,若弼道:
「臣在蔣山死戰,破陳銳卒,擒陳驍將,震揚威武,遂平陳國,韓擒虎並未劇戰,怎得與臣
比功?」擒虎道:「本奉明旨,令臣與弼同時合勢,進取偽都,弼乃先期進兵,遇賊即戰,
致將士傷斃甚多,臣但率輕騎五百,直搗金陵,降任蠻奴,注見前。執陳叔寶,據府庫,傾
巢穴,弼至夕方扣北掖門,由臣開關納入。據此看來,弼功何在,尚得與臣比論麼?」彷彿
晉初渾浚。隋主堅溫顏與語道:「兩將俱為上勳,休得相爭。」乃進擒虎位上柱國,賜帛八
千匹,但仍未得封公。擒虎乃退。
    隋主又召入高熲,面授上柱國,進爵齊公,賜帛九千匹,且面諭道:「公伐陳後,有人
誣稱公反,朕已將他斬訖。君臣道合,豈青蠅所得相間麼?」熲再拜稱謝。隋主又使與若弼
論平陳事,熲答說道:「賀若弼先獻十策,後在蔣山苦戰破賊,功勞甚大。臣乃文吏,怎敢
與大將論功?」隋主大笑道:「讓德如公,真不可多得了。」嗣命秦王俊為揚州總管,都督
四十四州軍事,使鎮廣陵,令晉王廣還鎮并州。陳都官尚書孔范,散騎常侍王瑳、王儀,御
史中丞沈瓘,統是誤國佞臣。晉王廣尚未加罪,至是由隋廷按查得實,投諸四裔,以謝吳、
越。陳叔寶留寓隋都,尚蒙優待,惟宮人姊妹,多被沒入掖廷,一妹進宮為嬪,就是將來的
宣華夫人,一妹由隋主賜與楊素,一妹賜與賀若弼。叔寶全不在意,惟屢與監守官言,求一
官號。監守官上白隋主,隋主堅微哂道:「叔寶全無心肝。」說著,又問叔寶平日何事?監
守官答稱:「叔寶常醉,少有醒時。」隋主又問他飲酒若干?監守官又答道:「每日與子弟
共飲,約需一石。」隋主驚詫道:「一石如何使得,須要他節飲方好。」監守官應旨欲退,
隋主又與語道:「隨他罷,否則叫他如何過日?」因即命陳氏子弟,分置邊州,使給田業,
作為生計。又常給叔寶衣食,且隨時引見,班同三品。並授陳尚書令江總,為上開府儀同三
司。陳僕射袁憲,驃騎將軍蕭摩訶,領軍任忠,為開府儀同三司。陳吏部尚書姚察為秘書
丞。袁憲素有清操,且建康被陷,百官逃散,惟憲尚留住殿中,此事已為隋主所聞,隋主以
為江表稱首,陳散騎常侍袁元友,屢諫叔寶,隋主嘉他忠直,亦擢拜為主爵侍郎。隋主又嘗
語群臣道:「平陳時候,我悔不殺任蠻奴,彼受人榮祿,兼當重寄,不能橫屍徇國,乃雲無
所用力。古有衛弘演納肝,見列國時代。今乃有此任蠻奴,相差真太遠了。」既知任忠不
忠,奈何授為開府?況任忠以外,又有誤國之江總,不誅而賞,俱屬謬誤。及陳水軍都督周
羅□,入見隋主。隋主許以富貴,羅□垂涕答道:「臣荷陳氏厚遇,坐視淪亡,無節可紀,
今得免死,已沐陛下厚賜,還想甚麼富貴呢?」隋主頗為嘉歎,竟授為上儀同三司。南北混
一,朝野清平,乃令武夫子弟,一體學經,所有民間甲仗,悉皆除毀。
    賀若弼自矜前功,備述平陳計畫,稱為御授平陳七策,呈入殿廷。隋主堅不願披閱,當
即發還,且語若弼道:「公欲發揚我名嗎?我不求名,公可自載家傳。」若弼授書,懷慚退
去。左衛將軍龐晃等,入譖高熲,俱被隋主叱退,並召語熲道:「獨孤公可比一鏡,每被磨
瑩,皎然益明。」看官!你道隋主何故呼熲為獨孤公?原來熲父賓嘗為獨孤信僚佐,賜姓獨
孤氏,所以呼為獨孤公,優禮不名。熲前為帥府長史,曾奉隋主意旨,向上儀同三司李德林
問計,轉授晉王廣。隋主堅因德林有功,加封郡公,已經宣詔。或語高熲道:「今若歸功李
德林,諸將必多憤惋,且公亦虛此一行了。」熲乃入白隋主,謂德林不應重賞,乃收回成
命。德林本恃才好勝,累年不得升級,已是憤懣不堪,至此又不得敘功,未免恨上加恨。當
時熲與蘇威,大蒙寵任,德林屢與蘇威異議,熲又嘗左袒蘇威,排斥德林。德林遂被黜為湖
州刺史,未幾復轉徙懷州,竟致病死。德林為三朝臣,死不足惜,但高熲亦未免縈私。楚州
參軍李君才,上書劾熲,隋主大怒,召君才入問。君才抗辭如故,益致隋主增惱,立命捶斃。
    隋主自平陳以後,免不得猜忌臣僚,往往密遣左右,覘視內外,察知微過,輒加重罪。
又患令史贓污,私令人賂遺金帛,得犯立斬。每在殿中捶人,鞭撻至死,不死亦即斬首。高
熲等屢諫不省,兵部侍郎馮基,亦再三切諫,方有悔意。然轉恨群臣不諫,又譴責數人。柱
國鄭譯,乘時貢諛,請修正雅樂。此子又來出頭。隋主命太常卿牛弘,國子祭酒辛彥之,博
士何妥等,會議音律。弘奏言中國舊音,多在江南,今既得梁、陳舊樂,請加修緝,以備雅
樂。所有後魏、後周等樂聲,未葉宮商,可悉令停罷。乃詔與許善心、姚察等,參酌訂正。
    樂尚未成,一聲遙警,江南各州郡,又復大亂。越州亂首高智慧,蘇州亂首沈玄會,皆
揭竿起事,自稱天子,東攻西掠,陷沒許多州縣,所有陳國故土,大半震動,幾乎前功盡
隳,南北又要分疆。筆亦不測。原來江東習成奢靡,歷代刑法,又多疏緩,自隋軍平陳,盡
反舊政,蘇威復作五教,使民傳誦,士民遂有怨言,並且謠諑紛紜,謂隋將盡徙南人,轉入
關中,於是民情益駭。至高、沈兩人作亂,百姓相率依附,奪城池,戕守令,且嘩然道:
「尚能使我誦五教麼?」這消息傳到隋廷,隋主當然憂慮,即遣越國公楊素,率兵南征。素
即日登程,將要渡江,先使部將麥鐵杖,夜乘葦廩,越江戰賊,還而復往,為賊所擒。賊使
三十人監守,鐵杖奪取賊刀,亂斫守役,三十人多被殺傷,脫械逃歸。素大加賞識,奏授儀
同三司,因即麾動舟師,自揚子津逾江擊賊。玄會敗走,追擒伏誅。素乘勝進攻越州,用裨
將來護兒為前驅,南下浙江,但見江東岸上,賊營編列,綿亙數十裡。江中賊船,亦不可勝
計。護兒用輕舸數百,直登江岸,襲破賊營,復順風縱火,煙焰蔽天。素麾眾繼進,大破智
慧。智慧逃入海中,走保閩越。
    素遣總管史萬歲,率兵二千,陸行逾嶺,堵截海岸,自率大艦浮海,奄至泉州,賊眾皆
散。智慧窮蹙無歸,由賊黨執送軍前,當然梟首。又分兵追捕余賊,約閱數旬,悉數蕩平。
惟史萬歲杳無音信,還道他全軍陷沒,因致消息不通。後由海中得一竹筩,內藏萬歲書函,
略言:「逾嶺越海,攻破溪洞無數,前後七十余戰,轉斗至千餘里,現已肅清海賊,指日北
返」等語。素大喜過望,因即班師。且上奏萬歲功績,隋主也為歎美,厚賜萬歲家屬。此外
平南諸將,自楊素以下,俱優敘有差。
    素既北歸,番禺夷人王仲宣,忽然起反,糾合叛眾,圍攻廣州。柱國韋洸,尚在廣州駐
節,急忙招募兵士,開城拒賊,賊勢甚是兇悍。洸與戰不利,退回城中,登陴督御,一面向
高諒乞援。冼太夫人遣孫馮暄領兵援洸。暄至衡嶺,遇著賊黨陳佛智,屯兵嶺上。佛智與暄
素來認識,彼此通問往來,竟將戰事擱起。冼夫人聞暄逗留,遣使執暄,拘系州獄,另遣孫
馮盎往襲佛智。佛智未曾防備,突見盎軍殺入,不及逃去,遂為所殺。時韋洸中箭身亡,副
使慕容三藏,代理軍事。隋廷亦遣給事郎裴矩,南行剿撫,矩至南康,發兵數千人,擊斬仲
宣別將,進至南海。可巧馮盎與三藏會合,擊走仲宣。冼夫人又親自接應,共至南海迎接裴
矩。矩聞冼夫人到來,卻也不敢生慢,更命軍士排班恭待。過了片刻,前驅已至,來了一位
少年軍將,唇紅齒白,燁燁有光,料知他就是馮盎,已足令人生羨,後面便是宋康郡冼夫
人,首戴金冠,身披銀鎧,上張錦傘,下跨介馬,前導騎士,後擁甲瑒,雖已年越花齡,尚
是春盈眉宇。矩不禁暗暗喝采,未與晤談,先已下馬待著。非寫裴矩有禮,實為冼夫人生
色。冼夫人老眼無花,忙令孫兒下騎,自己亦從容下鞍。當由慕容三藏,從後趨到,邀同冼
夫人及馮盎,上前見矩。彼此行過了禮,略談數語,便相偕回入廣州。矩因冼夫人望重嶺
南,請她一同巡行,安撫諸州。冼夫人絕不推辭,即同矩帶著兵士,出城巡撫。蒼梧首領陳
坦,岡州首領馮岑翁,梁化首領鄧馬頭,籐州首領李光略,羅州首領龐靖等,皆來參謁。矩
承製署為刺史縣令,還鎮舊部,各首領歡躍而去。
    嶺南復定,矩使人馳驛上聞,有詔拜盎為高州刺史,追贈盎祖寶為譙國公,冼夫人為譙
國夫人,特給印章,許開幕府,置官屬,得征發六州兵馬,便宜行事。且赦免馮暄前罪,拜
為羅州刺史。待裴矩歸朝後,復降敕褒美,賜帛五千匹。皇後獨孤氏,亦頒給服飾。冼夫人
並收貯金篋,並將梁、陳賜物,亦各藏一庫,每歲大會,皆陳列庭中,指示子孫道:「汝等
宜盡赤心向天子,我事三代主,唯用一好心,今賜物具存,便是忠孝的食報呢。」後來復撫
定俚獠,劾誅貪污,嶺南無不稱頌。至仁壽初年,才報壽終,隋廷謚為誠敬夫人。小子有詩
贊道:
    幾番平虜見奇功,嶺表揚仁眾口同。
    《南北史》中爭一席,休言巾幗不英雄!
    欲知隋朝後事,待至下回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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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隋文平陳,與晉武平吳相似,惟陳之亡,與吳不同,跡其情事,頗似蜀漢。劉禪樂不思
蜀,叔寶全無心肝,其類似一也;劉禪乞降,猶有北地王諶,叔寶被虜,猶有岳陽王叔慎,
其類似二也。故北地王諶死而蜀始亡,岳陽王叔慎死而陳始亡,特為標敘,正以存臣子之大
節耳。冼夫人保境拒守,得叔寶書,乃召集首領,相向慟哭,婦人猶知枕戈之義,叔寶何
心?乃稽顙隋闕,伈伈俔俔,為民吏羞乎?厥後為民命計,始迎隋使,及番禺之亂,發兵助
討,嗣復與裴矩巡撫諸州,易亂為治,嶺南之得免兵戈,未始非冼夫人之所賜也。本回敘冼
夫人處,亦特筆表明,借巾幗以勵須眉,作書者固隱寓深心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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