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些時候,我們才得到足夠的馬和馬鞍。很長時間我們都無法行進,當時我十分焦急,但無濟於事。馬鞍有些硬,不好用。我有些不耐煩地問格瓦西奧,能不能不用馬鞍行走。「加西亞將軍正在圍攻古巴中部的巴亞摩,」他回答道,「我們還要走很遠才能到達他那裡。」
這也就是我們到處找馬鞍和馬飾的原因。一位同伴看了一下分給我的馬,很快為我安上了馬鞍,我非常敬佩這位嚮導的智慧。我們騎馬走了四天,假如沒有馬鞍,我的結局一定很慘。我要讚美這匹瘦馬,它虎虎生風,美國平原上任何一匹駿馬都難以和它相媲美。
離開了營地我們沿著山路繼續向前走。山路彎彎,如果不熟悉道路,定然會陷入絕望的境地。但我們的嚮導似乎對這迂迴曲折的山路瞭如指掌,他們如履平地般行進著。
我們離開了一個分水嶺,開始從東坡往下走,突然遇到一群小孩和一位白髮披肩的老人,隊伍停了下來。族長和格瓦西奧交談了幾句,森林裡出現了「萬歲」的喊聲,是在祝福美國,祝福古巴和「美國特使」的到來,真是令人感動的一幕。我不清楚他們是如何知道我的到來的。但消息在叢林中傳得很快,我的到來使這位老人和這些小孩十分高興。
在亞拉,一條河沿山腳流經這裡,我意識到我們又進入了一個危險地帶。這裡建有許多戰壕,用來保護峽谷。在古巴的歷史上,亞拉是一個偉大的名字。這裡是古巴1868-1878年「十年獨立戰爭」的發祥地,古巴士兵時刻都在守著這些戰壕。
格瓦西奧相信我的使命一定能完成。
第二天早晨,我們開始攀登西拉梅斯特拉山的北坡。這裡是河的東岸,我們沿著風化的山脊往前走。這裡很可能有埋伏,西班牙人的機動部隊很可能把這裡變成我們的葬身之地。
我們順著河岸,沿著蜿蜒曲折的山路前行。在我的一生中,從未見過如此野蠻地對待動物,為了讓可憐的馬走下山谷,我們殘酷地抽打它們。但我們也沒有別的辦法,信必須及時送給加西亞。戰爭期間,當成千上萬人的自由處於危險中時,馬遭點罪又有什麼呢?我真想對這些牲畜說聲「對不起」,但我沒有時間多愁善感。
我所經歷的最為艱難的旅程總算告一段落。我們停在一個小草房前,周圍是一片玉米地,位於基巴羅的森林邊緣。椽子上掛著剛砍下的牛肉,廚師們正忙著準備一頓大餐,慶賀美國特使的到來。大餐既有鮮牛肉,又有木薯麵包。我到來的消息傳遍了這裡的每個角落。
剛吃完豐盛的大餐,忽然聽到一陣騷亂,森林邊上傳來說話聲和陣陣馬蹄聲。原來是瑞奧將軍派卡斯特羅上校代表他來歡迎我,而將軍和一些訓練有素的軍官將在早上趕到。上校下馬的姿勢十分優美,動作十分敏捷,就像賽馬運動員。他的到來使我確信,我又遇到了一個經驗豐富的好嚮導。卡斯特羅上校贈送我一頂標有「古巴生產」的巴拿馬帽。
第二天早上瑞奧將軍到了。他被稱做「海岸將軍」,皮膚黝黑,是印第安人和西班牙人的混血兒。他步履矯健,身姿挺拔;他足智多謀,多次成功地擊退西班牙人的進攻;他擅長游擊作戰,與敵周旋,給敵人以沉重的打擊;敵人多次想抓住他,但都無功而返。
這一次,瑞奧將軍派兩百人的騎兵部隊護送我。這些騎兵訓練有素,騎術相當高超。很快我們又重新進入了森林。森林裡的小路太窄,時常被樹幹所阻礙,叢林裡的常青籐經常刮破我們的脖子,我們不得不一邊騎馬一邊清理障礙物。嚮導步伐穩健,著實讓我感到驚奇。我通常的位置是在隊伍的中部,有時真想追上他,觀察他跋山涉水的英姿。他是一名黑人,皮膚像煤一樣黑亮,名叫迪奧尼斯托·羅伯茲,是古巴軍隊的一名中尉。他善於騎馬踏過荊棘,穿過茂密的森林。他手拿寬刃大刀,為我們開路,砍下一片片籐蔓,彷彿永遠不知疲倦。
4月30日晚上,我們來到巴亞莫河畔的瑞奧布伊,離巴亞莫城還有20英里。這時格瓦西奧又出現了,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
「先生,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加西亞將軍就在巴亞莫。西班牙軍隊已撤退到考托河一側,他們的最後堡壘在考托。」
我急於與加西亞將軍取得聯繫,於是建議夜行,但我的建議沒有被採納。
1898年5月1日是一個不尋常的日子。當我在古巴森林睡覺的時候,美國海軍上將正率軍冒著槍林彈雨進入馬尼拉灣,向西班牙戰艦發起進攻。就在給加西亞送信的途中,他們用大炮擊沉了西班牙的戰艦,形成對菲律賓首都巨大的威脅。
第二天凌晨我們踏上征途,從山坡上往下騎直達巴亞莫平原。沿途我看到飽經戰火的鄉村滿目瘡痍。這些被戰火毀壞的廢墟,是西班牙軍隊罪惡的鐵證。我們騎馬走了100英里,終於來到一片平原。我們經歷了無數艱難險阻,頂著烈日,跨過無數荊棘,來到了這片美麗的土地,雖然它飽受戰火煎熬,但依然是一片充滿希望的熱土。一想到我們即將到達目的地,所有的苦難都拋在腦後。任務即將完成,筋疲力盡的馬也彷彿在分享我們急迫的心情。