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歷自從即位於肇慶,雖有復國之志,但手下的大臣們多是投機鑽營之輩,一個個
只知花滅酒地,爭權奪利,真正精忠報國、力圖復興大業的人卻寥寥無幾,所以,自登
基以來,永歷就一直在到處奔波逃命。
永歷二年,清將佟養甲和南明降將李成棟興兵進入廣東,隆武帝被殺;唇亡齒寒,
永歷帝害怕肇慶失守,遷都桂林。
永歷四年,武岡之戰大敗,永歷帝又放棄桂林,移駕雲南。
永歷五年,稍有轉機,反清形勢一片大好。原先降清的許多明將,在反清潮流中紛
紛倒戈。其中影響最大的要數左都督提督廣東總兵官李成棟在南雄的倒戈……
李成棟,原是李自成部將,跟隨李自成手下大將,後任弘光朝廷統帥的高傑,高傑
叛李投明,高傑被殺後,李成棟降清。攻下廣東後,李成棟被清廷任命為廣東總兵官,
節制兩廣。
李成棟有一愛妾,叫珠圓,原是雲南的一名歌妓。成棟在雲南得到她以後,十分寵
愛,出征各地都要帶在身邊。這珠圓雖只是歌妓,民族氣節卻很重,很不滿意李成棟輔
助清朝,所以動不動就慫恿李成棟反清投明。李成棟開始只是置之不理。時間一長也不
免動心了。
珠圓知道李成棟在攻破廣州時,曾私藏了一枚南明總督的官印,她私下裡想:「那
印是明朝的,為什麼還要留下來,難道說他還要做明朝的兩廣總督不成?」
一天晚上,珠圓侍宴,將侍女們打發走以後,她用話挑撥李成棟說:「橫豎都是做
一總督,做明朝的與做清朝的,貴賤又有什麼區別?為什麼不求流芳百世,卻要遺臭千
年呢?為妾實在是不明白。」
李成棟聽後,看著珠圓說:「我不是沒有棄清投明的打算,只是不忍讓你跟我擔驚
受怕啊!」
珠圓聽完,大吃一驚,說道:「原來大帥為了我,卻要耽誤一生的功名,當年大帥
的兄長李成梁鎮守三邊,卓著勳勞。而今元帥卻要為我一個女流,自甘墮落,不怕別人
笑話嗎?我今天縱然一死,也不能致大帥於不義之地。」
說完,不等李成棟作出反應,就順手拔出李成棟的佩劍自
刎而死。
李成棟沒想到她會有此一舉,要出手阻止已經來不及了。隨即抱屍大哭說:「我李
成棟一定不負你一片心意!」
李成棟召集手下的眾將,說:「我李成棟自誤已久,身為大明臣子,不願再從滿清,
今日要舉兵反清。各位願隨我者,我歡迎;不願意的也不勉強。」
眾將都說:「我們願隨大帥起兵!」
由於李成棟坐鎮著兩廣,所以他歸順永歷以後,廣東、廣西兩省盡屬南明,南明的
地盤頓時擴展了近一倍。
永歷帝聽到李成棟反清的消息後,欣喜若狂,馬上派出欽差特使到廣州,築壇拜李
成棟為大將軍。又感珠圓的忠烈氣慨,封她為忠烈夫人。這年八月,永歷帝將都城遷回
到肇慶。
清廷聞知李成棟反清的消息以後,深恐各省受到影響,急令定南王孔有德、平南王
尚可喜火速增兵廣州,對付李成棟。又為了防備永歷帝逃奔雲南,同時下令吳三桂由四
川入兵雲南,讓洪承疇引兵出貴州,與吳三桂兩路出擊,相會於雲南。
李成棟受了永歷帝之命,率領二十萬大軍出兵江西,然而贛州一戰,被孔有德和尚
可喜殺得大敗,被迫退回廣州。
李成棟兵敗贛州的消息傳到肇慶,永歷群臣都坐不住了。大臣們紛紛上疏勸再遷都
雲南。
兵敗如山倒。永歷帝一面傳旨李成棟再次舉兵,一面匆匆做遷都的準備。各大臣都
惟恐李成棟阻止遷都,所以都不讓李成棟知道。等到李成棟起兵以後,讓李成棟的好友
村永和留守兩廣,做李成棟的後援,而永歷君臣卻擇日起駕奔雲南而去。
當孫可望的大軍從四川入貴州的時候,永歷帝的車駕剛行到廣西南寧。
永歷帝自離開肇慶,一日百裡,向雲南逃跑,一路之上經過的地方,卻有不少官員
追來跟隨,名義上都說勤王護駕,實質上都是做逃生的打算。因為如果等到清兵打過來,
投降的話就會遺臭萬年,不投降難免又要送死,所以永歷的隨行人員越來越多,以致於
到最後都要賄賂永歷身邊的近臣才能夠隨行。
等到永歷的車駕將要離開南寧的時候,孫可望派來上表的楊可仕來拜見永歷。正惶
惶如喪家之犬的永歷帝頓時像落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欣喜不已,因為孫可望部兵
強馬壯,將領又多。所以永歷馬上下詔:冊封孫可望為秦王。
這時孫可望已領兵到了雲南府。孫可望自四川入貴州後不久,清廷就派遣洪承疇率
大軍向貴州進軍,孫可望派劉文秀鎮守貴州,自己統率大部人馬則由貴州進入雲南。
公元1658年,永歷帝駕臨雲南昆明府,永歷的王宮選在了昆明府城郊的五華山上。
八月,來自前線和各路告急檄文、城陷的塘報,像雪片一樣從各地向永歷的御案上
飛來。
三日,清兵攻陷桂林,桂林總兵以身殉國;
七日,清兵攻陷南昌,江西總兵金聲桓不屈而死;
九日,尚可喜部攻克廣東,廣東總兵陳子壯戰敗投降,李成棟戰死;
十五日,洪承疇引大隊清兵攻克貴州,直指雲南而來。
……
一連數道兇信。端坐在布政司大殿上的永歷帝變得徬徨無措,不由放聲大哭:「大
明江山再也沒有指望了!」
此時,在永歷帝的眼裡,面前這座華麗的五華宮和紛亂的昆明府,乃至整個雲南、
貴州,都猶如置於蒼茫大海中的一葉危舟,只要有一個浪頭打來,立刻就會傾倒覆滅。
這位憂心忡忡的皇上,緊閉著雙唇,鐵青著面孔,一雙布著血絲的眼睛一動不動地
盯著自己的腳看,他似乎朦朦朧朧地感到了自己的下場,不由心中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懼。
他看著御案旁瑟瑟抖動的燭焰,突然有種想法:自己難道會像這行將燃盡,搖搖欲滅的
燭焰一樣嗎?想到這裡,他不安地走動起來,燭光把他來回晃動的身影投在漆皮剝落的
金黃色牆壁上……
此時,還有一個人像永歷一樣焦慮不安,徹夜難眠,這個人就是南明的晉王李定國。
李定國在南明將領中,是個不可多得的,比較有頭腦、有眼光的人。他潔身自愛又
富於智謀。
由於李定國久經沙場,戰功顯著,又有擁立永歷的勳功,所以永歷很器重他。自從
稱帝肇慶以後,就將所有兵權交給了李定國,並冊封他為晉王。李定國自然對永歷也是
忠心耿耿,以光復大明為己任。
自孫可望、劉文秀兵敗四川以後,李定國就領兵進入了貴州,迎戰從四川進兵的吳
三桂和從湖南殺來的洪承疇。
當永歷被岌岌可危的局勢弄得六神無主之時,李定國在貴州前線也正焦慮不安地忙
於戰事。
夜,已經很深了,李定國還獨自在大帳中靜坐。焦慮、憂鬱使他無法入眠。
桌上殘燭如豆,燭淚慢慢積攢成沉重的珠滴,像什麼人的眼淚似地慢慢地流下來,
在白銀燭台上積成油汪汪的一攤。蠟燭芯不時爆響,迸出幾點火星,還沒有落下,就已
變成焦黑的小渣子,掉到書頁上,在這沉靜的夜裡,也能聽到微微的響聲。
為了擺脫不佳的心緒,李定國撿出《孫子兵法》在燈下仔細研讀起來。
但,看不到兩頁,他的心就跑了,望著燈芯上的火苗發呆。
桌上有一疊信函,這是各路將領上呈的軍報和請求指示的信札。
他拋開書,端起燭台,將一張剛繪製的貴州地形洋圖攤在桌上。圖上有些地方貼著
黃綾小條,小條上用筆清楚地標著「劉,十五營,藩十二營,高二十營……」這些黃綾
小條標示著明軍各部的蕃號和兵力;貼條的位置則表示各部的駐防地點。另外,在圖上
還有一些紅箭頭,這是敵軍的進兵路線。
李定國借燭光看著地圖,對自己的軍事部署一目了然。劉泰部在遵義、藩增緯部在
開州、高文貴部在大婁關……然而使他擔憂的卻是那醒目的紅箭頭,吳三桂的大軍已經
快抵達開州了,而洪承疇的前部人馬也已經接近七星關了,兩路大軍來勢兇猛,頗有勢
不可擋的氣勢。
還有一點讓李定國憂慮的是,南明大軍,過於龐雜,有李自成的大順軍,有張獻忠
的大西軍,還有原來大明的官軍。雖然說統歸李定國指揮,但已經各自為政,常使他有
種難以指揮調度之感。
蠟燭火焰閃跳了一下,便搖晃著顫攔起來。這使得他的心好像也微微發顫了。他望
著跳躍的燈光,感到有很多東西在往他冰冷的心裡擠,是愁悶?是憂鬱?還是悲哀?或
許還有幾分恐懼?……
許多次慘烈的血戰也硬擠進他的腦海。他拚命抵抗,也無法驅走。這使他精神越來
越緊張,呼吸越來越急促,額上竟然滲出一層冷汗。
李定國感到有些頭痛,他歎了口氣,走到案邊,放下燭台,重新坐回椅子上,心中
的焦躁簡直到了難以忍受的程度……
十月,李定國大軍同吳三桂大軍的戰鬥終於打響了。
黑石渡是開州府的一個大鎮,踞山面河,形勢險要,山不高而多林。此時,這座有
近萬住戶的鎮子已在吳三桂軍同南明軍的大戰中被摧毀了……
大火猛烈的燃燒著,滾滾的煙柱直透天際,絳紫色的煙焰在上空集結不散。
黃昏以後,戰場的中心向鎮西邊移去,鎮上的火光漸漸黯淡下去,已經沒有了廝殺
和吶喊之聲,殘垣斷壁是到處可見的,都是血肉模糊的屍體:有胸前插刀的;背後中槍
的,有雙方挾著咽喉的:有彼此把長矛刺進對方胸膛的……樹木被戰火燒得只剩枝丫,
遍地的野草浸透了人血,馬血,有時還傳來未死戰馬的嘶鳴,整個戰場慘不忍睹……
黑石渡一戰,吳三桂軍大勝,南明軍損失近萬人,李定國手下的大將劉泰戰死,吳
三桂軍也損失四千多人。李定國軍退守七星關。
吳三桂的大軍正行進在通往七星關的大道上。十萬大軍攪起的塵土像黃色的大霧。
舖天蓋地,遮掩了青山綠水,藍天自雲。
吳三桂用力地抽打著跨下那匹烏油閃亮的駿馬,馬像一陣風似的向前猛沖。轉眼問,
他和他的隨從就衝到了大隊的最前面。
在主帥身先士卒的帶領下,吳三桂的大隊人馬,騎兵放開馬蹄,步兵拉開兩腿,拼
命向前衝擊……
暮色蒼茫,群山失色,七星關的重巒疊嶂漸漸被夜色籠罩,變成黑黝黝一片。
一連兩日,源源不斷開來的吳軍,裡三層,外三層,把七星關圍成了鐵桶一樣。
白日陳兵如蟻,夜裡篝火燭光。
這天夜裡,經過幾番攻關血戰的吳三桂軍也已疲憊不堪,又點燃滿山篝火,小事休
整。四面山上的篝火把七星關附近的險要山勢照的如同白晝。
晉王李定國披著一件黑緞斗篷,像一尊石雕似的,一動不動地站在七星關的牆樓上。
連日血戰,使他殺紅了眼睛,雖然吳軍一次次進攻都被擊退了,然而吳三桂大軍人多勢
眾,又勇猛無敵,困守孤關,怎能曠日持久?望著關下漫山遍野燈火連城的吳三桂大軍,
李定國心頭猶如壓著一塊掀不掉的巨石。如果七星關再失守,吳三桂大軍將會長驅直入,
貴州恐怕也就再守不住了。
今日黃昏前的一場血戰已經使他深深感到力不可支了,雖然軍士們勇銳不減,可寨
營裡的糧草,擂木、箭矢、滾石……都已經炔要用完了。
怎麼辦?
趁著戰鬥的問歇,將士們正在搶修南方塌的城垛、寨牆。
李定國正在巡視著,忽然一個親兵跑上來大喊:「晉王爺!狗東西們又上來啦!」
隨著這一聲喊叫,李定國抬頭一看,果真關下的吳軍又趁著夜色,喊叫著,蜂擁而
來,黑壓壓的一片人馬遮天蓋地。一股壓抑不住的怒氣直衝上了李定國的頭頂,他回首
對著剛才喊叫的那個親兵喝斥道:「這又不是第一次,敵兵又沒變成三頭六臂,你慌個
啥子!」
說著,他衝著身邊的那些個略顯緊張的將士喊道:「看什麼,又不是唱戲!兵來將
當,把箭和擂石都準備好,只待吳軍沖上來,就給我猛砸。」
說完,他把刀霍地抽了出來,李定國雖是一名以智謀聞名的大將,可是由於久經戰
陣,所以在戰場上又往往勇猛異常。可以說是智勇兼備的將領。
將士們見軍帥毫無畏懼之心,個個都覺得膽氣強壯,紛紛占據各個垛口邊,有的搭
箭瞄準,有的搬起石頭,架好擂木。一個個緊咬牙關,兩腮上鼓起一稜稜的肌肉,單等
著吳三佳軍兵靠近。
吳軍的這次進攻,是這一天當中,兵力最多的一次,督陣的大將是胡國柱,吳軍士
兵,個個舉刀持槍,狂喊著沖上來,恨不得將七星關吞沒。
李定國怒吼道:「箭石侍候!」
軍令一出,城牆上的擂木、滾石、灰瓶、飛箭如暴雨般向關下傾瀉。吳軍之中,哀
聲陣陣,前隊有一多半倒在木石箭雨之下,但尚未等明軍再一次把箭搭上,把擂石備好,
後一排的吳軍竟又毫無顧忌地蜂擁沖至關下,霎時便將雲梯搭好。
李定國情急之下,將身上的披風一甩,也不顧身邊親兵的攔擋,吆喝著也衝到一架
雲梯前,頃刻間,便將此雲梯推翻,他剛抽回手,猛見左右有幾名吳軍士兵已爬上城牆,
他不禁火性大發,掄刀迎上。身後的親兵見晉王危險,緊跟過來。這幾名沖上關來的吳
兵,尚未站穩,被明軍一陣旋風般的沖殺,便慘叫著倒了下去。
這時援兵上來了,吳軍的雲梯都被推翻,沖上城牆的吳兵寡不敵眾,紛紛被砍下城
牆。
吳軍的攻擊持續一個多時辰,終於被打退,但明軍也有不少軍兵倒在血泊中。
夜深了,李定國躺在親兵搬過來的一張躺椅中,暗暗自語道:「吳三桂軍兵強勢眾,
不能跟他硬拼。看來關是保不住了,不如還是撤兵出關吧……」
他借著月光向關外的山野望去,只見關寨外,數不清的火堆在關前綿延數裡,幾乎
望不到邊。他對身邊的親兵說:「通知各位將領到我的大帳!」說著從躺椅上一躍而
起……
第二天,吳三桂接到士兵的報告,李定國率軍頭天裡棄關而走了……
繼黑石渡、七星關之戰以後,吳三桂大軍又在遵義和烏撒連打了兩場大勝仗,李定
國軍從貴州退回雲南。
十月份,吳三桂軍隊橫掃了貴州,進入雲南。
與此同時,多尼、趙布太兩路清軍也直逼雲南。三路大軍呈合圍之勢,昆明岌岌可
危!
十一月,永歷帝率群臣慌慌張張逃離了昆明,跑到了離滇緬邊界不遠的永昌城,隨
時準備逃奔境外。
李定國以及其他南明將領剛率南明余部,在山區聚集,策劃著反擊。
順治十六年(公元1650年)三月,吳三桂已基本上控制了雲南大局。
吳三桂下令:信郡王多尼駐守昆明。他率大軍(轄趙布太部)追擊永歷帝。
三月初,吳三桂大軍自羅次出發,向永歷駐地永昌進軍。二十八日攻克永昌。
永歷帝領著皇室及其衛隊逃命在前,李定國率部隊殿後掩護。吳三桂統師追擊,李
定國軍過磨盤山,在磨盤山設伏,雙方在磨盤山惡戰一場,這是南明大軍同吳三桂大軍
的最後一次決戰。
李定國是個極有謀略的將領,他決定不和吳三桂硬拼。
磨盤山地勢險峻,路陡溝深。李定國在此部署了三道埋伏,部將竇名望部為初伏,
高文貴部為二伏,王璽部為三伏。並且傳令全軍:「一伏、二伏將吳三桂軍放入,待其
進入三伏後,以山頂放炮為號,埋伏各軍合擊,殺吳軍一個片甲不留!」
李定國部署完畢,只等吳三桂上鉤了。
吳三桂統兵進入了磨盤山。
一入磨盤山,吳三桂舉目一望,見到那險要的地勢,心中就不免「咯登」一下,這
可是個打伏擊戰的好地方啊!如果是我吳三桂先入此地的話,必定設伏於此:難道李定
國就不會想到這點嗎?想到此,他下意識地向四周仔細地看著,山上光禿禿的空無一人,
又側耳聽聽,除了風聲沒有別的聲響,沒有什麼可疑的跡像。
難道是我吳三桂小心過度?會不會是那李定國被追得暈頭轉向只顧逃命,竟沒有想
到這一步棋?大有可能。人在慌亂的時候往往不免會考慮不周。想到此,吳三桂露出得
意的神色,他下令進入磨盤山。
吳三桂的隊伍已有三分之二進入峽谷中一段較為平坦的地界上。眼看峽谷的另一端
盡頭已經遙遙在望,忽然有一人出現在崎嶇的山道上。吳三桂一看有人,腦袋裡「轟」
的響了一聲,立即警覺地叫道:「不好,暫停進軍!」
不久,那突然出現的陌生人被帶到了吳三桂的馬前。
吳三桂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那人,狐疑地上下打量著,問道:「你為何一個人在這深
谷之中?」
陌生人帶著驚恐的神色說道:「小的姓盧名桂生,是晉王李定國的士兵,晉王已在
前面的山中設伏等待將軍進入……」
還沒說完,吳三桂「啊」的一聲,恍然大悟。他立即下令:「前隊變後隊,集中全
力給我往回衝!」
正在急速行進的將士一聽下令停住,就知道事情可能有變,方纔還是倦容滿面的兵
士們,就像在三九天遭冰水潑過一樣,精神頓時警覺起來。一聽到「往回沖」的命令,
個個勇氣平添,潮水般地向峽谷的進口沖去。
身為主帥的李定國,站在山上一顆大樹後面,他看到吳三桂突然引兵向回沖,立即
感到事情不妙。他心中異常焦燥,想立即動手,但吳三桂的後隊還沒完全進入他的伏擊
圈子,眼前的緊迫形勢,使他焦慮萬狀。若再不下令,恐怕就會失掉戰機,讓吳三桂跑
掉,千鈞一髮之機,絕不可再延遲。想到這裡,他即刻傳令。頓時,漫山遍野,戰鼓齊
鳴。
外圍伏擊圈(一伏)的將領竇名望正在準備封口,配合二三伏全殲吳軍……卻見已
入伏的吳軍突然回頭沖殺,企圖突圍而出。他大喝幾口腰間葫蘆裡的酒,大喝一聲
「殺!」率外圍兵士迎面殺上。
竇名望大聲喊:「我姓竇!這是磨盤山!天下哪有竇(豆)入磨石而不粉身碎骨的
事!今日就是你們見祖宗的日子了!」
一伏兵士隨竇名望死命殺出。像洪水決堤一樣,從坡頂上殺了下來。
明軍來勢兇猛,他們一個個瞪著通紅的雙眼,迎著吳軍沖了上去。
兩軍剛一接觸,一場血肉橫飛的搏殺便開始了。吳三桂一馬當先,率領自己的中軍
沖在最前面,風捲殘雲般地進入人群,左殺右突……
由於吳三桂的兵力集中突擊一路,所以兵勇勢猛,迅速將一伏擊潰。
竇名望一人殺死吳軍近百名軍士,可謂勇猛之極!但終於力竭被殺……一伏全部崩
潰!
「再掉頭給我殺回去!向前衝擊!」吳三桂下了第二道命令。
吳三桂迅速地審視了一下眼前的這個戰場,他看見西邊的谷坡上旗幡又多又密,斷
定明軍的大部人馬可能在西坡後邊。而東面的山坡敵人雖然也不少,但定然是已經傾巢
而出,再也沒有機動兵力了。在紛壇萬狀、瞬息萬變的激烈戰場上,他立刻做出決斷:
集中所有的兵力,強力衝擊對方這個比較薄弱的東線……
二伏領兵將領高文貴看到吳三桂反身又殺了回來,也被激怒了,率軍沖下決戰。
由於奇襲性全部消失,變為山間的正面混戰,兇猛的廝殺緊張得叫人緩不過氣來,
狂跳的戰馬縱橫跳躍著,兩軍軍兵揮著雪亮的戰刀生死相搏,血刃相交時響起一陣陣令
人膽寒的碰撞聲,被砍倒的戰馬在痛苦地抽搐著,人聲和戰馬的屍體填滿山間,有的被
砍掉了手腳,有的被削飛了天靈蓋,血花繽紛如雨……
吳三桂已殺紅了眼睛,臉上身上全是粘稠的鮮血。他一邊大吼著,一邊劈刺砍剁,
見他如此神勇無畏,連明軍都有人為他叫好。
二伏的高文貴軍也迅速崩潰被殲了。
李定國隱蔽山頭指揮,他看到一伏二伏均旗亂人潰,三伏也已失去鬥志,知道大勢
已去,不由長歎一聲:「上天如何不助我大明啊!」便帶著三伏余部,擺脫吳三桂軍的
追擊,追隨永歷帝去了。
經過磨盤山這一戰,南明的軍隊再也無力對抗吳三桂的大軍了,只有節節敗退,一
觸即潰。
吳三桂一直追到緬甸邊境。
永歷帝在李定國、白文選等部將的保護下,避難緬甸,從此,南明余部只能在滇緬
國邊界的大山叢林之中打游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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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鳴掃描,雪兒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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