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龐勳聞吳迥敗退,再派許佶率眾數千助攻泗州。濠州賊將劉行及,拘殺刺史盧望
回,據有濠城,亦遣黨羽王弘立,引兵趨會。杜慆聞賊眾又至,告急鄰道。鎮海節度使杜審
權,遣都頭翟行約,率四千人救泗州,將抵城下,被賊迎頭邀擊,行約戰死,全部覆沒。淮
南節度使令狐綯,亦遣押牙李湘率兵往援,至洪澤湖,會同郭厚本袁公弁,進屯都梁城,與
泗州隔淮相望。賊眾既破翟行約,遂渡淮圍住都梁城,李湘揮兵出戰,為賊所敗,退入城
中,門不及閉,驟被賊眾搗入,把湘擒住。李湘前勸令狐綯,恰有先見,誰知他毫不耐戰?
郭厚本亦被拿獲,只袁公弁走脫,究竟是他腳長。許佶將郭李二人,械送徐州,龐勳大喜,
進據淮口,分派黨羽丁從實等,南寇舒廬,北侵沂海,破沭陽下蔡烏江巢縣,攻陷滁州,殺
刺史高錫望,又轉寇和州。刺史崔雍,引賊入城,登樓共飲,賊乘著酒興,大掠城中,屠害
兵民八百余人。都招討使康承訓,聞賊勢甚盛,由新興退還宋州,於是泗州孤立無援,糧又
垂盡,每人每日,僅得食薄粥數碗。義士辛讜,復願至淮浙求救,夜率敢死士十人,執長柯
斧,乘小舟潛出水門,斫入賊水寨中。賊不意官兵猝至,紛紛自亂,讜得奪路而去。詰旦,
賊始知讜僅十人,乃水陸分追。讜舟輕行速,急駛至三十裡外,方才得脫。至揚州見令狐
綯,又至潤州見杜審權,審權乃遣押牙趙翼,率甲士二千人,與淮南輸米五千斛,鹽五百
斤,往救泗州。讜又轉趨浙西,借給兵糧去了。
徐州南面招討使戴可師,恃勇輕進,率麾下三萬人,渡淮而南,迭破淮濱諸賊壘,直薄
都梁城。城中賊少,登城再拜道:「方與都頭議出降,請王師少退,當即投誠!」可師乃退
五裡下寨。及次日往探,已只剩一空城,守賊不知去向,他還道是賊眾畏己,恃勝生驕,毫
不設備。是日天適大霧,不防濠州賊將王弘立,引眾數萬,疾趨而至,縱擊官軍。官軍不能
成列,遂致大敗。將士傷斃兵刃,及溺死淮水,約二萬余名。器械資糧車馬,喪失殆盡。可
師亦為賊將所殺,傳首彭城。龐勳自謂天下無敵,縱情淫樂,掠得美婦數十人,日事荒耽。
賊幕周重進諫道:「驕滿奢逸,斷難成事,就使得亦必失,成亦必敗,況未得未成,怎宜出
此?」周重既知此理,奈何附賊?勳仍不省,安樂過冬。
次年為鹹通十年,唐廷授右威衛大將軍馬舉,繼任徐州南面招討使,又因王宴權畏敵不
進,將他撤回,改任泰寧節度使曹翔,代任徐州北面招討使。一面詔令河北諸鎮,發兵助
剿。魏博節度使何弘敬,時已去世,子全皞嗣為留後,奉詔出師,遣部將薛尤,率兵萬三千
人,進駐豐蕭,與曹翔駐滕沛軍,相為犄角。康承訓召集諸道兵馬,得七萬余人,自宋州出
屯柳子鎮,連營三十余裡。勳黨分戍四境,徐城中不及數千人,勳始恟懼,日夕募民為兵,
百姓不願應募,多半穴地潛處,冀免迫脅。勳不勝焦灼,調回各處戍卒,保守徐州。那時魏
博軍已戰勝豐縣,賊將王敬文敗走,陰蓄異謀,被勳誘歸殺死。海州壽州各路賊寇,亦多為
官軍殺敗。辛讜又借得浙西軍,到了楚州,賊眾尚水陸佈兵,鎖斷淮流,讜選敢死士數十
人,作為前驅,先用米船三艘,鹽船一艘,乘風直進,冒死奮鬥,任他矢石如雨,只是有進
無退。讜督敢死士用著大斧,砍斷鐵鎖,方得越淮抵城。城上守卒,已拚一死,忽見辛讜到
來,好似絕處逢生,歡呼動地。杜慆帶領將佐,出城相迎,握手涕泣,及入城後,登陴南
望,遙見舟師張帆東來,旗上標明浙西軍號,為賊所拒,帆止不進,讜挺身再出,復率敢死
士出城,駕船猛進,沖透賊陣。賊見他來勢猛銳,恰也畏避,讜得自由出入,迎浙西軍同入
城中。既而讜復率驍勇四百,往潤州乞糧,賊夾岸攻擊,經讜轉戰而前,力鬥百余裡,得至
廣陵,過家不入,逕向潤州乞得鹽米二萬石,錢萬三千緡,還至斗山。賊將密佈戰艦,截擊
中途,兩下鏖戰,自卯至未,不分勝敗。讜令勇士改乘小舟,分趨賊艦兩旁,用槍揭草,爇
火亂投。賊艦為火所燃,不戰自亂,讜得乘機殺出,安抵泗城。勇哉辛讜!
泗州既得軍糧,當然鞏固。龐勳以泗州地扼江淮,銳意進取,屢次益兵助攻,偏偏不能
如願。徐州又為康承訓所逼,累與交鋒,不得一利。承訓本是個庸帥,沒甚能耐,只朱邪赤
心部下三千騎,沖鋒陷陣,無堅不摧,所以賊兵屢敗。賊將王弘立,自淮口馳回,願率部眾
破承訓。恐無第二個戴可師。龐勳喜甚,即令他出渡濰水,往搗鹿頭寨。弘立夤夜進襲,潛
至寨邊,一聲呼嘯,將寨圍住。寨中固守不動,天已黎明,弘立督眾猛撲,滿擬滅此朝食,
誰知寨門一開,突出沙陀鐵騎,縱橫馳驟,無人敢當,賊眾披靡。寨中諸軍,又爭出奮擊,
殺得賊屍滿地,流血成渠。弘立單騎走免。官軍復追至濉水,溺賊無算,共斃賊二萬余人。
足報可師之敗,只恨失一弘立。龐勳以弘立驕惰致敗,意欲處斬,周重代為勸解,始令他立
功贖罪。弘立收集散卒,才得數百人,請取泗州自贖。勳乃添兵遣往,一面再括民兵,斂取
富家財帛,商旅貨賄,作為軍餉。民不聊生,始皆怨恨。
康承訓既破弘立,進薄柳子寨,與賊將姚周,大小數十戰,周支持不住,棄寨遁宿州。
宿州守將梁丕,與周有隙,開城賺入,將周殺死。勳聞報大驚,欲自將出戰,周重獻計道:
「柳子寨地要兵精,姚周亦勇敢有謀,今一旦覆沒,危如累卵,不如速建大號,悉兵四出,
決死力戰。且崔彥曾等久禁城中,亦非良策,請一律處決,藉絕人望。」絕計何益?許佶等
亦均贊成,遂殺崔彥曾及溫庭皓,並截郭厚本李湘手足,□示康承訓軍。乃命城中男子,盡
集球場,如匿居不出,罪至滅族。百姓無奈趨集,由勳選得壯丁三萬名,更造旗幟,自稱為
天冊將軍,授龐舉直為大司馬,與許佶等留守徐州。舉直系是勳父,勳以父子至親,不便行
禮,或說勳道:「將軍方耀兵威,不能顧及私誼。」乃令舉直趨拜庭前。勳據案直受,既已
無君,自然無父。待舉直受了印信,即麾眾出城,夜趨豐縣,擊敗魏博軍,更引兵西擊康承
訓,直趨柳子寨。可巧有淮南敗卒,自賊中奔詣承訓,報明賊蹤,承訓秣馬整眾,設伏待
著。勳令前隊先趨柳子,陷入伏中,四面齊起,把他擊退。至勳率後隊到來,正遇前隊敗
還,驚惶不知所措,哪禁得承訓帶著諸將,乘勝追擊,步騎踴躍,四蹙賊兵,勳部下皆系烏
合,只恨爹娘生得腳短,不及急走,頓時自相踐踏,殭屍數十裡。勳即脫去甲冑,改服布
襦,倉皇遁歸彭城。甫得喘息,那圍攻泗州的吳迥,也狼狽奔來,報稱為招討使馬舉所敗,
王弘立陣亡,自己獨力難支,只好解泗州圍,退保徐城。勳叫苦不迭,忽又接濠州急報,馬
舉由泗州圍濠,數寨被焚,請速濟師。勳急命吳迥往救濠州,迥出城自去。
康承訓既擊走龐勳,逐路進軍,迎刃即解。及抵宿州,環攻不克。宿州守將梁丕,因擅
殺姚周,為勳所易,改任張玄稔據守。玄稔與黨人張儒、張實等,分遣城中兵數萬,出城列
寨,倚水自固,似虎負隅。張實且貽書徐州,為勳設計道:「今國兵盡在城下,西方必虛,
將軍可出略宋毫,攻他後路,他必解圍西顧,將軍設伏要害,兜頭迎擊,實等出城中兵,追
躡後塵,前後夾攻,定可破敵。」勳正慮承訓進逼,更兼曹翔部將朱玫,拔豐縣,克下邳,
緊報日至,急得不知所措,鎮日間禱神飯僧,妄期冥佑。及既得實書,乃仍使龐舉直許佶留
守,自引兵出城西行,並復書返報張實。實與張儒日御官軍,官軍縱火焚寨,儒實兩人,沒
法抵禦,退保外城。承訓督軍攻撲,城上箭如飛蝗,射死官軍數千人,承訓暫退,但遣辯士
至城下,勸令降順。儒實等哪裡肯從?唯張玄稔系徐州舊將,陷沒賊中,心常憂憤,夜召親
黨數十人,密謀歸國,得眾贊成,乃令心腹張皋,出白承訓,約期殺賊,願為內應。承訓大
喜,厚待張皋,令返報如約。玄稔即使部將董厚等,埋伏柳溪亭,然後邀兩張入亭宴飲。酒
未及半,擲杯為號,董厚等持刀搶入,手起刀落,將兩張揮作四段,並搜殺兩張私黨,城中
大擾。玄稔出諭兵民,示以逆順利害,眾心才定。越宿開門出降,膝行至承訓前,涕泣謝
罪。承訓下座慰勞,親自扶起,即宣敕拜為御史中丞,餽賜甚厚。玄稔乃復進策道:「今舉
城歸國,四遠未知,請詐為城陷,引眾趨符離及徐州,賊黨不疑,定可悉數擒獲了。」承訓
允諾。承訓本無將才,惟收降玄稔,頗得推誠相與之術。玄稔還入城中,夜令部下負薪數千
束,擲積城下,一俟天明,燃火焚薪。九城陷伏,便率眾出趨符離,佯稱敗軍。符離守將,
開城納入,被玄稔一刀殺斃,號令兵民,勸諭歸國,眾皆聽命。玄稔收得兵士萬人,亟趨徐
州。龐舉直許佶,已有所聞,登陴拒守。玄稔引兵圍城,先諭守卒道:「朝廷但誅逆黨,不
殺良民,汝等奈何為賊守城?若尚狐疑,恐盡成魚肉了。」守卒聞言,或棄甲,或投兵,下
城遁去。崔彥曾故吏路審中,開門納官軍,龐舉直許佶,自北門出走。玄稔亟遣兵往追,得
斬舉直與佶。周重等赴水自盡,所有前戍桂州的叛卒,一一按名收捕;無論親屬,一概誅
夷,駢死至數千人,徐州乃平。
龐勳將兵二萬,自石山西出,沿途焚掠,雞犬不留。康承訓引步騎八萬,西向往擊,使
朱邪赤心為先鋒,追勳至亳州。勳正大掠宋毫,猝遇沙陀騎兵,不戰而潰,遁至蘄水,官軍
大集,縱擊賊眾,賊多溺死,勳亦斃命。越數日始得勳屍,梟首傳示,遠近賊寨,皆自殺守
將,次第請降。惟吳迥守住濠州,不肯歸命,馬舉屢攻未下,自夏及冬,城中食盡,甚至殺
人充食,吳迥乃突圍夜出,由舉勒兵追剿,殺獲殆盡。迥竄死昭義,一番叛亂,自是蕩平。
朝廷頒詔賞功,進康承訓同平章事,兼河東節度使,杜慆為義成節度使,張玄稔為右驍衛大
將軍,辛讜為亳州刺史,朱邪赤心特別召見,賜姓名為李國昌,授左金吾上將軍,即就雲州
置大同軍,賜以旌節,並處置徐州後事,乃在徐州設觀察使,統徐濠宿三州。惟泗州置團練
使,劃隸淮南,未幾復令在徐州置感化軍,特設節度使,以資彈壓。康承訓為廷臣所劾,說
他討龐勳時,一再逗撓,虛報功績,竟迭貶至恩州司馬,這也未免罪輕罰重了。
語淡旨永。
且說懿宗在位十年,也未立後,獨寵幸淑妃郭氏,氏生一女,數年不能言,忽張口說
道:「今日始得活了。」懿宗大為驚異,及年已長成,姿貌不過中人,獨得懿宗鍾愛,封為
同昌公主。右拾遺韋保衡,美秀而文,為郭淑妃所賞識,遂與懿宗熟商,願將同昌公主,嫁
與為妻。臨嫁時,盡出宮中珍玩,作為奩資,並在皇宮附近,賜宅一區,窗戶俱用雜寶為
飾,器皿一切,非金即銀,甚至井欄藥臼,亦由金銀制成,耗費約五百萬緡,所行婚儀,備
極奢華,就是從前太平安樂兩公主,與她相較,也幾乎稍遜一籌。韋保衡得此貴婦,當然奉
若天神,不敢少忤,除入朝辦事外,時常居處內宅,與公主敦伉儷歡。郭淑妃愛女情深,隨
時探問,或且留宴主第,深夜不歸,宮禁裡面,免不得生出一種謠諑,說是丈母女婿,也有
曖昧情事,這恐是捕風捉影,不足為憑,小子不敢妄斷,不過援據史傳,有聞必錄。不肯諷
蔑郭氏,便是下筆忠厚。當時懿宗愛妃及女,一任出入自由,毫不過問。韋保衡得遷授翰林
學士,鹹通十一年間,曹確罷相。韋氏快婿,竟得與兵部侍郎悰,戶部侍郎劉瞻,同時入
相,並握樞機。故相高璩早卒,徐商亦已罷去,楊收坐罪竄死,只路巖尚在相位。巖因保衡
是皇親國戚,格外交歡,遂與他串同一氣,表裡為奸。一班蠅營狗苟的臣僚,樂得趨承伺
候,希沐余光,遇有反對人物,群起彈擊,時人目他為牛頭阿旁,無非說他陰惡可畏,與鬼
相同。
但天下禍福無常,禍為福倚,福為禍伏,保衡尚主,僅及年餘,偏公主得了一種絕症,
臥床不起,醫官二十余人,同時診治,想不出甚麼起死回生的方法,勉強擬進一兩張藥方,
配服全不濟事,奄奄數日,玉殞香消。郭淑妃陡失愛女,當然痛悼,就是懿宗亦悲念不休,
自制輓歌,飭群臣畢和,又令宰相以下,盡往吊祭。追封公主為衛國公主,予謚文懿。一面
捕獲醫官二十余人,說他用藥錯誤,冤死公主,竟不令分辯,一並處斬。且將醫官親族三百
余人,悉數系獄。胡亂得很。宰相劉瞻,召集言官,囑令勸阻,言官以天威難測,各為保全
身家起見,不敢進陳。瞻乃自草奏牘,即日進呈,略雲:
修短之期,人之定分,昨公主有疾,醫官非不盡心,而禍福難移,竟成蹉跌。械系老
幼,物議沸騰,奈何以達理知命之君,涉肆暴不明之謗。
懿宗覽奏不悅,擱置不報。瞻又與京兆尹溫璋等力諫,頓觸懿宗怒意,將他叱出,旋即
出瞻為荊南節度使;貶璋為振州司馬。璋歎道:「生不遇時,死何足惜?」竟仰藥自殺。此
人亦未免過激。韋保衡又與路巖,共譖劉瞻,謂與醫官通謀,進投毒藥,遂再貶瞻為康州刺
史。巖意尚未愜,閱十道圖,見驩州去都最遠,因復竄瞻為驩州司戶。次年正月,葬同昌公
主,懿宗與郭淑妃,坐延興門,目送靈轝,慟哭盡哀。護喪儀仗,達數十裡,冶金為俑,怪
寶千計,此外服玩,多至百二十輿,錦繡珠玉,輝煌蔽日。樂工李可及作歎百年曲,率數百
人為地衣舞,用雜寶為首飾,絁八百匹,舞罷珠璣散地,任民拾取,所有服玩等件,悉置墓
中。這豈非暴殄天物,溺愛不明麼?
韋保衡座師王鐸,是王播從子,前在禮部校文,擢保衡進士及第。保衡因薦他入相,繼
劉瞻後任。鐸卻輕視保衡,議政時常有齟齬。路巖本與保衡聯絡,嗣因彼此爭權,兇終隙
末,遂被保衡進讒,出巖為西川節度使。巖出城時,路人爭以瓦礫相投,忍不住動起忿來。
適值權京兆尹薛能,前來送行,他不禁冷笑道:「京兆百姓,勞君撫治,今日我奉命西行,
百姓卻以瓦石相餞,可謂治績昭彰了。」薛能答道:「宰相出鎮,不一而足,府司從未發人
防護,人民亦從無瓦礫相加,奈何今日公行,演此惡劇?這還當由公自問,究竟為何取怨人
民?」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薛能可謂善言。巖被他一詰,反覺滿面懷慚,踉蹌而去。及行
抵任所,幸值南詔退兵,闔境粗安,還得僥倖無事。先是南詔主酋龍,因安南敗退,轉寇成
都,陷入嘉黎雅三州,成都戒嚴,虧得西川節度使盧耽,與東川節度使顏慶復,聯兵戰守,
擊敗蠻兵,將軍宋威,復奉詔往援,殺死蠻兵無算,殘眾夜燒攻具,遁出境外。成都舊無濠
塹,顏慶復始築壅門,掘長濠,植鹿角,設營寨,守備既固,蠻人始不敢進窺。朝廷欲處置
路巖,因將盧耽他調,令巖接任。巖好游宴,耽聲色,一切政務,俱委任親吏邊鹹郭籌。兩
人相倚為奸,先行後申。巖至都場閱操,邊郭侍側,有所建白,輒默書相示,閱畢焚去,軍
中相率驚疑,恟恟不安。事為朝廷所聞,乃徒巖改鎮荊南。自巖出鎮,由禮部尚書劉鄴繼
任,既而於悰復為韋保衡所譖,貶為韶州刺史。悰妻廣德公主,系懿宗親妹,至是隨悰赴
韶,行必肩輿相並,坐即執住悰帶,悰才得保全。悰去後,改用刑部侍郎趙隱為相,上下因
循,一年挨過一年,到了鹹通十四年正月,懿宗遣敕使詣法門寺,奉迎佛骨,言官多半諫
阻,甚且謂憲宗迎入佛骨,遂至宴駕。懿宗道:「朕得見佛骨,死亦何恨?」呆極。自春至
夏,佛骨始迎至京師,懿宗膜拜甚虔,宰相以下,競施金帛,乃將佛骨入禁供養,頒詔大
赦。過了兩月,懿宗竟至患病,服藥無效,數日大漸,乃立皇儲。未幾駕崩,享壽四十一
歲,共計在位十四年。小子有詩歎道:
奢淫適啟敗亡憂,況復流連未肯休。
十四年來渾一夢,令終還是迓天庥。
欲知何人嗣統,試看下回便知。 龐勳以戍卒八百人猝起為亂,徐淮一帶,多遭屠毒,迭經唐廷發兵,先後不下十萬人,
始得蕩平叛逆,再見廓清,雖曰成功,唐威已所余無幾矣。康承訓之將略,原無足稱,但奏
調朱邪赤心自隨,戰勝逆寇,不可謂非明於知人。復能招用張玄稔,以盜攻盜,不可謂非善
於因敵。徐亂之平,承訓之功居多,乃路巖韋保衡,妒功進讒,貶竄恩州,亦曷怪志士灰
心,功臣懈體乎?韋保衡本乏相才,徒以尚主隆恩,驟登揆席,懿宗之溺愛不明,已可概
見。至同昌一死,慘戮諸醫,株連親族,當時相臣劉瞻,尚為庸中佼佼,乃因一再進諫,致
為所誣,流戍萬裡,冤乎不冤?及葬同昌時,糜費無算,朽骨無知,飾終何監?而寵幸保
衡,猶然未衰,妹倩可貶,女夫不可黜,甚至死期將至,猶迎佛骨入都,何其昏愚若是也?
史稱懿宗在位十四年,無一善可紀,誠哉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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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金書屋 youth整理校對
轉載請保留,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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