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成高坐在帥廳之上,吩咐一聲,把劉安理帶上來。旗牌官轉身來到下面,高聲喊
道:「把劉安理帶上來!」
劉安理先是一驚,而後他穩了穩心神,不卑不亢走進帥廳,偷著往四外掃了一眼。
但見帥廳戒備森嚴,左右站著八十名刀斧手和捆綁手,又排列著兩大溜盔甲全身的將軍,
一個個雄赳赳,氣昂昂,滿臉殺氣。正中央放著帥案,上擺兵符、令箭和文房四寶,在
帥案後的虎皮金交椅上,端坐著一人,帥盔銀甲,外披征袍,腰中懸劍,懷抱令字旗,
正是名震天下的羅成。
劉安理緊走幾步,來到大廳中間,向羅成一拱手,朗聲說道:「在下劉安理,拜見
羅將軍。」
張公、李義在一旁厲聲喝道:「劉安理!見了我家主帥,因何不跪?」
「呼啦!」刀斧手往前一擁,亮出刀劍。
劉安理稍微一怔,從容地答道:「某一不是俘虜,二不是貴國的臣子,三不是羅將
軍的部下,乃是奉令下書的使者,因何要跪?」
羅成看著面前這個三十歲出頭的紅臉大漢,並沒有動怒,反而很贊賞他的膽量。遂
把手一擺,讓眾人退到一旁。他把眉毛一揚,高聲問道:「劉安理,既然你說你是下書
的使者,書在何處?」
「在這裡。」劉安理忙從懷中取出一封牛皮護書,往上一舉。樊虎走過去,把書信
接過來,轉呈給羅成。羅成不屑一顧地掃了一眼,漫不經心地把書信展開,從頭到尾看
了一遍,突然放聲大笑。
這笑聲是那麼洪亮,那麼豪放而又有些叫人不解其意,把劉安理嚇得倒吸了一口冷
氣,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羅成笑罷多時,忽然收斂了笑容,問劉安理道:「這麼說,蘇定方是有意降唐了?」
「是,一點不錯。我就是專門為這件事來的。」
羅成往椅子上一靠,仰著臉說:「是啊,識時務者為俊傑,尤其像蘇定方這樣的人,
要文有文,要武有武,何苦屈身去保一個不值一保的劉黑闥?真是錯投門路、大才小用
了。」
劉安理低著頭,懸著心,仔細聽著羅成的話,猜測著他的心理活動,仗著膽子插言
道:「羅將軍說的是,我家蘇大帥一向重於義氣,本不忍背叛原主,怎奈那劉黑闥不納
忠言,一意孤行,種種倒行逆施,冷了我們大帥和弟兄們的心。故此,我們蘇大帥才決
定棄暗投明,歸順大唐。」
羅成又說道:「我且問你,蘇定方想沒想過,他走的這步棋能否如願,嗯?」
劉安理答道:「蘇大帥以為,他這樣做利多弊少,對大唐有益而無害,是不會遭到
羅將軍的拒絕的。」
羅成把身子往前一探,又問道:「蘇定方想的倒不錯,可他想沒想過我們兩家的冤
仇?想沒想過他是怎樣夜襲北平府、射死我爹的?嗯!」
「這……」
劉安理遲頓了一下,又把身子一挺說:「我們大帥什麼都想過了。過去有仇,那是
因為各為其主,並非私人恩怨;今日降唐,這是大勢所趨,天與人歸。羅將軍乃蓋世英
雄,公私分明,必能以大局為重,斷不會斤斤計較個人恩怨……」
「住口!」
羅成聽了,勃然大怒,指著劉安理說:
「你乃舌辯之士,竟敢跑到這教訓起我來了!什麼叫大勢所趨,天與人歸?分明是
蘇定方走投無路,欲賣主求榮!再把話說得清楚一點,他是用降唐來換他兒子的狗命!
蘇定方重親不重義,為私不為公,竟為了一個犬子而寧願屈膝請降,真無恥到了頂點,
像他這種人,懂什麼忠孝仁愛?曉什麼禮義廉恥?他降唐的目的,無非是投機取巧罷了,
來日若有個風吹草動,他還要另投門路。像他這種私心過重的勢利小人,本將軍是一貫
深惡痛絕的。實話告訴你,只要有我羅成在,他姓蘇的就死了這條腸子吧!」
羅成一抖手,把蘇定方的求降書擲到劉安理面前。劉安理又羞又惱,氣得手腳冰涼,
他鼓了鼓勇氣,又說:「久聞羅將軍英雄蓋世,鬧了半天,乃是嫉賢妒能之輩,真叫人
寒心失望!」
「大膽!」羅成把帥案一拍,高聲喝道,「你竟敢如此放肆,這還了得,來人,把
他拉出去砍了!」
「是!」「遵令!」刀斧手往上一闖,把劉安理拖了出去。
「殺不得,殺不得!」齊國遠緊走幾步,對羅成說,「老兄弟,你先別生氣,我看
蘇定方是真心歸降。他為救兒子也好,投機取巧也好,總比跟咱們作對強得多,你應該
好好想想才是。」
李如輝也說:「兩國相爭,不斬來使,不能殺劉安理,快把他放了吧。」
樊虎、連明也說:「事關重大,應該從長計議,最好稟明軍師,再作決定。」
羅成冷笑道:「我是主將,自有安排,用不著向誰請示。你等休得胡言。」
齊國遠又焦急地說:「老兄弟,你太任性了。你把蘇定方關到門外,對咱有什麼好
處?」
羅成把桌子一拍:「住嘴,到底你是主將,我是主將?你要說了算,就把大印接過
去吧。」
羅成說著,把金印往前一推。齊國遠臊的黑臉發紫,撲稜著腦袋說:「好、好、好,
算我沒說,你看著辦吧!」
眾將一看,誰也不敢再說話了。羅成說完了也覺得過分了點,低著頭,仔細想了想,
這才吩咐一聲:「把劉安理推回來。」
時間不大,刀斧手把劉安理拖回帥廳。羅成冷冰冰地說:「本應將你斬首,但,兩
國相爭,不斬來使,故饒你不死。你回去告訴蘇定方,他如真心歸降,必須交出兵權,
而後自縛雙肩,來關前請罪。或殺或放,由我決定。除此之外,別無他路。好,你可以
回去了。」
劉安理遲疑了一下,對羅成說:「小人還有件事,請示大將軍。」
「講!」
劉安理拱手道:「能否容小人見蘇鳳一面?」
羅成搖手說:「沒有這個必要。」
「大將軍。」劉安理懇求說,「我家蘇元帥,是真心實意地歸降,請大將軍不必多
疑。說句實話,蘇元帥對他的三兒子愛如珍寶,非常惦念。只要蘇鳳安全無恙,我看什
麼事都好協商。望將軍以大局為重,允許我見一面吧。」
羅成尋思了一會兒,傳令道:「把蘇鳳帶上來。」
等了很長時間,一陣腳步聲響,幾名身強體壯的軍卒把蘇鳳推進帥廳。再看蘇鳳亂
發披散,衣服破碎,臉和身上傷痕纍纍,血跡斑斑,雙手倒捆,腳上砸著重鐐,眼窩深
陷,顴骨突起,鼻青臉腫,二目通紅,簡直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但他毫無畏懼之意,咬
著牙,瞪著眼,如同兇神附體一般,昂首挺胸,往那一站。羅成見了蘇鳳,緊皺眉頭,
傲然地問道,「蘇鳳,你服我不服?」
蘇鳳一抬頭,狂笑道:「我服你個屁!嘿嘿,真想瞎了你的心,你家蘇三爺死了也
不能服你!」
劉安理在旁邊一聽,可嚇壞了,緊走幾步,對蘇風說:
「少帥,我看你來了。」
蘇鳳方才沒注意,這時才認出是劉安理,不由得一愣:「你……你怎麼來了?」
劉安理道:「未將奉大帥之命,特意前來看你。」劉安理看了羅成一眼,壓低聲音
對蘇鳳說,「三少爺,且慢動怒。人在矮簷下,怎敢不低頭,你跟羅成說幾句小話,也
許他能放你跟我一塊兒回去。」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蘇鳳瞪著眼睛問。
劉安理說:「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你先聽我的,向羅成說幾句軟話吧。」
蘇鳳聞聽,勃然大怒:「什麼,叫我向姓羅的說小話?真是癡心妄想。某頭可斷,
志不能屈,叫我說好聽的,沒有門兒!」
羅成把眉毛一揚,冷笑著說:「蘇鳳,劉安理接你來了,只要你服個軟,本大將軍
就把你放了。否則,我就把你殺了,何去何從,你現在決定吧。」
「放你娘的臭屁!」蘇鳳跳著腳說,「大丈夫受殺不受辱,死算什麼?再過這麼多
年,還是這麼大個。快給三爺來個痛快!」
「三公子,三少爺!」劉安理急得都要哭了,「你就少說兩句吧!」
蘇鳳不聽,仍然罵不絕口。羅成怒道:
「劉安理,你都看見了吧?並非本大將軍心毒,這可是他自己找的。來人,把蘇鳳
推出去砍了!」
刀斧手答應一聲,把蘇鳳拖了出去,摁到地上,一刀把人頭砍掉。
羅成命人用木匣把蘇鳳的人頭裝起來,交給劉安理說:「一切經過你都看得明白,
回營交令去吧。」
劉安理面如死灰,手提木匣,垂頭喪氣地走出帥廳,帶著八名親兵,離開了臨潭。
卻說蘇定方,眼巴巴等著劉安理的回信,飯也吃不下,坐也坐不安。蘇山、蘇海也
急得不行,換著班到轅門外張望。兩天之後,可把劉安理盼回來了。蘇山立刻迎上去問
道:「事情辦得怎麼樣?老三為啥沒回來?」
劉安理搖搖頭,什麼也沒說,手提木匣一直走進中軍寶帳。蘇定方一看劉安理的神
態,就預感到事情不妙。只見劉安理「咕咚」一聲跪在地上,雙手捶胸放聲大哭。蘇山、
蘇海急得亂蹦、大聲喝道:「哭什麼?你倒是說話呀!」
劉安理邊哭邊講,把經過說了二遍,最後把木匣打開,讓蘇定方觀看。
「哎呀……」蘇定方大叫一聲,昏死過去。蘇山、蘇海抱著人頭也哭成了淚人。滿
營眾將,無不落淚。經過眾人的搶救,好半天蘇定方才緩過這口氣來。他捧著三兒子的
腦袋,頓足捶胸嚎啕大哭,直哭得目中流血,聲音變啞。
劉安理對蘇山、蘇海說:「二位少帥,你們別哭了,快幫著我們勸勸大帥吧。倘若
大帥病倒,可就麻煩了。」
蘇山、蘇海聽著有理,這才止住悲聲,一邊一個拉著爹爹的胳膊,苦苦相勸。蘇山
說:「大丈夫生有處,死有地,這也是命由天定,請爹爹善保虎體才是。」
蘇海也說:「人死不能復生,您就是哭死,老三也活不了啦,咱應該想個辦法,給
老三報仇才是啊。」
劉安理沖兩旁的眾將一使眼色,眾將一齊跪倒,懇求蘇定方不要再哭了。蘇定方畢
竟是條硬漢子,他把牙關一咬,收住眼淚。命人把蘇鳳的人頭拿下去,準備超度和安葬。
蘇定方休息了約有兩個時辰,精力才得到恢復。當晚,他召集了緊急會議,商議對
付羅成的辦法。會上,劉安理介紹了羅成的狂妄姿態,以及羅成提出的無理條件。蘇定
方把牙咬得「格格」直響,手撚鬚髯,大罵道:「羅成匹夫,欺人太甚,蘇某不報殺子
之仇,誓不為人!」
蘇山道:「咱們手中只有一萬多人,似乎太單薄了,能否再想想辦法,多借一些人
馬?」
蘇定方搖搖頭說:「談何容易,咱們就得靠這點水,和這點泥,眼前什麼也指望不
上了。」
蘇山道:「話不能這麼說,該請的還要請,來不來是他的事,萬一能來幾位幫手,
豈不更好?」
蘇定方點頭,撒下請帖,邀請四方好友,包括三子蘇鳳的老師,都派專人送信去了。
劉安理說:「光靠外人幫忙不行,主要靠我們自己,兵法雲:『兵只在精而不在
多。』只要大帥調動有方,我看這些人馬也就夠用了。關鍵是用什麼方法對付羅成。」
蘇海道:「論人,沒有人家多;論武藝,沒有人家強;論心眼,沒有人家鬼。我看
這個辦法難想啊!」
蘇定方眼睛盯著桌上的地圖,詳細查看著周圍的地勢和每一座山峰、每一條河流。
他的腦子在飛快地閃動,逐漸地,在他心中形成了一個作戰方案。蘇定方當機立斷,作
出決定,又向眾將說了一遍。眾將聽了,鼓掌稱讚。蘇定方提筆在手,給羅成寫了一份
戰表,命劉安理派人送到臨潭。究竟蘇定方要使用什麼戰術?用什麼方法對付羅成?暫
且不提。
且說羅成,他殺了蘇鳳,趕走劉安理,准知道蘇定方不會善罷甘休,因此傳令下去,
加緊練兵,準備全殲蘇定方,乘勝進兵臨夏,活捉劉黑闥。這天,他正與齊國遠、李如
輝等議論怎樣進兵的事。忽然,一個報事的軍兵走上來,把蘇定方的戰表呈上。
羅成接過來,從頭到尾,仔細觀看,上寫:
後漢國兵馬大元帥蘇定方,致書於平西大將軍羅成閣下:
前者,蘇某欲降唐,實出於摯誠,不料被你所阻,殺子逐使,實令人難忍。本帥誓
報殺子之仇,與你決一雌雄!
今在亂石溝擺下戰場,限你明日午時趕到,來者乃真英雄,不敢來者乃匹夫也。
羅成看罷,問道:「下書之人何在?」
軍兵稟道:「他們是用箭把這封戰表射進哨所的,人早就走了。」
羅成把戰表交給李如輝,讓眾將傳閱了一遍。齊國遠尋思了片刻,對羅成說:「老
兄弟,你是怎麼打算的?」
羅成道:「蘇定方已經窮途末路,欲孤注一擲耳。我正要端他的老窩,自然是要去
的。」
老齊搖著大黑腦袋說:「我看哪,你還是謹慎點兒好,防備蘇定方狗急上牆,耍什
麼鬼點子。」
李如輝也說:「亂石溝咱可沒去過,心裡連點數都沒有,還是不去的好!」
羅成笑道:「他有千條妙計,咱有一定之規,過於謹慎小心,反會誤了大事。蘇定
方也許以為咱們不敢應戰,可我偏偏要去。來他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你們知道蘇定
方已成了甕中之鱉,喪家之犬。他的部下,也已軍心渙散,鬥志大衰,慢說他沒有什麼
了不得的,即便擺下天羅地網,又能奈我何?」
樊虎插言道:「聽說在一兩天內軍師和四哥就到了,是否待請示了軍師之後,再作
決定?」
「對!」
「理應如此。」
眾將點頭稱讚。羅成把臉往下一沉,不悅道:「本大將軍奉命督師,獨擋一面,何
必等軍師決定,我意已決,現在就出兵!」
眾將相顧失色,無不愕然。書中代言,羅成天性驕傲,目中無人,連徐懋功也不放
在眼裡。本來他對出兵應戰一事並不是那麼堅決的,可他聽了樊虎的話,頗有反感。他
認為,向別人請教是一種恥辱;讓別人決定,則有損他的尊嚴,他更不願別人搶了他的
功勞。為此,他才作出決定立刻出兵。
只見他懷抱令旗往當中一坐,眾將排列兩邊,等候差派。羅成目光炯炯,往左右掃
了一眼,說道:「齊國遠、李如輝聽令。」
「在!」「在!」
二將往前大跨一步。羅成道:「你二人在城中留守,為我的後援,隨時供應糧草,
不得有誤。」
「遵今」
二將退下。羅成又說道:「張公、李義聽令。」
「在!」「在!」
羅成望著他們說:「你二人領兵三千,為本大將軍的左翼,隨時策應,聽候調遣。」
「未將遵令。」
「樊虎、連明!」
「在!」「在!」
「你二人領兵三千,為本大將軍的右翼,隨時策應,聽候調遣。」
「是!」
羅成又叫道:「毛公遂、呂公旦、黨士仁、黨士傑聽令。」
「在」
四將出列。羅成道:「你四人速到教軍場點兵五千,隨本大將軍出發。」
「遵令!」
羅成把一切都分派完了,起身向齊國遠、李如輝告辭。齊、李二將一直把羅成送出
城門。齊國遠拉著羅成說:「老兄弟,你可要多加謹慎哪,千萬別小看了蘇定方,越是
在這個時候,越要注意。」
羅成笑著說:「你就放心吧,咱們臨夏再見。」
李如輝也湊近羅成,語重情長地說:「自古見仗,變化無窮,能勝則勝,不勝則退,
可千萬別意氣行事啊!」
羅成付之一笑,點點頭沒言語,這時,毛公遂、呂公旦等四將已把人馬帶出臨潭,
旗幡招展,從羅成面前通過。黨士仁飛馬來到羅成面前,施了軍禮:「啟稟大將軍,一
切都齊備了,何時出發?請大將軍示下。」
羅成把臉一揚說:「現在就點炮起程!」
「是,現在就點炮起程。」
「咚——」「咚,咚!」三聲炮響,驚天動地,馬隊在前,步兵在後,輜重車輛居
中,浩浩蕩蕩地出發了,羅成衝著齊國遠、李如輝以及留守的眾將一抱拳:「各位請回
吧。」
眾將一齊說道:「祝大將軍旗開得勝,馬到功成!」
羅成笑笑,把馬鞭一揚,白龍駒四蹄蹬開,一溜煙奔前隊去了。
齊國遠腆著肚子,翹首張望,不由得搖搖腦袋,長歎了一聲。
李如輝也感到放心不下,壓低聲音對身邊的齊國遠說:「老兄弟太任性了,真叫人
不放心。」
「可不是嗎,他這個人就是這樣,誰也勸不了,這就叫山河易改,稟性難移呀。」
李如輝忽然靈機一動,對齊國遠說:「我看應該把這一情況,速報軍師知道。」
「對,我現在就派人去。」
老齊回身看了看,一點手把參將李文叫過來,吩咐說:「你馬上起身,去見軍師,
詳細稟報這裡的軍情。請他火速作個決定,我等著回信兒。」
「得令!」
李文連城都沒回,帶上四名親兵,緊加一鞭,奔陽平關去了。
齊國遠、李如輝回到關上,分兵派將,嚴守城池,晚飯後,齊國遠、李如輝閒談,
突然李文回來了。二將不解,忙問道:
「你怎麼回來的這麼快?」
李文笑著說:「未將剛走出三十裡,迎面正遇上徐軍師和程老千歲,故此折路而
回。」
「什麼?我三哥、四哥來了,現在何處?」
李文道:「離城不遠了,未將特先一步,給二位將軍報信兒來了。」
「太好了!」老齊把大手一掄,興高采烈地說,「來呀,大開城門,迎接軍師和程
老千歲。」
他邊說邊往外跑,還沒等他上馬,徐軍師和程咬金就到了。老齊慌忙跑過去大叫著
說:「三哥、四哥,你們來得好快呀!連個迎接的工夫也不給我留。」
老程大笑道:「都是自己人,客氣什麼。」
徐懋功笑道:「不要耽誤工夫了,趕快到裡邊商議大事吧。」
說罷從馬上跳下來,老程也下了馬,在親兵的簇擁下,走進議事廳,齊國遠剛進屋
就說:
「老兄弟赴約去了,你們說怎麼辦吧?」
老程把大藍臉一沉說:「那你們怎麼不攔著點兒,還有臉說呢!」
齊國遠氣得直撲稜腦袋,不服地說:
「老兄弟是個酸臉猴兒,誰不清楚?我得攔得住哇!慢說是我,就是你在這,也不
頂個屁用!」
「是啊。」
李如輝也不忿地說:「我們無職無權,能管得了他嗎?你們要早來一天,哪會出這
些事!」
徐懋功忙解釋說:「為兄原準備早來幾日,不曾想有一股殘匪偷襲陽平關,殺人放
火,作惡多端,貧道忙於剿匪,故而遲了幾日。」
眾將問道:「殘匪?哪來的?為首的是誰?」
徐懋功說:「據俘虜供認,他們原是楊度的部下。楊度死了,他們就變成了土匪,
打家劫捨,什麼壞事都干,為首的頭目叫獨目天王李凱,這傢伙兇猛剽悍,狡猾異常,
至今沒有抓獲。」
老程補充說:「我還險些被這小子扎死,現在還覺著窩囊!」
「好了,好了,說正經的吧。」
徐懋功趕緊把話岔開,說道:
「我料蘇定方必不懷好意,老兄弟這一去,兇多吉少哇!」
「啊?」
眾將驚呼道:「既然如此,就請軍師快拿個主意吧。」
齊國遠說:「要不現在就派人把老兄弟追回來?」
「對!」
李如輝也大叫著說:「他走出去還不到一天,估計還沒進亂石溝,如果騎快馬去追,
很可能攆得上。」
老程摸著下巴說:「我看行,三哥,快傳令吧。」
徐懋功尋思了片刻說:「恐怕來不及了。你們想想,羅成是個急性子人,他打算出
其不意,大敗蘇定方,必然兼程疾進,我料他的人馬已經進了亂石溝了。」
「那怎麼辦?」
「怎麼辦?」
眾將急得直搓手。徐軍師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方纔大家說的有理,可以派人
追趕羅成,要能追上,就太好了。不過,不必叫他回來,只叫他按兵不動,聽候我的命
令就可以了。」
「派誰去?你就快點說吧。」
老程急不可待。齊國遠說:「三哥,不是我多嘴。你要派,就派個能降住羅成的人,
像我們這道號的,去也是白去。」
「嗯。」
徐軍師點點頭,望著程咬金說:「四弟,我看非你不可。」
「對,非四哥不可!」眾將一致贊同。
老程瞪了眾人一眼:「你們說的倒輕巧。叫我去摸獅鼻子,我才不去呢!」
徐軍師道:「四弟呀,你說咱們這些人中除你之外,誰能降住羅成?俗話說,能者
多勞嗎,你就得辛苦一趟啦。萬一老兄弟有個三長兩短,難道你就不心疼嗎?」
「嗯,可也是。」
老程尋思了片刻,把大腿一拍:「好吧,我現在就起身。」
徐懋功給老程一支令箭,又派齊國遠、李如輝帶領騎兵三百護送。老程披掛整齊,
懷抱大令,與眾人告辭。徐懋功把他送到門外,再一次叮囑說:「你告訴老兄弟,一定
叫他原地待命,切不可與蘇定方開兵見仗,等候我的差派。」
老程把大肚子一腆說:「你就放心吧,都交給我了。」
說罷騰身上馬,帶著齊、李二將飛出西門,一溜煙不見了。
按下徐軍師不提。且說老程,恨不能肋生雙翅,一下飛到羅成面前,因此在馬上加
鞭疾行。
天陰沉沉的,大地一片漆黑,全靠火把照路。火光不停地跳動,老程的心也像火把
似地那樣跳動著。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有些不好的兆頭,也許是因為這次戰爭太殘酷、
太激烈了。雖然說蘇定方連吃敗仗,節節潰退,然而,這並不等於蘇定方沒有能耐。他
深知,毒蛇在未死以前,總是要傷人的,羅成就好比是一個狂傲的耍蛇人,隨時隨地都
可能被毒蛇咬傷。想到這,老程不寒而慄,揚鞭策馬,速度更加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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