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遭三搶
    然而,就在這時,她卻被一個大惡人看中了。
    此人是蘇州一霸,叫江起光,人稱「錦衣汪起光」。
    汪的勢力,在於他是崇禎寵妃田貴妃的妹夫,皇親國戚,炙手可熱!他風流倜儻,
相貌儒雅,衣著講究,人稱「錦衣」,又加上他與錦衣衛的兇橫相接,倒也貼合,因而
「錦衣汪起光」的惡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這一天,江起光正坐在蘇州城內有名的「望仙居」內和同僚們飲酒,酒值酣處,江
起光旁邊傳來的猜拳行令的聲音越來越大。
    「五魁手啊!」
    「六六六啊!」
    「八匹馬——喝酒,快喝呀!」
    江起光回頭看了一眼,十分憤怒,心中暗罵這群王八蛋!
    「汪大官人,您可知道本城名妓陳圓圓?」
    「只是聽說過,說她美若天仙,演技精湛,一直想見見,可是竟沒找到機會。」
    「這不簡單?今天正是陳圓圓的名段《西廂記》,機會難逢,我勸汪大官人到落鳳
堂聽一聽這位佳人唱的紅娘,保證您大開眼界!」
    「噢——,當真?」
    「當真呀!都說她聲色堪稱絕代,我想汪大官人見了,說不定還會動心呢?」
    「胡說,我能幹那種放屁的事嗎?」
    汪起光的這話其實好像在罵自己,欺男霸女的事,他也不是干了一回了。
    「走,你們幾個陪我去落鳳堂聽戲。」汪起光吆喝同桌的幾位陪客,「咱們也看看,
這個陳圓圓到底有多媚人。」
    幾位陪客不敢不答應,乖乖地點頭稱是。
    於是,汪起光帶著幾個人,手中搖著大個兒折扇,大搖大擺地向落鳳堂走來。
    落鳳堂戲園是蘇州梨園最為氣派的一個大戲園子。座落於南城繁華地帶,對於它的
名氣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再加上由於《西廂記》一唱走紅,致使每月看戲的人絡
繹不絕,要是再遇節日,可謂人山人海,老闆張九庚也因而財源滾滾。
    今天,戲園門口特意裝飾了一番。
    只見門口兩側各垂手侍立的兩名小丫環,都一色著紅襖綠裙,濃妝艷抹。大門粉刷
一新,紅得分外耀眼。門樓上飛簷斗拱,門前柱子上掛著兩串大紅燈籠,給人以喜慶之
感。
    門前行人來來往往,到這裡無不駐足一看。平民百姓,達官顯貴都喜歡到這裡聽戲。
    戲園內已經坐了不少的人,二樓的大人們也來了不少。圓圓此時正在和其他演員們
一起化妝,後台的人忙忙碌碌,為戲開演做著準備。
    「圓圓姐,你不用化妝,就這麼上去豈不更好?」一個小丫頭說。
    「哪有唱戲不化妝的?」圓圓一邊往臉上抹著油彩,一邊說。
    「圓圓姐的模樣長相哪像個當丫鬟的,倒確確實實的像一個富家千金,你應該演鶯
鶯才合適!」
    「師傅讓我演什麼我就演什麼,自己怎能做主,況且我一直演紅娘,怎麼能像你說
的那樣想改就改呢?」
    圓圓矯正了一下頭飾,側過臉對著鏡子,又戴上一朵小花。
    「大夥兒今天可要好好演啊,聽說有蘇州的李員外,還有宋大官人,陶知縣,甚至
還有京城來的大官呢!」
    這時,班主跑進後台,囑咐演員徒弟們。
    徒弟們立刻騷動起來,惟有圓圓仍然沉著冷靜地穿著行頭,她清楚這些人都是什麼
嘴臉,雖穿著朝靴莽袍,其實都是一些卑鄙險惡之徒,但是一想到還有眾多平民百姓是
自己的戲迷,他們是真喜歡圓圓的扮相歌喉,有的甚至把一個月賺的錢用來看這一場戲,
由於有了這些人,圓圓才有唱好的信心與勇氣。
    想到此,圓圓情不自禁地練了一個紅娘上場時的動作,同時唱道:
    「只著你夜去明來,倒有個天長地久,不爭你握雨攜雲,常使我提心在口。你只合
帶月披星,准著你停收藏整宿?老夫人心數多,情性侈,使不著我,巧語花言,將設做
有……」
    圓圓唱的是《拷紅》裡的一折,這幾句清唱卻使得其他人無不喝采,班主點點頭,
然後走上前,對圓圓說:
    「圓圓,我們這戲班之所以這麼紅火,可真是全靠了你了,師傅和徒弟們都很感激
你呀!」
    「師傅言過了。圓圓無父無母,被姨父所賣,能在此處安身,我已經知足了。」
    「唉——」張九庚長歎一口氣,「上次都怪為師財迷心竅,把你賣給人家!」
    「圓圓明白,師傅也是迫不得已。」
    「難得你如此通情達理。」
    張九庚很是感動,同時又非常慚愧,他心想:這次可千萬不能再把圓圓轉讓他人,
就是再給多少錢,我也不能放他走了。
    戲開演了,戲園子裡樓上樓下人山人海,以至於過道中間都站滿了蘇州一帶的戲迷,
也有的是「圓圓迷」。
    當錦衣江起光來到落鳳堂時,這裡正演到《拷紅》一折。
    班中人等一見是錦衣江起光,不敢怠慢,連忙把他們讓到二樓雅座。
    「大爺有什麼事儘管吩咐?」
    「沒有什麼,預備些水酒就行了。」
    「是,小的馬上去辦。」
    小伙計馬上回去準備。
    汪起光與陪客們坐好後,便開始看戲,此時紅娘正在唱:
    「夜坐時停了針繡,共姐姐閒窮究……」
    汪起光立刻被吸引了,他不轉眼球地盯著台上。
    台上的紅娘姿態嫻雅、輕盈,嫵媚的身段曲線玲瓏,再看紅娘的兩眼,顧盼神飛,
髮髻上插了一支玳瑁簪子,閃爍著帶穗的花瓣,豐姿恰如天上的嫦娥,人間的西施似的。
    汪起光感到自己有一股抑制不住的衝動。
    「這就是陳圓圓!」身邊的陪客說。
    「果然是位美人兒——」
    江起光嘴角在抽動,那台上的美人兒已使他早已垂涎三尺,搖神動魄了。
    汪起先雖然相貌看像個正人君子,但在這道貌岸然的深處,卻是居心險惡,粗暴殘
忍,一個專橫的惡棍。
    「這個小丫頭可真是不賴,要是歸了我,那可勝過任何佳人啊!」
    「上一次我已聽說貢大人之子想得到他,出銀一千兩都沒能辦到,我想這次大人想
得,再用錢買可不容易了。」
    「我錦衣汪起光還能用錢買嗎?要得到這個戲子不是易如反掌?」
    「那大人的意思是——」
    「你們過來,」汪起光把陪客叫到身邊,如此這般地小聲說了一番。
    陪客們先是一驚,但也不敢說什麼,馬上回江府去了。
    戲演完了,汪起光大為傾倒。他發誓要把陳圓圓弄到手。
    圓圓唱完後,來到後台,眾姐妹紛紛上前祝賀,稱讚這次演得堪稱一絕,圓圓粉面
含羞輕輕搖頭。
    「這都是大夥兒共同的功勞!」
    說著,便坐在鏡前開始卸裝。就在她剛剛拆下鬢角的小花兒時,忽然從外面「呼拉
拉」闖進一群人來,這些人面目兇狠,手持棍棒,逢著攔住去路的舉棍便打,一時間,
後台大亂。
    班主張九庚慌忙上前問道:「你們想要干什麼?」
    「我們要抓陳圓圓,快滾開!」
    「求求你們,放過我們吧!」
    「去你媽的!」一個打手上來就是一棍,張九庚隨即倒下,幾個徒弟上前欲救,也
被他們打得東倒西歪。
    圓圓先是一怔,她並沒有多害怕,她想,躲也沒有用,於是乾脆一動不動。
    幾個打手忽拉一下圍上來,三下五除二抱起陳圓圓便走,圓圓雖然反抗,但與這群
打手比起來,實在是力氣太小了,很快圓圓被捆上雙手,堵住嘴,裝入一頂花轎之中,
眾打手抬起轎子就走。
    身後傳來一片哭聲叫聲。
    圓圓感到一陣眩暈,便暈倒在轎內。
    汪起光終於用明搶的手段把陳圓圓弄到手了。
    當大花轎被家丁們抬到汪府門關時,汪起光早在院內等候多時了。
    「陳圓圓到!」一個家丁突然大叫一聲。
    花轎內的陳圓圓一聽到吆喝聲,猛一震驚,從昏迷中醒來,她禁不住暗暗撩開轎簾
縫,一看,只見院子十分有氣魄,中間是一座大堂,堂上雕著一條欲騰飛天空的黃龍。
那黃龍張牙舞爪,眼若銅鈴,氣勢威武非常。
    圓圓見之,不禁暗暗吃驚,這家威嚴的氣勢,確非尋常。其然之狀,可見一斑了。
    圓圓正在這樣暗忖著,花轎已抬到那邊假山旁,只見一位半老徐娘妖艷地一邊喚聲
「請小姐出來!」一邊高撩開轎簾,扶著圓圓出來。幾乎同時,家人婆婦立即上來為圓
圓松綁,而一大群擠擠挨挨的官兵、士卒,還有穿紅著綠的紈胯狎客,則爭先恐後來看
圓圓,也幾乎與此同時,凡看到她的人都嘖嘖地稱讚著:
    「漂亮!漂亮!真漂亮!」
    「這朵花,哪裡搞來的?」
    「哈,汪大官人總算弄到了這麼個寶貝!」
    「嘿!就這樣搶了過來,也未免太那個了!」
    「管他媽那麼多幹嗎?要不是汪大官人,我們這些人到哪裡去找女人玩呢!」
    圓圓一切都聽到了,一切都看到了!她沒料到自己會遭此不幸,此時圓圓只覺天眩
地轉!只有那些貪婪和淫邪的目光,以及嘻嘻哈哈的狎客們的狂笑聲。
    她只覺渾身冰冷,緊接著是一陣不可名狀的悔恨,怨怒!她想起了死去的父親,一
再囑咐她做人要有骨氣,要正直;她也想到了自己的母親,曾幾何時她喜滋滋地教她嫁
給一個心地善良的好男人;她想起了自己的師傅,苦心教她技藝,希望她頂起落鳳堂這
塊牌子……哪料到自己卻被人搶到了這種地方!
    「請吧!小姐」,一個婆子說。
    「把陳圓圓帶到臥房去!」汪起光望著圓圓動人的姿態,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
    如果江起光對圓圓有真情,也許圓圓就心甘情願為他做妾了。她心中盼的,原本就
是一個真正喜歡自己,自己也喜歡的英傑人物。若能與之成天地連理,此生足矣!
    當圓圓見到江起光後,見他儀表堂堂,清俊英逸,天庭飽滿,地角分明,一張方盤
臉上,那雙眼睛黑白分明,炯亮而富有特別的風采!圓圓見後,精神不禁一振,對於這
個氣度不凡的人,圓圓竟然產生了一絲愛意,然而汪起光的為人與相貌卻是大相徑庭—
—
    汪起光一見到圓圓,便欲不可耐,他真想一下就把圓圓剝個精光。
    他狂笑地陪圓圓進了臥房,一進屋,便一下抱起陳圓圓像抱一只小天鵝似的將其扔
到床上。
    圓圓心裡怦然驚恐,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相公,你不要——」
    「不要什麼,我只要你!」
    汪起光的嘴唇翕動著,眼睛裡充滿邪光。
    「你乃是堂堂官人,我一個淪落風塵的女子,怎能與大人——」
    「少放屁,我沒功夫聽你這套廢話,你給我服服貼貼地,否則沒什麼好處!」
    說著,他猶如餓虎撲羊似的,猛地撲到圓圓身上,先是瘋狂地親吻,接著便開始剝
她的衣服。
    圓圓的上衣一下被撕開了,一對潔白如玉的乳房一下顯露無疑,汪起光欣賞玩弄了
一會,便一嘴叼住那像小櫻桃一樣的乳頭,圓圓大叫一聲,痛疼難忍。
    但圓圓竭力地忍著,像一個臥睡的女神,被惡鬼所污,她在冷靜地積蓄著神力,一
時竟一動不動。
    汪起光面對這個美麗的肉體,立即脫光了衣服,像一匹雄獅一樣,迅疾壓在了圓圓
光潔的身上……。
    圓圓被這迅猛的一下弄得一陣刺疼,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沒來得及多想,江起光
便瘋狂地運動起來,搞得她疼痛難忍,以至昏了過去。
    然而,汪起光急欲發洩自己的肉欲,他一邊瘋狂地動作,一邊用嘴猛咬圓圓的脖子,
咬她的胸脯,以至於把她折騰得死去活來。
    終於,江起光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倒在了床上,旁邊是一絲不掛的胴體,在床上,
圓圓的兩腿中間留下了片片血跡……她的眼角還停留著晶瑩的淚珠。
    當她看到自己一絲不掛地躺在汪起光的身邊,不禁失聲哭了起來,想到自己聖潔的
身體竟然被如此蹂躪,她真想殺了這個人面獸心的傢伙,然而,她又沒有辦法,她只希
望有一天汪起光會對她好起來。
    汪起光只是一個專事玩弄女人,以女人來發洩獸慾的衣冠禽獸,他哪裡知道什麼情,
什麼意,也更談不上懂女人的心,在他眼裡,女人只是性交的工具。在他看來,男人離
不開女人,就像人離不開吃飯一樣,可以說,他需要的僅僅是個女人。
    一連幾個夜晚,汪起光都瘋狂地與圓圓做愛,而且總是把她折騰得死去活來。
    圓圓每次在汪起光睡著之後,都在暗暗地落淚,這種生活怎麼是陳圓圓所能承受的
呢?
    然而她又能怎麼樣?她也想過一死了之,可江起光的家丁婆婦們看守甚嚴,她連走
動都很難。無奈,她只有白天強顏歡笑,其實內心卻苦不堪言。
    可是,誰能料到,她竟又突然會被另一惡霸從汪起光府中搶走呢!蘇州另一惡霸名
叫麻衣。此人同汪起光一樣,也是有權有勢的色中之狼。
    麻衣曾經大肆用錢財賄賂梨園班主張九庚,想以此得到陳圓圓。
    園主也因此給了麻衣幾次機會,讓他能夠接近圓圓,麻衣曾幾次帶陳圓圓出去陪酒
唱戲,這令麻衣喜之不盡。
    一日,麻衣正欲起身去梨園聽戲,忽見家人慌慌張張跑了進來,家人跑到麻衣近前,
上氣不接下氣,以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令麻衣十分惱火:
    「飯桶!廢物!有什麼大不了的事,這樣風風火火?」
    「公子,大事不好了!」
    「什麼事?」
    「我聽說落鳳堂出事了,一幫人到了後台不問青紅皂白,便搶人?」
    「搶的誰?」
    麻衣立時驚問。
    「搶的正是麻公子的美人——陳圓圓!」
    「什麼?是誰幹的?快說!」
    麻衣一把抓住家丁的脖領子。
    「是,是錦衣江起光!」
    「他媽的!」麻衣氣得大叫一聲,牙關咬得哼哼直響。
    「好啊!汪起光,你依仗自己是皇親國戚,就橫行霸道,目中無人,竟然今天欺負
到本大爺頭上來了,連陳圓圓也敢動,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一定要找你算帳,搶回陳圓
圓!」
    「公子,汪起光人多勢重,需要我們從長計較——」家丁一看事頭不好,勸道:
    「胡說,難道我麻衣還怕他嗎?」
    話雖這麼說,但他又不得不三思,只見他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來人!」
    「公子,小的們在!」
    「給我備轎,我要去見宋公子!快!」
    「是!」
    家人們立即去辦。
    這位宋公子也是大富紳之家,平日仗恃錢財收養了一批惡棍為「家丁」。皆是如狼
似虎的亡命之徒。宋公子曾與蘇州的無賴地痞幫派結好自然也認識麻衣。
    這日,宋公子正在家中與幾個地痞打麻將,旁邊垂手侍立著幾個小丫環,為他們打
著扇子。
    「宋公子,外面有麻衣,麻公子求見!」
    「噢,快請進來!」
    說著,宋公子站起身,出來相迎。
    「麻年兄,別來無恙!」
    「公子一向可好嗎?」
    「挺好,每天只是飲酒搓麻,很少出去,今天,這不正和幾位兄弟打麻將,玩了三
圈了,年兄你便來了,不知年兄今日找我有何貴幹呵!我想一定又是讓我幫你去討陳圓
圓吧!」
    「唉,實在倒霉,沒輪到我,圓圓已被人先占了。」
    「何人狗膽包天,敢奪麻兄所愛!」
    「就是那錦衣江起光!」
    「這個三八蛋!袁然搶到麻兄頭上來了!」
    「想我人單勢孤,要奪回圓圓,哪有那麼容易,我想請宋公子一助,以其人之道還
治其人之身,將圓圓搶過來!事後必當重謝!」
    「年兄說的哪裡的話?麻兄既然有求於我;本當義不容辭。年兄放心,我即刻派人
將陳圓圓搶過來即是。」
    「多謝賢弟!」
    「不必客氣,來來來,你也來陪我玩兩圈。」
    隨後,宋公子叫過一個家丁,密語幾句,家丁領命行事去了。
    夜晚降臨,汪府大門已關。
    汪起光帶著一幫朋友去外面喝酒了,尚未回來。他經常這樣,所以家人並不稀奇。
    三更時分,夜深人靜。
    從汪府院牆上跳下來十多個人,個個手持短刀,汪府的人發覺了,有人立即大聲叫
喊起來。
    「不好了,有賊!」
    那幾個賊人並沒有害怕,而是走到大門口,一刀砍倒守門家院,隨即撤掉頂門槓。
    門被打開了,忽拉一下衝進來數十人,這些人比汪起光的家人兇狠多了,他們蜂擁
著沖進汪府正房,為首的一人問道:
    「陳圓圓在哪兒,快說!」
    「她、她正在樓上彈琴呢?」
    一位汪府家院用手顫顫抖抖地指著後院的閣樓。
    「汪府的金銀財寶在哪兒。」
    「不、不知道。」
    「你他媽的,找死!」說著一刀背將這個家院打倒在地。
    「我知道,我在汪府當過奴才!」一位家丁說道:「我帶你們去找錢財!」
    「好!一些人跟我去找陳圓圓,一些人跟他走。」
    圓圓此時剛彈完一曲,便準備休息,忽然聽到前院人聲嘈雜,心中打了個寒顫,不
知又出了什麼事?
    正當圓圓從樓上往下看時,一位小丫頭跑了上來。
    「夫人,不好了,外面來了好多打手,要抓您,您快點跑吧!」
    「什麼?」圓圓一聽,差點兒沒暈倒,幾天以前在戲園被汪起光搶走的場面又浮現
在她眼前。她知道,今天又會遭此劫難,跑又有什麼用呢?圓圓想到此,不禁淚流滿面。
    一會兒,從樓下闖上來四五個家丁,不過這些人沒有像江起光的家人搶奪陳圓圓時
那麼粗暴無禮,為首的一個人一抱雙拳:
    「陳圓圓,我們受麻衣公子之托,前來救你,請你跟我們走吧!」
    圓圓明白,這根本不是什麼救她,只不過是搶罷了。
    圓圓點了點頭,沒說什麼,就隨他們下了樓。
    另一夥人,已經搶了許多金銀財寶,都裝入門口的馬車內,大搖大擺地離去了。
    面對眾多兇狠的家丁,汪府的人頓時氣焰全消,竟然沒有幾個人阻攔,真是令人慨
歎!
    陳圓圓被搶到麻衣家中,麻衣大喜過望,先是一番盛情歡迎款待圓圓。
    圓圓對此十分冷淡,她相信這些人都是一丘之貉,沒有一個好東西。
    這令麻衣十分掃興,不過,他對陳圓圓甚是殷勤,陳圓圓簡直成了麻衣金屋藏嬌的
寶貝兒。於是圓圓漸漸對他產生了好感。
    再說江起光當晚回到家時,一見家中景像,氣得暴跳如雷,他二話沒說,連夜去找
蘇州知府,要求追查此事。
    蘇州知府與江起光一起,第二天便派人去抓宋公子。
    宋公子知道後,十分後悔,因為他忘了這位江起光是皇親國戚,實在不好惹,他只
好去求老父出面調停軟化。宋公子的父親見兒子闖了禍,便出面來找汪起光。
    「汪大官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就饒過小兒這一次吧!明日我備好酒宴,希望大官
人賞臉,另外,我保證,讓這個逆子把那個陳圓圓搶回來,『物』歸原主!」
    汪起光見這老頭兒保證將圓圓弄回來,也就沒說什麼,怒氣也減了許多。
    果然,不到半個月,陳圓圓又被宋公子一群無賴從麻衣的秘密住宅中搶走。
    圓圓又被送到江起光家中。
    一月三搶,陳圓圓真如一件稀世珍寶一般。
    她不禁為自己的命運深深地感歎。
    她望望蒼天,蒼天是那麼黑暗而深邃,她看看大地,大地是那麼空茫冷寂!她往前
再看看那遠處的燈火,一切卻是那麼遙遠無限!她猛然覺得心地明清得有如此刻沒有一
絲雲翳的夜空……
    通過這幾次被搶的不幸遭遇,陳圓圓終於看破了那起公子哥兒及其道貌岸然之官場
人物的嘴臉,由此,她也理解了一個女人的美所具有的魅力。正因為她貌美絕倫,也才
招致了蛺蝶紛至,野蜂簇擁,才使得自己被這幾個惡人搶奪、玩弄,從而成為他們口中
的食物,手裡的玩物,使自己處於這樣可悲的境地。
    然而,她又不能不看到,正因為她美,因此,她在冥冥之中不能不意識到,這美的
能量似乎又是無窮的。因為她美,那些風流倜儻的翩翩公子和粗獷威武而不可一世的將
校尉官,也才一個個拜倒在她的裙衩之下。
    於是,她似乎終於明白了美的意義,一個被譽為名妓者的真諦:有著這花容月貌,
什麼時候該冷,什麼時候該熱,什麼時候又該矜待,什麼時候又該含而不露,什麼時候
該舒捲自如,什麼時候又該讓美麗恰如其分……
    由此,她才能完全書寫美的真諦與意義。
    陳圓圓住在一棟玲瓏雕花的小樓上,名為「煙雨樓」。
    樓上布設得典雅潔淨,一張楠木條兒上,放著一只狻猊青銅香爐,香爐裡樟腦香的
幾縷青煙,裊裊升起,條兒一側,陳列著筆架、石硯、素箋等文房四寶,正中,是一只
帶座的細頸膽瓶,插著一束不知哪裡來的鮮花,那張嵌牙的床嵌著八仙過海,床對面懸
著一幅絹裱的金碧山水畫,好像是一位名家的真跡,而最令人注目是畫旁的漆黑的牆柱
上,掛著一張金面鑲金嵌,光彩奪目的琵琶。
    幾天來,她一直在打聽董小宛的消息,也想知道大姐柳如是和二姐李香君現在的下
落,此時落入深宅大院的陳圓圓,多想見到這些情同手足的姐妹呀!
    當圓圓得知董小宛也遭到蘇州一位惡人霸佔時,圓圓哭了,哭得傷心極了。
    她沒想到,姐妹們雖個個天生麗質,而這天生麗質卻正是自己苦痛的根苗,為小宛
哀傷之余,她也不能不慨歎自己命運的不濟。
    夜半人靜,明月當空。
    春夜似乎不管什麼悲痛和冤屈,它總是帶著溫暖和馨香,隨著柔和的月光,送進每
一扇窗戶。
    「煙雨樓」上,陳圓圓雙目凝視著窗外不遠處那棵高高的白楝樹,感慨萬端,沉懷
默想。是的,命運是不公的,可她卻必須勇敢地去擔當這不公的命運,正如那棵白楝樹,
不管風吹雨打,也要傲岸挺立。
    她的心情十分不平靜,於是她摘下牆上的琵琶,唱起了那首廣為流傳的《薄命曲》,
其間,她似乎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她的手指在顫抖著,顫抖著……她的心也在顫抖著,顫抖著……
    此時此刻,她的眼圈紅了,美麗的睫毛濕潤了。
    緊接著,她擦去眼角的淚珠。
    唱到最後,那半噙在雙眸中的淚珠再也含留不住,撲簌簌地落下來!
    突然,「崩」地一聲,那根琴弦斷了。她那淒婉的歌聲,也隨之中斷,她怔怔地看
著窗外的白楝樹,任憑自己的眼淚不住地往下流!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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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鳴掃描,雪兒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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