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田令孜擁駕西行,日夜奔馳,不遑休息。趨至駱谷,適鄭畋出鎮鳳翔,迎謁道左,
請僖宗留蹕討賊。僖宗道:「朕不欲密邇巨寇,且西幸興元,徵兵規復,卿可糾合鄰道,勉
立大功。」畋知僖宗不肯留蹕,乃啟奏道:「道路梗澀,奏報難通,陛下委臣恢復,還請假
臣兵權,便宜從事。」僖宗允諾,住了一宵,復啟蹕向興元進發。畋送至十裡外而還,乃召
集將佐,會議拒賊,將佐齊聲道:「賊勢方熾,且徐俟兵集,再圖恢復。」畋勃然道:「諸
君欲畋臣賊麼?」道言未絕,氣向上衝,暈僕地上。經將佐扶救入寢,用藥灌飲,好多時才
得甦醒,但身子不能動彈,口亦不能出聲,只是涕泣交下。忠義可敬。將佐見畋情狀,不禁
天良發現,願效驅馳。畋用手點額,且麾令暫退。次日將佐等復入問疾,畋尚未能言,將佐
歎息而出。忽由監軍袁敬柔,召將佐會議,將佐應召而往,但見監軍陪著一位賊使,盛筵相
待,音樂鏗鏘,大家不勝驚愕。那袁敬柔恰宣言道:「現在新天子頒下敕書,我等理應申
謝,只因節使風痺,由我代為署名,草呈謝表。」說到表字,將佐忽發哭聲,霎時間淚灑一
堂。賊使驚問何故?幕賓孫儲道:「節使風痺,不能延客,所以大眾生悲呢。」賊使亦覺掃
興,宴畢即去。當有人報知鄭畋。畋躍起床上,不覺發言道:「人心尚未厭唐,賊從此授首
了。」前此不言,恐系做作,但借此感勵將士,雖詐亦忠。遂刺指出血,寫就表文,遣親將
□詣行在,再召將佐喻以順逆,眾皆聽命,復歃血與盟,然後完城塹,繕器械,訓士卒,密
約鄰道,合兵討賊。有聲有色。
各道兵慕義向風,依次趨集。尚有禁軍分鎮關中,不下數萬人,亦皆響應,來會鳳翔。
畋散財犒眾,士氣大振。巢相尚讓,率眾往攻,由畋將宋文通帶領各軍,一鼓殺退。讓敗歸
報巢,巢再遣部將王暉,□書招畋。畋扯碎來書,殺死王暉,又令子凝績報捷行在。僖宗早
至興元,詔令諸道出兵,收復京師。義成節度使王處存,涕泣入援,且遣千人從間道赴興
元,扈衛車駕。河中節度使王重榮,本已向巢通款,巢遣使征發,幾無虛日。重榮語眾道:
「我本思屈節紓患,哪知反苦我吏民,此賊不除,如何得安?」乃將巢使一並殺死,整兵拒
賊。巢遣朱溫進攻,經重榮慷慨誓師,大破溫眾,奪得糧仗四十余船,遂遣使與王處存結
盟,引兵出屯渭北,一面向行在告捷。僖宗在興元過了殘年,越年元旦,改廣明二年為中和
元年,從官因捷書屢至,相率慶賀。僖宗欲駐駕興元,靜俟規復,偏田令孜以儲峙不豐,堅
勸僖宗幸蜀。西川節度使陳敬暄,亦遣步騎三千奉迎,僖宗乃轉趨成都,由敬暄迎入城中,
借府捨為行宮。會兵部侍郎蕭遘,及太子賓客分司王鐸,先後馳抵行在,僖宗俱命為同平章
事。裴澈由賊中自拔來歸,亦得官兵部尚書。且恐南詔乘隙入寇,遣使招撫,願與和親。更
命高駢為東面都統,促使討巢。還要用他。加河東節度使鄭從讜兼侍中,守前行營招討使,
特任鄭畋為京城四面諸軍行營都統,所有蕃漢將士,赴難有功,悉聽畋墨敕除官。畋奏調涇
原節度使程宗楚為副都統,前朔方節度使唐弘夫為行營司馬,傳檄四方,徵兵討賊。
黃巢再遣尚讓,率眾五萬,進寇鳳翔,畋使唐弘夫伏兵要害,自督兵數千人,出陣高
岡,多張旗幟,誘賊來攻。賊本書生視畋,料無將略,更見他據岡列陣,適犯兵忌,遂貪功
競進,鼓行而前。群賊爭先恐後,無復行伍,趨至龍尾陂,被弘夫橫擊而出,沖斷賊兵。賊
眾前後不及顧,彼此不相救,正覺得心慌意亂,招架為難。畋又麾兵趨下,奮呼殺賊,賊腹
背受敵,且不知畋軍多寡,總道有無數雄師,覆壓下來,頓時東奔西竄,情急求生。哪知逃
得越快,死得越多,凌藉了半日余,把頭顱拋去了二萬多顆。尚讓倉皇走脫,遁歸長安。
唐弘夫得此大勝,遂由程宗楚唐弘夫等,追賊至都,且檄河中節度使王重榮,義成節度
使王處存,權知夏綏節度使拓跋思恭,並為後應。大家興高采烈,趨集長安城下。尚讓已經
入城,報知黃巢,巢聞官軍大至,無心固守,即率眾東走。程宗楚自延秋門殺入,唐弘夫繼
進,王處存也率銳卒五千,魚貫入城,坊市人民,歡呼出迎,或取瓦礫擊賊,或拾箭械奉給
官軍,不到一夕,已是全京恢復,無一賊兵。宗楚恐諸將分功,不欲通報外軍,但令軍士釋
甲,就宿第捨。軍士尚未肯安枕,掠取金帛妓妾,恣意圖歡。王處存令部兵首系白巾為號,
坊市無賴少年,也模仿軍裝,冒充名號,掠奪良民。卻是自己尋死。賊眾露宿灞上,詗知官
軍不整,且無後軍相繼,即引兵還襲,掩入都門。宗楚弘夫,未曾防備,驀聞賊眾又至,倉
猝出戰。軍士方挾金帛,擁妓妾,分居取樂,一時不及調集,可憐宗楚弘夫二人,手下只有
數百名士卒,不值賊眾一掃,兩人亦相繼陣亡。貪功喪軀,可作殷鑒。王處存急召集部眾,
出城還營。黃巢復入長安,恨人民迎納官軍,縱兵屠殺,流血成川,他卻取出一個新名目,
叫作洗城。各道官軍聞報,一並退去,賊勢益熾,上巢尊號,稱為承天應運啟聖睿文宣武皇
帝。
代北監軍陳景思,方率沙陀酋長李友金等,入援京師,到了絳州,將要渡河,絳州刺史
瞿稹,亦沙陀人,迎白景思道:「賊勢方盛,未可輕進,不若且還代北,募兵數萬,方可進
行。」景思乃與稹同還雁門,招兵勤王,逾旬得三萬人,統是北方雜胡,獷悍暴橫,稹與友
金不能制。友金系李克用族父,欲乘此召還克用父子,即勸景思拜表奏功,請赦克用父子
罪,令他入統代北軍士,立功贖愆。景思依言代奏,有詔依議。友金遂率五百騎士,□詔至
韃靼,赦還克用父子。克用甚喜,即率韃靼諸部萬人,入屯雁門。克用移牒河東,說是奉詔
討巢,令招討使鄭從讜,具給資糧,一面進兵汾東。從讜恐克用尚有異心,特閉城設備,不
應所請。克用自至城下大呼,求與從讜相見。從讜乃登城與語,許給錢米,待克用退去,遣
人運給錢千緡米千斛。克用意尚未足,還陷忻代二州,遂在代州留駐,按兵不發。東面都統
高駢,雖出屯東塘,移檄討賊,但也口是心非,遷延觀望。鄭畋自宗楚等喪師長安,聲威挫
失,僖宗加封司空,兼同平章事,都統如故,仍令他銳圖恢復,怎奈畋有志未逮,徒喚奈何!
忠武節度使周岌,已奉表降巢,監軍楊復光,頗具忠忱,與岌嘗有違言。一日,岌正夜
宴,邀楊預席,左右進言道:「周為賊臣,恐不利監軍,不如勿往!」復光搖首道:「事已
如此,義不苟全。」即毅然前往,入席與飲。酒至半酣,岌語及唐事。復光泣下,良久與語
道:「大丈夫感恩圖報,見義勇為,公自匹夫為公侯,奈何捨十八葉天子,甘心臣賊呢?」
岌亦忍不住淚,徐徐答道:「我不能獨力拒賊,所以陽奉陰違,今日召公,正為此事。」復
光立即起座,瀝酒與盟,難得有此義閹。且因巢使方去,即遣養子守亮,追往驛館,殺斃巢
使。當下出召兵士,調集三千人,親自帶領,逕詣蔡州。蔡州刺史秦宗權,素來跋扈,不從
岌命,復光入城,勉以大義,宗權也覺心折,遣將王淑率兵三千,隨復光往擊鄧州。鄧州正
為巢將朱溫所陷,所以引兵急攻,王淑雖然從行,途次一再逗撓,被復光數罪處斬,並有淑
眾。乃再召忠武牙將鹿晏弘晉暉王建韓建張造李師泰龐從等至軍,進破朱溫,攻克鄧州,逐
北至藍橋,方收軍還鎮。王建事始此。黃巢遣黨目王玫為邠寧節度使,邠州鎮將朱玫起兵誅
賊,推別將李重古為節度使,自率部眾討巢,出屯興平,與巢將王播接戰,失利而退,返屯
奉天。為下文謀逆伏案。
僖宗寓居成都,已是半年,因各道軍勝負不一,終未能規復長安,他也不免焦煩。但終
信任一田令孜,令為行在都指揮處置使,又由令孜倚畀陳敬**,拜他為相。敬瑄奏遣西川左
黃頭軍使李鋋,往討黃巢。還有右使郭琪,留衛成都,令孜犒賞扈駕諸軍,嘗從優給,獨不
及西川軍。琪因誘眾作亂,焚掠坊市,令孜奉僖宗保東城,閉門登樓,命諸軍擊琪。琪突圍
夜走,渡江奔廣陵,往依高駢。令孜驕橫益甚,蔑視宰相,所有軍國大事,但由令孜處決,
宰相不得與聞。先是宦官權重,分宮廷為南北兩司,北司屬內侍,南司屬宰相,兩權分峙,
及令孜專政,北司權過南司。左拾遺孟昭圖痛心閹禍,憤然上疏,略雲:
治安之代,遐邇猶應同心;多難之時,中外尤當一體。去冬車駕西幸,不告南司,遂使
宰相以下,悉為賊所屠,獨北司平善。前夕黃頭軍作亂,陛下獨與田令孜及諸內臣,閉城登
樓,並不召宰相入商,翌日亦不聞宣慰朝臣,臣備位諫官,至今未知聖躬安否,況疏冗乎?
夫天下者,高祖太宗之天下,非北司之天下。天子者,九州四海之天子,非北司之天子。北
司未必盡可信,南司未必盡無用,豈天子與宰相,了無關涉?朝臣皆若路人,臣恐收復之
期,尚勞宸慮。屍祿之士,得以宴安。臣躬被寵榮,職司補袞,雖遂事不諫,而來者可追,
還願陛下熟察!
這疏呈將進去,田令孜屏匿不奏,反矯詔貶昭圖為嘉州司戶。昭圖去後,又遣人擠溺蟆
頤津,一道忠魂,竟歸水窟。足令閱者發指。自是天愈怒,人愈亂,靖陵雨血,河東霜殺
禾,流星如織,或大如杯碗,隕落成都,這是天怒的見端。至若亂端蜂起,更不勝述,最關
緊要的是感化軍牙將時溥,逐殺節度使支祥,納賂令孜,即頒詔令溥為留後。壽州屠夫王
緒,與妹夫劉行全,聚眾五百,也居然倡亂,盜據壽州,轉陷光州。秦宗權反保奏他為光州
刺史,固始縣佐王潮及弟審郢審知,皆以材氣知名,願為緒用。屠狗果出英雄,居然高坐黃
堂,驅使名士。王潮事始此。就是鳳翔節度使,兼京城四面諸營的鄭司空,也為行軍司馬李
昌言所圍。鄭畋登城詰問,眾皆下馬羅拜道:「相公原不負我曹,但糧饋不繼,饑寒交迫,
不得已出此一舉。」畋歎息道:「汝等願從司馬,司馬若能戢兵愛民,為國滅賊,我情願讓
主軍務,但望司馬勿負我言。」昌言許諾。畋即開城自去,奔赴行在。畋亦如此,大殺風
景。詔降畋為太子少傅分司,授李昌言鳳翔節度使,時溥為感化節度使,令討黃巢,且屢促
高駢進兵。
駢與鎮海節度使周寶,同出神策軍,相待如兄弟,及封壤相鄰,屢爭細故,遂與有隙。
駢檄寶入援,寶知駢無真意,亦不應召,駢遂表稱寶將為患,不便離鎮,竟罷兵還府。首相
王鐸,聞駢無心討賊,乃發憤請行,泣涕面奏。僖宗乃命鐸為諸道行營都統,權知義成節度
使,得便宜行事,罷高駢都統職銜,但領鹽鐵轉運使。中和二年正月,王鐸自成都啟行,奏
舉太子少師崔安潛為副都統,忠武節度使周岌,河中節度使王重榮為左右司馬,河陽節度使
諸葛爽,宣武節度使康實為先鋒使,感化節度使時溥,為催遣綱運租賦防遏使,右神策觀軍
容使西門思恭,為諸道行營都監。又令義成節度使王處存,鄜延節度使李孝昌,夏綏節度使
拓跋思恭,為京城東西北三面都統,授楊復光為左驍衛上將軍,兼南面行營都監使,且賜號
夏州軍為定難軍,鄜坊軍為保大軍,共趨關中。行在一方面,覆命鄭畋為司空,兼同平章
事。畋等議撤去高駢鹽鐵轉運使,但加給侍中虛銜,以示籠絡。駢既失兵柄,又解利權,遂
攘袂大詬,上表詆毀朝廷。僖宗令畋草詔切責,駢因與朝廷決絕,不通貢賦。
王鐸會同諸道兵馬,進逼黃巢。巢將朱溫,方署同華防御使,屢向巢請兵,捍御河中。
巢因官軍四逼,糧匱兵空,急切無從調遣。溫知巢勢日蹙,變計歸唐,遂向王重榮通款,殺
死監軍嚴實,舉州歸降。重榮申告王鐸,鐸令溫署同華節度使,且替溫奏乞官階。有詔授溫
為河中行營招討副使,賜名全忠。種一絕大禍根。是時各道兵皆趨集關中,惟平盧不至,平
盧節度使安師儒,為牙將王敬武所逐,自稱留後,奉款附巢。王鐸遣判官張浚往說道:「人
生應先曉逆順,次知利害,黃巢系一販鹽虜,試問公叛累代帝王,靦顏事賊,究有何利?今
天下各道兵馬,競集京畿,獨淄青不至,一旦賊平,天子反正,公等有何面目見天下士?」
敬武竦然起謝,即發兵數千,隨浚西行。惟各道軍尚畏賊焰,未敢輕進。王重榮商諸都監楊
復光,復光請召李克用,且言:「克用觀望,系與鄭從讜有嫌,若以朝旨喻鄭公,令與修
好,料克用必肯前來,定可平賊。」鐸用墨敕召李克用,並諭鄭從讜。從讜不得已貽克用
書,勸令釋嫌報國。克用因率兵四萬,進趨河中。部兵皆著黑衣,沿途疾行如飛,勢甚慓
悍,賊黨望塵卻走,私相告語道:「□子軍到了,快逃生罷!」賊運已衰,故見克用軍愈覺
生畏。王鐸奏請授克用為雁門節度使,克用受命,格外踴躍。中和三年正月,進擊沙苑,大
破巢弟黃揆,直搗華州。鐸再向行在請命,授克用為東北面行營都統,楊復光為東面都統監
軍使,陳景思為北面都統監軍使。僖宗已經允議,頒詔施行,偏田令孜欲歸重北司,謂:
「鐸討黃巢,日久無功,幸得楊復光計議,始召沙陀兵破賊,鐸不勝重任,應飭令赴義成
軍,罷去兵柄。」僖宗奉命維謹,但教阿父如何主張,無不樂從。好一個宦官孝子。遂詔命
王鐸赴鎮,任令孜為十軍十二衛觀軍容使。
會魏博節度使韓簡,與巢相應,寇掠鄆州及河陽。牙將樂行逢誅簡,還鎮上表,詔令為
留後,尋加節度使,賜名彥楨。成德節度使王景崇卒,景崇系元逵孫。子熔年僅十齡,嗣為
留後,詔授檢校工部尚書,命發粟濟師。李克用得熔輸粟,士飽馬騰,圍攻華州。黃巢遣尚
讓往援,克用與王重榮,同率軍邀擊零口,大敗尚讓,尚讓遁去,克用遂進軍渭橋。忠武將
龐從,河中將白志遷等,率軍繼進,黃巢亦傾眾出來,至渭橋攔截官軍。克用躍馬構槊,領
沙陀兵充當頭陣,無堅不摧,任他逆巢是百戰悍賊,見了克用,亦嚇退三捨。龐白兩將,也
不肯落後,奮勇殺賊,賊眾三卻三進,官軍三戰三捷,更有義成義武諸軍,陸續殺到,賊黨
方才大奔。寥寥數語,已寫盡當日大戰。克用等追薄城下,猛撲一晝夜,次日由光泰門殺
入。黃巢巷戰又敗,焚去宮闕,出都遁去,擒住巢相崔璆,余眾半死半降。巢出都後,恐官
軍追躡,沿途散擲珍寶,以□官軍。官軍果然爭取,不願追賊,巢得遠遁。楊復光遣使告
捷,百官入賀,詔留忠武等軍二萬人,居守京師,飭將巢相崔璆,就地處斬;加李克用朱
玫,及保大軍節度使夏侯逵,同平章事。升陝州為方鎮,命王重盈為節度使,又建延州為保
塞軍,即命保大軍司馬李孝恭為節度使,各道鎮帥中,惟克用年二十八,最號少壯,破黃
巢,復長安,功居第一,兵亦最強。克用一目微眇,時人稱為獨眼龍。諸軍入京,乘機四
掠,無異賊眾。長安民居,所存無幾,好好一座首都,除四圍城牆外,幾成一片瓦礫場。回
首當年,唏噓欲絕。各軍亦不願久留,或歸鎮,或追賊。巢自藍田入商山,使驍將孟楷往擊
蔡州,秦宗權出戰不利,竟背唐降巢。陳州刺史趙*%,聞蔡州降賊,料知陳州必先被兵,亟
繕城掘濠,募兵積粟,令弟昶珝及子麓林,分率兵士,出守項城要路,四面埋伏,專待賊眾
到來。果然賊將孟楷,移兵進攻,行至項城,恃勝無備,趙昶趙珝等一齊殺出,立斬孟楷,
且將余賊掃盡無遺。
巢得敗報,不禁大怒,即與秦宗權合兵,圍攻陳州,掘塹五重,百道攻撲。*%慨諭兵
士,誓死固守,有時□賊少懈,即引銳卒開城出擊,殺賊甚多。巢益大憤,扎營州北,為久
持計。且掠人為糧,生投碓磑,並骨取食,號為舂磨寨。*%一面拒賊,一面向鄰鎮乞援。朱
全忠方受命鎮宣武軍,邀同周岌時溥,引兵援陳,至鹿邑殺敗賊黨,嗣因巢奮力與鬥,勢且
不支,因轉向李克用告急。克用方出爭昭義,一時無暇移師,至中和四年,告急書連番迭
至,乃引蕃漢兵五萬,往救陳州。陳州被圍,幾三百日,趙*%兄弟,與賊大小數百戰,艱苦
備嘗,終不少懈。極寫趙*%。至克用進援,擊敗賊將尚讓,巢始解圍趨汴。尚讓且率敗兵五
千,轉逼大梁。全忠又致書克用,請他速援。克用追賊至中牟,乘賊渡河,逆擊中流,殲賊
萬余人。尚讓窮蹙請降,巢逾汴北走,克用窮追不捨,至封邱殺賊數千,至兗州又殺賊數
千,追至冤句,巢已遠颺。俘巢幼子及乘輿服器等物,並賊所掠男女萬余名。克用因裹糧已
罄,盡將男女遣散,自回汴州。命尚讓再行追巢。巢手下只有千人,走保泰山。時溥又遣將
陳景瑜,與尚讓窮追至狼虎谷。巢屢戰屢敗,自知難免,顧甥林言道:「我本意欲入清君
側,洗濯朝廷,事成不退,原我自誤;汝可取我首獻天子,保得富貴。」你亦自知悔麼?言
尚不忍下手,巢自刎不殊,氣已垂絕。言乃把巢首砍下,並斬巢兄弟妻子,函首往獻時溥,
途次為博野沙陀軍所奪,且將言首一並取去,送至溥軍。溥復派兵搜狼虎谷,得巢姬妾數十
人,並巢首□獻行在。共計巢自倡亂至敗亡,共歷十年,殺人無算,好算是古今一大浩劫。
唐室宗社,雖幸得尚存,也已保全無幾了。小子有詩歎道:
連年寇賊釀兵災,父老相傳話劫灰。
巢賊殺人八百萬,至今追憶有余哀。
巢首獻至行在,僖宗御樓受俘,一切詳情,容後再詳。 鄭畋倡義於先,功將成而忽敗,李克用赴援於後,兵一奮而即成,非畋之忠義,出克用
下也。畋以書生掌戎政,借一時之鼓勵,號召諸軍,程宗楚唐弘夫等,挾銳入都,一得手而
即貪功弛備,復為賊乘,兩將戰死,余軍不振,畋雖孤忠,究系儒者,徒憑意氣以為感召,
安能久持不敝乎?克用以新進英雄,奉詔討賊,才足以御眾,勇足以制人,而諸軍又不足以
牽制之,故一舉而復京都,再舉而殲逆賊,事半功倍,游刃有余,蓋求人者難為功,求己者
易為力也。余子碌碌,因人成事,王鐸兩出統軍,始未戰而即遁,繼大舉而仍無功,雖無田
令孜之嫉忌,亦非真有專閫才。而昏庸如僖宗,驕橫如田令孜,更不值齒數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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