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史演義
第二十九回 裴總管出師屢捷 唐高宗得病告終

    卻說西突厥阿史那都支,陽受唐朝封命,暗中乃與吐蕃連和,侵逼安西。應二十七回。
廷議欲發兵往討,尚未裁決。是時裴行儉又經起用,行儉遭貶,見二十四回。累擢至吏部侍
郎,獨奮然獻議道:「現在吐蕃方強,李敬玄失律,劉審禮殉難,怎得更為西方生事?今波
斯王已死,嗣子泥涅斯,入質京師,何不遣使送歸,道出西突厥,乘便取虜,或可不勞而定
呢?」高宗准議,即令行儉冊送波斯王,兼安撫大食使。原來波斯國在突厥西南,漢晉時本
稱強國,至南北朝時,勢已浸衰。突厥勃興,嘗蹂躪波斯,波斯益困。西方又有一大食國,
陳宣帝時,出了一個摩訶末,一譯作謨罕默德。新創一教,自為教主,就是世俗所稱的回回
教祖。教徒甚眾,以傳播宗教為名,侵略鄰近,波斯適當沖途,遂不免受他憑陵,貞觀初
年,摩訶末死,後嗣仍遵舊旨,屢侵波斯西境。波斯東憂突厥,西逼大食,幾乎不能自存,
幸虧突厥為唐所滅,東顧少紓,只西境仍時虞侵擾,乃遣使入貢唐廷,求唐保護。唐廷因鞭
長莫及,虛與委蛇。
    既而波斯王伊嗣俟,被大食擊逐,竄死吐火羅。有子卑路斯,隨父避難,由吐火羅發兵
送歸。大食兵雖暫時解圍,始終不肯罷手。卑路斯無法可施,只得再向唐廷乞援。高宗正遣
使臣出赴西域,分置州縣,乃以疾陵城為波斯都督府,即拜卑路斯為都督;卑路斯遣子泥涅
斯入侍。調露元年,卑路斯死,泥涅斯應還國襲位,於是裴行儉擬乘著便通,往襲西突厥。
既已奉旨准行,又奏調肅州刺史王方翼為副。行經西州,正值盛暑,揚言俟秋涼再進。阿史
那都支,也恐唐軍襲擊,遣人偵探,及聞他待涼方行,樂得尋些快活,消遣光陰。正中裴公
之計。行儉卻號召四鎮即安西四鎮見二十六回及二十八回。酋長,假意與語道:「我生平最
喜畋獵,今正好趁著空閒,往獵一周,敢問何人願隨我去?」番眾以游獵為生,聽了此言,
所有酋長子弟,無不喜躍願從。行儉又道:「爾等既願同行,應該受我約束。」大眾又齊聲
應諾。行儉遂簡選萬人,勒成部伍,令他兼程前行,不得回顧。行近都支帳下,只隔十余
裡,便遣人問都支安否?都支突接唐使,不覺大駭,嗣見來使所言,很是和平,並未加責,
總道是不與為難,遂率子弟五百余人,往謁行儉。行儉佯表歡迎,暗中卻設伏待著。至都支
入營,一聲號令,伏兵齊起,竟將都支拿住,五百人統體被拘,竟一個兒不曾溜脫。只都支
有別帥遮匐,尚戍守西境,行儉復自率輕騎,掩殺過去。遮匐猝不及防,也只好束手出降。
行儉執住二酋,大功告成,便令泥涅斯自還國中,留王方翼駐安西,修築碎葉城,刻石銘
功,自押二酋還京師,入朝獻俘。
    高宗賜行儉宴,且面獎道:「卿提孤軍,深入萬裡,兵不血刃,擒夷叛黨,真所謂文武
兼備了。」遂授他禮部尚書,兼檢校右衛大將軍。阿史那都支等,錮死獄中。尋又遣行儉為
定襄道大總管,往討東突厥,隨筆遞入。先是東突厥破滅,曾遣殘眾三百帳至雲中城,由阿
史德氏為首領後來生齒漸蕃,特徙瀚海都護至雲中,改名雲中都護。見二十七回。阿史德氏
詣闕面陳,請援照番俗,立親王為可汗,統轄部民。高宗道:「今稱可汗,就是古時的單
於,可改稱雲中府為單于大都護府,令皇子殷王旭輪遙領便了。」阿史德氏歡躍而去,自是
數年無寇警。後來殷王旭輪,累徙封相王,易名為旦。就是前回的相王旦。
    所有單于大都護的兼職,也即撤銷。
    當裴行儉出使波斯時,單于府忽生叛亂,阿史德氏溫傅奉職二部,擅立阿史那泥熟匐為
可汗,反抗唐廷。塞北二十四州酋長,一並響應,北方大震。高宗命單于府長史蕭嗣業,及
右領軍衛將軍苑大智,右千牛衛將軍李景嘉等,統兵往征。嗣業等屢戰屢捷,恃勝而驕。會
值雨雪連綿,沙漠無行人,因閉營夜宴,毫不設備,誰料突厥兵竟傾寨前來,突入唐營。嗣
業倉猝先奔,眾遂大亂,喪亡無算。還是大智景嘉,引兵斷後,且戰且行,方得馳入都護府
中。高宗接得敗報,下詔嚴譴,流嗣業至桂州,免大智景嘉官,特令裴行儉為行軍大總管,
與豐州都督程務挺,幽州都督李文暕,總兵三十余萬,殺奔朔方。到了朔州,行儉語部將
道:「撫士貴誠,制敵尚詐,前時蕭嗣業有勇無謀,所以致敗,我豈可再蹈覆轍呢?」好謀
而成,是行軍要著。乃詐設糧車三百乘,每車選壯士五人,各持短刀強弩,蜷伏在內,外用
羸卒數百人護著,徐徐前行,別用精軍數千名,抄出旁路,擇險伏著,接應這假糧車。突厥
騎兵,登高遙望,見有糧車到來,飛步上前,就勢攻奪。羸卒棄車散走,一任虜騎運去。虜
騎驅就水草,解鞍牧馬,擬向車中取糧,不意壯士突出,一陣亂斫,殺斃虜騎多人,虜騎驚
走,復為伏兵所邀,殺獲幾盡。嗣是糧車往來,虜莫敢近。
    及抵單于府北,日暮下營,掘塹已周,行儉左右巡視,忙令將士移就高岡。諸將皆言士
卒已安,不宜再動,行儉道:「你等到了明日,自能分曉,快快移營為妙。」將士不敢違
慢,方才遷移,是夜風雨暴至,幾似山崩地塌一般,黎明俯視,見前所營地,水深丈餘,乃
相率驚服,各入帳問明緣由。行儉笑道:「自今但從我命,不必問所由知。」諸將皆默然而
退。此非行儉獨具神智,無非隨時小心,視有致雨之兆,所以移軍。及雨止水涸,行儉急命
進軍。到了黑山,泥熟匐奉職兩人,領著番騎前來接戰。行儉固壘不動,聽番騎前來突陣,
只准守,不准攻,待敵氣已餒,方傳出一聲軍令,命程李二將為左右翼,自為中軍,開營馳
擊,包抄過去,好似天羅地網,罩住番軍。奉職中矢受擒,泥熟匐還想脫逃,由行儉大呼
道:「活擒泥熟匐,賞萬金!殺死泥熟匐,賞千金!無論我軍與敵軍一例給賞。」番兵正苦
不得脫身,驀聞得這般軍令,便倒戈而入,立將泥熟匐刺死,持首乞降。行儉並不失信,即
將千金散給,用降兵為前導,進搗敵巢。阿史德溫傅,留守巢穴,聞泥熟匐等全軍覆沒,嚇
得魂膽飛揚,似飛的逃入狼山去了。
    唐廷遣戶部尚書崔知悌,馳往定襄,宣慰將士,且處置余寇,行儉乃引軍東歸。到了開
耀元年,溫傅又整繕兵甲,迎立頡利子阿史那伏念為可汗,再寇原慶二州,乃仍敕行儉往
征,副以左武衛將軍曹懷舜,及幽州都督李文暕。懷舜率步兵先行,遇伏念軍,伏念用詐降
計紿懷舜,懷舜不加防備,被伏念乘隙襲擊,棄軍而走,返至長城口,敵兵尚滾滾殺來。懷
舜只好括聚金帛,□賂伏念,與他約和,伏念乃北去。行儉至陘口,接得懷舜敗耗,按兵自
固,但遣使與伏念申盟,勸攻溫傅,一面復向溫傅致書,令拒伏念。兩人一行一守,未曾面
洽,遂墮入反間計,害得惶惑不定,行儉又探得伏念輜重。留在金牙山,遂密令輕騎掩擊,
竟得將輜重劫來,連伏念妻子,也一並拘到。伏念驚惶失措,走保細沙。行儉又使副將劉敬
同程務挺等,晝夜追躡,逼得伏念情急勢窮,乃遣使至軍前,情願執獻溫傅,自贖前愆。劉
敬同等限期執獻,果然伏念遵限,把那溫傅縛獻軍前,且偕敬同等詣行儉營,面行投誠。行
儉命隨同入朝,許他不死,伏念沒法,只得與溫傅同作俘虜,趨詣闕廷。你用詐降計,無怪
他人用誘降計。行儉入闕獻俘,面請赦免伏念,高宗已是允許,不意侍中裴炎,嫉行儉功,
奏稱伏念為程務挺等所逼,窮蹙乞降,並非本心,不如正法以免後患。高宗被他煽惑,竟命
將伏念溫傅,上同斬首。且因伏念受擒,功出程務挺等,止封行儉為聞喜縣公。同是姓裴,
還要遭忌,遑問他人。行儉歎道:「渾濬爭功,系晉初滅吳事。古今所恥,我亦何敢言功
哩?但恐朝廷殺降人,外人望風生畏,將不復來,這卻可慮。」因此稱疾不出。
    高宗以突厥告平,又因太子生男,名為重照,兩喜交集,復改元永淳,才經月余,西突
厥遺裔阿史那車薄,復率十姓造反,那時又要用著裴行儉,再令為大總管,指日出師。師尚
未發,行儉得病而終,年六十四,贈幽州都督,賜謚曰獻。行儉聞喜人,少工書法,草隸尤
佳,與褚遂良虞世南齊名。及長,練習戰陣,通陰陽歷術,每戰輒預知勝負,且雅善知人。
其時華陰人王勃楊炯,范陽人盧照鄰,義烏人駱賓王,均以文藝著名,傳揚海內。李敬玄尤
加器重,引示行儉,行儉私語敬玄道:「士當先器識,後文藝,勃等雖有才華,終嫌浮露,
怎得安享祿位?我恐他未必令終。惟楊子較為沈靜,可得令長,當不至有他患哩。」敬玄尚
未肯信。後來勃渡海墮水,驚悸致死。勃嘗陳《祥道表》,撰《鬥雞檄》,作《滕王閣
序》,垂名文苑。照鄰遇惡疾,憤不欲生,自沈穎水。曾著有《五悲文》。駱賓王為徐敬業
府僚,及敬業敗死,賓王不知所終,詳見下文。只有楊炯以盈川令終身,均如行儉所言。王
楊盧駱亦就此帶過。行儉所引偏裨,亦多為名將,破都支時,曾得一瑪瑙盤,廣二尺許,文
采燦然。出示將士,軍吏捧盤升階,誤跌致碎,嚇得心膽俱裂,叩頭不止。行儉笑道:「爾
非故意跌碎,何必如此恐慌呢?」言下毫無吝色。至戰勝回朝,所得賞賜,悉頒給部下,以
此行儉病歿,軍士鹹哀。有此名將,應該詳敘。
    惟西征少一統帥,急切不能出師,虧得安西都護王方翼,逆戰伊麗水上,擊破虜眾,斬
首千餘級。十姓酋長,糾眾再至,方翼又出兵熱海,與他對仗,流矢貫入臂中,他卻用佩刀
截去,仍復督戰,卒破勁敵,擒住番目三百余。車薄遠遁,西突厥復平。方翼系裴行儉裨
將,寫方翼處,尚是寫行儉處。那東突厥余黨阿史那骨篤祿,阿史德元珍等,忽招集潰亡,
據住了黑沙城,復寇并州,及單于府北境,殺嵐州刺史王德茂,分兵四掠。唐廷又起薛仁貴
為右領軍衛將軍,兼檢校代州都督。仁貴率兵至雲州,截擊元珍。元珍見唐軍陣內,現出薛
字旗號,不由的驚異起來,便出馬大呼道:「唐將何人,敢來與我戰麼?」仁貴在陣後應聲
道:「大唐將軍薛仁貴,豈怕你這等毛賊?」元珍又道:「休來誑我!薛將軍已是坐罪被
流,早經身死,哪得復有第二個薛仁貴呢?」言未已,唐陣中突出一員大將,手提方天戟,
身騎紅鬃馬,長髯豐額,矍鑠精神,瞋目顧元珍道:「本帥薛仁貴,奉天子命,特來剿滅汝
等毛賊。汝知本帥厲害,應該自縛來降,奈何反說我已死?汝且仔細一認!本帥是否誑
汝?」說著,又脫去兜鍪,令他認明。元珍不覺失色,策馬返奔,番眾下馬羅拜,且拜且
退。仁貴乘勢進擊,殺得他東逃西竄,似風捲殘雲一般,霎時間掃得精光了。仁貴大捷而
還,至代州得病,旋即逝世。高宗聞訃,追贈左驍衛大將軍,令有司供給喪轝,護喪歸裡。
子訥亦有勇名,後文再表。仁貴為當時驍將,故詳記始末,俗小說中謂子名丁山,得婦竇仙
童樊梨花等,俱有神術,事皆虛誕,故連及仁貴子訥以辨明之。此時吐蕃亦入寇河源,唐侍
御史婁師德,出任河源軍經略副使,與吐蕃兵角逐白水澗旁,八戰八克,虜為奪氣,相率引
去。高宗擢師德為比部員外郎,兼左驍騎郎將,師德表辭兼職,有詔說他材兼文武,不得固
辭。師德系鄭州原武人,以進士出身,轉歷武階,度量弘遠,智勇深沈。自裴行儉去世後,
能文能武的唐臣,要推這婁師德了。總計唐室御夷攘狄,除太宗手自芟夷外,全賴這班武臣
猛將,佐定天下。高宗雖然庸弱,還有好幾個宿將留遺,出平外亂,所以太宗高宗時代,大
唐聲威,遍及四隅。當時依次置都護府,鎮撫東南西北,都護府下有都督,有刺史,都督轄
府,刺史轄州,都護統由唐廷派遣,都督刺史,往往就地選任,凡番部酋長,多充是職。小
子前已逐回分敘,茲並總揭一表,開列六都護府如下:
    (一)安東都護府。初治朝鮮之平壤城,後移至遼河沿岸之遼東城。(二)安北都護
府。初治郁督軍山之南麓狼山府,後移陰山之麓中受降城。
    (三)單于都護府。治山西之大同府,西北之雲中城。
    (四)北庭都護府。治天山北路之庭州。
    (五)安西都護府。治天山南路之焉耆。
    (六)安南都護府。治嶺南之交州。
    這東西南北四隅,惟南方用兵最少,不戰自服。諸小國陸續入朝,如占婆真臘扶南闍婆
室利佛逝等國,俱通使唐廷,唐朝威力,可算得古今少有了。就是海外諸國,亦多因海陸交
通,通商傳教,教派又有數種,匯錄如下:
    (一)襖教。系西洋人曾呂亞斯太所創,素尚拜火,故又稱拜火教,波斯人多宗之,後
來改宗回教。
    (二)摩尼教。系波斯人摩尼所創,源出拜火教,回紇人多宗之。(三)景教。即耶穌
教之一派。唐貞觀年間,波斯人阿羅本,□其經典來長安,太宗亦頗崇信。為建景教寺於京
師,高宗時更命各州設景教寺,後改稱大秦寺。
    (四)回教。即摩訶末教,盛行於大食國,見本回文首。(五)佛教。漢時已入中國,
唐玄奘求經天竺,□歸長安,佛教益興。
    日本僧道昭最澄空海等,亦入唐傳佛法,互證玄理。
    「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這是唐人所詠的詩句。當太宗高宗時,確有這
種景象,並非虛誇。高宗常往來兩都,外族亦隨地入覲,晚年武氏專政,也嘗御光順門,令
四夷覲見,已與皇帝相似。嗣後成為常例。武氏且攛掇高宗,遍封五岳,乃命在嵩山南麓特
築奉天宮。監察御史裡行李善感入諫道:「陛下前封泰山,告太平,致群瑞,已足與三皇五
帝比隆,近來年谷不登,餓莩載道,四夷交侵,兵車屢出,還請陛下恭默思道,修德禳災,
若再廣營宮室,勞役不休,恐天下失望,反為不美呢。」高宗雖也有三分明白,但內為武氏
所制,不能自主,只好置諸不理。惟自褚遂良韓瑗死後,中外均莫敢進言,差不多有二十
年,至善感始陳讜論,時人稱為鳳鳴朝陽。不沒諫臣。但言不見從,終歸無益。
    武氏外好舖張,內肆毒虐,貶置杞王上金,及鄒王素節,又逼死曹王明,鎮日裡行兇逞
威,暗無天日。杞王上金,系高宗妃楊氏所生,武氏有己無人,恨母及子,因把他削奪封
邑,安置澧州。素節為蕭淑妃所生,淑妃冤死,出素節為申州刺史,素節著《忠孝論》,表
明己意,倉曹參軍張柬之,密封上聞,欲高宗保全素節,偏為武氏所見,益加怒意,陰嗾廷
臣誣他受贓,徙置袁州。曹王明乃太宗少子,母為巢刺王妃,曾見前文。永隆中,曾坐太子
賢事,降封零陵王,謫居黔州。都督謝祐,陰承武氏意旨,逼令自殺。還有英王哲妃趙氏,
為高祖女常樂公主所出,高宗待公主頗厚,武氏又加猜忌,遷怒英王妃,把她幽閉,不給火
食,活活的餓死禁中。親子可殺,何況子婦。且逐妃父趙瓖,出為括州刺史,令公主隨夫至
官,不准入朝,另納韋玄貞女為英王繼妃。
    武氏生四子一女,女封太平公主,獨能得母歡。儀鳳中,吐蕃請公主下嫁,武氏不欲愛
女遠行,乞為道士,以拒和親,既而公主服紫袍,系玉帶,首戴巾幘,入侍親前,且歌且
舞。武氏大笑道:「兒非武官,何為著此服飾,莫非瘋了不成?」公主答道,「何妨轉賜駙
馬。」急欲出嫁,故有後文許多穢聞。高宗聽了女言,已知微意,遂擇薛瓘子紹為婿,令公
主下嫁。紹母即太宗女城陽公主,本適杜荷,見二十七回小注中。荷坐承乾事被誅,乃改嫁
薛瓘。瓘有三子,長名顗,次名緒,紹為最幼,生得面如冠玉,不讓潘安,所以高宗特為選
入,假萬年縣為婚館,門隘不能容翟車,有司毀垣以入。設燎遍途,道樾為枯。公主貌亦絕
倫,一對璧人,當然恩愛,不消細說。惟武氏聞顗妻蕭氏,緒妻成氏,均非貴族,意欲令二
瑀人易妻,顧語內侍道:「我女貴人,豈可與田捨女作妯娌麼?」勢利至此。語未畢,即有
一人接口道:「蕭氏系蕭侄孫女,也是國家的勳舊呢。」武氏聽了,才算把意見蠲除,不生
異議。蕭成二女倖免離婚,但看到後文事,我說還不如早離呢。
    到了高宗末年,又改元弘道;擬出封嵩山,駕幸奉天宮,忽然間頭眩目迷,幾不能視。
色慾大過,宜成此疾。侍醫張文仲秦鳴鶴道:「肝風上逆,須急用針砭,方可療疾。」武氏
本伴駕同行,至此亦在帝側,便發怒道:「二人可斬,龍體豈可針刺麼?」張秦二人,碰了
幾個釘子,慌忙伏地磕頭。高宗道:「醫官為療疾起見,何足言罪?我頭眩愈甚,快與我針
治好了。」兩人才敢起身,一再加刺,應手奏效。高宗喜道:「我目已明,難得有此妙手
呢。」武氏聞言,即起身拜天道:「這都是上天所賜,怎敢不敬謹拜謝?」拜畢,又轉身向
內,自負彩段百匹,賜給二醫。秦張謝恩而出,既而舊疾復作,仍苦迷眩,又欲召二醫針
治。武氏道:「可一不可再,針治究非良策呢。」乃請高宗還東都。看官!你道武氏種種言
行,是真心愛高宗麼?高宗年已半百,精力已衰,武氏年齡,比高宗尚大三四歲,偏她生得
豐采異常,望去尚是半老佳人,並不像五六十歲的形狀。就是枕席風光,不減情興,她因高
宗沒用,已看作眼中釘,表面上是禱祝高宗速瘥,背地裡恰咒詛高宗速死,老天有意從人
願,竟令高宗的頭眩病,日甚一日,至返東都後,且臥床不起,自覺甚危,遂詔太子哲監
國,命裴炎劉景先郭正一三人,兼東宮平章事,又越數日,疾已大漸,夜召裴炎等,入受遺
詔,當即歸天,享壽五十六歲,在位三十四年。改元至十有四次。永徽顯慶龍朔麟德乾封總
章鹹亭上元儀鳳調露永隆開耀永淳弘道。小子有詩歎高宗道:
    男子主剛女主柔,如何權力竟相侔?
    綱常倒置危機伏,禍始原來是聚麀。
    高宗已崩,太子哲即位,就是《唐史》上所稱的中宗皇帝。看官欲知中宗時事,待至下
回再詳。    
  前半回文字,兩敘裴行儉征虜,而王方翼薛仁貴婁師德事,即順次帶敘,蓋以裴為主,
王薛婁三人為賓,屬辭比事,獨分詳略,所以別當日之武功,說本回之文法,固非率爾操觚
者比也。中敘六都護一段,為前數回作一總束,俾閱者於目不暇接、腦不遑憶之時,得此揭
櫫,自覺了然,故看似閒筆,實為萬不可少之文字。下半回申述武氏之殘毒,簡而能賅,蓋
將述高宗之崩逝,故特就弘道先後年間,關於武氏之處置親屬,一概敘清,省得後文另起爐
灶,且於時事亦不致錯雜,而高宗之崩,乃可依次敘下,語在此而意在彼,此亦一文中賓主
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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