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王之路
    奔騰滾滾,氣勢磅礡的無定河,發源於陝北高原白土縣,繞過清平堡的邊牆,向東
流入塞內,又東至磚場溝,復流出塞外,經過塞成梁,至三岔河,然後會合眾水,由榆
林、橫山奔流向南,過銀州,至清澗,又轉彎向東,流入黃河。
    無定河西一百二十裡,有個雙泉堡,因宋朝李繼遷曾在此屯兵,因而改名李繼遷寨,
寨內東邊的小溪旁,有一個低矮的窯洞,忠厚善良的李守忠同金氏就住在這個窯洞內。
    李守忠夫婦二人在山坡上開了幾分薄田,種些苞谷,維持生活,雖家境不是很富裕,
但夫妻二人相親相愛,感情篤深,日子過得倒也順心。
    星轉斗移,光陰似箭,李守忠的兒子李鴻名已年過弱冠,李守忠為兒子張羅婚事,
年底,李鴻名有了兒子,取名李過,一家五口過得倒也其樂融融。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李鴻名不幸染上瘟疫死去了,妻子也改嫁了他鄉,李守忠夫婦
守著嗷嗷待哺的孫子,想起早亡的兒子,不禁悲從心來,抱頭痛哭。
    一日,李守忠進城賣了柴後,給妻子又買了些針線,正要往回返,忽見街旁眾多的
人圍成一個圈子,李守忠聽圍觀眾人連稱:「活神仙!」才知道,這是個算命先生在算
卦。
    李守忠不覺心中一動,忙也擠進了人群,李守忠見這位先生道冠白鬚,頗有些仙風
道骨的味道。
    這道人讓李守忠坐在自己面前,仔細打量了下他的五官,不禁眉頭一皺,道:
    「看你眉間藏有晦氣,當是家中有新亡之人。」
    李守忠一聽,心中一驚,對這位老道也就信了百倍。
    老道聽得李守忠的生辰八字後,將手指掐了半天,搖搖頭道:
    「你命中克子,當是無福之人。」
    李守忠大驚,原來此時妻子又有了身孕,他忙問老道:
    「先生,是不是還有解救之法,請先生指教於我。」
    老道點點頭,道:
    「這也無妨,你只須去華山燒一柱香即可。」
    李守忠千恩萬謝地告別老道,回得家來,將此事告訴了妻子,金氏一聽也著了慌,
忙準備衣物盤纏,第二天便送丈夫去了華山。
    李守忠千辛萬苦來到華山,天色已晚,山上無店家可尋,李守忠找到了一個破舊的
小廟便和衣睡了下來。
    半夜時,李守忠忽然見一慈眉善目的和尚走到自己面前,說:
    「你的兒子是天上破軍星下凡,千萬不可虧待了你兒子。」
    說完後,便不見了,李守忠伸手去拉他時,卻拉個空,原來,李守忠做了個夢,這
時,天已大亮,李守忠忽然發現廟星供的佛像正是昨晚夢到的那位和尚,李守忠忙向佛
像叩頭禱告獻上了供禮。
    八月十二日,李守忠的窯洞內,傳來了新生嬰兒的陣陣啼哭聲,這就是日後叱吒風
雲的李自成。
    李守忠推門出來,見門外樹上幾隻黃鶯兒正在枝頭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就給兒子取
名黃來兒。
    李守忠心中一直記著算命先生的話,怕兒子真有個什麼閃失,便將兒子寄養在山上
的寺院中。
    黃來兒七歲時,母親不幸病故,李守忠給妻子辦喪事借了寨中地主艾同知很多錢,
為了還債,李守忠便把兒子從寺廟中接了回來,讓他與李過一塊給艾同知放羊。
    這黃來兒整日待在寺裡,沒有小夥伴們玩,心中著實悶得不好,這回出得寺來,能
整日與侄兒李過嬉笑打鬧,歡喜得不得了。
    李守忠養著一只黑狗,這只狗善通人性,長得也十分的威猛有神,沒幾天,黃來兒
便和狗兒很熟了。只要黃來兒吹一聲口哨,不論多遠,這條黑狗便會聞聲跑來,黃來兒
十分喜歡它,給它起了個名,叫「黑兒」。黑兒每天與這兩個小主人形影不離,每天陪
著他們去放羊。
    每天清晨,黃來兒和李過便趕著艾家的一百多只羊上了山,「黑兒」更是一步不離
地跟在後邊。
    遠處,山巒起伏,青峰直豎,濃密的雲霧繞著山峰緩緩升騰。
    「黑兒」單調而悠長的吠叫聲,尖厲刺耳,如位如咽,像鞭子一樣驅趕著羊群,那
羊群正小步跑著,東一口西一口啃著溫潤柔軟的青草,在一片灰褐色的山上形成了一個
小小的白色斑點。
    巨大的山石巍峨肅穆,使得羊群、牧狗以及兩個小小的孩子顯得更加渺小,一旦找
到合適的草灘,黃來兒便和李過停下腳步,「黑兒」也收斂了自己的叫聲。深沉的寂靜
使得黃來兒的心靈感到壓抑,於是他就大聲唱起來了。
    羊兒在歌聲中埋下頭吃起草來,黃來兒和侄兒李過追逐打鬧在一起兒。
    忽然,黃來兒聽到「黑兒」的狂吠聲,忙跑過來,他看到兩只公羊支起了角,瞪圓
了眼,斗在了一起。
    黃來兒忙高聲呼喊,李過也來幫忙,但這兩只羊鬥到狠處,不肯停下來,還有兩次
差點頂到李過,最終,還是「黑兒」幫了這兩個人的忙,將兩只羊分了開來。
    但這個時候,兩只羊都受了傷,一只還掉了只角,另一只的脖子處還流了血,李過
嚇得不禁哭起來,因為這要是讓艾同知知道了,他一定不會輕饒了他們叔侄倆。
    下午,黃來兒和李過將羊趕回了艾家,艾同知正從屋中走出來,他猛然發現有兩只
羊兒都受了傷,不禁火冒三丈,他用拐棍點著地,大罵道:
    「你們這兩個王八羔子,都死到哪去了,我的羊怎麼成了這個樣子?快說!」
    「是兩只羊打架,我們拉不開。」李過辯解道。
    「呀,你兩個兔崽子還敢頂嘴,看我不打斷你們的狗腿。」說著,艾老頭便掄著拐
杖走過來。
    黃來兒挺身擋在了李過身前,那拐杖重重地打在了黃來兒的身上,旁邊的「黑兒」
一見主人被打,咆哮著向艾同知撲來,艾同知嚇得大叫一聲,扭頭便跑。「黑兒」一口
叼住艾同知的褲腳,「哧啦」一聲,將褲子扯下了一片布來,艾同知那白自的肥腿便露
了出來。
    「快來人哪,給我把這畜牲打死。」
    五六個家丁從旁邊沖過來,手裡拿著棍棒向「黑兒」打過去,「黑兒」一竄,將一
個家丁的耳朵咬了下來,血頓時順著家丁的臉淌下,家丁慘叫著,捂著臉躲在了一旁。
「黑兒」又咬傷了幾個家丁,但後來又來了幾個家丁,他們一鋤就打在了「黑兒」腿上,
接著一擁而上,亂棒齊下,不一會兒,「黑兒」躺在地上不動了。
    黃來兒大叫一聲「黑兒」,撲了上來,抱住了「黑兒」,看著「黑兒」嘴裡的血不
住地往外流。李過的眼淚不住地淌了下來,黃來兒抬起頭,向一旁驚惶未定的艾同知狠
狠地瞪去,艾同知見小小的黃來兒的眼中竟有如此可怕的殺氣,不禁嚇了一跳,怔怔地
望著黃來兒發呆……
    高夫人從帳外輕輕地走進來,見丈夫坐在那裡發愣,忙上前推推李自成的胳膊,李
自成一楞,方從回憶中醒來,見是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高夫人嗔道:
    「就知道忙軍務,也不照顧自己的身子。」
    李自成站起來,伸伸懶腰,哈哈一樂:
    「夫人不必擔心,你看,我這麼棒的身子,再累點也挺得住。」
    「就知道逞能。」
    高夫人上前給李自成解下了大衣。李自成一把將高夫人攬在了懷裡。燈下的高夫人
顯得更加嬌媚。李自成俯下身,在那雙脈脈含情的眼睛上深情地吻了一下,高夫人被丈
夫那硬硬的胡茬扎得有些癢。不禁合上了雙眸,聞著丈夫身上散發出的令人陶醉的男性
氣息,高夫人將頭埋在了丈夫寬厚的懷裡。
    幾番雲雨過後,疲憊的高夫人沉沉地睡去了,李自成給夫人拉過被子蓋在身上,他
溺愛地摸了摸夫人的秀髮,卻見夫人美麗的丹鳳眼下,竟也生了些細細的魚尾紋,不覺
心生愧疚,想妻子跟自己征戰南北,卻沒能使妻子過上安定的日子。
    李自成睡意全無,頭枕著雙手,睜著眼睛望著帳頂出神,不知為什麼,李自成又像
是回到了往日的歲月……
    那一年,在親友的資助下,李自成和侄兒李過一同到私塾讀書。
    私塾的徐老先生,望著面前稚氣未脫的黃來兒,問道:
    「娃娃,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姓李,叫黃來兒。」
    「這是小名兒吧,來,我給你起個名字吧。」徐老先生拈著胡須沉默半晌,說道:
「大丈夫當橫行天下,自言自立,你就叫自成吧,號鴻基,黃來兒,你看如何?」
    黃來兒忙叩頭行禮,道:「多謝恩師賜名。」
    這李自成聰慧過人,很得徐先生的賞識,只是李自成貪玩好動,功課雖很優秀,倒
也不少挨徐先生的板子。
    一日,李自成乘徐先生出門辦事,他也從後門溜了出來。時值秋尾,天氣肅蕭,寒
風襲來,不免要打哆嗦,李自成裹緊夾襖,漫無目的地出了村子。
    李自成沿著小路往前走,秋風將小路吹得很乾淨,李自成經過一個農家小場院時,
不禁為眼前的一幕嚇了跳。
    原來,場院中正有人練功,只見這人四十開外,中等身材,赤著上身,下身一條兜
襠滾褲,胸膊和胳膊上的健子肉一塊一塊地往外突著,那漢子正在使一趟刀法,李自成
只聽得那刀虎虎生風,刀光圍得漢子周身亂舞,李自成恍惚間只看到一片刀光卻不見人
影。
    漢子收起刀後,好像覺得不過癮,看到場院旁邊有個三百多斤的石碌碡,雙手一抓,
「嗨」的一聲,那漢子竟將這石碌碡舉過頭頂,繞場子走了三圈,又叫了一聲,將它扔
了出去,「咚」的一聲,砸進地裡有半尺多深。
    一旁的李自成看得呆呆發愣,舌頭伸在外面也忘了收回來,半晌,李自成才緩過神
來,他幾步跑到那漢子面前,「撲通」跪了下去,口中叫道:「師父!師父!」
    那漢子見一個娃娃跪在面前,不禁一愣,問道:
    「你是誰家娃娃,為何要拜我為師。」
    李自成忙叩頭道:「弟子李自成,願拜您為師,您一定要收我作徒弟。」
    漢子將李自成從地上拉起來,見這小孩滿臉機靈,劍眉鷹鼻,倒有一股英氣,心中
不免喜歡,問道:
    「你為什麼要學武術呀?」
    「我學武術是為了成大事。」
    漢子不僅哈哈一樂,他捏了捏李自成的骨架子,點點頭,道:
    「好吧,咱們也算有緣,今天我就收了你這個徒弟。」
    李自成大喜,忙給漢子又磕了三個響頭。
    那漢子不是別人,正是米脂縣內赫赫有名的武學大師羅君彥,李自成於是每天早上
天不亮便帶著李過一同來到這個場院,同老師習學武術。
    有時候,李自成練得興起,便不再去讀書只讓李過去私塾,自己留下來繼續練,三
番五次,徐先生便不高興了。
    一次,李自成剛練完功,一臉汗水地走進學堂,徐先生立時沉下臉來,道:
    「自成,讀書萬不可三心二意,須知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你這般浮躁,能成
什麼氣候?」
    李自成自知理虧,忙認錯道:
    「先生,是學生不求上進,學生知錯了,弟子甘願受罰。」
    徐先生還是很鍾愛這個嗜武的弟子,沉吟片刻,道:
    「我今天出一對聯,如果你答得上來,也就罷了,如則不然,當受重罰。」
    徐先生拈鬚沉思一會兒,說道:
    「自成,你且聽好,這上聯是:日過月明,頃刻頓分境界。」
    李自成往窗外望去,見遠處的群山連綿,立時答道:
    「弟子對以:煙迷霧起,須臾難辨江山。」
    徐先生聽後,點頭贊道:「不錯!不錯!」
    徐先生不禁暗歎:這李自成人雖小,志氣倒蠻大的。
    徐先生知道李自成嗜武如命,自此以後,便不再對他橫加干涉了,只是時時地給他
補些功課。
    因家庭貧困,李自成和侄兒李過又回到了寨子裡務農,李自成對枯燥乏味的農活很
厭倦,他心中想的是催馬揚刀、馳騁疆場的戰馬生涯,他時時對李過感歎:
    「大丈夫立身於世,應當橫行天下,若一味固守著父親那點家業,那還稱得是男子
漢嗎?」
    一天,李自成獨自到米脂縣城賣柴,忽見城門上貼著一張招募驛卒的告示,不免心
中一動,於是他挑起柴擔,奔到了驛丞署,前來應募。
    一位年長的驛丞,打量了李自成幾眼,見他相貌英俊,體格雄壯,便說:
    「小後生,這驛卒可是個苦差事啊!你年輕力壯,正是娶妻生子,孝敬爹娘之時,
為何要干這份扒皮折骨的苦差事呢?」
    李自成見這驛丞言語中毫無惡意,便實話實說:「驛丞老爹,俺是李繼遷寨人,母
親已經病故,家中有年老多病的父親,由俺的侄兒照顧,俺身強力壯,想出來掙些糧錢,
您老人家就給我報個名吧,我不怕吃苦,求求您了!」
    「唉,你既然下了決心,我也就給你報個名,明天你就來驛丞署報到吧。」驛丞道。
    就這樣,李自成就作了一名驛卒,每天不辭辛苦地汪驛道上策馬奔馳,為官府頻傳
公文。從府谷到西安、潼關,由米脂到甘肅、銀川,李自成歷盡了千辛萬苦,而且親眼
目睹了關中、西北等地農民的貧困生話。他們在水深火熱的痛苦中煎熬著,掙扎著,他
見到的到處都是百姓流離失所,賣兒賣女的慘劇,由此他更痛恨那些貪官污吏及其走狗
爪牙們欺壓人民的種種罪行。李自成暗暗發誓,我一定要將這個世界徹底改變,但他又
清醒地看到自己眼下還勢單力孤,不可魯莽行事,李自成耐心地等待著時機的到來。
    但不久李自成因為一時疏忽遺失了公文,而只好告別與自己情同手足的眾驛卒,回
到了自己的家鄉。
    然而過一年,正趕上陝西大旱,延安地區已一年沒下雨,在烈日曝曬下,連很多草
木都曬枯了。
    這一年,李自成家的山坡上種的幾分苞谷顆粒無收,李自成和李過面對眼前空空的
瓦罐默默無語,李過從鍋中拿出一碗糰子放在了飯桌上,原來這糰子是用山上蓬草籽做
的。
    李自成抓起一個塞入口中,不覺皺了下眉,原來這蓬草籽就像那糠皮,味特苦,李
自成伸伸脖子將它嚥了下去,然後走到水缸前,取了一瓢涼水,咕咚咚喝了下去。
    李自成走出窯洞,雙手抱肩,望著遠處的星空佇立無語,李過輕輕走過來,問道:
    「二爹,咱們是不是再跟艾財主借點糧?」
    李自成搖搖頭,道:
    「上次爹死的時候,咱借了三斗糧,現在還沒還,今年咱們一點收成也沒有,再借
了,可不知要哪輩子能還清。」
    「那眼下怎麼辦呢?」李過見李自成不回答,便轉身走進了窯洞。
    這日中午,李自成酷熱難耐,便走出窯洞,沿著山路信步走下來。
    烈日當空,樹葉都藏起了綠色,打著卷,停在枝頭一動不動。李自成放眼望去,卻
見艾家莊園四周有一片嫩綠耀眼的亮色,原來這是幾塊長勢良好的玉米地,李自成大為
驚奇,快步走了上去。
    原來,艾同知修了一道壩,截住了谷底的溪流,艾家用這水澆了這幾塊玉米田。
    儘管清澈透明的天空沒有一絲雨意,這艾家田裡的玉米卻由於根部得到充足的水分,
做然挺立,一片蔥翠,和周圍的凋零景色相比,顯得格外不凡,這些玉米長得既高大又
挺拔,風一吹就發出唰唰啦啦的響聲,簡直像是一片小樹林,黃橙橙的花柱和綠油油的
葉子迎著太陽招展,桿上長滿了成雙成對的棒子。
    李自成不覺眼讒,沒有多想便沖進了這玉米地,順手(手拜)下一只肥肥的玉米,
幾把扯下外面的苞葉,張口啃了起來,剛剛灌漿的玉米又鮮又嫩,就像乳汁一樣甘甜怡
人,李自成顧不得去抹嘴角的漿汁,又(手拜)了一只,吃了起來……
    「唉呀,是哪個窮鬼在糟踏我的莊稼?快給我出來!」地頭上有嘶啞的叫聲傳來,
李自成一怔,分開茂密的玉米葉走了出來,原來外面站的正是滿頭自發的艾同知。艾同
知一見來人正是人高馬大的李自成,不覺一愣,說道:
    「是你!」
    艾老財主從李自成身後,看到一片狼藉的玉米地,心裡像刀絞一樣,用力點著拐杖
哭道:「好啊你李自成,你看你將我的莊稼糟踏成什麼樣子了。」
    他擦擦老淚,道:「李自成,你跟我到家去,我還有話對你說。」李自成聳了一下
肩,抹了一把嘴,大搖大擺地跟在了艾同知身後。
    李自成前腳剛進艾家,大門就在身後重重地關上了,艾同知大叫:「來人,給我把
李自成抓起來。」
    此語未了,呼啦啦,沖過來十多個身強力壯的家丁,向李自成撲過來,李自成一看
不好,掄起拳腳與這群人鬥在一起。
    李自成雖驍勇無敵,但終敵不過眾人的圍攻,一個不注意,被一個家丁用繩將腿絆
住,眾家丁一擁而上,將李自成捆個結實。
    艾同知顫微微走到李自成面前,手點著李自成,說道:
    「你個刁賊,前年借我三斗米,現在利滾利,你應還我八斗米,你快快給我把米還
來。」
    李自成哈哈一樂,道:
    「我說艾老頭,我現在窮得就剩下一張嘴了,你讓我還你什麼,還你唾沫嗎?」
    說罷,李自成將一口痰吐到了艾同知的老臉。
    艾同知大怒,一著急,就有些喘不過氣來,斷斷續續在道:
    「咳,咳,給……,給我把這小子打死。」
    眾家丁答應一聲,拳打腳踢,圍住李自成亂打。
    艾同知的管家悄悄走上來,在艾同知耳邊悄悄他說:「老爺子,萬萬不可,這李自
成的侄子李過,號稱「一只虎」兇惡得很,咱們要是傷了這李自成,只怕李過不會善罷
甘休。」
    「那就這麼饒了這小子?」
    「咱們把他交給官府算了,暗中咱們再送給知縣點禮品,非治這小子於死地不可。」
    「好吧。」艾同知點點頭,道:「不過也不能便宜了他,給我把他吊上半天,明天
再送去縣衙。」
    就這樣,李自成被綁在了院內的大棗樹上,已是掌燈時分,屋內燈火通明,眾家丁
在喝酒行令,傭人們手托香噴噴的萊餚不時送入屋內,李自成此時饑腸轆轆,中午啃的
幾隻生玉米此時早已消得無影無蹤,聞著不時傳來的肉香,李自成肚子咕咕直叫,於是
大叫道:
    「快給老子送些吃的來!」
    艾同知的三兒子手裡拿看一塊煮得酥爛的羊肉走出來,他張嘴咬了一口,吧嗒一下
嘴,道:「好香喲!」說著,將肉遞到李自成嘴邊,李自成剛張開嘴,他又把肉收回來,
瞪起了眼睛道:「呸!你個窮鬼,我就是餵狗,也不給你吃。」說著把手中的肉扔在地
上,用腳踩了一下,招手叫來一條狗,狗一口叼住肉便扭頭跑了,此時的李自成氣得肺
都要炸了,他恨恨地咬咬牙,「哼!看我日後怎麼收拾你。」
    李自成被押往縣衙,知縣晏子賓昨夜已收了艾同知的銀子,所以他草草問了兩句,
便命衙役們給李自成戴上重枷,推到十字路口示眾。
    此時,天當正午,空中沒有一片雲,烈日當頭照下,酷熱難耐,李自成沒站一會兒,
頭上便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渾身的衣衫也濕透了。
    旁邊有個老者,實在於心不忍,便扶著李自成到路邊蔭涼處站著,在路邊茶社喝茶
的衙役們不幹了,橫眉立目地過來,推了老人一把,「老頭,找死哪!」說罷便要惟李
自成到烈日中,李自成使勁一甩,道:「老子挺得住!」又大踏步走到大路中央,做然
挺枷直立,經過的人都不免搖頭歎息。
    這時,李過聞訊帶著李自成昔日共事的驛卒們都趕了來。李過跑上來,抱住了李自
成,叫道:
    「二爹,咱們不能受這些人的鳥氣,咱們反了吧。」
    衙役們見又有人與李自成說話,兇神惡煞般撲上來,掄起水火大棍照李過身上便打,
李過大叫:
    「唉喲,這是不讓窮人們活了,乾脆,咱們反了吧。」李過奪過大棍,將一衙役打
倒在地,眾驛卒也沖上來,搶來刀槍,將李自成身上的重枷劈開,眾人保著李自成沖出
了城門,後邊的饑民跟了一大群……
    李自成昏沉沉睡了過去,遠處有隆隆的炮聲傳來,驚得廟堂裡的烏鴉「喳」地一聲
飛起來,圍著北京城盤旋,李自成喃喃地睜了睜眼,又轉身沉沉地睡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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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鳴掃描,雪兒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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